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詐屍了

第十三章 詐屍了

萬裏無雲,小巧而精致的月亮挂在天際,使得今晚的墨色并不是那麽濃重,顧疏年踏着月光自陰影裏出現

顧家人都會法術,作為家裏第一個孩子,哪怕親情再淡漠,顧憲依舊對顧疏年極為重視

不為別的,顧疏年心裏清楚,自己是他手中最鋒利的那把尖刃

顧疏年咬破食指,殷紅的血珠瞬間冒了出來,女人以指為筆,以血為墨,緩緩在空中虛畫着

汩汩鮮血順着食指淌下,卻沒有滴落在地,反而被逐漸成型的圖案吸收

濃郁的紅光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兩位鬼差,陰差鬼氣森森,手持鎖鏈,面上撲了厚重的粉底,嘴唇泛着醬紫色,雖不似惡鬼那般青面獠牙,但也委實吓人

顧疏年卻是見怪不怪,她拱手行了一禮,率先開口,聲線穩重

“二位前輩,平陵有惡鬼現世。”

“冥界已知,明日子時,爾等将其困入平陵,冥界自會出兵。”

陰差的聲音嘶啞而幹澀,像是生鏽的鐵門發出的吱呀聲,聽得無端令人難受

“是,前輩。”顧疏年面無表情,複又行一禮,禮節到位,絲毫不見敷衍和輕視

“你很不錯,和你父親不同。”兩位陰差仔細觀察着顧疏年,眼底盡是毫不掩飾的贊賞,“好好幹,吾主很重視你。”

說罷便消失不見

一襲黑衣的顧疏年靜伫在原地,任由冰冷的月光打落在發頂,為立體而深邃的五官籠上了幾分出塵的淡然

“主人,我們接下來該做什麽?”細若蚊蚋的聲音從顧疏年的玉扳指中傳來

這是顧疏年前幾年養的小鬼,名字叫紅果,是前幾年被誘騙到山裏又被打死的大學生

小鬼怨氣極重,是屠光整個村莊的狠角色,但對主人忠誠不二

“去裏面探探”顧疏年給自己貼了一張隐身符,悄悄朝着墓穴入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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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2:21,東江市公安局依舊燈火通明

二樓,技術處法醫科

屍體躺在冰冷的解剖臺上,渾濁的眼珠直直盯着刺眼的無影燈,嘴角依舊挂着那抹笑

脖頸處駭人的血跡已被處理幹淨,只留下幾個暗紅色的大洞,傷口附近的肌肉還黏連着一層薄薄的結締組織

兩名新來的見習法醫背對着鄭力的屍體,一邊收拾解剖器材,一邊閑聊,前不久屍檢結果剛出來,老法醫急着彙報,現在解剖室裏就剩下他們兩個

“欸,涵哥兒,來這兒這麽久,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麽奇怪的屍體,送來時那姿勢就不說了,過去快四天诶,這個屍體居然沒腐爛。”

“那可能是墓穴溫度和濕度低,也沒有蠅類昆蟲的破壞,延緩了腐敗的速度。”

外面的窗戶不知道什麽時候開了,夜風順着進來,有些冷

被稱作涵哥兒的同事臉色有些僵硬,他湊近一旁的同事,壓低聲音說道

“雷子,你有沒有一種發毛的感覺?”

雷子大驚失色,吓得一哆嗦,手上的不鏽鋼咬骨鉗沒抓穩掉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我靠!涵哥兒!這裏可不興開這種玩笑!”

“沒開玩笑!你看我胳膊!”涵哥兒打了個哆嗦,手臂上的寒毛乍起,他雙手搓着胳膊,一臉驚恐

“要不你扭頭看看?”雷子用胳膊肘推搡着同事

“我不去,你去!”涵哥兒裹緊了白大褂,把自己縮在裏面

“嘶~嘶~嘶”

解剖臺傳來異常聲響,幾乎是同時,兩個法醫立刻扭頭朝聲源處看去

只見光溜溜的屍體不知什麽時候走下了解剖臺,頸部半挂的皮肉不停地晃動,腿骨的斷裂使它上半身搖搖晃晃

那破損的鼻尖在空氣中嗅了嗅,渙散的瞳孔泛着青綠色的幽光,隔空鎖定了二人

看到那張死人臉對着自己,雷子倒吸一口冷氣,那雙常年跑步的腿此刻有些發軟

一樓

李振東和幾個刑警圍坐一起,對着密密麻麻的白板捋着線索,桌上雜亂無章,煙灰缸裏的煙頭堆得冒出了尖,通過各路警力連夜摸排,總算拼湊出了一些線索

死者鄭力,男,十月十二日上課期間舉止怪異,放學後失蹤,警方通過沿線的攝像頭排查,其出現的最後場所是天心養殖場

“老大,死者去養殖場做什麽?”出聲的是一位剛來的見習女警張沁,和那兩個年輕法醫是同一批來的新人

還沒等他開口,二樓就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

“不好!”

李振東最先反應過來,他暗罵一聲,從凳子上一躍而起,朝着二樓奔去,剩下幾個人見狀連忙追上

一腳踹開屋門,只見地上一片淩亂,涵哥兒和雷子抱成一團正縮在角落裏哇哇大叫

那具屍體則被人體骨骼模型絆倒在地,伸着手匍匐着朝着二人抓去

奈何兩只腿斷了,光溜溜的身體在地上扭來扭去,像一只白花花的巨型肥蛆

饒是身經百戰的刑偵隊長也被這詭異的一幕驚得說不出話,但身體反應迅速,他拔出木倉毫不猶豫地對着屍體的後心扣下了扳機

可地上那笨拙的屍體此刻居然宛如一條靈活的蛇,它扭動着腰肢避開了子彈,綠油油的眼睛怨毒地掃向開槍的人

眼見木倉對準自己的眉心,屍體四肢并用地向窗戶爬去,迅速消失在夜色中,黑洞洞的窗護張着大口,像是對衆人無情的嘲笑

李振東奔向窗臺,入眼的只有一片漆黑,哪裏還有什麽屍體?

幾個人驚魂未定,吓得面如土色,誰能想到死透了的屍體居然還能自己爬起來

女警看了眼臉色鐵青的老大,趕忙把角落裏的同事攙起來

“卧槽,屍,屍體,屍體活了?”涵哥兒扶着雷子的肩膀,愣愣地看着解剖臺,這絕對是他職業生涯中最大的陰影

大家都被吓得不輕,重組破碎的價值觀需要時間,但眼下他們最缺的就是時間

“老大,現在應該怎麽辦?”張沁繃着臉,看着還算冷靜,只是不住地吞咽唾沫

“通知B組C組排查沿線監控!務必抓到逃逸屍體!”

然後呢?怎麽辦?下一步該怎麽辦?

李振東焦躁不安地來回走動,急得腦袋直冒汗,他狠狠拽了一把頭發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突然,腦中似乎有靈光閃過,李振東大聲吼道

“A組跟着我,目的地,天心養殖場!”

幸好現在是淩晨,路邊一個人都沒有,屍體在夜色中一路直奔養殖場,急不可耐,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吸引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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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好好跪坐在地上的鄭力突然仰頭摔倒在地,身子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着,眼白逐漸被大量血絲覆蓋,周身冒出了絲絲黑氣,竟有化為厲鬼的趨勢

江頤之和徐硯面面相觑,有些莫名其妙,這還沒動手呢

護鳴憑空出現,瞄準男鬼的心窩就是狠狠一劍,順便在裏面又擰了擰。鄭力慘叫一聲,周身還沒凝實的黑氣瞬間消散了大半,全被劍吸收得一幹二淨

護鳴見狀更興奮了,它微微擡起劍身,再次朝他沖去

男鬼大駭,額頭傳來陣陣刺痛,那道冰冷的殺意直指眉心,他當下再顧不得繼續黑化,急忙朝窗外逃遁,黑劍“咻”的一聲也跟了上去

兩個女人站在客廳,室外的涼風輕輕撓了撓窗臺上的含羞草,徐硯瞥了江頤之一眼,無奈地說道:“窮寇莫追。”

“我沒讓它追,它自己追上去的。”江頤之聳聳肩

“知道路嗎?”

“當然。”

一輛白色牧馬人打着漂移停到徐硯面前,明亮的車大燈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

“上車。”車窗緩緩降下,露出江頤之完美的側臉,她的聲音被夜色浸染,帶來幾分清冷

徐硯沒有猶豫

方向盤上搭着一只随意的手,女人今天穿着藏青色夾克,拉鏈一如既往被拉到最頂端

發動機嗡嗡轟鳴着,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徐硯居然品出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性張力

“坐穩了。”

下一刻,車子彈射而起,瞬間竄出老遠,徐硯的身體因為慣性猛地向前,大腦還沒反應過來又被安全帶狠狠拽回座位,她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拉緊了車頂的扶手

不得不說,護鳴真是很野的一柄劍,它一路優哉游哉地攆着鄭力,時不時挑着膝關節刺幾下

看着鄭力摔倒在地又爬起繼續逃跑的狼狽,居然發出了清脆的劍鳴

男鬼聽進耳中只覺得刺耳,他悲憤不已,生前被幾百年的老鬼奪舍,死後剛化成厲鬼就碰到硬茬子

現在還有把邪門的劍死死咬着不放,它只覺得自己力量在迅速流失,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可是不跑就是個死字!鄭力咬咬牙,繼續邁動了雙腿

前方傳來一陣熟悉的感覺,鄭力大喜過望,是自己的肉身!

他狠下心,調動着全身所剩無幾的力量,拼命向前趕去

一百米…四十米…十米…

護鳴也不瞎,前方趴在雞圈裏正瘋狂撕咬生肉的身影它自然看到了

比較之下,護鳴還放棄了疲于奔命的鬼魂,“咻”地沖向了那個屍體,正吃得歡快的屍體猝不及防,頭顱頓時被洞穿,來了個透心涼

一聲尖銳刺耳的慘叫自屍體嘴中發出,随着黑氣一閃而過,一個披頭散發的鬼魂跌落在地,髒亂的頭發結成一縷一縷地垂在額前,遮住了那猙獰的面容

這只鬼魂看上去年紀很大,身上的衣袍破破爛爛,依稀可見上面繡着五爪金龍

老鬼遭受重創,額前的創口正源源不斷地向外散發着黑氣,就像洩氣的皮球

它那綠油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把劍,似乎想從上面看出什麽來,而鄭力的鬼魂則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自己那具殘破的屍體,滿臉都是不可置信

兩個女人到的時候就是這個場景,雙腿還有點虛浮的徐硯眼神倒是不錯,它一眼就瞄到挺在地上的死屍

死屍什麽衣服都沒穿,私密處一覽無遺,她不着痕跡地擋住了江頤之的視線,然後順手從一旁的茅草堆中抓了一大把稻草丢了過去

江頤之:“?”

鄭力:“?”

突如其來的動作吸引了老鬼的目光,它的視線從護鳴轉移到了徐硯身上,眼神從震驚變為不确定最後變成打量

像是想到了什麽,只見老鬼的雙眼變得血紅,身上的黑氣更甚,濃郁得幾近快化為實質,它死死咬着牙,喉嚨裏蹦出聲音充滿了怨毒

“是你?居然是你?”

周圍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灰色的霧氣,連呼吸的空氣都帶了幾分腥氣,密密麻麻的鬼爪在霧氣中痛苦地翻騰着,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

徐硯立刻後退一步,她并不認識這個老鬼,但仔細觀察老鬼的衣着,她還是反問了一句

“秦受?”

眼前的這位正是康厲王,被點名的老鬼陰恻恻地笑出了聲

“原來大人還記得朕啊,只是多年未見,大人如今怎會落魄至此?如今朕對付大人,就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呢。”

徐硯非常無語,她不認識這猙獰的厲鬼,只是它一口一個朕,又穿着龍袍,想不猜到都難

“寤臧,你認識它嗎?”徐硯在心裏悄悄問小鳳凰

“不知道啊,望戌以前出去玩總不帶我,我哪兒知道她做什麽了。”小鳳凰略有些幽怨的聲音傳來,帶着一絲幸災樂禍

沉默在別人的眼裏卻是另一種光景,秦受瞧着徐硯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淡然,它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

“下次必将你千刀萬剮!”秦受不再耽擱,它傷勢嚴重,必須盡快療傷

只是…

它看了眼地上的屍體,帶不走了,兩束陰冷的目光又掃過提劍的江頤之,最後單手提起鄭力的鬼魂很快消失不見,連帶着周圍的霧氣

“傻13。”江頤之罵了一句,扭頭卻看見徐硯笑出了聲

至于為什麽不直接幹掉那個老鬼,純粹是因為護鳴吃飽了不想動,老鬼畢竟幾百年道行,即便受傷了也不可小觑

天地間又恢複了寂靜,只有前方那幾束閃爍的警燈逐漸放大

徐硯看了眼地上的屍體,又看了眼江頤之還未收起的劍,輕嘆一口氣,“今晚是睡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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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鬼敲門

第十二章 鬼敲門

女房東和她的租客第一時間就聽說了平陵詭異男屍的事情

原因是江頤之喜歡在吃飯的時候看《哈哈哈大本營》,正好趕上那條緊急新聞

武朝墓葬群?徐硯暗自慶幸,上次她跟江頤之提了一嘴,那種地方果然容易鬧鬼

“怎麽,感興趣?咱們去轉轉?”江頤之瞧着她看得津津有味,以為她對這個感興趣

聞言徐硯趕忙搖頭,開玩笑,她本來膽子就小,鬼不來找她就不錯了

江頤之斜睨了一眼,只得無趣地撇撇嘴

夜深了,徐硯拎着睡衣去洗澡,鏡子前的女人緩緩褪去衣服,白皙無暇的身體一覽無遺,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自己長胖了些

女人微微側身,一尊高貴華麗的金凰靜靜騰空在背部,呈展翅之姿,精致的翎羽泛着金光,鳳凰的頭部微微昂起,盡顯清高孤傲

天外鳳凰來,是客不是客?

