第 39 章 章

第 39 章

“不是,你聽我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林絢看着熒幕上的那只猴子,其實是猩猩,還是很寫實的那種畫風。

“算了,你別解釋了。”她怕他說出什麽更傷人的話。

“你明白我是什麽意思?”

“應該明白吧。”

姜瑞玉安下心來,他跟林絢還心有靈犀呢。那她應該也有明白一點他的心意吧?

他朝林絢腼腆地笑了一下。

這表情落在林絢眼裏是真誠的,也是傷人的。他是真情實感地覺得她長得像猩猩啊?

電影後半場,兩人的心思都沒在電影上。

散場後,林絢走出影廳第一件事就是找個反光的地方好好審視一下自己的外表。

她站在一面窄窄的反光玻璃面前,左看右看。

她雖然不是什麽大美女,但也是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從小到大不少人誇過她的外貌。

到底哪裏像猩猩?

“你在看什麽?”姜瑞玉站在她旁邊 ,疑惑地問道。

林絢随便扯了個理由,“妝花了。”

姜瑞玉內心受寵若驚——什麽?林絢這個平時素顏朝天的人,今天因為跟他出來玩還特地化妝了?!

雖然他并沒有看出來她的臉和平時有什麽區別。

林絢确實化妝了,早上出門前覺得自己的臉色太蒼白,所以點了幾下淡色的口紅。

他掏出手機給段秋發信息。

“我收回我之前的話。她可能,也許,對我有那麽一點點好感。”

段秋秒回,“乘勝追擊。”

姜瑞玉看着屏幕上的四個字,摸摸下巴,不自覺發出了聲音,“乘勝追擊?”

林絢看他,“你說什麽?”

“哦,我是說,”他停頓了下,想了想,“明天有登山賽,你要參加嗎?”

林絢搖搖頭,“我從來沒參加過這種活動。”

“所以才要去啊,你太瘦了,應該多參加戶外運動。”

她扭頭看玻璃裏的自己,也不瘦啊。自從杜力朋那件事後,她有空就去健身房,整體上看挺勻稱的,臉上也有肉,“不去。”

“去嘛,你是鎮長,以身作則。”

林絢虎軀一震,他剛剛是在撒嬌嗎?随即反應過來,難道是他很想去?

“你……喜歡的人要參加?”

姜瑞玉看她的樣子,也不知道她要不要去,“應該吧。”

看來這個問題還是要說出口了,“去也行,但是我們這種情況喜——”

歡上npc不太好吧?

話說到一半,姜瑞玉的手機響了。

是段秋。

他擡手示意自己先接個電話。

“怎麽了?”

“我剛剛在開會,你為什麽說她對你有好感?”

姜瑞玉回頭看了一眼林絢,又扭回來,小聲說道:“你就沒想過我們現在在一塊是吧?別打擾我!”

不等對面說話,他直接挂斷了電話。

姜瑞玉重新站到林絢面前,“你剛剛要說什麽?”

“沒什麽,明天再說吧。”

“那我們明天去爬山嗎?”

“去吧。”

她決定還是具體情況具體分析,說不定人家根本不喜歡他呢。

第二天早上六點,胡岳山山腳下站滿了人。

林絢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這是她這幾天第一次起這麽早。

看看四周,男女老少都有,這次的活動是有獎金的。

她跟姜瑞玉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是在這裏,想想已經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她胳膊撞了一下姜瑞玉,“哪個是啊?”

“什麽?”

“你不是說你喜歡的人也參加嗎,來了嗎?”

“哦哦,來了啊。”

“哪呢?”

“嗯……”姜瑞玉伸長脖子假裝看了看,“不知道去哪了。”

六點半,爬山開始了。

胡岳山雖然海拔只有一千米,但很陡,彎彎繞繞的山路,導致攀登路線很長。

爬了一半,林絢就明顯感覺累了。

“等一下,歇會兒。”

她坐下來,微喘着氣。

姜瑞玉也坐下來,“這就累了?”

林絢喝了口水,擰上蓋子,“我身體素質哪能跟你一樣,你不是還得過登山賽第二名嗎。”

“這你都知道。”姜瑞玉竊喜。

“有點印象。”

休息片刻後,兩人重新站起來,姜瑞玉将登山杖的另一邊伸到她面前,“我拉着你。”

“不用,累了再說吧。”

快到達頂峰時,林絢已經很累了,彎着腰爬,偶爾四肢并用一下。

姜瑞玉也累了,但不至于像她這樣。登山杖再次伸到她面前,林絢這次抓住了。

到達山頂後,上面已經有好幾個人,看來争不上什麽名次了。

林絢立刻癱了,但姜瑞玉硬是把她拽起來。

“不能坐。”

林絢被他拉着走了兩圈才坐下來。

可惜今天是陰天,日出朦朦胧胧的,讓人看不清。

山頂上的人越來越多,林絢看姜瑞玉,“你喜歡的人上來了嗎?”

“上來了。”

“哪呢?”

他沒有四處張望,看着她說道:“找不到了。”

似曾相識的對話。

“好吧。”林絢幹脆躺下來,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你昨天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嗎,是什麽?”

“是有話要對你說。”

姜瑞玉莫名緊張,段秋說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喜歡林絢,也許她已經看出來了。

但林絢卻停下了話語。

這一分鐘格外漫長,他沒忍住催道:“說啊。”

林絢坐起來,說道:“你還是放棄你喜歡的人吧。”

他期待的表情靜止了,然後嘴角慢慢平下來,他還沒表白就被拒絕了。

兩人都不說話了,只剩周圍的吵鬧聲。

半響,姜瑞玉才問:“為什麽?”

“因為……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啊。”

原來林絢覺得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他還以為他們很合得來。

所以他對林絢來說只是同樣被困在這裏的同類嗎?沒有別的感情,或者頂多把他當普通朋友吧。

如鲠在喉,他用林絢聽不到的聲音低喃,“這樣啊。”

姜瑞玉說過他沒談過戀愛,當時林絢還不信來着,現在看他這個樣子,她信了。

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人,就被她掐死在搖籃裏了。

她看着天空,用唇語說了句“罪過”。

下山的時候,姜瑞玉一句話都沒說。

估計是被她過于現實直接的話打擊到了。這可不能怪她,長痛不如短痛,人npc殊途啊,她也是為了姜瑞玉好。

姜瑞玉在沙發上躺了一天。

晚上,漆黑的客廳,手機亮了。

他拿起來,是段秋的電話。

“喂?”

“你怎麽了?聽起來沒什麽精神。你白天不是說林鎮長對你有好感嗎?現在總閑下來了吧,我要聽細節。”

一顆眼淚滑到耳廓,“別說了,我就說她不喜歡我,她拒絕我了。”

“什麽?這麽快就拒絕了,不是說有好感嗎?”

“她說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哎喲,還挺傷人呢。”

“不說了,我要睡覺了。”

“這才剛七點,你睡——”

段秋看着已挂斷的電話,嘆了口氣。

放一首傷感音樂,姜瑞玉翻個了身,淚水打濕抱枕。

一連兩天,姜瑞玉都沒跟林絢說話。

林絢不禁疑惑,有這麽喜歡嗎?她還以為只是簡單的一見鐘情,一面之緣。

本來打算關心關心他,想想還是算了,讓他自己靜靜吧。

也幸虧這幾天都比較閑,不然姜瑞玉還得帶傷上班。

不過他能決定放下就好。

姜瑞玉躺在床上看看手機,林絢也不來找他,也不給他打電話。

更難過了。

他們不會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吧。

想到這裏,他立馬撥通了段秋的電話。

“都怪你,要不是你慫恿我,我們也不至于連朋友都做不了。”說着說着眼淚又流下來。

“行,怪我,別哭了,你哭起來像一頭牛。天涯海角何處無芳草,何必非要吊死在一顆歪脖子樹上。”

“你才歪脖子樹。”

“何必單戀一枝花,行了吧。我看你這個樣子都兩天了,實在傷心就轉移一下注意力嘛。”

“怎麽轉移?”

“比如,注意力放在其他女人身上。”

“滾,我不喜歡別人。”

這兩天姜瑞玉不知道挂了他多少電話,他看着顯示已挂斷的屏幕,撓頭,“脾氣怎麽這麽大。”

第二天早上十點,姜瑞玉被電話鈴聲吵醒了,是林絢打來的。

突然就清醒了,還很緊張,他接通了,但沒說話。

“快出來,天川公寓死了一個女生。”

當林絢看到他紅腫的眼睛時,罪惡感一瞬間攀到了頂峰。

“你哭了?也不至于吧……”她弱弱地說。

姜瑞玉揉揉眼睛,“我沒哭,剛睡醒而已。”

林絢啓動車子,“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哭了。”

“我們還是朋友嗎?”

“啊?這話不應該我問你嗎?”畢竟是她拆散了一段姻緣。

“那我們繼續做朋友吧。”

“謝謝。”

天川公寓,四樓。

剛出電梯林絢就聽到了撕心裂肺的哭聲。

“我就說你昨天不要那樣對她,現在好了,我的女兒誰來賠!”

402房門大開,林絢和姜瑞玉走進去。

一個男生坐在沙發上,垂着頭,很安靜。再往裏走,卧室裏一位中年婦女跪坐在血泊上,一邊哭一邊擦着女屍臉上的血,可越擦越髒。

旁邊站着的中年男人只是不住地嘆氣。

房間很亂,書、化妝品都丢在地上,像是跟人起過争執。血跡也很淩亂,地上,牆上,床上都有。

林絢做好心理準備後上前查看。

看清女屍的臉後便怔住了。這是上次去游樂園鬼屋與他們同行的情侶,其中的那個女生。

第 38 章 章

第 38 章

當天晚上,林絢又做噩夢了。

在姜瑞玉以為她恢複正常的時候,她又開始半死不活了。

林絢這個狀态過了一周才完全好起來。

很快步入三月,天氣漸暖,褪去了厚外套。

姜瑞玉站在林絢旁邊,另一側是段秋,而林絢旁邊是周冰。

四人一排,站在一幅畫面前。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配置。

“他怎麽老辦畫展?”姜瑞玉小聲問段秋。

“也沒有吧,這不才第二次嗎?”段秋嘆了口氣,“情敵相見,分外眼紅啊。”

“他算哪門子情敵。”

另一邊周冰已經引領着林絢去看下一幅畫了。

姜瑞玉正想跟上就被段秋拉住了。

他皺眉看段秋,“幹什麽?”

“你真不打算追她?”

姜瑞玉遲疑道:“應該……不打算吧。”

“我有個朋友前不久跟女朋友分手了,然後去占星館算了一卦,嘿!又和好了。我覺得挺靈的,你可以去算算你倆之間的感情,如果順利的話……”

“什麽亂七八糟的,那都是瞎說的。”

“不是瞎說的,我好多朋友都去過呢。”

第二天,姜瑞玉就坐在了占星館裏,對面的趙卿羽看着他。

他和林絢忙完工作正好路過這裏,想起昨天段秋的話。他還特地囑咐林絢在車裏等他,不要進來。

“我猜,你是要算感情吧?”趙卿羽臉上挂着微妙的笑。

姜瑞玉垂眼看桌面,含糊地“嗯”了一聲。

“上次還說不算。”她小聲嘀咕,然後坐直了身子,“對方叫什麽名字?”

“這也要說啊?”

“當然要說了,不然怎麽給你算?”其實也不用非要說。

“嗯……”他猶豫着,漲紅了耳朵。

“這裏就我們兩個人,你直接說就好了,我不會說出去的。”趙卿羽用悄悄話的語氣說道。

“林絢。”

“哦~原來你喜歡林鎮長。”她裝作一副驚訝的樣子,好像才知道這回事。

走出占星館時,姜瑞玉的嘴角是不受控制的。

老板叽裏咕嚕說了一大堆,總結一下就是:前期可能會有點迷茫,但整體是順利的。

他想不太明白這個迷茫是什麽意思。

坐在副駕,看到她的瞬間,又想起老板說”感情順利”,感覺臉熱熱的。

“你笑什麽呢?”林絢問道。

姜瑞玉伸出兩根食指把自己的嘴角硬拉下來,“沒笑。”

“為什麽不讓我進去,難道你算的是感情?”