房間只開了一盞暖黃色的床頭燈,徐硯洗完澡躺在床上,小鳳凰在空中盤旋兩圈後落在了床頭,兩只淡金色的瞳孔泛着神異的光彩

“望戌,你還記得我嗎?”小鳳凰口吐人言,雖然明知道答案,可眼底依舊滿是期待

“不記得了。”

目光從鳳凰身上一寸寸掃過,試圖從她身上找出一絲熟悉之感,只可惜…

徐硯搖搖頭,表示她确實沒有印象

也難怪,經歷了數世輪回,面前的人容貌依舊,可再也不是望戌了,鳳凰有些失望

“你現在,是叫徐硯?”

徐硯點頭

“我叫寤臧。”

小鳳凰眯了眯眼,盡管那人忘卻前塵,可骨子裏一如當初的清冷絕逸,她不是她,但她還是她

“那,你還記得溟青嗎?”

寤臧試探性地開了口,淡金色的瞳孔緊盯着徐硯,不肯放過對方一絲一毫的變化

溟青?腦中迅速掠過一道白霧,但是它消失得太快了,等徐硯反應過來時已無處可尋

“不記得了。”徐硯再次搖頭,分明是不記得了,可是心下卻莫名有些酸脹

不記得了…還是那四個字

時過境遷人依舊,物是人非事事休,寤臧眼中翻滾着複雜的情緒,只覺得心裏沉甸甸的,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前塵已了,可往事真的能随風而去嗎

寤臧覺得不能,她悲哀地發現,時間可以讓萬物變遷,卻唯獨不能磨平心裏缺失的那一塊

少了,就是少了

即便時光流轉,可當寤臧睜開眼看到那個人時,自己沉寂數千載的心依舊會為她狠狠跳動,這是事實

徐硯眼簾低垂,沒有說話

“你,怎麽不問我之前的事情?”寤臧有些疑惑

她雖然愛望戌愛得要死,可她愛得光明磊落,最不屑使些小絆子,今天附在她身上也不是自己的本意

只要是她想知道的,自己一定如實相告

“沒必要,我是徐硯,不是別人。”徐硯搖頭,雖然心裏有很多問題,但骨子裏的驕傲要求她自己去尋找答案

寤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毫無疑問,當徐硯說出那番話時,內心無疑是欣喜的,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有一次機會呢

望戌…如果你依舊愛上她…我一定祝你幸福

只是這一次…可不可以也讓我主動一下?

“在你之前,也有個人化作一道光跑到我身上了,你知道她在哪裏嗎?”

徐硯還是問了一句,她不是不相信旬弋,只是身上多出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心下還是有些不适應

能和自己一樣進入徐硯的識海,想必也和望戌的關系不簡單

鳳凰老早就感受到那個神秘女人的存在了,只是她選擇把自己深深封進徐硯的識海深處

寤臧原本還想去和新鄰居打招呼來着,結果人家根本就不搭理自己

鳳凰永遠不會騙望戌,既然徐硯問起來了,她抖了抖翎羽,很爽快地開了口

“她來得比我早,在你識海深處呢,我也不知道她長什麽樣,不過你不用擔心,她不會傷害你。”

看着面前縮小版的鳳凰,傲嬌的模樣像只炸毛的小鳥,明明剛認識不久,自己心下竟覺得十分親近

徐硯伸出指頭戳了戳寤臧的腦袋,嘴角微微勾起一絲笑意,“相信你。”

原本因為她的話而歡喜過頭的小鳳凰卻因對方的動作炸了毛

自己可是神獸诶,怎麽能随随便便被人戳腦袋!

寤臧很生氣,她化作一道金光鑽回了徐硯的腦袋,怎麽都不肯出來,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徐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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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晚了,生活在鬧市的人們總有千姿百态的夜生活,有人在熬夜追劇,有人在酒吧搖頭晃腦,有人在床榻抵死纏綿

不過更多的則是早早關燈睡覺,江頤之和徐硯就屬于後者,但是總會有些意外,比如說今晚

有些人就算不主動去找鬼,也不見得鬼不來找她們

半夜十二點整,外面突然傳來了緩慢又沉重的敲門聲,咚~咚~咚,在寂靜的夜中格外刺耳

睡眠本就淺的徐硯從夢中驚醒,她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沒有開燈

人在黑暗中聽覺總會變得格外敏銳,徐硯仔細聽着,發現聲音來自樓道,這令她的心微微放下了一些

毫無疑問,這個場景有些熟悉

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徐硯忘記了自己身邊還有一只鳳凰神獸

“徐硯,有我在,你怎麽還擔心呀!”小鳳凰跳到床頭,兩只翅膀叉在肚子上,頭歪向一邊,小嘴輕輕撅起,顯得很不服氣

“沒有。”徐硯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給江頤之發了消息,對方回複得很快

【醒了沒,你有沒有聽到聲音?】

【聽到了,屋裏有結界,外面那東西進不來,就只能敲門喽】

次卧離外面樓道最近,那東西還在敲門,沒完沒了,沉悶的聲響讓徐硯有些心慌,也顧不得唐突了

【大半夜鬼敲門太詭異了,要不把它趕走吧】

小鳳凰:“…”

江頤之沒有回複,過了幾秒,徐硯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黑影溜了進來

徐硯吓了一大跳,差點又厥過去

門口的黑影眼疾手快地掐住了她的人中,又瞥了一眼那只小鳳凰,壓低聲音說道,“是我,別暈!”

鼻尖嗅到熟悉的香味,徐硯提起的心徹底放回了肚子裏,大家都是女孩子,可江頤之總是能給她一種安心的感覺

可柔軟冰涼的指腹按在唇上,非但不能讓嘴唇冷卻下來,反而逐漸升溫,連帶着雙頰都泛起了絲絲燙意

正當她思考接下來該做什麽時,那只素手就離開了,順便送來一陣微弱的涼風,徐硯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無厘頭的失落

寤臧在一旁瞪大了眼睛,一臉古怪地看着徐硯,曾經不可一世的神君大人居然差點被吓暈?

徐硯【外面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江頤之【根據氣息,應該是個鬼】

徐硯【那能把它趕走嗎,很吵】

江頤之【我要睡美容覺,大半夜不想打架,要去你去】

徐硯【你是不是害怕了】

江頤之【妹妹,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狗頭#狗頭#】

徐硯【我真不怕,那現在怎麽辦】

江頤之【還能怎麽辦,睡覺!我把被子也帶來了】

女人打了個地鋪,手法娴熟地鋪好被子,然後一溜煙鑽進了被窩,醞釀着睡意

無奈,徐硯只得撈過一旁的小毯子,把寤臧塞進去,然後閉上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客廳外的敲門聲不知疲憊地響着,機械又呆滞

兩人一鳥在黑暗中要麽大眼對小眼,要麽都對着天花板發呆

“要不,咱們下盤五子棋?”徐硯率先出了聲

暴躁的房東終于忍不住了,她一把掀開被子,赤腳走出房門

徐硯也起了身,拍拍寤臧,讓她先回識海,又順手拎起一雙粉色兔兔拖鞋

那東西似乎感知到屋內動靜,總算不再敲門,兩個人的耳根子終于清淨了些

站在客廳的江頤之面無表情,右手卻狠狠抓向門外,一個鮮血淋漓的身影踉踉跄跄地摔在了地上

“你有一秒鐘的時間哦~要不要考慮~收起身上的血呢?”

“弄髒了我的地毯~你可是賠不起呢。”江頤之居高臨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鬼魂

還是她一貫調笑的語調,可是配上那面無表情的模樣,卻透出寒意和毋庸置疑,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王

這是徐硯第一次見到她如此強勢的模樣

但是她并不讨厭,只默默把拖鞋放在江頤之面前,那雙晶瑩精致的玉足在眼前放大又縮小

女人瞥了她一眼,也默默擡腳穿上

跪在地上的鬼魂瑟瑟發抖,幾乎是瞬間,他就恢複了正常的形态,他知道這個女人很強大,但是沒想到僅僅一個照面,他就有了魂飛魄散的征兆

“你好好的游魂不做,大半夜敲我家門幹什麽?”江頤之坐回了沙發上,擡起手掌,漫不經心地看着其中的紋路

沒了血污的男鬼模樣還算清秀,他穿着校服,看樣子是個學生

那雙漂亮的手在男鬼眼中卻像死神的鐮刀,仿佛下一刻,就會毫不猶豫地收割自己的性命

他戰戰兢兢地跪着,哪裏還敢隐瞞

“你就是那個失蹤學生鄭某?”男鬼的模樣有些眼熟,徐硯想起了那網上那傳瘋了的原圖

鄭力聞言看了一眼站在那兒的女人,身材高挑,氣質清逸,她斜斜倚靠在沙發扶手旁,臉上那淡然的表情與江頤之如出一轍

得,都是不好惹的主

“我聽別的鬼說,這個小區201室的主人實力很強,我的肉身丢了,所以來找你們。”

江頤之聞言挑了挑眉,先給人戴高帽再示弱,這小子還怪有心思,她剛要開口說話,卻被徐硯搶了話頭

“別的鬼說的?哪個鬼?在哪兒說的?說了什麽?”

誰都知道鬼話不可信

怎麽不按套路出牌?鄭力畢竟是個學生,他以為對方會先問自己發生了什麽,畢竟自己長得也像一個乖乖男

這下好了,原本的說辭沒了用武之地,他那張本就慘白的臉此刻變得更加灰敗

江頤之沒有吭聲,只是目不轉睛地看着男鬼

滴答~滴答~

客廳挂鐘上的指針一分一秒地走着,在某個鬼心裏卻像是一張催命符

室內的氣壓越來越低,鄭力驚懼地看向沙發上那又開始把玩手指的女人,一下子慌得口不擇言

“別,別殺我!是,是那個老皇帝!”

“他給我的靈魂打下了印記!要我把你們騙到它的陵寝,我不是故意要騙你們的,別殺我!”鄭力抱着頭在地上瑟瑟發抖

他也不想來,只是那老皇帝當着的面吃了好幾只鬼,其中幾個還是熟面孔,都是經常和自己一起出去玩的狐朋狗友

威壓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江頤之冷笑一聲,到底是個孩子,還是不禁吓

老皇帝就是平陵的主人——康厲王

後人對于這個皇帝的評價有褒有貶,徐硯曾經有幸參加過國家歷史博物館的講座,在武朝歷代帝王中,他是唯一一位谥號為王的皇帝

康厲王名喚秦受,十三歲登基,為帝七載,前期省刑減賦、寬以待民,可後期卻篤信黃老之術,變得剛愎自用、黑白颠倒

為追奉長生,甚至令地方每月擇童男童女各五百入宮,後又聽信讒言佞語,從簡的陵寝幾經重建而變得極盡奢華

只是後來康厲王不知所終,僅給兒子留下一封退位诏書,并要求新皇即位後立刻封死平陵,任何人不得出入

《武史》記載:“順德七年,康厲王失,宮人求無果,獨退诏置床首,言傳位于昭帝,新帝明日封居陵。”

康厲王的憑空消失在歷史上成了謎題,有人說是飛升成仙,也有人說是替天行道的江湖俠士殺了狗皇帝

總之,說什麽的都有

“告訴我,你們的目的。”

那個“你們”指的是誰不言而喻,江頤之的聲音徹底冷了下來,看向男鬼的眼神宛若是在看一個死人

魂飛魄散的危機感又鋪天蓋地襲來,這次是玩兒真的,鄭力霎時如墜冰窟,魂體更淡了

他戰戰兢兢地望向江頤之,明明屋內只有兩人一鬼,可他總覺得,有好幾道視線正死死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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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民安樂曰康,暴虐無親曰厲

第 11 章 姐妹

第十一章 姐妹

“墓道裏面檢查過了嗎?會不會還有別的入口?如果兇手是從裏面出來的呢?”