遲疑了兩秒,他承認了,“對啊,被你猜到了。”

“你……你有喜歡的人?”林絢震驚。

姜瑞玉沒看她,眼睛望着窗外,“嗯。”

她說不上自己是什麽感覺,沒再說話,車內陷入了安靜。

“你不問我是誰?”他突然說話,眼睛依舊看着窗外飛逝的街景。

林絢想了想,“謝琳?”

姜瑞玉皺眉不解,回頭看她,“關謝琳什麽事?”

“哦,那我猜不到了。”

他們平時接觸的人很多,但來往比較多的女生也就是謝琳。

難道是一見鐘情?

可這是游戲世界,對npc投入感情好嗎,她要不要勸他放棄啊?

他扭頭不再看林絢,小聲嘀咕,“笨。”

當晚他就給段秋打了電話。

“哼哼,還說不去,口嫌體正直。”

“正好路過而已。”

對面的段秋意味深長地哼笑了一聲,“所以你是想怎麽樣呢?展開追求?”

“可是……”姜瑞玉遲疑道。

“可是什麽?”

“可是我總覺得她不喜歡我啊。”

“這個問題我已經說過了,她喜歡你那還追什麽?直接雙向奔赴了。不喜歡才要追啊,然後打動她,讓她也喜歡上你。懂嗎?”

“懂不懂的吧。”

“我這有一套技巧,你要不要聽?”

姜瑞玉翻了個身,手機放在耳朵上,床頭櫃上有一根紅繩,那是上次林絢在桑拿房送他的。

“好吧,說來聽聽。”

“首先呢,要保持神秘感……”

林絢睡不着了,手放在五餅身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摸。

他竟然有喜歡的人,想了一圈也沒猜到是誰。

要阻止嗎?感覺有點多管閑事。

可不阻止的話,畢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說不定他們什麽時候就回現實世界了。

而且如果真的在一起了,那她豈不是時時刻刻要當電燈泡,畢竟姜瑞玉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

嗯,還是要勸勸他。

翌日,今天沒工作,林絢一整天都沒收到姜瑞玉的電話。

平時就算沒工作兩人也會一起吃飯什麽的。

難道是為了喜歡的人跟自己保持距離嗎?

她打開手機,看着姜瑞玉的手機號碼,凝視片刻又關掉了。

算了,有點刻意,什麽時候見面再說吧。

另一邊的姜瑞玉坐在沙發上,咬指甲看着桌上的手機,這都快晚上了,林絢也沒給他打電話啊。

段秋說他們總是待在一起,要适當的保持距離,距離産生美。讓林絢在習慣他的存在後突然不聯系她,從而産生一種微妙的心态,主動聯系他。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段秋的電話。

“怎麽樣?她主動找你了?”

“我就說她不喜歡我,你出的什麽馊主意,她根本沒找我。”

“啊……這樣啊,這只是起步階段,平常心。那你約她看看電影逛逛街什麽的,注意,是那種異性之間的約會,不是普通朋友出去玩,懂嗎?”

“不懂。”

“就比如說電影院,那種暧昧昏暗的燈光下,不經意的肢體接觸,猝不及防的對視。哦對了,記得選愛情片哦。”

“還要肢體——”手機突然震動,他看了眼屏幕,語調明顯上升了些,快速說道:“她給我打電話了,拜拜。”

段秋聽着“嘟嘟嘟”的聲音,“挂這麽快。”

“喂?”林絢跟姜瑞玉打電話從來沒這麽局促過。

兩人互相打了聲招呼後陷入了死寂。

“咳……”姜瑞玉幹咳一聲,“有什麽事嗎?”

說完他就後悔了,好像不該這麽說。

“沒事不能聯系你嗎?”

“也不是。”

雨點敲在玻璃上,林絢看了一眼窗外,“哦,就是下雨了,你記得關窗。”

“好,沒別的事了?”

“沒了。”她突然感覺一陣胸悶,挂斷了電話。

“怎麽這就挂了。”姜瑞玉看着手機,疑惑。

林絢走到窗前,開窗。

涼爽的風夾雜着雨吹進來,有點冷,她深呼吸。

“莫名其妙。”她說自己。

手機又響了,她打開看,是姜瑞玉給她發的消息。

“明天出去玩嗎?”

“行。”

上午,姜瑞玉主動去找林絢。他覺得他倆不适合保持距離,昨天才一天沒說話,就感覺過了一年似的。

今天也是沒工作的一天,兩人看似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實則各懷心思。

林絢在想是不是應該在這個時候聊一聊他喜歡的人。

姜瑞玉在想怎麽自然地走進電影院。也不會不自然吧?朋友之間一起看電影也很正常啊。

他像下定了某種決心,突然指着前面,“哇,前面有個電影院,我們去看電影吧?”

好像有點浮誇。

林絢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行啊。”

這個電影院是獨立的,走進去就是售票處。

這裏的影視作品其實都是現實世界的。姜瑞玉看着一牆的海報,要找愛情片。

眼睛掃了一圈,他指着一部國外的都市愛情電影說道:“這個吧。”

說完心虛地收回了手指,生怕林絢發現他的心思。

林絢眼睛落在他剛剛指着的海報。果然是有喜歡的人了,電影都要看愛情片。

她幹巴巴地回應:“都行。”

姜瑞玉買了票後,又買了爆米花和可樂。段秋說了,爆米花不能買兩桶,只能買一桶。

大概是工作日的緣故,他們在的影廳沒有人。

電影還沒開始,影廳的燈還亮着,亮得有些無聊,兩人坐下後都沒說話。

林絢拿過可樂喝了一口。

燈滅了。

片頭開始,林絢盯着熒幕,但怎麽越看越不對勁呢。

歡快稚氣的音樂響起,這根本不是愛情片,是兒童動畫片啊。

她看向姜瑞玉,但他好像根本沒注意到放錯片子了。

幾分鐘後,一個女人走進來。

“不好意思,出故障了,這個影廳現在只能放這部片子。需要給你們換個影廳嗎?或者退票?”

林絢看着姜瑞玉,問道:“要換嗎?”

影廳裏只有熒幕反過來的光,他看起來懵懵的,“算了吧,有點麻煩。”

林絢看着那個女人,“不用了,我們就看這個吧。”

女人走了,林絢重新靠在椅子上,專心致志地看電影。

姜瑞玉打一開始心思就沒放在電影上。段秋說的什麽肢體接觸,眼神對視,到底怎麽實施啊?

電影都快過半了,他根本不知道在講什麽。

看見林絢的手伸進爆米花桶,他也伸進去。什麽都沒碰到,幹巴巴地拿了一顆爆米花出來,塞進嘴裏。

他買的超大桶,根本碰不到啊!

肢體接觸不行,那就眼神對視。

姜瑞玉開始有意無意瞟林絢,大概是燈光太暗,她根本沒注意到,而且這樣好像有點猥瑣。

他幹脆正大光明地看她。

這下林絢就算是個瞎子也注意到了。

“你看我幹什麽?”

姜瑞玉突然想到段秋說的話,要時不時地誇贊對方。

燈光昏暗,但她的眼睛分明。他張張嘴,說不出來。

要不換個委婉點的說法。

他想到這部愛情片的女主很漂亮,便說道:“你跟這個女主長得很像。”

林絢的表情靜止了,眼睛從他的臉上轉移到了屏幕,這部兒童片裏的女主是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你什麽意思?”

姜瑞玉也看向屏幕。完了,他忘記已經換片子了。

“你聽我狡辯。”

第 37 章 章

第 37 章

林絢實在看不出來趙卿羽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說話正常,行為也正常。

林絢的占蔔已經解讀完了,趙卿羽托腮看向姜瑞玉,他眼睛正看着林絢。

趙卿羽似笑非笑地問道:“你想算什麽,感情方面的嗎?”

她說着,眼睛在兩人之間來回掃了一下。

“不用了。”姜瑞玉拒絕。

就林絢現在的狀态,他哪有心思算這個。

臨走時,老板硬要給她免費,但林絢還是按正常價付了,也不貴。

走出占星館,姜瑞玉看她的狀态好些了,來熱鬧的地方還是有用的。

但沒逛一會兒,林絢便又嚷嚷着要回去。

姜瑞玉拽着她的手臂,眼睛瞟到旁邊的一家陶藝店,可以自己手工DIY的那種。

“我們玩這個吧?”

林絢看去,門口的落地小黑板上寫着“陶藝DIY”的彩色字。

沒等她反應,就被姜瑞玉硬拉着踏上了臺階。

剛推開門,老板就迎上來了。她看起來三十歲出頭,身上有一種文藝氣息。

“元宵節快樂,林鎮長也來玩啊,現在正好人少。”

趕鴨子上架般的,林絢穿上圍裙,坐在拉坯機面前,手裏拿着一坨泥。

正因為人少,老板可以手把手地教他們。

姜瑞玉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手工能力這麽差。旁邊的林絢都開好兩個貓碗的基本形狀了,而他還在反複開口。

中午剛過,林絢才完成了自己的作品。兩個貓碗,碗身上分別是五餅和來福,兩只貓貓頭,看起來很可愛。

林絢越看越滿意,沒想到還挺好玩。她剛想讓姜瑞玉看,卻發現旁邊的座位已經空了。

此時店裏的客人不少,林絢掃了一圈才找到他,姜瑞玉正彎腰在桌子上寫着什麽,旁邊是一面心願牆,粘滿了便利貼。

她站起來走過去,悄咪咪地探頭,但還是被姜瑞玉發現了。他立刻用手捂住,直起身子看她。

“你幹什麽?偷看別人心願。”

“哦,你在寫願望啊,那我不看了。”林絢表現得善解人意,眼睛卻還盯着他的手背。

姜瑞玉一只手捂着,另一只手扯下那張便利貼。

提防着林絢,踮腳擡手貼到了最高的位置。

“切,不看就不看,神神秘秘的。”

林絢看了姜瑞玉做的手作水杯,杯底一層凸起的煙花,別的什麽都沒有。

洗幹淨沾滿陶土的手,老板走過來,她說燒制好後會通知他們來取,說完她就被其他客人叫走了。

林絢看看時間,下午一點半了,肚子恰巧“咕嚕”了一聲。

她捂住肚子,看向姜瑞玉,“我們去吃飯吧。”

姜瑞玉剛想點頭,林絢的手擡起來落在他的眼鏡框上。

她說:“等一下。”

拇指擦拭着鏡框邊殘留的陶土,溫熱的食指貼在他的顴骨位置。

“這也有,”她中指和食指并攏,擦掉他眉尾上方的陶土,“好了。”

顴骨和眉尾的皮膚好像燒起來了似的,緊接着整張臉都熱起來了,他木然地擡手摸眉尾,“沒了嗎。”

下午吃完飯再逛逛街,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夜幕降臨,燈會不知不覺已經開始,目光所及的燈籠全部亮起來了。

林絢擡起相機,對着猜燈謎的人群拍了一張。

“我也要!”段秋跳到鏡頭前,咧嘴一笑,比了個耶的手勢。

傍晚的時候,林絢突然說回家,她要拿一樣東西。結果是要拿姜瑞玉送她的相機。

同一時間,段秋打電話約姜瑞玉一起逛燈會。

就這樣,三個人湊到了一起。

林絢給他拍了一張,然後鏡頭又轉到了別的方向。

姜瑞玉抱臂撇了一眼段秋,“電燈泡。”

段秋先是疑惑,然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我忘了你喜歡她。”

聲音之大,聲調之高。姜瑞玉趕緊捂住他的嘴,“你生怕她聽不見是吧?”

段秋拉下他的手,“那不是正好。”

看着姜瑞玉的眼神,他妥協,“好好好,我不說。”

然後抿唇,擡手做了個拉鏈的動作。

林絢除了拍風景就是拍姜瑞玉。他實在是上相,随便一拍就出片。

“你怎麽不拍你自己?”姜瑞玉問。

兩人并排走着,段秋一個人背着手跟在他們身後溜達。

林絢想了想,她從小就有拍照的愛好,不過是拍別人,所以大學才讀的攝影專業。

雖然也會自拍,但都是拿手機随便一拍。

“習慣了。”

“我來拍你,你教我怎麽用。”

“你要拍我嗎,也行啊。”

身後傳來不合時宜的聲音,“啧啧啧。”

姜瑞玉緩緩回頭,看見正呲牙笑的段秋。後者立刻繃直了嘴角,并向他眨了下眼睛。

林絢只教他哪個地方是快門。鏡頭是定焦的,他只要按快門就行。

“好,會了。”

“真會了?”

“你往前走就行,我給你抓拍。”

林絢走在前面,姜瑞玉一會兒橫一會兒豎,咔咔一頓拍。

“你先看一眼。”

她轉身走回來,突然想起他上次在海洋館給她拍的照片。

林絢站在姜瑞玉旁邊,看他手上的相機屏幕。

好在這次燈光充足,沒複刻上次的場景,只是有幾張拍出了殘影,有幾張還是有可取之處。

兩人身體一側貼在一起,林絢專心看照片,姜瑞玉專心看她。

段秋站在一邊,看見姜瑞玉看林絢的眼神。也就林絢這個當事人感覺不到姜瑞玉喜歡她。

他撇嘴搖搖頭,走到一旁的攤位看別人玩套圈游戲。

一個女生胳膊上挂滿了塑料圈,一個接一個抛出去,速度很快,但一個都沒中。

“哇,竟然一個都沒套中。”段秋小聲嘀咕。

但那女生好像聽到了,扭頭白了他一眼。

“段秋!”

聽到姜瑞玉叫他,他招手回應,“這呢。”

走到兩人面前,姜瑞玉把相機遞給他,“給我們拍個合照。”

“好啊好啊。”

他擡起相機,從鏡頭裏看兩人,然後開始指揮他們,“這邊一點,離得近點,再近一點,笑一下。好好好,3,2,1,茄子。”

林絢正要上前看他拍的怎麽樣,段秋卻說:“再拍幾張。”

“好吧。”林絢重新站到姜瑞玉旁邊。

“3,2,1。”

“茄子!”快門按下那一刻,一個女生的身影闖進鏡頭。

段秋拿下相機,這不是剛剛套圈沒中那個女生嗎?

“謝琳?好巧啊。”林絢看清是誰後,跟她打招呼。

“你好林鎮長。”謝琳說完後微微低頭,擡眼看姜瑞玉,聲音小聲了些,“你好,張強。”

“你好。”姜瑞玉點頭,禮貌地跟她打了招呼。

段秋走過來,姜瑞玉拿過相機,“我看看。”

就拍了兩張。一張是他和林絢的合影,他們貼在一起,林絢大方地笑,姜瑞玉則微微揚起嘴角,不知道是不是路邊燈籠的緣故,他的臉紅紅的。

另一張差不太多,就是林絢旁邊多了個虛晃的身影,是謝琳,只能看清她開口大笑的嘴巴。

謝琳湊過來,“怎麽給我拍成這樣啊?”

“你突然闖進來,拍成這樣很正常吧。”

謝琳擡頭看說話的段秋,正是剛剛嘲笑她的人,“怎麽是你?”

“你們認識啊?”林絢問道。

兩人互不相看,但異口同聲道,“不認識。”

三人行變四人行,謝琳走在姜瑞玉和林絢中間,摟着林絢的胳膊。

姜瑞玉腹诽——又來一個電燈泡。

他扭頭看段秋,給他使眼色。但到底是晚上,姜瑞玉還戴着眼鏡,段秋沒看懂。

他靠近姜瑞玉,“怎麽了?眼睛抽筋了?”

“不是。”姜瑞玉看了一眼謝琳又看回來。

段秋一臉了然,“哦~懂了懂了。”

他把姜瑞玉拽到一邊,自己站在謝琳旁邊,手拍了下她的肩膀。

正和林絢說話的謝琳被打斷,轉過頭來,本來笑着的表情凝固,她還以為是姜瑞玉。

“幹什麽?”

“前面還有套圈游戲,我玩這個很厲害的。走,哥今天就教教你。”

“你什麽意思啊?”這話到謝琳耳朵裏自然變成了嘲諷。她剛剛買了兩百個圈,一個都沒套中!

“走吧走吧。”段秋拽住她的衣袖就往前走,強行讓她和林絢分離。

“我不玩。”她甩着胳膊,但發現甩不掉。

“讓你變成圈神。”

看着段秋拉走了謝琳,姜瑞玉悄悄挪到林絢身邊,“走吧。”

他也不想幹什麽,只是想和她距離能近一些。

燈會上的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熱鬧,幾乎要擠着走了。

林絢感覺一只手貼上她的大腿外側,正當她以為只是因為擁擠不小心碰上的時候,那只手捏了一下。

姜瑞玉走在她前面一點,為了防止走散,隔着衣服拉着她的手腕。

她迅速低頭看自己的腿,什麽都沒有。

感覺到林絢停了下來,姜瑞玉回頭,不解地看她,“怎麽了?”

她呆滞地搖搖頭,“沒事。”

可能是不小心的吧。

兩人在人群的縫隙裏繼續往前走。

走着走着,林絢看到了路邊的澱粉腸,“等一下。”

人還挺多,但她想吃。

找到隊伍的盡頭,站在最後面。

趁着排隊的間隙,正好選一下相機裏的照片。

她擡起手,卻發現姜瑞玉還在拉着她的衣服。

姜瑞玉松開手,“哦。”

打開相機,點開相冊。一張一張翻過去,不好看的删掉,一樣的照片來回對比,然後删掉一張。

“這張好看。”她舉起相機給姜瑞玉看。

照片上的姜瑞玉歪頭看鏡頭,沒什麽表情,身後是虛焦的花燈和人群。

“咔嚓”

突兀的拍照聲從下方響起。

她回頭看地面,只有路人的鞋子。

“怎麽了?”

“沒事。”

第 36 章 章

第 36 章

“這不是徐曉勳的手機嗎?”

林絢聽到姜瑞玉的話後朝他看過來,帶着詢問的表情。

姜瑞玉将手機從耳朵邊移開,打開免提。

“他承認了。”何斂喘着氣,說了一句看似驢唇不對馬嘴的話,下一秒挂斷了電話。

當林絢和姜瑞玉趕到徐曉勳家時,他家已經一片狼藉。

徐曉勳死了,何斂也死了。

何斂的屍體甚至還有餘溫,他右手搭在胸前,刀尖插向自己的心髒。

徐曉勳的傷口也在心髒位置。

林絢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何斂殺了徐曉勳,然後選擇了自殺。

短短半天,這件事傳遍了烏莫鎮。

林絢手上拿着一本日記,是何斂的。

因為何斂的父母說他平時很正常,他們不能接受兒子做了這樣的事情。

稍加詢問後才知道何斂的母親平時經常看他日記,她兒子什麽樣她再清楚不過。

林絢要來了這本日記,日記本不厚,她随便翻了幾頁。

是正常,但正常過頭了。除了今天天氣怎麽樣就是最近學習怎麽樣。

姜瑞玉說這更像是專門展示給別人看的。

在何斂的葬禮上,林絢偷偷進了他的房間,找到了那本真實的日記。

*

2029年11月02日

我買了新的日記本,我知道她會偷偷看我日記,看吧,看個夠。

他們總是喜歡用虛僞的方式表達關心。

*

2029年11月16日

上課的時候我總是忍不住看陸洋。

他們說我快要畢業了,畢業之後要怎麽怎麽樣,幾歲結婚幾歲生子,全計劃好了,這到底是我的人生還是他們的人生?

*

2029年11月20日

他們說要給我介紹女朋友,我一直沒談戀愛,他們怕我不正常。

我拒絕了,他說我不聽話,說我從小就叛逆,說別人家的孩子聰明又懂事,只有我成績平平又孤僻。

我沒有反駁,反駁了就是更激烈的争吵。他們好像很喜歡跟我吵架,可我不喜歡。

*

2029年11月29日

陸洋身邊又換人了,是一個男生。如果我鼓起勇氣的話,會不會……

算了,這樣就挺好,我只要看着他就很開心了。如果被拒絕,大概這唯一的開心也沒了。

*

2029年12月20日

放假了,不能天天看到陸洋了。

*

2029年12月21日

下輩子能不能讓我出生在一個正常家庭?

今天他回來後無緣無故對我一頓罵,幾乎将我貶進泥土裏,我猜是有人惹他生氣了。

謾罵聽多了,也沒什麽感覺了。

算了,還是別有下輩子了,做人真累。

*

2029年12月22日

今天去了占星館,大概是昨晚沒睡好,迷迷糊糊的,只記得老板說我最近諸事不順。

我覺得挺順啊,今天偶遇了陸洋。他跟我打招呼,說我氣色不好,是不是沒休息好。

今天一定好好休息!

*

2029年12月23日

什麽時候開學?今天又吵架了,我沒忍住,反駁了,還摔了東西。

他們好像被我吓到了。

從同學嘴裏知道陸洋最近在追一個女生,已經追求一周了,這不像他。

我的假期一點都不愉快。

*

2030年01月01日

沒感覺自己在過春節,跟平常沒什麽區別。

陸洋在追的女生叫沈俪黎,實在是普通,從長相上就能看出來她很刻薄,一看就愛發脾氣。

身材也一般,瘦的離譜,跟個平板一樣。

陸洋怎麽會在這種人身上浪費時間,她一定用了什麽手段。

————

最後一頁,2030年01月04日,只寫了日期,沒有內容。

就這麽幾張內容,但林絢已經看出來何斂的心理一直不正常。

沒過幾天,何斂的父母搬離了烏莫鎮。不僅是他們,當晚其他的幾個當事人也都搬走了,連同他們的家人一起。

還有十幾個居民也接連發出搬家通知,大概是覺得烏莫鎮太亂了吧。

烏莫鎮一下流失了将近三十名居民。

林絢一連好幾天都心不在焉,沒什麽事情就待在家裏睡覺。

她開始做噩夢,夢到那兩具剛剛逝去生命的屍體,夢裏面他們的肢體還在抽搐,眼睛看着她,說“救我”。她驚慌失措,想伸手捂住他們流血的傷口,下一秒就換了場景,何斂坐在他身側,平靜地向她訴說自己如何不幸,夢裏的她很難過,不正常的難過,有一種立刻想去死的沖動。

林絢捂着胸口,她有些喘不上氣了。

深吸一口氣,林絢醒了。房間裏一片漆黑,跟她睡在一張床上的來福聽到她急促的呼吸後醒了。

五餅睡在她頭頂,感覺到她的波動也醒了,爪子搭在林絢的額頭上。

她伸手摸了摸兩只貓,看了眼時間,淩晨三點半。

她這幾天一睡覺就做噩夢,不只是何斂和徐曉勳,還有陸洋,梁景芬,甚至是劉啓林。

林絢擡手揉揉太陽穴,又睡不着了。

早上八點,林絢聽到門鈴響後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門口開門。

門外的姜瑞玉看她一副沒什麽精神的樣子,問道:“又沒睡好?”

“嗯。”

之前幾次林絢也會這樣,好幾天都不在狀态,但基本上兩三天就好了,就算沒完全好也會強迫自己振作起來。

可這次完全不同,這都快一周了,林絢門也不出,飯也不好好吃。

客廳的電視開着,但林絢根本沒在看。

“要不去醫院看看吧。”

林絢搖搖頭,“不用,過幾天就好了。”

半小時後,姜瑞玉将做好的早餐放到林絢面前。

他這兩天成林絢的保姆了,不過是上趕的保姆。她這幾天吃飯兩片面包就搞定,家裏有什麽吃什麽,能生吃就直接生吃。

被姜瑞玉發現後,強制每天來給她做飯。

看着林絢小小地咬了一口煎蛋,他嘆了口氣,随後說道:“今天是元宵節,晚上有燈會。”

“這麽快就元宵節了,元宵節快樂。”她沒什麽表情,扯嘴角假笑都嫌累。

“吃完早飯跟我出去。”

林絢擡起頭,“為什麽?”

“因為有燈會,鎮長不參加?”

“那不是晚上才開始嗎。”她不想出去。

“白天就開始準備了。”他今天一定要讓她出門,待在家裏會陷入死循環。

十點,林絢坐在海邊的長椅上。下一秒就倒下去,上半身躺在椅子上。

“不是說去燈會嗎?”