衆人的目光轉向了墓室門,相比于鬼故事,他們更願意相信兇手是通過別的盜洞潛入陵寝內部來進行抛屍

“當初發現平陵的時候,只有這一個入口,因為技術受限,陵墓內部并沒有發掘。”

李振東帶領一行人小心翼翼繞過地上的血跡,來到那兩扇緊閉的大墓門面前,他又打開強光手電,戴着手套的雙手輕輕觸摸墓門表面

與周圍灰蒙蒙甬道不同,這兩扇墓門瑩澈明潔,質地細膩無瑕,是上等的漢白玉石

根據《武朝地理志》記載,當時蜀中地區盛産漢白玉,而平陵距蜀中地區足足有數千裏,其中道路崎岖,臨崖傍山,光是人行走都覺艱難,更別提運輸石料了

幾個人擡頭看着這數米高的墓門,全都是由漢白玉石堆砌而成,可見當年康厲王的窮奢極欲

“根據測量,這兩扇漢白玉門重逾數十噸,如果沒有火藥或者是劈裂機這類東西,光靠人力絕對不可能打開。”李振東在石門表面輕輕摸索着

除非有機關

也不知道觸碰到了哪裏,下一秒,右側的石門呼呼啦啦自動向一旁挪去,就像膨脹的氣球開了一個小口,墓穴深處腐朽的死氣傾瀉而出,幾個人捂着鼻子趕忙後退幾步

“咳咳咳”

“咳咳”

“這門…”文物局局長撓了撓頭,十分疑惑,他記得以前發掘時也沒發現機關啊

李振東下意識看向雙手,一臉懵圈,自己應該是碰到了那個門環吧

門上那靠右的那個銅質獅首門環還在劇烈震動着

數百年不見天日的平陵此刻敞開了大門,似乎是在向世人宣告着它的回歸

就算現場開着探照燈,但光亮依舊無法抵達墓穴深處,就像一張黑洞洞的大嘴,要把光亮統統吞噬進去

突如其來的情況令幾個人愣在了原地,一陣陣陰冷的空氣時不時從裏面傳來

許康彥突然覺得有些惡寒,他揉了揉胳膊上不受控制的雞皮疙瘩,也不想再繼續待在這裏

“既然這樣,李隊長盡快開展工作吧,我知道案子棘手,但是你也看到了,這案子在社會上的影響有多惡劣!”

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許康彥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盡管他也覺得詭異,但面上依舊不動聲色

“畢竟是文物,明天文物局會一起配合你們,今晚先不要進去。”想了想,許康彥又補充了一句

“明白,局裏還有很多事情等着我處理,事态緊急,我先走了。”李振東喊來旁邊的警員,吩咐他加派人手保護好現場,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內

許康彥點點頭,又側頭看向那攤血跡,腦中自動浮現出死者嘴角那抹詭異的微笑,直覺告訴他事情沒那麽簡單

“走吧,門口的記者還等着我們出面呢。”想到那群烏泱泱的記者,許康彥煩躁地扯了扯領帶

很快,墓穴內就空無一人,只有探照燈還在工作着

盡管傍晚氣溫依舊很高,可沒有人願意在陰冷詭異的墓室裏待着,保護現場的工作人員也只是站在地宮外值守,太瘆人了

他們在甬道裏安裝了一個臨時的紅外攝像頭,這樣可以二十小時監控墓穴內部情況

整個平陵都被特警團團圍住,所有人都在外圍嚴陣以待

所以誰也沒有看到,左側白玉石門上的獅首發生了變化

原本黯淡無光的兩只獅眼緩緩浮現出青綠色的幽光,視線貪婪地盯着向寝入口

“目前針對鄭某案件,我市已聯合國家文物局、東江市紀委監委和市公安局成立專案組,抽調特種警察、技術偵查、網絡安全、社會治安等多警種精幹警力,案件正在有序進行,請大家保持冷靜與理智,不造謠,不信謠,不傳謠,共同維護社會的風清氣正。”

電視裏正在播放緊急插播的新聞,許康彥被一群舉着麥克風的記者簇擁着,裏面剛好傳來他那中氣十足的聲音

電視機前的男人靠在華麗昂貴的真皮沙發上,他眼窩深陷,鼻頭尖細下彎,如同鷹喙一般

又幹又瘦的臉皮無力地耷拉在臉上,發黃的指縫中還夾着一只點燃的雪茄,旁邊的秘書靜靜伫立在旁

男人拿起桌上的平板,屏幕顯示的赫然是現場屍體轉運前的原圖,他一張一張翻看着,他看得仔細,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半晌,他才把平板放回桌上

“小王啊,你說,他們解決得了嗎?”

小王提着公文包,看着沙發上揉着下巴的顧憲,眼光中暗含疑惑,他不懂顧氏集團的董事長為什麽會問自己一個小小的秘書

“顧總,我不知道。”小王還是實話實說

顧憲也不在意,他呵呵一笑,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剛才那個笑容牽扯到面部肌肉群,眼角和額頭的皺紋緊緊堆湊在一起,陰郁之氣更重了

“輕舟最近在做什麽?”

“六小姐最近在一家奶茶店當裝卸工。”

“哦?裝卸工?”顧憲似乎來了興趣,眼底充盈了幾分笑意,襯得僵硬的五官有些緩和

他似乎想不到印象中那個性格乖張,古靈精怪的小女兒會跑去做那種工作

“她最近有什麽收獲嗎?”

“六小姐昨天發了消息,說她已鎖定目标人物。”

“告訴輕舟,讓她放手去幹,有什麽要求都盡量滿足。”

“是,顧總。”

“對了,讓疏年查查這件事兒,要快。”顧憲用下巴點了點電視機

“雖然許康彥那老東西現在還沒找我,但東江畢竟是我顧家的地界,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牛鬼蛇神敢在這裏撒野!”

淩厲的氣勢陡然從男子身上爆發出來,客廳的溫度瞬間降了幾度

“是,顧總,我這就去安排。”

董事長這是生氣了?

小王只覺得自己呼吸困難,他強行按捺住內心的驚慌,在關上門後才敢大口喘氣

####

臨河街13號別墅

“好,我知道了。”

正在水池邊洗菜的顧疏年挂了電話,她甩了甩手上殘存的水珠,可惜地看着桌子上備好的涮菜

她打算今晚和輕舟一起吃火鍋,看來只能泡湯了

“姐,怎麽了,跟誰打電話呢?”顧輕舟蹑手蹑腳跑到顧疏年身後,一把摟住了她的腰

顧疏年是家裏的老大,母親身體本來就不好,顧憲卻屢次讓她受孕,在輕舟剛出生的時候,母親就因為大出血離開了人世

幾個年幼的孩子沒了母親,尤其是顧輕舟,她根本就沒享受過母愛,父親又放任幾個孩子不管,幾個孩子跟個孤兒一樣

父母那一輩的事情本來輪不到顧疏年多說什麽,可直到有一天她經過父親書房時,無意聽到父親說輕舟是他最好的作品

命格殘缺,靈魂不全,出生本該夭折,卻逆天茍活,是金蟬脫殼之選

金蟬脫殼?什麽金蟬脫殼?顧疏年大驚,卻也明白自己發現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當下也不敢再聽,趕忙離開

只是心下對父親更加怨恨,而對待輕舟也就越發好了

鼻尖輕嗅着妹妹手掌傳來的清香,顧疏年轉過身,摸了摸妹妹的腦袋,語氣中帶上了幾分歉意

“輕舟,一會兒不能陪你吃飯了,現在有任務,乖,你今天自己吃啊,下次我再陪你。”

“什麽啊這麽着急,連頓飯都不讓吃,驢也得吃飽了才能拉磨嘛。”

顧輕舟撇撇嘴,把頭埋在了姐姐懷裏,鼻尖呼出的熱氣撲到了白皙的鎖骨上,帶來陣陣癢意

“兔崽子,敢說你姐是驢?”顧疏影作勢要打顧輕舟,旋即又放下了,她可舍不得

“電磁爐會用吧?涮菜的時候輕拿輕放,小心燙傷。”姐姐不放心地叮囑,一向冷漠幹脆的女人此刻變得啰啰嗦嗦

“我都多大啦姐,會用會用,你放心吧,下次我和父親好好說說,怎麽光在吃飯的時候讓人幹活。”顧輕舟嘟嘟囔囔,對父親的安排格外不滿

談到顧憲,顧疏影正在系鞋帶的手頓了頓,她沒有說話,一股冷意從垂下的眼眸中劃過

“姐,注意安全。”

臨出門時,顧輕舟抓着姐姐的手,眼底的輕松終于被擔憂所取代,外出執行任務的怎麽可能會絕對安全呢

對方笑了笑,一個閃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餐桌上的火鍋還在熱情地沸騰,顧輕舟看着那滿桌子的菜,頓時沒了食欲,她随便對付了幾口,就甩掉拖鞋,把自己埋進柔軟的沙發

家裏只剩下自己一個人,自己也沒有能夠交心的朋友,別墅挺寬敞,可心裏只覺得空落落的

自打記事以來,顧疏年每天就早出晚歸的,她很忙,但是每過兩三天都會抽出一段時間帶自己出去玩,從未間斷

這是連父親都做不到的事情,印象中,自己好像也沒見過他幾次

随着年齡增長,自己也能不再是懵懂無知的少女,顧輕舟眼尖,她經常能夠發現顧疏年身上被粉底液刻意掩蓋過的傷痕

傷口密密麻麻,破損的毛邊粗糙不已,遠看還好,近看的話,化妝品塗抹上去只會更顯得觸目驚心

但她沒有去問,因為姐姐不會說,但這并不代表自己真的無動于衷

顧疏年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參與者,自己的喜怒哀樂都有她的身影,顧輕舟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保護好姐姐

這麽想着,她踩着拖鞋噔噔跑進卧室,搬出一筐紙張,開始折疊着什麽,修長的手指靈活得讓人眼花缭亂

烏雲徹底遮住了月亮,外面很黑,街上的行人寥寥無幾,只有鬼魂在黑夜中游走

一場詭異的兇案,讓平靜的東江市不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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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波瀾

第十章 波瀾

兩個人是步行回家的,一路上江頤之不停地摸着手腕

“怎麽了?不舒服嗎?”在對方再一次撫上手腕時,徐硯忍不住問出聲

“沒有,只是這把劍給我的感覺特別親切,就好像,就好像走失的小狗突然有一天突然出現在家門口,是一種失而複得的感覺。” 江頤之搖頭,眼裏帶着茫然

其實迷惑的不只是江頤之,徐硯也是一頭霧水

奇特的命格、神秘面具女子、金色鳳凰、顧家預言,一團團迷霧接踵而來,砸得徐硯暈頭轉向,一向冷靜自持的她此刻也不免生出一絲煩躁

“別想太多,慢慢來。”徐硯深吸一口氣,壓下雜亂的心緒,她拍了拍江頤之的肩膀

“哈哈哈哈,對,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江頤之放聲大笑,自己果然是個如火一般熱烈的女子

持續性迷茫?不存在的

突如其來的笑聲令徐硯一驚,她看着面前手舞足蹈的女人,變臉比翻書還快應該就是形容她的吧

真是個瘋子!

不過,也挺可愛的,徐硯心想

江頤之掂了掂手上的塑料袋,沉甸甸的,裏面都是旬弋送的東西

那只烏龜發型亂了急着去洗頭,把兩個人推出門外後就把門鎖上了

“你知道我和旬弋是怎麽認識的嗎?”江頤之笑了,想起了剛認識旬弋的場景

徐硯沒說話,只是耳朵微微支起

“我在一條河邊醒來,因為不認路,我只能順着河岸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到東江,然後就看見一只烏龜靠在礁石上曬太陽”

說來也好笑,尋常烏龜曬太陽都是趴着的,偏偏旬弋露着肚皮,兩個前肢疊放在腦後,左腿又翹到右腿上,簡直不要太惬意

“你知道接下來發生什麽嗎?”江頤之沒好氣地開口

“什麽?”講故事要有互動,徐硯很給面子地接過話茬

“他說,我擋着他的陽光了。”明明過去了很久,江頤之還是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他對我挺好的,我問他為什麽,他說我長得像他曾經的救命恩人。”

“原來如此。”徐硯點點頭,她算是理解為什麽旬弋對江頤之這麽上心了,兩個人都不蠢,自然明白對方是真心還是假意

一個人就算僞裝得再好,細節,也是藏不住的

“話說回來,那只鳳凰是怎麽回事?”