今天天氣很好,溫度适宜,海邊也是風平浪靜。

姜瑞玉看着她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你是林絢嗎?”

他認識的林絢不管什麽時候都笑嘻嘻的,哪會像現在這樣,随地大小躺。

她沒說話,看着遠處翻滾的海浪。

“你到底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覺,”林絢停頓了下,“感覺做什麽都提不起力氣,我想睡覺。”

但她知道,她睡不了一會兒就會被噩夢驚醒。

姜瑞玉把她拽起來,“走,去燈會。”

去熱鬧的地方說不定能讓她打起點精神。

燈會就在附近,現在還在準備階段。

街道上方一排排的紅燈籠,兩邊挂着些特色花燈,看起來很有節日氣氛,晚上應該會很漂亮。

兩邊的小攤已經擺起來了,還有正在制作花燈的攤位,白天看起來跟普通廟會沒什麽區別。

林絢看着提起了些興趣,沒有再說要回家。

“元宵佳節,占星館今天辦活動,一律八折。”

一個女人搬了個椅子坐在占星館門口,時不時吆喝兩下。

林絢循聲望去,她突然想起何斂的日記中提到過占星館。

占星館在烏莫鎮的受衆很廣,上到八十老太,下到十幾歲的小學生。

林絢和姜瑞玉唯一一次來這裏是因為那位虐貓的寵物醫生高澤潛。

坐在占星館門口往嘴裏塞橘子瓣的女人正是占星館的老板,高澤潛前任,趙卿羽。

“我正好想知道我最近的運勢。”

姜瑞玉聽到她說的話也看向占星館,不容易啊,林絢主動提出要做幹點什麽。

“走。”

“林鎮長,如果是林鎮長的話可以免費哦。”趙卿羽站起來,往占星館裏走。

林絢和姜瑞玉坐在椅子上,面前是長長的木桌,趙卿羽坐在對面,她捋了捋自己的長發,“你們想問什麽?”

林絢想了想,“我想知道我什麽時候可以離開這裏。”

姜瑞玉挑眉,這是可以問的嗎。

趙卿羽聽到她的問題不禁蹙了下眉頭,“不想做烏莫鎮的鎮長了嗎?”

林絢沒回答她的問題,“我只想知道這個。”

趙卿羽在她面前擺了四組牌,讓她随意選一組。

林絢随手一指,“這個。”

不知過了多久,趙卿羽的眼睛才從牌面轉移到林絢身上。

“離開這裏你會面對很多阻力,會頻頻陷入低能量中,這需要你自己克服。”

趙卿羽指着林絢看不懂的牌,說了一大堆。總結下來大致意思就是,不會那麽順利地離開烏莫鎮。

這個結論林絢心知肚明,她沒有在仔細聽趙卿羽的話,而是看她的人。

她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這絲一閃而過的不對勁被她抓住了。

日記裏,何斂的狀态确實一直是消極的,但他的消極是不帶有攻擊性的。

2029年12月22日,他去了占星館之後就變了。

他開始反駁父母,摔東西,甚至想殺了沈俪黎。

第 35 章 章

第 35 章

林絢不加掩飾的話語讓謝明玫無法拒絕。

大年初八,林絢和姜瑞玉出現在熟悉的咖啡店,謝明玫坐在第一次約見時的同一位置。

她面前擺了一杯冰美式,不再僞裝自己有失眠。

“為什麽不相信我?我承認我第一次說謊了,但第二次我說的全是實話。”

“因為有人在陸洋家門口看到你了。”

林絢打算詐她一下 。

“那不是很正常嗎,我跟你說過十一點左右去過他家啊。”謝明玫不解。

“不是十一點,是下午一點半。”

“下午一點半?誰看見我的?怎麽可能,那個時間我在回家的路上。”

“你有證據嗎?”

謝明玫停頓了兩秒,“沒有。”

看着對面的兩人不說話,謝明玫真是急了,“你們不會就這麽草率地認定是我吧?我完全沒有理由殺他啊。”

“怎麽沒理由,感情糾紛啊,你不是他前女友嗎。”

“可我已經說了,我跟他根本沒感情,我都——”她突然停下,“感情糾紛?對啊,感情糾紛!”

林絢:“?”

“我想起來了,我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天晚上徐曉勳帶他女朋友來的。”

“那怎麽了?”姜瑞玉問道。

“陸洋之前和他女朋友在一起過,”謝明玫情緒明顯激動,語氣有些着急,“不是在一起過,是陸洋給徐曉勳戴綠帽子了。我跟徐曉勳并不熟,第一次見她女朋友常遙的時候,她和陸洋站在一起,舉止還挺親密,那個時候我以為常遙是陸洋的新女友。但後來常遙又和徐曉勳走在一起,并且徐曉勳說他們已經在一起半年多了。”

“陸洋不僅給他戴綠帽子,還正大光明地戴,身邊的朋友都知道。後來傳到徐曉勳耳朵裏,他就和常遙分手了。我記憶裏,徐曉勳和陸洋關系明明很一般,出了這回事,關系應該更差了。”

“再後來,徐曉勳又和常遙和好了,還是他死纏爛打重新追求常遙,常遙才答應。絲毫尊嚴都沒有。”

謝明玫說完後問道:“就這種情況,徐曉勳為什麽還帶常遙來陸洋家啊?”

如果沒記錯的話,還是徐曉勳主動跟陸洋提出要帶女朋友一起來玩。

竟然還有這回事,事情反轉太快,林絢沒跟上。

明知陸洋和自己女朋友發生過關系,還和陸洋那麽好,甚至要帶常遙去陸洋家。

這合理嗎?這不合理吧。

離開咖啡店後,兩人都沒說話。

姜瑞玉思考着徐曉勳說過的話。

另一邊林絢已經撥通了何斂的電話。謝明玫說他們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在他們專業裏随便打聽一下就知道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既然這樣,何斂這個極其關注陸洋的人應該知道吧?

“是有這回事,後來就不了了之了,甚至感覺他們關系更好了。”何斂的聲音比昨天聽起來還頹廢

得到了答案,林絢正要挂斷電話,卻被何斂制止,他的音量上揚了兩分,“等等,你們問這個幹什麽?難道陸洋的死跟這件事有關系?是徐曉勳?”

“你不要多想,我們只是盡可能地了解情況。”說完這句話,沒等對面出聲,林絢又緊急說道:“好了,再見。”

挂斷電話後,林絢長舒了一口氣。

“看來我們要見一面常遙了。”姜瑞玉說道。

五個人裏,就剩她還沒見。

常遙很爽快地答應了林絢的約見。她主動提出在某個小公園見面,她和朋友約了一起吃飯,正好順路,比較方便。

常遙聽起來沒受什麽影響。

臨近中午,兩人在公園門口等到了常遙。

姜瑞玉還記得她那晚很害怕,現在看起來什麽事都沒有。

今天天氣晴朗,太陽一整天都露在外面,在戶外站着也不冷。

常遙直接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林鎮長想問什麽?”

沒等林絢說話,姜瑞玉先開了口,“你跟陸洋什麽關系,不要說謊,我們可以查到。”

常遙沉默了一會兒,“我看你們已經知道了呀,我們确實有過那麽一點關系,但誰不會犯錯呢?”

林絢突然覺得,除了沈俪黎,剩下這四個人沒一個正常的。

“你那天晚上為什麽同意跟徐曉勳一起去陸洋家?”

“這哪有為什麽啊,曉勳主動邀請我的,他說他不介意以前的事,大家還是朋友嘛。”

世界上真有這樣的人嗎?林絢不相信。

“他什麽時候跟你說要去陸洋家?”姜瑞玉問。

“傍晚吧,五六點左右?”她不确定地說道。

常遙的手機響了,她舉起手機示意自己要接電話。

“喂?好好,我一會兒就到,已經在路上了。”

常遙挂斷電話後站起來,“不好意思,我要走了,我朋友在催我了。”

林絢坐在椅子上,看常遙離去的背影。

“徐曉勳的動機很充分。一開始他知道常遙出軌後選擇了分手,說明他并不是不在意這件事。後面和常遙和好也就算了,跟陸洋的關系也變好了。”姜瑞玉說道。

“這麽一想,徐曉勳那天的時間線也只有去陸洋家的時間能确定是下午一點二十五。離開的時間沒人給他證明,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林絢又想到一個問題,“但話又說回來,他當時确實和陸洋打過電話啊,如果當時他還在陸洋家,那還打什麽電話?”

“所以這個通話記錄極有可能是他僞造的,他當時還在陸洋家,而陸洋那時候已經暈了。徐曉勳想到要為自己洗脫嫌疑,用陸洋的手機給自己打了一通電話。”

“那陸洋讓他買藥的事怎麽說?”

“瞎貓碰上死耗子,就算沒有謝明玫要給沈俪黎下藥這回事,這個理由放在陸洋身上也不違和。”

下午回家後,兩人想将這件事從頭到尾推一遍,剛推了個開頭就察覺到一個一直被他們忽略的問題。

按照他們之前的推理,陸洋是先暈倒再被殺的。

如果兇手是徐曉勳,陸洋是怎麽暈倒的?打暈?可陸洋身上沒有其他傷口,那就是徐曉勳也有藥嗎?

藥……

林絢陷入了沉思。

“等一下。”她掏出手機,打開通訊錄,翻了半天後點開了一個號碼。

一陣忙音後,粗曠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林鎮長?”

“賈老板,我記得你有個外甥對吧?”

藥店賈老板,他有個姐姐,不住在烏莫鎮。前段時間賈老板還跟林絢提過,姐姐的兒子一個人住在烏莫鎮,經常囑咐拜托他照顧。

林絢已經記不清他那個外甥是誰。

但如果徐曉勳使用藥物迷暈陸洋的話,總要有個渠道吧,不是醫院就是藥店。

醫院排查起來太複雜,先想簡單的。

如果是藥店的藥,能拿到藥的能有幾個人?能迷暈人的藥一定是非處方藥,都有記錄的。想不留任何痕跡的拿到藥,要麽就是店裏的員工,要麽就是藥店裏的熟人,不是病人,他可以随意出入藥櫃。

“對啊,是有個外甥,前段時間不是還聊過嗎。”

“你外甥叫什麽名字?”

“徐曉勳。”

她這才叫瞎貓碰上死耗子,沒想到因為剛剛腦子裏的靈光一閃還真讓她找到了。

“老板你現在在藥店嗎?”

“不在啊。”

林絢沒說原因,直接讓賈老板查藥店裏的藥有沒有不符合賬目,甚至告訴他應該是安眠鎮靜一類的藥物。

賈老板說藥店平時打理的井井有條,不可能對不上賬目,但同時也非常聽話地讓店員去核實了。

一個小時後,賈老板再次來電話。

“還真少了一盒藥!”

“什麽藥?”

“是鎮靜劑,莫沙地林片。”

“徐曉勳最近有去過你的藥店嗎?”

“有啊,大年初一,他給我拜年,我正好在藥店。”

他的藥店是全年無休的。

謎題解開了,證據也來了。

徐曉勳是真喜歡常遙,就算她出軌,徐曉勳還是放不下她,選擇了和好。但出軌這件事他做不到不在意,便要把全部的不滿發洩在陸洋身上。

他和陸洋搞好關系,讓陸洋對他放松警惕。

這件事情不知道計劃了多久。

大年初一,徐曉勳去舅舅賈老板的藥店裏以拜年的名義偷了一盒鎮靜類藥物。

大年初四,下午一點二十五分。他來到陸洋家,因為碰到了鄰居,所以他坦然承認了自己去陸洋家的事情,如果沒有碰到鄰居,徐曉勳可能會直接說沒去過陸洋家。

他趁機給陸洋下了藥,将他移到浴缸裏的原因是想誤導死亡時間,六十五度的洗澡水。

畢竟徐曉勳并不能确定陸洋的屍體什麽時候被人發現。

但為了保險起見,他自導自演了一通虛假的通話,下午一點三十三分,他并沒有離開,更沒有見到什麽路人,那個時候陸洋已經暈倒,他正準備殺死陸洋。

徐曉勳真實的離開時間不明,下午一點五十六分,陸洋失血過多死亡。

關于徐曉勳的另一通電話,下午五點三十六分。他在明知沒人接的情況下給陸洋打了一通電話,營造出一種毫不知情的樣子,進一步擺脫嫌疑。

林絢定定看着手機上的號碼,遲遲沒有按下撥通。

是徐曉勳的電話。

姜瑞玉伸手拿過她的手機,撥通。

漫長的忙音,未接。

第二通,沒一會兒對面就接了。

“喂?”

不是徐曉勳的聲音,但很耳熟。

“你是誰?”

“我是何斂。”

第 34 章 章

第 34 章

林絢和姜瑞玉現在首先要做的是确認徐曉勳有沒有說謊。

他們去了陸洋家,找那個問徐曉勳時間的鄰居奶奶。

陸洋家位于鬧市區,這條街全是住戶,沒有空餘的房子。徐曉勳只是說在陸洋家這條街見過好幾次這位奶奶,所以斷定她是陸洋的鄰居,具體住在哪裏他不知道。

光是挨家挨戶找人就花了一個多小時。

冬日的天色很快就暗下來,在氣溫逐漸降低的時候,他們找到了徐曉勳口中的鄰居奶奶。

跟徐曉勳說的一模一樣。

但這也只是确認了他去陸洋家的時間。

天還沒有完全黑,但兩邊的路燈已經亮起,路過陸洋家,那棟房子靜悄悄地矗立着。

“來都來了,進去看看吧。”林絢說道。

至于進去看什麽,她也不知道,畢竟這房子已經空了。

她直接推門進去,無人居住的房子可以随意出入。

室內昏暗,姜瑞玉站在林絢身側,伸手打開燈,客廳一片亮堂。

什麽都沒有,仿佛不曾住過人,一塵不染。

空曠的房間,潔淨的窗戶,反光的地板,還有地板上靜靜躺着的一把刀。

“這裏怎麽會有刀?”

林絢快步走到客廳的角落,拾起那把水果刀。

她舉起來,看向姜瑞玉。這把刀一定是別人帶進來的,不是陸洋的,所以它沒有消失。

“那天晚上,我們來的時候何斂站在這個位置。”他說道。

回去的時候是姜瑞玉開車,林絢坐在副駕,翻來覆去地端詳手中的刀。

徐曉勳口中的那個路人瘦瘦的,看不出男女,正好和謝明玫對上。她個子比林絢高,目測173左右,身型也是瘦的。

還有時間問題,雖然他們沒有任何證據,全靠推測,但這未免太巧了。

當她懷疑謝明玫又在說謊時,這把刀出現了。

想起陸洋脖子上的傷口,倒也像是刀劃的,難道這是兇器嗎?

林絢的腦子有些亂了。

姜瑞玉瞥到她苦思的表情,說道:“雖然我們看到何斂站在那個角落,但也并不代表這把刀就是他的,你別忘了陸洋是什麽時候死的,時間對不上。”

歸根結底,其實目前嫌疑最大的還是謝明玫。

林絢想到謝明玫兩次的反應。第一次是能讓人一眼看穿的謊言,第二次是真實慌張的反應。

“如果謝明玫是兇手,就說明她今天中午的反應也是演的,那第一次那樣拙劣的表演有什麽意義呢?”

謝明玫完全可以在他們第一次問她時就說安眠藥是為沈俪黎準備的。

不等姜瑞玉說什麽,林絢便又猜測,“難道是先讓我們以為她是不會說謊的人,為第二次的辯解做鋪墊嗎?”

這麽一想,謝明玫第一次的表現确實假的離譜。

“其實有很多種可能。比如徐曉勳口中那個瘦瘦的,看不出男女的人是何斂,畢竟他也對得上這種描述。或者說謊的人是徐曉勳,除了他到達陸洋家的時間,剩下的說辭我們都不能判斷是不是真實的。甚至殺人兇手可能都不在他們這五個人裏。”

直接的線索太少,現在只能靠推測。

其實他們猜測那個路人是謝明玫的最大原因不是身形,而是小孩緊急嗝屁藥。

也許謝明玫上午去陸洋家的時候并沒有說出自己的具體計劃,畢竟她不能确保自己一定能開到強效的安眠藥。拿到藥後陸洋才得知她的具體想法,所以讓徐曉勳晚上來時買一盒小孩緊急嗝屁藥。

林絢皺眉看着車窗外,不自覺地自言自語,“不對……”

她的腦子亂成一團漿糊,每有一個新的想法,下一秒就又被自己推翻。

首先謝明玫上午十一點去過陸洋家這件事應該沒有說謊,她沒理由編這一出。給沈俪黎下藥這個計劃她可以在任何時間告訴陸洋,沒有必要在兩人無通話記錄無目擊證人的情況下說他們當天見過面,平白增添自己的嫌疑。

這個安眠藥在謝明玫一開始的想法裏确實是下給沈俪黎的。如果這個殺陸洋的行為她計劃了很久,那她上午就不會去陸洋家,這是毫無意義的,也就不會有陸洋讓徐曉勳買藥的事情。

所以這中間應該發生了什麽,導致安眠藥被陸洋吃了。

可到底發生了什麽,讓謝明玫直接對陸洋起了殺心。這個變故不一定是在那最後的幾分鐘裏,而是在謝明玫第一次離開陸洋家後的任何時間。

頭疼,林絢擡手揉揉太陽穴。

“別想了,不如直接見他們一面。”姜瑞玉說道。

林絢垂眼看手中的水果刀,“明天先見何斂吧。”

在沈俪黎口中何斂當天是反常的,現在他站立的位置還出現了一把水果刀,怎麽都要見一見。

到底是春節期間,一直到初七居民們還在串門拜年。

何斂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來,聽起來沒什麽精神,他說什麽時候都可以。

初七上午,林絢和姜瑞玉站在何斂家門口,按響了門鈴。

沒人應,姜瑞玉擡手又按了幾下,過了好一會兒門才打開。

林絢被何斂的臉色吓一跳,唇色蒼白,眼睛半睜,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兩人被請進門坐在沙發上,他家看起來還算富裕。

“就你一個人在家嗎?”

“嗯,我爸媽出門了。”

他聲音沙啞,加上臉色青白,林絢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何斂小幅度地搖搖頭,“你們想問什麽就問吧。”

姜瑞玉聽他這麽說直接把水果刀掏了出來,放在茶幾上,“這把刀,認識嗎?”

“我的。”

他承認得太幹脆,對面的兩人都懵了。

何斂站起來朝廚房走去,他家是開放式廚房,只見他從刀架裏抽出一把菜刀,又走回來。

姜瑞玉傾身擋住林絢,“你幹什麽?”

何斂将菜刀‘哐當’一聲扔到茶幾上,然後坐下,“一套的。”

這把水果刀和他扔在茶幾上的菜刀是一個顏色,一種樣式。

林絢手搭上姜瑞玉的肩膀,推開,“你拿刀去陸洋家幹什麽?”

他身體靠在沙發上,眼睛無神地看着天花板,用最平淡的語氣說道:“殺沈俪黎。”

何斂一點都不拐彎抹角,他的話語連同他的狀态都讓人出乎意料。

“你和沈俪黎認識?”

可沈俪黎說她那天是第一次見何斂。

“不認識。”

“那你為什麽要殺她?”

“我喜歡陸洋,而陸洋喜歡她。”這是何斂第一次如此坦誠地說出自己的感情。

從沈俪黎說何斂對她有敵意,到謝明玫說陸洋男女通吃,林絢還真猜想過何斂喜歡陸洋,但沒想到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他現在這個狀态跟那天晚上一點都不一樣,那天他看起來是五個人裏最無關緊要的人。也許是沒反應過來吧。

“這把刀确實是我帶過去的,但我并沒有傷害她。”他仰着的身體直起來,又彎下,手肘撐膝蓋,雙手捂住自己的臉,聲音悶悶的,“我不敢,我做不到。”

何斂從未跟別人說過自己喜歡陸洋。陸洋雖然在感情方面一塌糊塗,但某些方面卻還行,他很細心,很熱情,好像總是那麽開心,可以帶動身邊的人跟他一起開心起來。

因此他的人緣極好,桃花也不斷。可偏偏又是個花心的,陸洋身邊的人一天之內都能換兩個,何斂想嫉妒都嫉妒不過來。

但沈俪黎好像不同,陸洋已經在她身上花了半個月的心思。

追求喜歡的人半個月對別人來說很正常,甚至可能是剛剛起步的階段。但在陸洋身上太罕見了。

何斂背地裏偷偷去了解沈俪黎,越發覺得她普通,配不上陸洋。

他心中郁悶,胸口總有一團棉花堵着,嫉妒之心燃起來就再也熄不滅,這火愈燒愈烈。

林絢心情複雜地聽着他的想法。

陸洋對沈俪黎窮追不舍并不是因為多喜歡她,他一直以為感情這種東西唾手可得,但沈俪黎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他,激起了他的征服欲罷了。

陸洋如果真的喜歡沈俪黎,就不會讓徐曉勳買什麽小孩緊急嗝屁藥。

何斂其實沒有一定要殺死沈俪黎的明确心思,他只是覺得不做點什麽他會難受死的。

他衣服裏藏着把刀出現在陸洋家裏,正面碰上沈俪黎時,何斂發現自己沒那個膽子。

當懷裏揣着把刀看到陸洋的屍體,他的第一反應是趕快扔掉那把刀。

人果然是複雜的,何斂的第一反應不是傷心,而是擺脫嫌疑。但現在還是因為陸洋成了這個樣子,也坦然承認了自己的行為。

“是誰殺了陸洋,你們能告訴我嗎?”

“我們也不知道。”

兇手不是何斂,刀也不是兇器,最大的嫌疑人好像還是謝明玫。

第三次撥通謝明玫的電話,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接。

聽到林絢又要和她見面,她拒絕了。

“林鎮長,我把我做的都如實交代了,你們到底還要問什麽?”

“電話裏說不清楚,我們要再見一面。”

謝明玫終于反應過來了,“你們在懷疑我?”

“對,你想解釋的話就跟我見面。”

第 33 章 章

第 33 章

沒有打擾姜瑞玉,林絢還是自己一個人去了。

謝明玫本想拒絕林絢的約見,借口今天家裏一天都有客人,但林絢堅持說只中午抽出半小時見面就好,實在不行去她家找她也行。

她今天非要見謝明玫不可。

謝明玫妥協了,還在昨天的咖啡館見面。

這次林絢先到,她只給自己點了一杯咖啡。

十幾分鐘後,謝明玫坐在林絢對面。

“林鎮長,這麽早就來了。”她将包放在一邊。

林絢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包,只看出來挺精致漂亮,別的看不出來,她實在不懂這些。平日裏她幾乎是不背包的,全部揣口袋,有需要就背攝影包。

“你的包很漂亮。”林絢誇道。

謝明玫手放在包上,“是吧?我也很喜歡,這個包很貴的。不過買了一段時間了,有點看膩了。”

她擡手招呼旁邊的服務員,“一杯冰美式。”

“不要冰美式,一杯白水就好。”林絢回過頭來,笑了笑,“你忘了?你有失眠啊。”

謝明玫一怔,“哦對對,我記性太差了,那就一杯水吧。”

“這個包多貴啊?”林絢重新将視線放在她的包上。

謝明玫又來了興致,“兩萬。我同學都不理解我為什麽背這麽貴的包,她們真是不懂。”

“所以為什麽要背這麽貴的包?”林絢好奇地問道。

“因為貴啊。”謝明玫一臉理所當然。

林絢:“……”

傳說中的廢話文學。

“父母給你的生活費很多嗎?我記得你是普通家庭。”

她同學當然不懂了,因為她們沒脫離設定,只會在自己的承受能力範圍內消費。

“不多,這是我前男友給我買的。”謝明玫也沒掩飾,坦然的說道。

服務員過來了,将水放在桌子上,“您的水。”

謝明玫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

她嘴裏的前男友一定不是陸洋,不然她會直接叫名字。

“你特別不會撒謊。”林絢很平常地說道。

“我沒撒謊,真是我前男友買的。”

“我是說,你昨天跟我們說的那些。失眠和喜歡陸洋。”

謝明玫頓時慌了,“我确實失眠啊,我這還有黑眼圈呢。我也确實喜歡陸洋,這些日子我一直……”

她突然停下來,終于反應過來自己剛剛還提了前男友。

林絢看着她的眼睛,哪有什麽黑眼圈。

“反正,我沒說謊。”

林絢只是看她,也不說話。杯子裏的咖啡喝了一半,她身體後傾靠在椅子上,眼睛依舊注視着對面的謝明玫。

其實她現在并不認為謝明玫是兇手,她的謊言任誰都能看出來。

就這樣足足沉默了五分鐘。

雖然謝明玫已經成年,但她還是個學生,心理上并不認為自己是個大人。林絢對于她是個有社會經驗,有社會地位的成年人,謊言被戳穿後的沉默對她來說是極具壓迫感的。

“好吧,我可以說實話。”

林絢看她終于說話,點了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但你不能告訴別人。”

“可以。”林絢嘴上答應,姜瑞玉應該不是別人吧。

謝明玫停了好一會兒,“可是我不知道怎麽說。”

“你的安眠藥到底是用來幹什麽的?”