徐硯搖搖頭,她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包括那個神秘的面具女子

當然,她略去了不小心碰到人家臉的細節

江頤之的眉頭不自覺地跳了跳,在聽到神秘女子化作一道烏光沒入徐硯頭中時,心下驀地升起怪異

哪裏不對呢?她說不上來

****

兩人越走越遠,誰也沒有注意到天際的雲層緩緩向兩邊分開,露出了兩個身影,一高一矮,須眉交白,皆身穿白色長袍

“殺那個小僵屍真的妥當嗎?”矮個子憂心忡忡地發問

“我等奉天界太子之名斬妖除魔,何來不妥之說?”高個子神情冷峻,說出的話也是冰冷無比,絲毫不近人情

“千年前那場浩劫難道還不是教訓嗎?姜流,為何非要趕盡殺絕?”

矮個子對姜流的話嗤之以鼻,就算白辋是太子又能如何,神君當時連天帝都敢斬,豈會在乎這個?

“于深!休要多言!如今命運之軌愈發脫離軌道,妖鬼兩界更是伺機而動,天界為正,有異者必殺之,你要違抗太子之令嗎?!若你還冥頑不靈,休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見于深依舊執迷不悟,姜流失望至極,他不懂這個自小就聽話的弟弟為何變成這番模樣,神君被蠱惑,難道他也被那個女人蠱惑了嗎

對于同伴內心所想,于深卻是不以為意,他真正在意的是殺掉江頤之的結果

誰能想到素來古井無波的神君陷入情愛之中,竟也會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呢?

即使已經過去這麽長時間了,但每每想起那日的情形,于深只覺得膽寒

畢竟現任天帝坐的龍椅就是上任天帝被施以剮刑的那把

兩個人心思各異,緩緩消失在雲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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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中旬的東江依舊很熱,為響應國家號召開展綠化工程項目,園林局砍掉了原本長勢頗好的白桦樹,全部改種了梧桐,地面完全暴露在烈日下,一點蔭涼也沒有

往常人們總會晚飯後出來散步消食,或者坐在樹下聊天,可現在石桌石椅被太陽烤得發燙,水泥地的溫度也高得驚人

路上別說有人出來散步了,就連附近的流浪狗也縮在角落裏,這路,它們的爪墊子走在上面高低都得起個水泡

正當人們躲在空調屋裏百無聊賴地刷手機時,一則消息卻登上了各大平臺的熱搜

【爆!# 東江市某高中失蹤男生鄭某屍體已找到 # 男孩父母大鬧文物局】

【驚天資訊!# 東江市武朝墓葬群遺址驚現男高中生屍體 # 當地政府已成立專案組介入調查】

【# 今日推送 # 直擊平陵現場!血腥無比!男學生屍體慘不忍睹 #生圖#生圖#生圖#】

【重磅!平陵驚現跪地男屍,是封建邪術還是故弄玄虛?視頻>>>】

消息一出,如一石激起千層浪,不打碼的血腥原圖曝光,在社會上迅速傳播發酵

武朝是什麽,武朝是歷史上最強盛的朝代,遺留文物最多,保存最完好,也是如今國家保護等級最高的帝王陵寝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學生是怎麽進去的?就算是抛屍,誰又有這麽大的能力躲過入口的高清攝像頭呢?

網友一時間議論紛紛

此時的墓葬現場被記者圍得水洩不通,方圓幾裏早已拉起了警戒線,一個個荷槍實彈的特警排成了一堵人牆,形成了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線

“刺啦”

一陣急剎車的聲響傳來

前方黑色低調的商務車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扛着攝像機的記者頓時蜂擁而至

穿着黑西裝的保镖們死死護着從車上下來的正裝男子

男子大概四十來歲,眉眼依稀可見年輕時的帥氣,只是現在卻籠罩着一層陰郁

“許市長,我是明大日報的記者,請問高中生屍體出現在武朝陵寝,是否屬實?”

“許市長,我是東江報社的,請問案件發展到哪一個階段了?”

“許市長…”

攝像頭差點怼到了市長臉上,許康彥面色鐵青,他沒有回答記者的問題,依舊目不斜視,只是腳下的步子加快了些許

“現在什麽情況?”許康彥好不容易擺脫了那群記者,他接過秘書遞來的口罩,邊戴邊問

他掃了眼在場的幾個人,文物局、市公安局的都來齊了

原本漆黑陰森的墓室被探照燈照得亮如白晝,屍體已經交付市局進行屍檢,現場只留下幾大攤血液以及一些怪異的血痕

“死者鄭力,男,十八歲,東江市第三中學高三2班學生,十月十二日下午放學後失蹤。”

說話的是市公安局刑偵支隊隊長李振東,方額寬臉,下巴上還冒着青色的胡茬,标準的國字臉顯得正氣十足

只是眼底的烏青暴露出了他的疲憊,最近發生了多起人口失蹤案,他每天忙得跟個陀螺一樣

“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武朝康厲王的平陵,今天下午兩點十分,紅星中學的幾個老師帶學生來這裏采風,剛進門就看見鄭某的屍體跪在墓道中央。”

“就是那裏,網上的照片估計也是他們曝光的。”

李振東指了指那幾攤血跡,暗紅色的血跡在強光中顯得更黑了

“死者的姿勢十分奇怪,他以跪姿正對着主墓室,五指呈爪狀刺入脖頸,下颌舌骨肌、肌三角等區域血管、神經均有不同程度損傷。”

刑警隊長把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五指用力張開,做出了一個摳脖頸的動作

“經法醫初步鑒定,鄭某舌動脈、兩側頸動脈完全斷裂,死因為動脈損傷導致的失血過多。”李振東揮揮手,一旁的警官遞來幾個平板

許康彥接過平板,翻看着那一張張近距離高清圖片,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沾滿血跡的五截近節指骨,剩下的指節則深深沒入脖頸中

這還算好,而最令他們毛骨悚然的則是死者挂在嘴角的笑容,餍足又詭異

“是死者…自…自己摳的?”有人提出疑問,聲音有些顫抖

李振東點點頭,傷口的形狀軌跡都與手指行進方向相符,且死者體表無外傷痕跡,排除他人所為

“那監控呢?!”許康彥的聲音微微拔高,更是不可置信

“門口監控顯示,一個月以內,除了今天紅星中學的師生來到這兒,沒有任何人進入此處,而根據血液的幹涸程度判斷,周某死亡時間已經超過72小時。”

“怎麽可能!監控沒顯示,那他是怎麽進來的?監控莫不是壞了?!”

“還有,死亡時間超過三天,那前天他怎麽還能上課?”

文物局局長是個脾氣火爆的小老頭,他一向最看不慣鬼神之說

“哪裏的監控都沒壞!技偵的同志确認過無數遍了!進行屍檢的法醫也是東江市資歷最老的法醫!”

李振東捏着太陽穴失聲大吼,在他的職業生涯中見過不少疑難案件,但從沒見過像今天這樣的

一個又一個的結論都在告訴自己,死者就是憑空出現在這墓穴中,并且還能微笑地進行自我了結

大家似乎被聲音鎮住了,嘴唇抖了半天,還是沒說出一句話,男人渾厚的聲音還在偌大的甬道中回響着,竟有些空靈

他們再次望向了那幾攤暗棕色血跡,血液呈噴濺狀,濺得到處都是,帶來了死亡的味道

墓穴密不透風,盡管血液已經幹涸,可空氣中那濃郁的血腥氣仍久久不能散去

陰森的墓穴…淩亂的血跡…怪異的血痕…

古怪的氛圍在衆人之間蔓延,所有人竟有些不寒而栗

李振東的話其實還沒說完,血泊附近淩亂的長痕

其實是類似舌頭那種的軟組織…在血泊周圍舔舐所遺留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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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靈寶認主

第九章 靈寶認主

“刺啦”

旬弋拿出火柴點燃油燈,火光驅散了黑暗,室內全貌在三人面前一覽無遺

這是個四面無窗的地下室,被結界封着,它深藏地底,近千年不見天日,如果不是二人到訪,旬弋差點忘了還有這麽間屋子

雖然多年不曾通風住人,但地下室依舊一塵不染,空氣中不僅沒有腐朽的味道,相反還帶有一股艾草的清香

徐硯第一次見到結界,她忍不住擡起手戳了一下,涼涼軟軟,受力還會緩緩彈回原狀,像一層水膜

果然神奇!徐硯暗嘆,表面上不動聲色,可又忍不住戳了幾下

室內正中央有一張紅木長桌,上面整齊擺放了許多物件,江頤之大致掃了幾眼,基本上都是一些兵器、符篆、丹藥,桌子底下還放着幾籮筐話本子

靈寶們個個流光溢彩,充盈着濃郁的靈氣,非此人間物

似是察覺到有人靠近,沉寂多年的寶物嗡嗡震動起來,靈氣更加放肆地外洩,頓時溢滿了整個空間

徐硯頓時覺得神清氣爽,四肢百骸暢通無比,這幾年身體裏積壓的病氣一掃而空,手上腫脹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

“你們随便挑,合眼緣的都帶走!”旬弋大手一揮,頗為豪爽,反正是物歸原主

徐硯搖頭,今天來就已經夠叨擾旬弋了,這些東西一看就十分珍貴,自己又怎麽會奪人所好呢?

“哎喲徐娃子,這刀都要架到脖子上了,你是真不慌啊!”旬弋大急,心想這都火燒眉毛了還在意那些繁文缛節

“這些寶物在老頭子這也是浪費,你們保命重要!帶走帶走!”玉虛真人急得臉紅脖子粗,不停地揉擰雙手,大有一副她不同意就拼命的架勢

“謝謝。”

既然如此,徐硯也不再推托,她深深地看着兩個人,暗暗記下了這一刻

開啓靈智的寶物又傲又犟,輕易不會認主

可眼前興奮的靈寶們四處蹦跳,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試圖吸引衆人的注意

那模樣就像是一只會說話的孔雀,在盡情展現自己漂亮的尾羽時,又不斷叫嚣“選我呀!快來選我呀!”

三個人:“…”

見幾個人無動于衷,靈寶們急了,她們怎麽不給回應啊?其中有幾個大膽的已經按捺不住開始朝着幾人轉圈了

“徐硯,咱們幹瞪着眼也不是事兒,挑挑吧?”

江頤之對選擇題向來頭疼,尤其是多選,她生怕自己選了其中一個會傷害到別的靈寶

兩個人各自來到桌子兩端,仔細觀察着靈寶們,時不時還拿起一個

突然,徐硯的目光被兩個,嗯,怎麽說呢,她被兩個類似紋身貼的東西吸引住了目光

就姑且稱它們為紋身貼吧

在五光十色的靈寶之間,這兩個漆黑中還帶着一點靛青的家夥顯得有些平平無奇

徐硯心有所感,她伸出手,輕輕将第一張紋身貼拿起,上面的圖案也赫然映入眼簾

這是一個戴着鬼面具的女人,雙眼緊閉,只露出丹紅的嘴唇,身着玄色錦羅長裙,袖口鑲着雲□□紋,朱而不赤,華而不奢

女人的脊背挺得筆直,左手虛扶着面具,五指修長白皙,另外一只手則負在身後

那絲綢般的墨發被青玉發簪半半束起,大部分松松散散地垂落在身前,衣袂飄飄,清逸脫俗中略帶有一絲邪氣,肩上還有只白兔安然靜坐

即使她帶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即使她雙目緊閉,也掩蓋不住那張傾國傾城的面容

徐硯幹淨柔軟的指腹下意識地從女人面龐劃過,後知後覺才發覺自己的舉動甚為不妥

她趕忙收回手,手指不自覺微微蜷縮起來,似乎能感受到女人肌膚細膩的觸感

暗道失禮,正當她準備把紋身貼放回去時,異變突起,那個女人化為一道烏光直直朝着徐硯的面門襲來

速度之快,徐硯不及閃避,只得下意識閉了眼,烏光沒入她的身子,再不見蹤影

徐硯大驚,她低頭朝貼紙望去,上面空空如也,哪裏還有什麽女子的身影

旬弋反射弧有點長,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走近幾步,皺着眉觀察那張白紙,似是在回憶些什麽,奈何歲數大了有些事情真的記不清了

“你可有不适?比如說這疼那癢的?”想不出來,旬弋只好去問徐硯

“沒有。”徐硯細細感受了一番,剛才吃了一驚,現下除了心率有些快,并無其他不适

“這兩張不是貼紙,應該是殘魂之類的,白紙只是充當依附的媒介,不過你不用擔心,這些靈寶絕對沒有問題,我拿我的壽命作證。”

旬弋生怕徐硯不信,這些靈寶确實沒有問題,但他又無法解釋太多,只得賭咒發誓

“沒關系。”

徐硯搖搖頭,剛才自己只是被吓了一跳,她能感受到那道烏光沒有惡意,雖然心裏還有些疑惑,但她信任江頤之,自然也會相信旬弋

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情況,旬弋也有些不好意思,思來想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急得直撓頭,本就淩亂的頭發此刻更像一個雞窩

突然,旬弋餘光又瞟見了桌上剩下的那張貼紙,他自告奮勇,主動拿起那張貼紙捧到徐硯面前

“你看這個!這可是一只神獸!”

那是一只鳳凰,凰目同樣緊閉,利爪矯健,似是騰空翺翔,鳳凰于飛,風禾盡起,盡顯威儀

空氣中似乎傳來一道清亮的鳳吟,緊接着下一秒,鳳凰自紙中飛來,在空中飛行兩圈後,也沖向了徐硯

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一樣的經歷,她同樣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就感到後背傳來灼燒之感,劇烈的疼痛來得猝不及防,直令徐硯跪趴在地上

又痛又燙!就像鮮活的皮肉在烈火上炙烤!而黏連的神經正實時向大腦傳遞着痛感

滾燙的溫度令徐硯的腦子陣陣發昏,她的雙手無意識在冰冷的地上抓撓着,就像是迷失在沙漠中的旅者迫切地找尋水源

低溫…冰冷…陰涼…

她想起了昨晚手背上的那絲涼意!對!江頤之的手是涼的!

江頤之聽到動靜趕忙放下手中的靈寶,她瞧着徐硯雙手捂着腦袋,嘴唇緊抿,哪怕疼得渾身顫抖也不發出一絲聲音,頓時着急不已

剛想伸出手扶住她的肩膀,但又怕弄疼了她,伸出一半的手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似是察覺到她的動作,徐硯忍着疼朝那只手掌貼去,冰涼的溫度順着單薄的衣料傳入背部,她緊皺的眉頭明顯松緩了幾分

“她,她的脖子!”旬弋大驚,手指着徐硯的脖子,嘴張得老大

江頤之被他的吼聲吓了一跳

只見繁雜精美的紋路正順着徐硯的後背一路攀爬至脖頸之間,最後露出了一只鳳凰翅膀

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麽,兩人竟感覺它還在輕輕扇動,如同活的一樣

雖然受衣料遮擋并未露出完整的鳳凰圖案,但僅僅一只翅膀,就已經展現出了其威嚴不凡的磅礴氣勢

鳳凰不吃人吧?

江頤之半跪在地,順勢将徐硯的頭挪至膝蓋,顧不得旬弋在場,輕輕撩開了徐硯的T恤

背上那一節節脊骨清晰可見,将鳳凰赫然頂起,鳳爪舒張,或許是徐硯皮膚過于白皙,整只鳳凰竟顯出金色

金凰在身,卻并不突兀,比例大小恰如其分,就好像,它本就應在此處

疼痛來得快也去得快,一會兒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徐硯抵在江頤之的膝蓋上,右手試探性地摸向後背,皮膚光滑細膩,既無紅腫也未流血

徐硯站起身子,一只手扣住江頤的手腕,打算把她拉起來

素來力大無窮的江頤之此刻居然被拽了個趔趄,一把撲進徐硯懷裏,感受到那人胸腔裏強而有力的心跳,江頤之趕忙推開了她

投懷送抱的姿勢令江頤之又惱又氣,她瞪着徐硯,眼神不善

“…”

徐硯自知理虧,她錯開視線,把目光轉向了旬弋,希望他說些什麽來打破尴尬

“咳咳,你身上有什麽不适嗎?”老早就嗑過這對cp的旬弋此刻正看得上頭呢,當他接收到徐硯的信號時,只得不情不願敷衍一句

“沒有。”徐硯搖頭

“不對!徐硯,你力氣變大了!你現在連我都可以拉動了!”

江頤之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可不相信一向單純的徐硯會有小心機,先是故意使壞用力,然後讓毫無準備的自己撲進她懷裏

“确實,我能感受到身體裏有一股暖意在游走,嗯,還有這麽一個小家夥。”

徐硯張開手掌,一只小巧的鳳凰立在手心,視線觸及到手腕,那裏的紅腫徹底消失,皮膚白淨,根本看不出有一絲受傷的痕跡

“啾啾,啾啾,望戌,你終于回來啦!”

一道清脆靈動的聲音從手心傳來,鳳凰見徐硯終于注意到自己,翅膀扇動的頻率更快了,只是當她看到江頤之的時候,雙翅不經意頓了一下

“你好。”徐硯不認識小鳳凰,可對方明顯認識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只能幹巴巴地打了聲招呼

“望戌,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你怎麽還是這麽無趣。”

“這只是我的一道神魂,我剛蘇醒,需要恢複一下,我們今晚再敘舊。”小鳳凰似乎很着急,話還沒說完就消失了

徐硯一臉莫名其妙,鳳凰嘴裏說的無趣,是在形容自己嗎?

“我就說這些寶貝沒問題嘛,它們自動認主了,就是方式有些,另類…”

話說得委婉,可瞧着那只可愛的小鳳凰,旬弋忍不住再次強調,“越強勢的靈寶力量越強悍,不要擔心。”

那可是鳳凰啊

又是驚吓又是劇痛的,确實太強勢了,徐硯深以為然

旬弋的面子有些沒處擱,他眼神閃爍,不敢再看徐硯,他又問一旁的江頤之,“你看中了什麽?”

聞言江頤之得意一笑,朝着二人露出手腕,纖細的腕骨中央有柄小巧的黑劍

“你也是紋身貼?”

旬弋繃不住了,顫抖的食指對着她的手腕,眼睛瞪得老大,一臉不可置信

徐硯不可置否,沉默着沒有說話,只是眼神中透露了她的情緒——同病相憐之感

“什麽紋身貼?”江頤之莫名其妙,右手一張,一柄劍憑空出現在手掌中,劍長三尺,劍身鋒利,通體漆黑,烏亮的幽光泛着寒意

出場方式簡直一模一樣!旬弋看向兩人的眼神中又露出了粉紅泡泡

“我走過去的時候它一直用劍柄拱我的手心,很親近我,而且這劍符合我的審美,我就把它收下了。”

江頤之随意舞了幾個劍花,眼底盡是滿足和喜色

見不是紋身貼,旬弋的語氣莫名好了些,嘴角又挂起了和煦的笑意,“這可是把好劍吶,它叫護鳴,劍氣逼人,忠心護主,別看它外表陰森森的,性子其實很溫和的。”

“沒有刀鞘嗎?”江頤之随口問道,寶劍配得佳人,那自然也配得好鞘

“沒有。”旬弋老老實實回答,“這把劍骨子裏傲得很,給它上個劍鞘,它可能會黑化。”

黑化?江頤之下意識看向護鳴,這劍居然還震動了一下表示應和

“再說了,你打架的時候還得先薅掉劍鞘,麻不麻煩?”

對啊!自己怎麽沒想到!

江頤之眼神一亮,她拍拍劍身,心裏已經構建出了她提劍大殺四方的場景

看着好房東滿臉傻笑,徐硯暗嘆,江頤之和旬弋能夠湊到一塊兒果然不是沒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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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東江好友

第八章 東江好友

天微微亮起,夜莺就已經開始啼叫了,睡夢中的徐硯下意識地翻了個身

“咚咚咚”

次卧房門被敲響,江頤之那清亮的聲音随之而來

“快起快起,今天還有正事兒,我們早點去。”

“馬上。”

眼睛還閉着呢,但嘴比腦子快,徐硯努力睜開惺忪的睡眼,兩只手無意識地往頭上套着衣服,期間不小心碰到了傷口,疼得徐硯瞬間清醒

破損的傷處令她昨晚睡得不好,不是特別疼,但是半夜時候很折磨人

小心翼翼地碰了下那隆起的大包,經過一晚上,它更腫了,徐硯苦惱,這得好些天才能消退吧

當徐硯穿戴整齊後打開屋門,客廳并沒有女主人的身影,只是空氣中彌漫着屬于煎蛋的焦香,還有桌上的兩杯熱牛奶

她是,擔心自己的手嗎?

大早上什麽都還沒吃呢,口腔裏還泛着牙膏的薄荷味兒,徐硯卻從中嘗出了一絲甜

“快吃快吃,吃完我們去江邊,記得穿個外套。”

穿着圍裙的江頤之一手端着一盤煎蛋,看着一點都不像不會做飯的樣子,徐硯暗自撇撇嘴

東江市毗鄰東江,因而得名,它原本只是個落後小縣城,後來航運為這片土地帶來了機遇,這才得以發展,只是這經濟好了,環境卻江河日下

就拿東江來說,原先這裏魚蝦泛濫,河水清澈,如今卻是大變樣,連生存能力極強的福壽螺都待不下去了

從生機勃勃到一片死寂,只用了短短十年

“他馬上到,我們等等。”

徐硯挺感慨的,她和江頤之兩個人站在岸邊的礁石上,江風很大,吹得兩人衣衫獵獵作響

“你看過海嗎?”徐硯問江頤之,風太大了,聲音被吹的七零八碎

江頤之搖搖頭,不知是沒聽清,是沒看過,還是不記得了

可能是江風太大了,也可能是徐硯的頭發太柔順,風吹跑了她綁在發尾的皮筋,長發披散下來,飄得有些淩亂

她也是丹鳳眼,此刻瞳孔裏閃爍着細碎的星光,清冷的面容竟有些妩媚

江頤之心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塌了一塊兒,軟軟的,她一直都知道徐硯生得漂亮

而此刻她的美就像是開在雪山上的格桑花,美得清冷,美得孤傲,只是尚且殘存着幾分成熟前的青澀

然後,江頤之聽到她說,“以後有機會帶你去看。”

風沒有把聲音帶向無邊無際的遠方,卻恰巧送進了她的心裏

兩個人都笑了

“咳咳,這是誰的小皮筋呀?”

“都刮到老頭子我這裏來了。”

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打破了這唯美的氛圍

甚至連呼嘯的江風都看不下去了,它又猛烈了幾分,可惜還是沒能帶走這突兀的大嗓門

徐硯斂了笑容,又恢複成之前清清冷冷的樣子

回頭一看,出聲的是位梳着背頭的白發大爺,他穿着白色休閑夾克,裏面套着淺藍色的連帽衛衣,脖子上還挂着一條沉甸甸的金鏈子

徐硯自認為審美水平一般,可目光掃到那兩指粗的金鏈子時,心裏還是覺得它突兀

“謝謝。”徐硯接過小皮筋,誠懇地道了聲謝

“你這小女娃子我看着眼熟得很吶。”白發大爺盯着徐硯的臉,像是在回憶些什麽

“我叫徐硯,不叫小女娃子,我有名字。”徐硯糾正道

“撲哧!”

江頤之笑了,徐硯較真兒的樣子還挺可愛,“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旬弋,真身是只烏龜,活了一千多歲了。”

“我不叫烏龜,請叫我元緒或者玉虛真人,你高雅一點好不好。”

老頭子甩了一把頭發,江風太大了,打了發膠的背頭被逆着吹起,幾縷頭發粘連在一起直直立起,像只刺猬

“說吧,來找我做什麽。”

旬弋見自己的發型已經無法拯救,趕忙用手壓住,試圖通過反問對方來轉移她們的注意

“關于鬧鬼的事情。”

說到正事兒,江頤之略有些嚴肅,旬弋倒是有些驚奇,原來她還知道什麽叫“正經”啊

“這不是說話的地方。”

他家在岸邊的民房區,還帶着一間獨立小院,想了想,旬弋把她們帶到了自己的家裏

江頤之把事情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順帶她認識徐硯的過程

“原來你是偷聽才知道我的名字。”徐硯似笑非笑瞥了眼江頤之

江頤之翻了個白眼,會不會抓重點啊

“這些事情都圍繞着徐娃子啊,這體質是有點問題。”旬弋繞着徐硯走了一圈,“嗯,陰氣重,難怪招鬼,最近是惹了些什麽人嗎?”

“沒有。”徐硯搖頭,她話都懶得說,更別提和別人起沖突了,想了想,她又補充了一句,“大學因為發燒被鬼纏了一陣子,只是後面莫名其妙又好了。”

“你八字是多少,我看看。”旬弋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了紙筆,想要确定些什麽

畢竟是學文學的,徐硯捏着黑筆,在心中推算片刻,就往紙上寫上去

旬弋盯着那八個漢字,瞳孔微縮,确實是那個人沒錯

他朝着徐硯打量了好幾眼,“是絕陰命格。”

難怪招鬼,可不就是那人的轉世麽

“這絕陰命格,是什麽?”