林絢等了半分鐘她才回答,看她的神情很糾結。

“給沈俪黎吃的。”

這個答案林絢還真沒想到,“為什麽?”

“因為陸洋在追她。”

林絢一頭霧水。

謝明玫繼續說道:“我前天白天去找了陸洋。我知道他一直在追求沈俪黎,便跟他說了我的辦法,但事成之後他也要答應我的條件。”

她說的雲裏霧裏,但林絢好像明白了。

“你的辦法是給她下安眠藥?”結合和劉程的分手原因,林絢又猜到了她的條件,“你為了包把朋友賣了。”

謝明玫沒說話,低下了頭。

林絢無語了,“我還以為你們是朋友,只是為了一個包?這樣對嗎?”

“不對。”謝明玫小聲說,“你不會跟她說的對吧?”

她當然知道不對。林絢這麽問她,她從心底裏覺得不對,但她還是會這樣做。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兩人又沉默了好一會兒。

“你說你白天找過陸洋,幾點?”

“中午之前,十一點左右吧。”

“你跟陸洋很熟嗎?”

“挺熟的,我确實是他前女友。”

陸洋是玩咖,她也是。兩人都是沒心沒肺的,沒付出過感情,分手後照做朋友。

甚至為了新包幫前男友迷暈自己的朋友。

林絢現在想說一句很經典的話——你們城裏人真會玩。

據謝明玫所說,陸洋的關系很亂。她只是經常換男友,陸洋是腳踩好幾條船,甚至男女通吃。

走出咖啡館,林絢思考着,也許是情殺?

她坐在車裏,突然想到沈俪黎的話,她說何斂明明跟她是第一次見,但對她很有敵意。

林絢打開游戲面板,找出了何斂的個人資料。

和陸洋是同班同學,家庭富裕美滿,別的看不出什麽。

下一個要見的是徐曉勳,陸洋的朋友。

林絢直接撥通了他的電話,和徐曉勳順利約好了時間,下午四點見面。

她随便找了家餐廳吃飯,并貼心地給姜瑞玉打包了一份。

下午一點半,姜瑞玉坐在自家餐桌前,一口米飯塞進嘴裏。

林絢坐在他對面,在他吃飯的時候講了中午和謝明玫的事。

自從上次林絢一個人去偏僻地方被蔣維打傷,每一次出門都是和姜瑞玉在一起。

他想說什麽,但又咽下去了。這游戲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出去,難不成林絢在這期間不能單獨出門了嗎,這好像是一種束縛。

和謝明玫在人多的公共場合見面也沒什麽。

“這次她說謊了嗎?”

“據我觀察,應該沒有,跟第一次的反應截然不同。”

聽到林絢又說已經約了徐曉勳下午見面,姜瑞玉問道:“我記得陸洋當天的通話記錄有兩通都是他打來的吧。”

當天的通話記錄一共三條,一條是沈俪黎,剩下兩條是徐曉勳。

林絢掏出手機看她記錄的時間,“嗯,一通是下午一點三十三分,陸洋死前二十三分鐘打的,陸洋打給他。另一通是下午五點三十六分,徐曉勳打給陸洋,未接。”

“徐曉勳很有嫌疑啊,時間那麽近。”

下午四點,林絢和姜瑞玉如約出現在徐曉勳家門口。

他看起來沒什麽精神,大概是因為陸洋的去世。

徐曉勳一個人住,他的父母不在烏莫鎮。

他家房子不大,因此客廳也小小的,徐曉勳倒了兩杯水放到兩人面前,然後坐下來。

“這兩天沒休息好嗎?”林絢問道。

“嗯。”徐曉勳的眼睛紅紅的。

“你跟陸洋關系很好嗎?”

“我們經常一起玩,性格也合得來。”說到最後他的聲音開始顫抖。

林絢疑惑了,徐曉勳看着老實,怎麽會跟陸洋那種性格的人玩得來?

也許陸洋對朋友是另一種态度吧。

眼看徐曉勳就要哭出來,姜瑞玉直接步入了正題,“初四白天,你有和陸洋見過面嗎?”

徐曉勳明顯冷靜了下來,“見了一面,那天下午我在爸媽家,離陸洋家很近。離開家時想到晚上有聚會,我就直接去了陸洋家。我想帶我女朋友一起去玩,想征得他同意。”

“你沒跟他打電話就直接去了,不怕他沒在家嗎?”

“我直接去他家一是因為确實離得很近,而且我回家也正好順路。二是因為他前一天跟我說過初四沒安排。”

“你什麽時候離開陸洋家的?”

“也就待了四五分鐘吧,他很爽快地就答應了,沒多聊。”徐曉勳想着,“具體什麽時候離開我不記得,但是什麽時候到他家我記得很清楚。那會兒我正好碰到陸洋的鄰居,是一個奶奶,她問我時間,當時是一點二十五分。”

“你們有兩通電話,一通是在下午一點三十三分。”林絢說道。

“嗯,當時我已經離開陸洋家有一會兒了,他讓我晚上來時幫他帶點東西。”

姜瑞玉問讓他帶什麽,徐曉勳支支吾吾半天,才說是緊急避孕藥。

林絢想到當天徐曉勳和他女朋友的包裏确實有這個,她以為是他們自己用的,原來是給陸洋買的。

林絢越想越不對勁,加上陸洋的死亡過程時間 ,他幾乎是在徐曉勳離開幾分鐘後就遇害了。

沒有當面讓徐曉勳帶東西,而是在徐曉勳離開後、自己遇害前打電話讓他幫忙買藥。

所以這應該是一個臨時的決定。

她感覺腦子裏有幾個點連起來了。

“你離開時有見到誰去陸洋家嗎?”

徐曉勳想了想,然後搖搖頭,“沒有。”

“或者你離開時路上有別人嗎?”

“這個倒是有。”

“幾個人,分別是什麽樣子?”

“就一個人。我當時還覺得身影有些眼熟,多看了兩眼,不過戴着帽子,實在沒看清。瘦瘦的,看不出男女,別的就不知道了。”

姜瑞玉聽後看向林絢,然後發現林絢也在看着他。

他們幾乎在一瞬間知道了對方想說什麽。

下午一點多,他們推測應該是在一點十幾分,謝明玫在醫院拿到了酸西唑侖。

醫院離陸洋家不遠,開車十分鐘內就能到,時間好像對上了。

第 32 章 章

第 32 章

謝明玫在學校的人緣很好,性格大方熱情,不少人追求她,劉程就是其中之一。

一周前,謝明玫在和前前男友分手後第二天就和劉程在一起了。

他們像最平常的校園情侶。相處的大多時間是在吃飯,散步,劉程很享受這段關系。

兩天前,正好是春節,謝明玫跟他提了分手。

原因是覺得劉程太摳,交往幾天他們在一起的時間竟然只有吃飯和散步,他問謝明玫想要什麽可以直接跟他說。

謝明玫給他看了一只新款的包。劉程買不起,他家還算富裕,但這個包頂他好幾個月生活費了。

謝明玫就那樣走了,很果斷地分手拉黑。劉程後來越想越難受,想和好,但聯系不上她,只能聯系謝明玫的朋友沈俪黎,他只認識謝明玫這一個朋友,謝明玫讓沈俪黎轉告他不要再來騷擾她。

雖然只在一起五天,但劉程是真的喜歡謝明玫,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感覺。和好沒有結果,便和朋友約來網吧通宵打游戲轉移注意力。

林絢看着劉程,他看起來很累,無精打采的,眼睛裏都是紅血絲。

“你現在該回家休息了。”

劉程指了指窗外,“回不去,外面雪下得很大。”

林絢和姜瑞玉齊齊看向窗外。他們來時,天空已經開始飄雪,不過是小雪,這麽一會兒就變成了鵝毛大雪。

風也很大,呼呼地吹着,聽着就很冷。

林絢想去外面感受一下,網吧的玻璃門剛推開又被風吹上了。她的車停在路邊,整個車身覆蓋着一層雪。

雪花亂飛,溫度驟降,天氣惡劣,林絢決定暫時待在網吧,去前臺交了錢。

劉程已經回到他自己的包間,估計補覺去了。

“看來只能等雪停後再找謝明玫了。”林絢拉開椅子坐上去,重新回到電腦前。

她按下空格鍵,“來,繼續。”

姜瑞玉在游戲中跟上她,但嘴巴還在說謝明玫的事,“聽沈俪黎和劉程的描述,謝明玫好像真的不在意陸洋。”

“也不一定,說不定在搞替身文學,用現任忘掉前男友什麽的。”

姜瑞玉突然發現他根本沒聽林絢說過自己的感情狀況,她不會在現實世界有男朋友吧?

他試探地問道:“咳,那你有嗎?”

“什麽?”林絢沒聽明白。

“忘不掉的前男友,或者現男友。”說完姜瑞玉就後悔了,感覺有點冒犯,沒等林絢說話,他又說道:“算了,沒事。”

但她還是回答了,“沒有啊,我沒談過戀愛。”

姜瑞玉抿唇控制自己即将揚起的嘴角,平靜下來後才說:“好吧。”

林絢隔一會兒就看一眼窗外的雪停沒停,但怎麽感覺下得更大了。

游戲闖到一半,越來越兇險,怪越來越難打。不知道第幾次重新站在起點,林絢放開鼠标,往後一靠。

她果然還是更喜歡玩輕松的無腦小游戲。

林絢是喜歡玩游戲的,但很少玩競技類游戲。大部分時候玩游戲是為了解壓,消遣時間,所以她喜歡玩經營類游戲,比如烏莫鎮這種,誰能想到被困在游戲裏了呢,解壓變增壓。

游戲不再是游戲,成了現實。剛進來時她一心想着出去,焦慮幾乎是每天睡前的必要流程,姜瑞玉的出現讓她好了很多,但随之而來的是超越焦慮的、更重的心理壓力。

“不想玩這個了。”

“那就不玩。”

林絢點了退出,翻了半天找到一個做飯的單機游戲,姜瑞玉眼看着她就要點開始游戲,連忙制止。

“诶?”

“怎麽了?”姜瑞玉的聲音打斷了她即将點擊開始的動作。

“不是玩雙人游戲嗎?你這就不管我了。”

林絢撓撓下巴,“做飯游戲怎麽雙人?我們可以同一時間點開這個游戲,就當一起玩了。”

“不行。”

姜瑞玉打開搜索欄,輸入關鍵字,翻了翻,“這有可以聯機的廚房游戲。”

林絢探頭看他的顯示屏,“還真有,叫什麽名字?”

雪一如既往地大,厚度已經到了成人的小腿位置。

林絢讓老板給他們換了包間。大廳太吵,總有人走來走去,不時還跟她搭兩句話。

他們玩了很多游戲,林絢還跟着姜瑞玉玩了競技類游戲,但她一玩這種游戲就有心理負擔,很代入,死得很快。

一直到傍晚,雪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風也靜止了。

林絢站起來看窗外,他們的包間在二樓,正好看到網吧老板在樓下清理門口的積雪,雪的高度卡在他的膝蓋位置,一腳一個坑。

又看看自己的車,雪埋沒了半個輪胎,車身厚厚一層雪。

“雪停了也回不去啊。”林絢打開窗戶,頭探出去左右看馬路,世界一片雪白,也沒有掃雪車。

林絢關上窗戶,以免更多的寒氣進來,姜瑞玉湊過來也看窗外,“那怎麽辦?”