他太激動了,饒是旬弋見過大風大浪,此刻捧着白紙的雙手也不由有些顫抖

“這是神格,性屬陰,可招鬼,也可克鬼。”他沒有掩飾,但也沒有細說,只是把白紙疊着整整齊齊,鄭重地放進了貼身口袋

“至于你以前被鬼纏身卻不治而愈,是因為這命格自帶紫氣,把鬼吓走了,不是有個成語嗎?紫氣東來,就是那個紫氣。”

他還記得當時顧家祠堂被劈也是紫氣呢,回憶起過往,旬弋語氣中也不免添了幾分感慨

“這命硬,徐娃子,放心,你輕易死不了的。”

徐硯:“…”

“不過。”旬弋話鋒一轉,看向徐硯的眼神也有些古怪“你這命格尋常小鬼招惹不得,但被有心人或者惡鬼盯上就不一定了。”

有心人?那是有個可疑人士

徐硯想起了學妹的話,不由問道,“旬大爺,你知道顧家嗎?昨天顧家人莫名其妙到我上班的地方,說是找工作。”

“那可真是太熟了,顧家千年前就紮根在這片土地,他們以道術起家,會點法術不奇怪。”

旬弋極其讨厭顧家,生活在東江這麽久,他自然知道他們暗地裏做過的龌龊事

并且最令他不能容忍的是,十三年前,顧家使手段讓江頤之死了一次

“顧家有個瞎眼的老頭子,叫顧放,自稱‘破天機’,此人極擅推衍之術,他算至明年大劫将至,屆時四界大亂,顧家必亡。”

“四界?哪四界?”徐硯有些驚異,她只知道人界和冥界

“這道題我會!”江頤之搶答,“四界分別為人、冥、妖、天,是吧旬弋?”

孺子可教也,旬弋贊許地看了眼江頤之,“人間繁華,冥界陰冷,妖界嗜殺,天界無趣,所以人界魚龍混雜,你們看到的人,原型或許是一只小豬。”

氣氛輕松了些,旬弋心下也暢快,他繼續說道

“艮宮生門,位于東北,五行屬土,是為通泰。”

“死局求生,東北邊或許有一線生機,我記得,江娃子的房子就在那吧?”

“或許,他們早就開始注意你們了。”

說完,旬弋看着江頤之,臉上盡是恨鐵不成鋼,樹大招風,江頤之這大大咧咧的風格不被人惦記上才怪!

瞧着兩個人的臉上明晃晃地寫着不信,也是,一個人生活好好的,突然有人告訴自己明天是世界末日,指定把人當成神經病

于是他連忙又加了一句

“你們難道沒發現,最近陰魂變多了嗎?反正我發現了,最近每天晚上都有好幾個水鬼路過我這小院,可水鬼實行的是繼承制,一個水域只會有一只水鬼,所以這明顯不正常。”

“陰魂橫行,冥界不管,這也不符合常理。”

澄水小區不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嗎?鬼都敢光明正大在人間搭建小區了,誰知道還有多少個像這樣的?

她們齊齊沉默了下來,事實如此,再荒謬也不得不信

“那現在怎麽辦?”

徐硯皺眉,她總感覺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推着自己往前走,就連自己之前找不到固定的工作都似乎成了一種必然

她讨厭被動的感覺,如果能活,沒有人願意死

“我也不知道。”

旬弋搖搖頭,其實他十三年前不僅見過江頤之,還見過徐硯

他看着徐硯,心底翻滾着複雜的情緒,從它當年臨危受命,再到如今親眼看見這個人,已經整整過去了一千年

這一千年裏,他見過徐硯二十次,每一次都是在東江這片土地,每一次都是在這條江邊,每一次她都是一個人,每一次她都是瘋瘋傻傻

那個人一共輪回了二十世,雖然每一世身份都不一樣,但只有這一世神志清醒正常,也只有這一世不再是孑然一身

時機未到,他不能洩露天機,而最遲明年年底,顧家預言便會實現,留給兩個人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只是眼下她們實力太過弱小,并未真正成長起來,而且兩個人一臉懵懂無知,旬弋心下都替她們焦慮

“說實話,你們目前的處境不太妙,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學會自保才是最重要的。”

“跟我來,我有東西給你們。”

旬弋的表情就像是操心的老媽子,看得江頤之和徐硯一臉懵

可是對方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了,兩個人就算再想說些什麽,也只得壓下疑問跟上他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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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龜的別稱為藏六,元續,玉虛,元龜,玄衣都郵等

第 7 章 一段往事

第七章 一段往事

一輛通體漆黑的轎車停靠在不起眼的角落,車身很有質感,應該是貼了改色膜,它與夜色融為一體,像是在黑暗中默然的幽靈

車內的兩道視線将這一切收進眼底,目光尾随着那先後消失在樓道中的身影

“出手會不會太着急了些,不怕她懷疑你?”

後座傳來一道富有磁性的女聲,只是車內沒有開燈,壓抑的黑暗為低沉的嗓音平添幾分陰郁

駕駛座上的女人沒有立刻說話,只是漫不經心地擡了擡眼皮子,透過車內後視鏡瞥了眼後排的女人

女人今日的穿着倒是與夜色相襯,真絲襯衫最上方的兩顆扣子被随意解開,隐約可見雪白的溝壑,黑色的西裝外套就那麽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

只見她懶散地靠在後座,翹着二郎腿,嘴裏還叼着一根細長的女士香煙,矜貴中又帶有幾縷邪氣

“姐,她一早就懷疑我了好吧,我就是吓吓她而已。”

“那你下一步要幹什麽?”女人伸手取下那支香煙,頭微微低垂,仔細觀察着印在香煙上的口紅印

“自然是試試她的深淺,江頤之絕不可能無緣無故跟着她。”

“輕舟,你還是盡早把江頤之的事情上報給父親,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她會再次出現,但你應該清楚父親的脾氣,他一旦追究下來,于你我可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駕駛座上的女人正是老早就跑沒影兒的顧輕舟,在聽到江頤之三個字後,原本面無表情的五官閃過了一絲愧疚

她再次看了眼那輪廓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女人,語氣也不由變得低懇

“姐,整個東江都有父親的眼線,我也不指望能瞞多久,你幫幫我,多拖延幾天。”

顧疏年輕嘆一口氣,她搖下車窗,點燃了指縫間的香煙,煙味不嗆,還帶有一股清新的薄荷味兒

“你啊你。”顧疏年向來冰冷的眉眼此刻竟有一些無奈

“我答應你,但是你要清楚,我們和她之間,隔的可不止這一個預言。”

不知為何,顧輕舟從長姐那四平八穩的語調中竟讀出了一絲悲憫

她把手肘支在方向盤上,指腹揉捏着有些酸脹的太陽穴,她當然知道姐姐說的是什麽意思

她認識江頤之,更嚴謹一點,說整個顧家都認識她也不為過,只是,說是認識,倒不如說是單方面的囚禁

所有人都知道顧家是東江巨頭,黑白兩道混得風生水起,可幾乎沒人知道,他們的祖先是茅山弟子,所以顧家最初是以道法起家的

茅山一派門規森嚴,按理說,弟子是不允許私自下山的,更別說用所學的本事謀取私利

顧氏族譜開頭第一段話就是這麽說的:

“是夜,月崩,墜于天際,陰陽失序,鬼門開,生靈塗炭。”

“茅山負除魔衛道之任,傷亡甚重,茅山弟子顧甲,筋脈俱斷,遂留人間,以道法發家,顧氏始大。”

月亮乃陰寒之相,一千年前卻不知因何緣由竟從天際墜落,致使人間動亂,鬼門大開,百鬼夜行

而顧家先祖作為茅山弟子除魔衛道,卻因身負重傷未能返回宗門,于是便在俗世紮了根

顧氏族人代代傳承道法,一直到今天都是如此,所以顧家的六個子女都會道術,只是各自側重領域不同,老大顧疏年是什麽都會,而顧輕舟最擅長做紙紮人

江頤之跟顧家也頗有淵源,暫且不說那場浩劫跟她真有那麽一絲關系

十三年前,家主顧憲用一根糖葫蘆從外面哄騙回來一個女子,女子容貌驚為天人,只可惜又瘋又傻,她的身體十分怪異,體表陰氣濃郁得已經凝成實态,可筋脈內裏卻蘊含着極重的陽氣

這個女人就是江頤之,但彼時的她還沒有名字

茅山是名門正派,只可惜除魔衛道的信仰也抵不住時間流逝,顧家代代做大,既見慣了人間醜态,又不斷受到錢權欲的誘染,現在顧家怎麽可能是清清白白的?

江頤之容貌絕佳,力量神異,因而無論她是不是瘋子,都令人為之瘋狂

顧憲自然也不例外,為了不引人注目,他把江頤之困在了陣法之中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江頤之最後竟然死了,父親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不說,最令她印象深刻的是當晚的天象

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天空呈現濃郁的紫色,她和姐姐抱成一團在屋裏瑟瑟發抖

隔着窗戶,只見一道道如手臂般粗細的雷電朝着顧家祠堂的方向直直劈去,剎那間火光沖天,顧輕舟記得很清楚,一共有36道雷

那時兄妹幾個是知道江頤之的,只不過年紀尚小,因為父親不管,母親又早亡,小孩子們不知愛、不懂愛、更不會愛

面對瘋瘋癫癫的女人,原始的惡意被毫不掩飾地釋放出來,厭惡、懼怕、辱罵,他們甚至希望江頤之快點死

瘋傻的人會恨嗎?

不知道,但他們一定知道痛

所幸後來接受教育,兄妹幾個好歹沒被養廢,或許是自身經歷的緣故,更容易共情的顧輕舟每每想到江頤之,心頭總會冒出濃烈的愧疚

“嘀嘀~”

許是不小心按到了喇叭,刺耳的聲音喚回了顧輕舟的思緒,她連忙把手撤下來,随之毫不猶豫地開門下車,撲進了自家姐姐的懷裏

“怎麽了?”

顧疏年下意識摟住顧輕舟,把她圈在懷裏,少女溫軟的身子緊緊貼着自己,她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姐,從小到大只有咱們倆關系最好,你又經常出任務,要不我還是和父親提提意見,父親平日最寵我了,我的話…”

“輕舟,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顧疏年打斷了顧輕舟的話

父親?她不需要父親,輕舟也不需要,別人不清楚顧憲,她可是最清楚不過

表面如日中天的顧家實則肮髒到了骨子裏,親情也不過是可拿來利用的工具,就算沒有族中的預言,顧家破落也只是時間問題

顧疏年才懶得管顧家的存亡,無論如何,她只想保護好妹妹

####

澄水小區201室

江頤之和徐硯兩個人并排坐在沙發上,其中一個眉頭深鎖,平日裏亮晶晶的眸子此刻有些陰沉

另外一個則放空自己,右手正無意識地盤着兩個核桃,卻不知道怎麽操作的,手中的核桃竟飛了出去

“啊!”

江頤之驚呼一聲,正在深思的她被突如其來的東西吓了一跳,整個人下意識起身,卻沒有注意旁邊的沙發把手,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栽去

徐硯也吓了一跳,可當下來不及多想,趕忙拉住她的手往回拽

但是她忘了自己有些瘦,向後的慣性又大,人沒拉住,自己也被順帶往下摔

情急之下,她連忙繃緊身子,防止自己壓到江頤之,右手死死護住了對方的後腦勺

“嗯哼。”

想象中的痛苦沒有到來,江頤之只聽到了身上傳來的一聲悶哼,她趕忙睜眼,卻看見了近在咫尺的面容,有多近呢?

近到江頤之能在對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近到自己的臉上能感受到對方溫熱的呼吸

不過,兩個人“深情款款”的對視很快就被打斷了,因為徐硯真的很痛

她一直有戴表的習慣,而剛才兩人的體重再加上慣性全都壓在了戴表的那片皮膚,尖銳的痛感剎那席卷了她的感官,令徐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徐硯緊抿着嘴唇也不吭聲,忍着疼把手從江頤之身下抽出來,解開腕帶,左手用力甩着

“沒事兒吧?”

看着她疼的臉色發白,江頤之不由有些氣惱,平日跳脫的靈力在關鍵時刻跟廢品一樣,她趕忙從抽屜裏翻出碘伏棉簽,輕輕拉過那只受傷的手

她的手很涼,冰涼柔軟的指腹輕輕蹭過那片灼熱的傷處,徐硯覺得疼痛似乎緩解了幾分

摔得其實挺嚴重,短短兩三分鐘,左手已經腫脹的跟饅頭一樣,顏色也泛起紫紅色,周圍隐約還能看見幾個血泡,手肘、膝蓋、拳頭多多少少都擦破了點皮,滲出了零星血跡

“對不起啊,剛才是下意識反應。”

江頤之有些內疚,她跪坐在沙發上,低着頭盯着那只手腕,也不擡頭,幾縷烏黑柔順的長發垂落下來,發梢輕輕撓着徐硯還在發燙的手臂,帶來細微的疼痛

“沒有。”

耳畔似是聽到一聲輕笑,溫潤的嗓音随即響起,并無責怪之意

江頤之擡起了頭,不知道為什麽,當自己被徐硯攬入懷中時,心裏升不起別的情緒,只剩下安心

明明兩個人從未見過

江頤之是丹鳳眼,卻又不似那般淩厲,濕漉漉的眼眸幹淨得如同山澗中的清泉,可此時卻輕蒙上了一層潮濕的霧氣

徐硯心下一動,猶豫幾息,還是伸出手輕輕拍着她的脊背,一下又一下,掌心的溫暖順着衣服滲入江頤之的肌膚

“這件事情很棘手,那個紙人明明被我們重創,可它的力量卻比之前更強。”

思考半天,江頤之還是想不通,她甚至自己那記攻擊打了個空

她用的是“我們”,而不是“我”,徐硯敏銳地注意到江頤之的措辭,心下又柔軟了幾分

“紙紮人,紙人,術法…”

徐硯也跟着一起思考,奈何什麽都不懂的她,想破腦袋都還是一頭霧水

“今晚早點睡!明天帶你見見我的朋友!”