“你有在網吧通宵過嗎?”林絢走回去重新坐在椅子上。

“有啊。”

“你還是網瘾少年啊,沒看出來。”林絢托腮看他。

“壓力大的時候才會來網吧打游戲,沉浸在游戲世界裏,多餘的什麽都不用想。”

“你有什麽壓力,創作壓力嗎?”

“創作會有壓力,但不是因為那個。”

姜瑞玉第一次向人說起自己的真實家庭狀況,他絕不是想賣弄可憐,只是對林絢有種莫名的傾訴沖動,他已經盡力克制自己,寥寥幾句帶過。

看着她帶着愧疚神色說出“對不起”三個字,姜瑞玉後悔了。他不怕林絢可憐他,他就是這樣的處境,但他不想看到林絢內疚的表情。

“那你呢?你父母應該對你很好吧。”

他急着轉移話題,卻未想到就算林絢的家庭幸福也不會在此刻向他炫耀。

“我爸媽确實對我很好,但那是我十一歲前的事情。我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他們因為車禍去世了。”

她神色平常地說出這段話,仿佛早已全然接受事實。

“然後我就住到了姑姑家,一直到成年。”

她沒再多說,姜瑞玉沉默着,最後也只能和剛剛的林絢一樣,懷着愧疚說“對不起”。

春節期間,周圍也沒有旅館酒店在營業,兩人晚上只能留宿網吧。

一直到後半夜,林絢終于頂不住了。玩得她直犯惡心,頭暈眼花的。

她頭靠着椅背,将外套蓋在身上,“休息一會兒。”

“嗯。”

姜瑞玉看她閉上眼睛,緊皺的眉心平緩下來,沒一會兒就傳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網吧裏不冷,但他還是跟老板要了條毯子。

姜瑞玉展開毯子左看右看,又湊上去嗅了嗅,是他從未聞過的一種香味。

老板看他這樣子,笑道:“用過的毯子我們都是要拿去清洗消毒的,放心用吧。”

他回到包間,将燈調到最暗,然後輕手輕腳地把毯子蓋在林絢身上。

她的左手本來搭在椅邊,突然垂下去。姜瑞玉看到後小心地撈起她的手腕,手也得蓋上。

林絢的左手下意識一抽,姜瑞玉本來是虛握着她的手腕,因為她的動作變成了手拉手。

他低頭看,林絢的手握着他的手。

遲疑了兩秒,姜瑞玉反握了回去,她的手很柔軟。

空氣安靜了幾秒,反應過來後,他将林絢的手塞進毯子裏,然後坐回去。

昏暗的燈光讓人看不清他泛紅的臉頰和耳朵,姜瑞玉沒有再打游戲,他強迫自己腦子裏想點什麽。

想陸洋,想殺人動機,想謝明玫為什麽撒謊。

但最後眼神還是落在了林絢身上。

好吧,不用逼着自己一定要想點什麽來轉移注意力,他注視着林絢,平時他是不敢長久地将視線放在她身上的。

怕被發現,怕林絢看過來後他慌忙躲閃的心情。

那是一種怎麽樣的心情,他不好描述。

緊張,不安。心髒狂跳下,呼吸停滞後,是隐隐的竊喜。

顯示屏亮着,照亮林絢的一側臉頰,另一半臉隐沒在昏暗中。

姜瑞玉只是看着她。

看她随意散落的頭發,她的頭發卷卷的,一種淩亂的柔軟。看她平緩的眉毛,看她一雙緊閉顫抖的眼睛,看她不時喃喃夢話的雙唇,看她因呼吸起伏的身體。

他以為林絢一定是在精神富足的家庭長大,所以她總是那麽開朗,勇敢。

他坦然承認他可憐她,尤其是她說完後看他愧疚還要笑一笑表示自己早已接受的表情。

姜瑞玉鼻子一酸,不再看她,眼睛漫無目的地落在某個方向,緩緩眨了眨。

林絢再醒來時,外面的天空剛蒙蒙亮。

她直起身子,發現自己身上蓋了東西,伸手拉起即将落地的毯子。

脖子好痛,背好痛,哪裏都痛。

姜瑞玉看過來,”你醒了。“

林絢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後放下手揉揉眼睛,聲音帶着剛睡醒的沙啞,“嗯,你不會沒睡吧。”

“沒有。”

“真能熬。”

林絢站起來,剛想看窗外,姜瑞玉便說道:“雪已經清了。”

“那我們現在走吧,回去還能補個覺。”

臨近中午林絢才睡醒。

她捏捏脖子,好像落枕了。

姜瑞玉昨天一晚沒睡,估計還沒醒呢。

要不她今天一個人去找謝明玫?

第 31 章 章

第 31 章

姜瑞玉坐在咖啡店裏,隔着玻璃看謝明玫離去的背影,“你看她像是傷心的樣子嗎?”

“不像,收放自如。所以她說的話也是假的?”

“我看八成是假的。”

林絢掏出手機,她通訊錄裏的人多,打開頂部搜索欄,搜索“沈俪黎”,撥通。

“林鎮長?”

“喂?你現在有空嗎?”

沈俪黎膽子小,昨天被吓到了,便問他們能不能來她家。林絢自然答應。

“走吧。”她端起咖啡杯又喝了一口才站起來。

沈俪黎的父母都在家,林絢和姜瑞玉剛打了個招呼就被沈俪黎拉到了卧室裏。

“我父母比較啰嗦,會打擾我們。你應該是想問陸洋的事吧?”

除了表妹,姜瑞玉這是第一次進女生房間,他略顯局促,不過好在沈俪黎的房間還挺大。

“這方便嗎?”林絢看看姜瑞玉。

“方便,坐吧。”沈俪黎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姜瑞玉坐在書桌椅子上,林絢坐在化妝桌前的椅子上,而沈俪黎則坐在了床邊。

“你們要問什麽?我跟陸洋不熟的。”

林絢先問道:“昨天何斂說陸洋在追你,多長時間了?”

沈俪黎咬唇,心裏默算了下,“兩周吧,我跟他也不是一個系的,之前不認識。”

“那你們怎麽認識的?”

“通過明玫啊。他倆是朋友,有一天我和明玫在一起的時候碰到他了,也就打了個招呼而已,第二天他就跟明玫要了我的電話,說喜歡我,想和我在一起。”

“然後呢?”

“我覺得他很莫名其妙,就拒絕了。”

“然後陸洋就開始追求你了?”

“嗯。”

姜瑞玉問道:“他怎麽追求你的?”

“閑的沒事給我打打電話,約我吃飯,下課說要送我回家之類的,不過我都拒絕了。”

“他經常打電話給你嗎?”姜瑞玉繼續問道。

“嗯,經常。”

“那你昨天下午兩點多主動給他打電話是要做什麽呢?”

陸洋當天的通話記錄有三條,其中一條就是沈俪黎打來的,不過陸洋未接。

沈俪黎站起來,走向卧室門口處的挂衣架,上面挂着她昨天那只包,她打開包翻了翻,拿出來一樣東西。

重新坐到床邊,她張開手,手心躺着昨天那條項鏈。

這項鏈看起來不貴,但應該也便宜不了,勝在樣式漂亮。

“這是陸洋送我的,我打電話是想還給他。”

“你們昨天見面了?”林絢問道。

沈俪黎搖頭,“他是前天送的。”

前天傍晚,陸洋給沈俪黎打電話,她看到來電顯示有些不耐煩,但還是接了。

陸洋說他就站在她家樓下,讓她出來。

沈俪黎打開窗戶往下看,人就站在門口,她不得不下去。

“你怎麽知道我家在哪?”她感覺有些冒犯。

“我問了謝明玫。”

沈俪黎皺眉,明玫也不問問她想不想讓陸洋知道她家地址。

“你來幹什麽?”

“你閉上眼睛。”

沈俪黎眉頭皺得更厲害了,“幹什麽?”

“你閉上,我不會做什麽的。”

沈俪黎上身只穿了件毛衣,脖頸露出來,她閉上眼睛後沒一會兒覺得脖子一涼。

“睜開眼睛吧。”

她第一時間摸向自己的脖子。

“新年快樂,這是我的新年禮物,我走了。”

當她看清脖子上是一條項鏈後,陸洋已經走了。

“你想還給他,怎麽第二天下午才打電話?”林絢聽後問道。

“說實話,一直是他給我打電話,我沒給他打過,我想等着他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再說這件事。誰知道他一天沒聯系我,我昨天下午便主動聯系他,結果還是未接。”

沈俪黎想到什麽,吸了口氣,不自覺壓低了聲音問道:“他是不是那個時候已經死了?”

林絢手心的尖刺感在一瞬間消失,她張開手,那根牙線沒了。

姜瑞玉注意到她的動作,随後看了眼牆上的挂表,又看向林絢,正巧和她撞上視線,“一點五十六分。”

讓沈俪黎說對了,她給陸洋打電話的時間是下午兩點十五分。

兩人突如其來的動作和話語讓沈俪黎不禁疑惑,“怎麽了嗎?”

林絢轉移了話題,“沒事,你剛剛說是謝明玫告訴陸洋你的家庭地址。”

“對啊。”

“你跟謝明玫關系怎麽樣?”

“挺好的。有一次我撿到了她的錢包,就那麽認識了,她人很熱情。”

“你知道她跟陸洋是什麽關系嗎?”

“知道啊,朋友嘛。”沈俪黎頓了一下,“哦對,他們之前在一起過,不過他倆不像前任關系,就像最普通的那種朋友,所以我總是忘記這件事。”

“最普通的朋友?”

“嗯,明玫說他們在一起沒多久就分手了,還是更适合做朋友。”

“不別扭嗎?朋友的前任追你。”林絢忍不住問道。

“說實話,有點。不過明玫看起來毫不在意,我不好說什麽。而且跟明玫見面的時候,她男朋友總陪着她,所以我們一般也不會主動聊陸洋。”

“男朋友?”

林絢和姜瑞玉對視一眼,根據謝明玫自己的描述,她是苦苦求陸洋和好的舔狗,但聽沈俪黎的說辭,她對陸洋明明一點都不在意。

“哦,前男友,前兩天他們剛分手。”

“你知道分手原因嗎?”

“這我不知道,明玫也沒說,不過她看起來好像也不傷心。倒是她前男友因為聯系不上她就給我打電話,讓我給他傳話。”

沈俪黎說謝明玫換男朋友很快,中間幾乎沒有空窗期,而且她每次分手都不傷心,立馬就能投入下一段感情。

跟謝明玫說的一點都不一樣,林絢心想。

“謝明玫這兩天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

“她昨天是有點奇怪,突然跟我猛誇陸洋。”

“猛誇陸洋?”

“昨天那場派對我本來是不想去的,但明玫硬拉着我去,我一想正好可以把項鏈還給陸洋,就答應了。一路上明玫一直在誇陸洋,說他很适合當男朋友,很貼心會照顧人什麽的。”

關于謝明玫的問題她已經說得差不多,那邊的姜瑞玉問道:“其他三個人呢,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昨晚其他三個人嗎?”

“嗯。”

“這個……”沈俪黎回憶着,“我跟他們都不認識啊,我只認識明玫。”

“好吧。”看來沒有什麽別的信息了。

“有一個,就是那個單獨來的男生,叫何什麽。我跟他明明不認識,但是我感覺到他總是看我,我跟他對視上兩次,他就朝我翻了兩次白眼。”

離開沈俪黎家,兩人走在路邊,現在已經兩點半了。

“一點五十六分,陸洋死亡。”

姜瑞玉抱臂,“嗯,失血過多致死大概要十五分鐘左右,所以兇手的作案時間應該是在一點四十分。”

“一點三十三分,徐曉勳給陸洋打過電話,通話時長只有十幾秒。”

“我們現在去哪,找徐曉勳還是謝明玫前男友?”

沈俪黎把謝明玫前男友的電話給了他們。

“謝明玫前男友吧。”

新年假期,人們除了串門就是在家待着,很容易就約到了謝明玫的前男友。

他叫劉程,是謝明玫的學弟。

半小時後,林絢和姜瑞玉出現在網吧門口。

林絢看看牌匾,“過年還營業。”

“假期網吧肯定要開門啊。”

林絢找到了劉程在的包間,他和他朋友已經打了一宿的游戲,看起來無精打采的,但鍵盤上的手指靈活的很。

包間裏也沒有多餘的位置,林絢便想把他叫出來,劉程說打完這把,讓他們等會,這一等就不知道是多久。

林絢和姜瑞玉坐在網吧大廳,老板看是鎮長來了,免費給他們開了兩臺機子。

她靠在椅子上看亮起的屏幕,“你會打這上面的游戲嗎?”

姜瑞玉大學的時候偶爾也會去網吧打打游戲解壓,但現實世界和這裏畢竟差了幾十年,這桌面上的游戲他還真沒玩過。

“不會。”姜瑞玉誠實地說。

怎麽樣都是等,兩人摸索了一番,點開了一個能聯機的雙人闖關小游戲。

林絢熟悉了一下按鍵,上下左右,“很簡單嘛,來吧。”

看着姜瑞玉的小人動了,走在她前面,林絢也趕緊跟上。

“前面有小怪,你跳起來躲就好了。”

“好。”林絢嘴上這麽說着,但她卻一邊躲一邊打。

猛點鼠标,猛摁鍵盤,一頓操作下來,打死了第一只小怪。

“看吧,我就說很簡單嘛。你退後,我走前面。”

姜瑞玉扭頭看了一眼林絢,她正聚精會神地盯着顯示屏。

他笑了一下,“好,那我在你後面。”

蹦蹦跳跳地到了下一層,這次的怪換成了會飛的,而且明顯厲害了很多,林絢沒打兩下自己先死了。

屏幕一閃,兩個人一起回到起點,重新開始。

“你怎麽不動啊?”林絢探頭看姜瑞玉。

“你說讓我退後別動,你自己來的。”

她尴尬的撓撓額頭,是這麽說來着,“那你也不能真的不動啊,就那麽眼睜睜看着我死了。”

“我哪敢忤逆你,你是我老板,扣我工資怎麽辦?”

“那這次你走前面。”

半小時後,劉程站在姜瑞玉和林絢中間,指着林絢的顯示屏,“你別直接沖上去啊,先躲一下。”

林絢聽到聲音後扭頭,“你打完了。”

她按下空格暫停,旁邊的姜瑞玉照做。

“啊,打完了。”

林絢拉過旁邊的空椅子,“坐吧,問你點事情。”

第 30 章 章

第 30 章

謝明玫面不改色,“這是我的安眠藥,我平時失眠。”

“你還失眠嗎?我怎麽不知道?”沈俪黎語氣略顯驚訝。

“最近有點。”

姜瑞玉轉了下眼睛,看向謝明玫的位置,這話的前後邏輯不對。一會兒說平時有失眠,一會兒又說最近才這樣。

林絢繼續問她:“那你帶出來幹什麽?安眠藥都是晚上睡前吃啊。”

“呃……這是醫生今天剛給我開的。”

姜瑞玉看着她的反應,神色慌張。

林絢把藥瓶放回去,包還給了謝明玫。

常遙的包挂在徐曉勳身上,“我們的東西放在一起。”

林絢拿過包,還挺沉。開口處不是拉鏈,只有一個磁吸紐扣。

沉的原因是裏面有一把遮陽傘,傘只是收起來了,并沒有規整地卷起來,放在最上面,遮住了下面的東西。

林絢伸手撥開,小孩嗝屁袋和小孩緊急嗝屁藥。

有一種窺視別人隐私的感覺,她移開了眼睛,其他的只是些日常用品。

紐扣重新扣上,還給了徐曉勳。

最後是何斂,他說自己沒有包,并把口袋翻出來給他們看,除了一部手機什麽都沒有。

一番折騰,天已經黑透,和屍體在同一房檐下誰都不舒服,林絢便說可以離開了。

和五人分別時,姜瑞玉很直接地說道:“這幾天你們不要離開烏莫鎮,也不要問為什麽。”

姜瑞玉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他殺’這個概念。雖然鎮上已經發生兇案,但也不敢對他們明說。

不讓他們離開一是還需要他們提供證據,二是怕兇手直接跑了。

林絢心裏那股無力感又來了,兇手自己逃離烏莫鎮,和找出兇手再把他趕出烏莫鎮,到底有什麽區別呢?

“現在直接回家就行了,到家後給我打個電話。”

林絢把他們五個的電話都記了下來,并囑咐回家後一定要給她打電話。

兩人站在陸洋家門外,林絢已經給殡儀館打了電話。陸洋一個人來烏莫鎮上大學,資料裏沒有他父母的聯系電話,陸洋手機裏也沒有,大概是沒設定吧。

這種虛無的割裂感讓林絢心裏空落落的,像堵了一團棉花。

“你有什麽想法嗎?”

“謝明玫嗎?明天先去趟心理科吧。”林絢蹲下來,掏出口袋裏的牙線,思考它什麽時候會消失。

“你有沒有注意到浴室熱水器的溫度?”

“怎麽了嗎?”林絢回過神。

“六十五度,誰洗澡用這麽燙的水?”

“我不覺得他當時在洗澡,洗澡的時候有人進來要殺他,就算是熟人也會掙紮吧?可浴室裏幹幹淨淨,地上連水漬都沒有,就那麽安靜地死了。”

“所以他是先昏迷,然後被兇手放進浴缸裏,最後才殺了他。”姜瑞玉又補充道:“也有可能是先殺再放進浴缸。算了,順序不重要。”

“反正是先暈後殺,打暈是不太可能了,你不是說他身上沒有其他傷口嗎?而且要打得很重才能讓陸洋被劃了大動脈還不醒吧?”

“那就是藥物致暈的,而且藥效很強。”

“不就是酸西唑侖嗎,多放幾片應該可以達到這種效果吧?”林絢猜測。

她站起來,将牙線揣回口袋,眼睛望着寂靜的街道,話鋒一轉,“姜瑞玉,我們到底在幹什麽?我感覺自己被推着往某個方向走,我不知道誰在推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裏。發生這種事情,我們只能逼迫着自己去做從來沒做過的事,去看那張已經毫無生機的臉,他是真的死了?還是一團靜止的數據?我們去判斷哪一個人是兇手,可兇手也是假的啊,一團數據殺了另一團數據,然後呢?我們把這團數據找出來,再把他趕出這個虛假的獨立世界,讓他消失在虛無裏。”

“我感覺自己站在草臺上,滑稽地演一出沒頭沒尾的戲。”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這些房子是假的,地上的雪是假的,翻上來的海浪是假的,住在這裏的數千個人是假的,就連五餅和來福也是假的。”

“我真情實感地難過着,但我的眼淚到底落在了哪裏?”

林絢突然崩潰了,這個世界不僅虛假,而且荒謬至極。

她被丢在這已經被大多數人遺忘的單機游戲裏,可能連作者自己都已經忘了。bug的出現是不是意味着這裏已經開始坍塌?也許他們這輩子都出不去了。

平凡地度過一生成了最遙不可及的奢望。

她哭得難看,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滑,糊滿了整張臉。

姜瑞玉抱住她,輕撫她的後背。

“我們是世界上最孤獨的兩個人。”她眼睛看不清,聲音變了調。

姜瑞玉垂眼,開口道:“你說的對,這是個虛假的世界。正因為一切都是假的,所以我們不用去想死者或者兇手最後去了哪裏,我們只需要按部就班地解決這些事情,然後就可以出去了。我們會回到現實世界,過最真實的生活。”

殡儀館也會承包布置葬禮現場的工作,第二天上午,陸洋的葬禮如期進行。

認識陸洋的人都驚愕他突然的死亡,默認他是自殺。

但他們不會去想陸洋為什麽自殺。

林絢戴着墨鏡坐在心理咨詢室,姜瑞玉坐在她旁邊的椅子。

他們沒去葬禮。

“林鎮長,你又來了,這次也是什麽調查活動嗎?”還是上次的黃醫生。

林絢沒什麽鬥志,語氣要死不活,她直接說道:“不是,這兩天有沒有一個叫謝明玫的人來過?”

“這個我們不能說啊。”

“我是鎮長,又不會幹什麽壞事,說吧。”林絢第一次濫用職權。

“這……”黃醫生一臉糾結。

“你不用說她怎麽了,你就說她什麽時候來的。”

黃醫生一再糾結,林絢直接給院長打了電話。院長說她是鎮長,又不是別人,只要不涉及到太隐私的信息,都能知道。

林絢挂了院長的電話,“這次可以說了吧?只要時間就可以了。”

黃醫生翻看這幾天的病例。

“謝明玫……找到了,她是昨天下午一點來的。”

“幾點走的?”

“我們聊天連十分鐘都沒有。她只說自己是嚴重失眠,別的什麽也不說。”

姜瑞玉挑眉,謝明玫昨天說藥是當天開的,她那個反應,他以為謝明玫在說謊。

現在看來沒說謊,那她的慌張就是另有原因。

沒多問其他,兩人離開了醫院。

回到車裏,林絢摘下墨鏡,露出腫腫的眼睛,“我怎麽看謝明玫都不像是失眠的人。”

昨天的謝明玫只塗了口紅,氣色看起來不錯,一點都不像嚴重失眠。

姜瑞玉遞過來一小瓶眼藥水,林絢看他,“幹什麽?”

“眼藥水還能幹什麽?你眼睛腫成這樣不幹嗎?”

林絢恢複了一點狀态,嘿嘿一笑,接過來,“謝謝。”

看着她擡頭滴眼藥水,姜瑞玉說道:“我也看她不像失眠。”

陸洋的葬禮只舉行了一上午。

中午,林絢打了謝明玫的電話,說要見她。謝明玫答應了,約在她家附近的咖啡店。

謝明玫比他們先到 ,還點好了咖啡。

兩人坐在她對面,林絢先客套了一下,“久等了。”

“沒有,我也剛來。”

姜瑞玉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問道:“你昨天說你失眠很嚴重啊。”

謝明玫愣了一下,“啊,對啊。”

“平時很焦慮嗎?”

“嗯。”謝明玫低頭喝了一口咖啡。

“那你知不知道焦慮失眠最好不喝咖啡?”

謝明玫放下了杯子,幹笑了一下,“是嗎?這我還真不知道,怪不得最近越來越睡不着了。”

林絢托腮,另一只手捏着那根牙線,眼睛隔着墨鏡盯着她的臉左看右看,“可我看你氣色很好啊,連黑眼圈都沒有。”

“我這是——”

她的話被姜瑞玉打斷,“你的酸西唑侖到底是用來幹什麽的?”

“就是用來助眠的啊。”

“說實話。”

“真的是用來助眠的。”

“說實話。”姜瑞玉重複道。

此後便陷入長達一分鐘的沉默。

謝明玫看着眼前兩人齊齊盯着自己,也不說話,嘆了口氣,“好吧,我說實話。”

林絢做了個“請講”的手勢。

“我是陸洋前女友。我們在一起半個月,三個月前分手了,雖然在一起的時間很短,但我真的特別喜歡他。我是被分手的的那個,他給我的分手理由是不合适,我問他哪裏不合适?他又說不上來。我想跟陸洋和好,但他總是拒絕我。”

“等等,陸洋現在不是在追求沈俪黎嗎?你跟沈俪黎不是朋友嗎?”林絢問道。

“那怎麽了?他倆又沒在一起,我不能喜歡陸洋嗎?”

“也不是不能,你繼續說吧。”

“好。我纏了他三個月,但是有一天他喜歡上了我的朋友,還要看着他追求她,你們懂那種感受嗎?”

姜瑞玉眯着眼睛,緩緩搖了搖頭,“不懂,所以這跟安眠藥有什麽關系?”

“我讓醫生給我開安眠藥的目的就是要在昨天的派對上迷暈他,發生關系,重歸于好啊。”

林絢疑惑,“迷暈了還怎麽發生關系?”

“反正只要第二天我倆躺在一張床上,他還有什麽好說的?”

姜瑞玉問道:“只是這樣?”

謝明玫點點頭,“可我沒想到,他竟然……”

話沒說一半,她就趴在桌子上開始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