似乎是想到了誰,江頤之忽然轉過頭,一只手激動地拍向大腿,臉上又挂起平常自信滿滿的笑容

面前的女孩明眸皓齒,她眉眼盈盈,她笑靥生輝

徐硯笑了,因為她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句詩

“疑是仙女下凡來,回眸一笑勝星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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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消失的紙人

第六章 消失的紙人

現在是晚上九點二十七,距離下班還有三十三分鐘

倉庫有些暗,照明的燈還是那種老式燈泡,昏暗的黃色燈光僅僅照亮了一小片區域

幾只飛蛾繞着光源來回撲騰,庫房中的紙箱層層壘起,燈光打下來,只投下一片陰影,周圍似乎更黑了

亮不亮黑不黑的光線其實更傷眼,盯着沒多久就感到頭暈眼花

徐硯閉起眼睛倚靠在倉庫門口,擡起左手輕輕捏了捏鼻梁,她有些疲倦

顧輕舟早在一個小時前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現在這裏只有她一個人,不過徐硯也不在意

她在想事情,從工作想到生活,從生活想到現在,再從現在想到未來

鬼使神差地,又想到了江頤之

她有些後悔,天太晚了,自己是不是不應該讓江頤之出來接自己,即使現在是法治社會,但是,黑色永遠也不會變成白色,尤其是對像江頤之那樣的漂亮女人

徐硯不放心

飛蛾還在不停地撲火,徐硯也在不停地反思自己

突然,她睜開眼睛站直身子,觀察着昏暗逼仄的倉庫,銳利的目光掃過片片區域,最終在東南角的陰影處停下

她的視線停留了一會兒,嘴唇緊緊抿着,眼底盡是冰冷

不再耽擱,徐硯轉頭離開倉庫,當看到前臺明亮的白熾燈時,她腦中繃緊的弦才緩緩松了下來

倉庫裏,有東西

前面幾個同事正聊得熱火朝天,徐硯目光一一掃過衆人,連年紀最小的許楓眠也沒翹班,唯獨少了顧輕舟

顧千金還真是任性

“學姐來了啊。”

許楓眠朝着徐硯用力揮揮手,笑得燦爛,八顆貝齒又白又亮,襯得小姑娘更是聰穎靈秀

她的的笑容感染了徐硯,讓自己有些僵硬的五官漸漸緩和下來,“你今晚怎麽回家,有人接嗎?”

“有的有的,家裏開車來接我,學姐你呢,要不要送你?”許楓眠的頭點得飛快,跟小雞啄米似的

“謝謝,我也有人接。”

徐硯微微笑了笑,她朝着別的同事點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後拉開一把椅子坐在了店門口,靜靜等着江頤之

許楓眠還想找話頭和徐硯多說幾句,但是看到她背對着自己,根本沒有交流的欲望,心裏再有不甘也只得放棄

好嘛,學姐真冷漠!

許楓眠憤憤地絞着衣角,她性格熱情,從小又博覽群書,不管遇見什麽人都能找到話題,可偏偏在徐硯這兒碰了一鼻子灰

冷木頭!硬木頭!

周圍的商鋪早就下班了,現在只有長歌亮着燈,和它遙遙相望的,就只有路口那兩盞孤零零的路燈了

徐硯不懂,為什麽政府不給市區安裝路燈,瞧着這一片黑黢黢的民房,夜裏看還怪瘆人的

今晚夜色很濃重,如同粘稠的墨水一般暈染不開,雲層把月亮捂得嚴嚴實實,連一絲皎潔都看不到

無邊的黑暗令徐硯心頭發慌,可屋內的人并無察覺,依舊圍坐在一起聊得火熱

無人的倉庫,暗黃色燈光依舊亮着,那個黑暗的角落裏,竟然無故邁出了一條腿,那條腿穿着黑色布鞋和亞麻色的壽褲,露出的一截小腿又幹又枯,布滿了褶皺

随着那個身形從黑暗中緩緩踏出,它的模樣也展露無遺,那是一張令人不寒而栗的臉

眼睛瞪得渾圓,瞳仁又黑又小,臉色慘白如紙,粉色的紅腮在雙頰挂着,唇部猩紅無比,跟喝了血一樣

怪物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只是眼睛死死盯着前廳,那裏,一陣一陣的笑聲聽得十分清晰

如果此刻有人在這裏,一定會被吓得昏死過去,因為,這是一個穿着孝衣的紙人

更詭異的是,它在笑啊,咧開的嘴唇直直延伸到了耳下,露出了黑洞洞的口腔

九點五十分

江頤之打着手電從黑暗中緩緩走來,她的身影穿過明亮,又融入黑暗,最後出現在店門口

那一束刺眼的強光穿透了黑暗,直愣愣的,所及之處微塵翻湧,也将徐硯心底的恐慌擊敗得潰不成軍

女人的身形在徐硯面前定住,她今天穿着很是清涼

一件寬松純白無袖T恤打底,衣擺塞進淺黑色牛仔褲裏,外面再套着一件輕薄的防曬服,纖細而又不失勻稱的手臂若隐若現,藏在衣襟下的腰肢更是盈盈可握

徐硯的視線一直追随着江頤之,她走近,她在看,她停下,她就仰起頭看

江頤之從鼻子裏哼出一聲輕笑,柔軟的手指輕輕點在徐硯的肩膀上

“徐小姐,瞧你,這麽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都不好意思了呢。”

分明是調笑的語調,可她的眼神卻是越過店裏對着自己發呆的衆人,又穿透牆壁,直直落到了昏暗的倉庫

如果徐硯看得到,就會發現一縷白光自江頤之體內竄出,快速奔向倉庫

不一會兒,一聲慘叫從裏面傳了出來

徐硯等人聽不到動靜,只覺得一股冷意從身邊快速掠過,雞皮疙瘩争先恐後地冒了出來,心底直泛起陣陣惡寒

“你們感受到了嗎?”

“怎麽回事兒,我這怎麽突然感覺有點冷。”

“是啊,瞧我這雞皮疙瘩起的。”

同事們七嘴八舌地讨論着,徐硯回過神來,剛才那陣寒冷她感受得特別清晰,只是因為江頤之在這裏,她也就沒那麽害怕了

“你跟我來。”徐硯把凳子放回原處,示意江頤之跟自己進來

只聽見許楓眠一聲鬼叫,眼神亮晶晶的,嗷嗷撲向了江頤之,那模樣活像餓狼見了小羊羔

“哇,姐姐,你好漂亮啊。”

“姐姐姐姐,你是哪裏人?”

“姐姐,你有男朋友嗎?”

另外三個也不甘示弱地圍過來,在場的唯一一位男士雙手背在身後,手機被他緊緊攥在手心裏,屏幕亮着,上面赫然顯示着二維碼名片

一口一個姐姐,江頤之倒是一副見慣不怪的模樣,甚至還有些沾沾自喜,幾個人加上一個江頤之又坐在一起談天談地

得,又來一個話痨

在水池邊洗手的徐硯搖搖頭,她真是不理解人怎麽會有那麽多話,背對着衆人,她系上圍裙,開始調制奶茶

出于私心考慮,徐硯沒有用那種常見的速溶奶茶粉,而是直接将純牛奶放在鍋中加熱,把紅茶葉放進去熬煮,最後又加了一點紅糖和黑珍珠

這可是真正的奶茶,徐氏獨家一份

奶茶直直穿過衆人,被一只素淨的手送到江頤之面前,徐硯也不管周圍人臉上驚奇的表情,淡淡開了口,“喝吧,請你的。”

難得啊,千年冰山居然舍得主動送奶茶

奶茶還冒着熱氣,不同于一般奶茶的甜膩味兒,屬于茶葉獨有的清香撲面而來,這是産自某市的仙霧鳳茗,是好茶

江頤之好奇地接過那杯熱騰騰的奶茶,纖細修長的手指将它遞到嘴邊,嘴唇輕抿了一口

牛奶醇厚,茶葉馥郁,滋味回甘,甜度适中,既不令人發膩也沒有遮住茶葉本身的味道

真是不錯呢,那雙漂亮的丹鳳眼笑得更彎了

徐硯視線向下,目光卻在江頤之的唇部駐足了一會兒

也不知道江頤之是怎麽喝的,也許是牛奶裝得滿了,也許是紅糖放得少了,總之,奶漬淘氣跑到了嘴角,白得顯眼

江頤之沒有注意到她的目光,竟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下嘴唇,室內很亮堂,那紅嫩靈活的舌尖被徐硯看得分明,真是性感無比

妖媚,性感,風情,漂亮從來就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詞語,而是從一個細微的動作,或者是從一個不經意的瞬間中,由內而外散發出的一種魅力

可能是一個眼神,可能是簡單的一個側頭,也可能是一個音節,不管怎樣,總會讓人覺得,她本該就是這樣

徐硯極不自然地挪開視線,只是默默掃碼付錢,耳畔卻冷不丁傳來許楓眠的聲音

“哼,我和學姐還是一個學校的呢,學姐也不請學妹喝一杯奶茶,不過。”

許楓眠先是不服氣地哼了一聲,随後眼神又滴溜溜轉了一圈,話鋒一轉

“不過學姐要是把那個江姐姐的微信推給我,我就不計較了。”

徐硯看着許楓眠的嘴角忍不住翹起又趕忙壓下來的樣子,頓時輕笑出聲,也不在意對方的“小心機”

她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也不回答對方的要求,“下次請你喝,太晚了,早點回家。”

說罷就拉着江頤之離開了長歌

兩個人并排走着,徐硯打着手電,沿着來時的路往回走,江頤之還捧着那杯奶茶,天氣熱,奶茶依舊冒着熱氣,江頤之只能小口小口地啜飲

“今晚我感覺到有東西在偷窺我,感覺是鬼。”

“我來你店裏的時候感受到了,實力還挺強的。”

說完瞥了眼一旁的人,果不其然,在說到鬼很強的時候,某人的臉色明顯有些不好看

江頤之心裏偷笑,語調一轉,“當然沒我厲害了,只是我一個不留神兒就讓它跑了,你最近注意點。”

沒人回答她,只是感覺身邊的人不動聲色地往自己身旁湊了湊,仔細感受還能發現對方的身子在發抖

江頤之看向身邊的人,疑惑地問道,“怎麽了?不用…”

害怕兩個字還沒說出口,江頤之就知道了答案

她順着徐硯的目光看去,兩個人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十字路口,澄水小區已經在對面了,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一個紙人低着頭跪在十字路口,面前擺了一個火盆,盆中的紙灰正不斷順着熱空氣向上飄着,火光漫天

似是感受到對方的存在,紙人嚯地擡起了頭,面部上依舊是詭異的妝容,嘴角還帶着獰笑

它身上的孝衣破破爛爛,到處都是猩紅的血跡,兩只眼白過多的眼睛一只盯着徐硯,一只盯着江頤之,怨毒的目光令徐硯頭皮發麻

一陣夜風吹過,送來的空氣中裹挾着刺鼻濃郁的血腥味和燒焦味,幾欲令人作嘔

隔着馬路,雙方就這麽對視着

突然,令人不解的一幕出現了

詭異的紙人竟自己跳入了火盆,火焰咻地順着它的腿部爬了上去,并迅速蔓延開來

先是腿,後是腰腹,最後是頭,那滿懷惡意的獰笑一直挂在臉上,黑灰一點點蠶食着紙人,火焰所及之處發出了噼裏啪啦的聲響,鼻尖傳來一股皮肉燒焦的惡臭

兩個人就在對面靜靜看着紙人被烈火吞噬,十幾秒的時間就徹底消失不見

如果不是那個火盆還有殘餘的火焰在燃燒,以及空氣中不曾散去的焦臭,徐硯差點以為這只是幻覺

“走吧。”江頤之的聲音沉了下來,面容上竟是罕見的凝重

徐硯面部僵硬,似是還沒緩過來,此刻居然不知道是先邁左腿還是右腿

江頤之見狀,主動牽住了她的手臂,徐硯傻傻地被拉着向前走

感受到胳膊上傳來的溫度,真實又溫暖,徐硯漸漸松緩下來,她忍不住回頭看向紙人消失的地方,眉頭緊緊擰成了一個川字

這到底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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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新同事

第五章 新同事

抛去悶熱和高溫,夏天也許是最惬意的季節

禽鳥叽喳,蟬蟲高鳴,蔥綠的樹葉盛着滿滿的陽光,搖搖晃晃,總有些金黃在不經意間溢灑出來,躍到地上,留下層層斑駁樹影

每到晌午的時候,居民樓的外面總是飄着各種各樣的飯香,徐硯以前聞過許多種香味,有蒜末在油鍋裏炒出的蒜香,有排骨彌漫出的香味,她偶有興致的時候還會偷偷猜一猜他們放了什麽佐料

每到這個時候,總有饑腸辘辘的行人總會加快步伐朝家中趕去,或許心裏還會情不自禁地想着,中午有什麽好吃的呢?要是迎接貪嘴的孩子只有一碟白菜,那嘴角肯定會高高撅起

家,永遠是人們的歸途,只可惜不是她的

只是今天不太一樣,有人在等她做飯,等她吃飯,被需要的感覺有些奇妙,這是徐硯不曾體驗過的感覺

淘米、加水、蒸煮,洗菜、切塊、焯水,江頤之家裏的廚具一應俱全,徐硯的準備工作也在有序進行着

趁着高壓鍋工作的間隙,徐硯擡頭朝着客廳偷偷看了一眼,她的好房東此刻正彎曲着小腿靠在沙發上

看着她慢條斯理撕開包裝小口,右手把薯片輕輕送入口中,微眯着雙眼細細咂着,像是吃到了貓兒吃到了心愛小魚幹,動作優雅流暢,明明只是吃個薯片,卻偏偏吃出了西餐的感覺

真是個妖精!

一個在客廳,一個在廚房,她在看電視,她在看着她,鬼使神差地,一個詞在徐硯心中閃過

歲月靜好

“洗手吃飯了。”

“來了。”

當江頤之擦着手來到餐桌旁時,桌上已經擺好了三盤菜,一道菜椒攤雞蛋、一道拍黃瓜、一道土豆炖牛肉,黃瓜的清香混合着炖肉的香味順着鼻尖滑到了胃裏

還沒吃呢,肚子也沒來得及發出抗議,江頤之就覺得她已經飽了,香飽的

“坐下吃飯。”

江小姐彎腰圍着桌子轉來轉去,一會兒湊近聞聞,一會兒放大看看,時不時發出驚呼,宛如一個不谙世事的孩子

徐硯端着兩碗白米飯走進客廳時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米飯擺好,就一瞬間的工夫,江頤之已經端坐在椅子上,雙手疊放得整整齊齊,像是在進行吃飯前的儀式

徐硯失笑,心下不自覺又對她親近了幾分

“手藝不錯啊。”

江頤之吃得開心,眼角盡是壓不住的笑意,吃相雖好,速度卻不慢,一雙筷子被她使得活靈活現

徐硯只是夾了幾塊脆黃瓜,她一向不重口腹之欲,所以不怎麽動筷子

“怎麽不吃肉?快吃快吃。”

江頤之看到徐硯光吃素菜,立刻就不樂意了,怎麽說呢?飯要一起吃才香

她也不管徐硯同不同意,用筷子夾了好些雞蛋和牛肉放到她碗中

徐硯看着暴風式吸入的女人,又看向碗裏的菜,突然笑了,不是那種勾起嘴角淡淡的笑,也不是刻意克制的笑,而是真正意義上的笑

她低頭看着碗沿兒,黃澄澄的土豆靜靜趴在米飯上,手裏的筷子不自覺在虛空中輕輕點了幾下

這會兒,徐硯那素來倔強的潔癖這會兒跟死了一樣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手藝為什麽這麽好。”江頤之似乎也察覺到自己吃得太快,可這怨不得自己,太久沒吃到好吃的飯了,她有些收不住

只是,自己應該沒有做出失禮的動作吧,她偷偷擡起眼皮,飛快瞄了眼徐硯

“我啊,什麽都會。”

徐硯聞言放下筷子,左手支着頭,目不轉睛地盯着江頤之

該死!強迫症又犯了!

猶豫幾許,她還是忍不住遞給江頤之一張紙,怕人誤會,趕緊點了點嘴角的位置

“嘴角有米。”

江頤之:“…”

真是的,就不會裝作看不見嗎?不知道我會不好意思嗎?

江頤之憤憤,她扯過徐硯遞到半空中的紙,胡亂在唇上揉着,柔嫩的唇部哪兒經得起暴力□□,幾乎是同時,皮膚表面就泛起了紅

徐硯“…”

下午還要上班,臨出門時,徐硯告訴江頤之,如果她在家裏嫌悶,就出去轉轉,東江是歷史遺址,古街縱橫交錯,小吃遍地,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江頤之沒好意思告訴她自己早把東江轉了遍

“不要去東南邊的武朝墓葬群,那地方是帝王陵墓,陰氣重。”

想了想,徐硯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己的房東,畢竟她看着就像個閑不住的主

“好的好的,你快上班去吧,晚上我接你。”

江頤之把人推出門外,武朝墓葬群?自己早都去過了,那地方又荒又涼,沒什麽稀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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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門口,宋玥如帶着四個員工站在門前,旁邊還有位陌生女人。當然,最顯眼的是停在門口的那輛紅色跑車,張揚中又帶着野性

四個員工站成一排,宋玥如指着他們正朝着陌生女人說些什麽,這是來領導了?

“小徐啊,你來了。”宋玥如笑着,熱情地将徐硯拉了過來,“給你介紹下,這是新來的同事,顧輕舟,小顧啊,這是徐硯。”

“你好,我叫顧輕舟,輕舟已過萬重山的輕舟,今年23歲,以後共事,請多多關照。”

顧輕舟很外向,看着面前高高瘦瘦的同事,嘴角露出了一絲友好的笑容

“你好,我叫徐硯。”徐硯點點頭,神色淡淡,禮貌且疏離

兩個人旁若無人地自我介紹,一冷一熱,一旁的人都替她們尴尬

顧輕舟也不在意,嘴角依舊挂着那抹笑,宋玥如了解徐硯的性格,就是清清冷冷的性子,擔心氣氛冷下來,她趕忙打着圓場

“別在外面站着,走吧,帶小顧熟悉下我們的業務。”

說罷便領着衆人朝店內走去,徐硯跟在最後,目光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停在門口的法拉利,車頭那匹黑馬高高躍起,如同車身一樣高傲

“小顧啊,你來得可真巧,我這剛打算跟小徐她們說呢,店的面積有點小,會損失很多客源。”

“店裏明天就要裝修了,順便再換種風格,你們一周後再來上班吧。”

或許是地段好的緣故,現在長歌的門口每天都排着長隊,夜間還好,日頭大些的時候也不好讓客人們都在外面暴曬

“哇!老板萬歲!”

許楓眠幾個人眼睛都要放光了,這可是整整一周帶薪休假啊

看着幾個人高興得手舞足蹈,宋玥如不由笑罵,“瞧你們那樣兒,我平時虧待你們了?”

到底還是怕這群年輕人心浮氣躁,末了,老板忍不住又多加了一句:“下午好好幹,都認真點,不要怠慢了顧客,我們的口號是?!”

“東江奶茶有長歌!”

“我服務,你唠嗑!”

“文明禮貌人人和,衛生奶茶你來喝!”

還怪押韻的

幾乎是條件反射,除了徐硯和顧輕舟,剩下的員工把身子繃得筆直,聲音洪亮,頓時引來周圍人的輕笑

“小顧啊,以後你就和小徐一起在倉庫吧,兩個女孩子要互幫互助,走吧,我帶你先去看看。”

背後有人輕輕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徐硯扭頭一看,卻發現許楓眠眼神多了幾分警惕,不由低聲問道

“怎麽了?”

小姑娘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圍沒有什麽人,許楓眠才踮起腳尖,悄悄趴在學姐耳邊小聲說道

“學姐,不要離顧輕舟太近,因為家裏有熟人,我認識那顧輕舟,顧輕舟的顧,是東江顧氏的顧。”

她可沒忘記剛才在門口,顧輕舟看見自己時明顯有些意外的眼神,顧家人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裏

許楓眠有些擔心,顧家人沒一個省油的,今天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這裏,是有什麽東西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嗎?

“顧家?”徐硯覺得自己好像聽說過

大家族裏狗血事件可以晚到,但是從來就不會缺席,就連徐硯這位電子設備絕緣體都無意間吃過他們家的瓜,那會兒徐學霸大三,網上就曝出了京城某公子包下十架飛機高調表白顧家長女的新聞

其實不僅是東江市,在全國內,顧家都是數一數二的,天下姓顧的無數,但論財力、論人脈,排上號的只這一家

顧家世代紮根在東江,各領域都有涉獵,黑白通吃,誰也不知道他們的底蘊有多深厚

“對,尤其是顧家現任家主顧憲和他的六個子女們,一個個心眼多,手段毒,就那個顧輕舟,也不是什麽好鳥。”

許楓眠神色憤憤,似乎對顧輕舟有很大意見

“我明白了,謝謝提醒。”徐硯看着兩個人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

有一個問題她不懂,顧千金找工作可以理解,只是,為什麽非要開着輛騷氣的跑車?

就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

由于多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同事,下午工作時,徐硯感到非常不自在

而一旁的人卻是渾然不覺,只是賣力地卸着箱子,時不時還主動和徐硯說上幾句,絲毫不介意對方的冷淡

今天天氣格外悶熱,滾滾熱浪在空氣中四處流竄,稍微一動便覺得身上粘膩得很,更別說幹活的人了

汗水源源不斷地從毛孔滲出,又慢慢彙聚成一股股小溪流,直順着額頭滾入脖頸,最後再把衣服浸透

徐硯讨厭這種黏不拉幾的感覺

“徐硯,我看咱倆差不多大,你哪年的?”

顧輕舟絲毫沒有大小姐的嬌氣,她用手背狠狠拭了一把額頭,灰塵混着汗水在臉上留下一道髒兮兮的泥印子

連那身價值不菲的衣褲也沾染了塵土,這白一塊兒那白一塊兒的,栗色的頭發因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在頭皮上,顯得她整個人有些狼狽

“94年。”

言簡意赅的幾個音節,多一個字都懶得說,一貫是徐硯的風格

“真是巧了!我也是94年的!我三月三,你幾月的?”

顧輕舟明顯有些驚喜,她站直了身子,來回走了兩步,最後站在徐硯面前

今天的巧合有點多啊,許楓眠上午還“正巧”和自己一個學校呢

徐硯不理解這個人反應為什麽會這麽大,出于禮貌,她還是認真回答了這個問題

“七月二十一。”

“那我比你大,你應該喊我姐姐。”顧輕舟眉眼盈盈,就好像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真是幼稚!

徐硯懶得說話,也沒有再聊下去的欲望,只是旁若無人地繼續清點貨物

“還挺有個性。”

被冷落的顧輕舟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地,長腿蹬在一旁的石墩上,也不覺得尴尬

她盯着徐硯忙碌的背影,嘴角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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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前面會比較慢熱,算是鋪墊

第 4 章 小日常

第四章 小日常

九點十分

徐硯猛然想起自己還要上班,來不及再多說些什麽,跟江頤之打了聲招呼後就風風火火出了門

家裏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江頤之惬意地泡了個澡後把自己埋進了柔軟的沙發

“真舒服啊!”

江頤之心滿意足地發出一聲謂嘆

沙發上的人慢條斯理地打着字,纖細素淨的手卻不如外觀看上去柔弱無力,方方正正的方塊字一個一個從指尖蹦出,帶着霸道和張揚

那伸出來的半截小腿有一搭沒一搭晃動着,腳趾瑩潤雪白,拖鞋半挂在足尖,要掉不掉的樣子,偶爾還能滴溜溜轉個圈兒,整個人寧靜閑适,像只慵懶名貴的波斯貓

澄水小區業主微信群

【201女皇陛下】:“201來了一位生人,是我的租戶,從今天開始這人我罩着,你們喜歡吓唬誰我不管,但這個人不行,如果有忍不住的,我不介意給你們贈送一套青煙袅袅套餐,聽懂的請扣1。”

【403小小飛豬精】:“女皇女皇,我沒有吓她,我昨晚一直在睡覺哦。”

【202唢吶團團長】:“1111,以後我晚上不吹唢吶了!”

【601瓜田李下的李田】:“@403小小飛豬精,陛下說的是今天開始,你腦子沒事兒吧???”

【402小小飛豬精】:“1”

【301搖頭妹】:“111111111111”

【602我在你背後】:“我說,咱們就這麽屈服了?老子住這裏好些年了,死前搞了不少女的,今天憑什麽要聽一個女人的話?!”

【101清新男榛子】:“啊啊啊,@602我在你背後,你要死不要拉上我們啊!退!退!退!”

【102見鬼小黑貓】:“對,要死你死,S13,@602我在你背後。”

【502跳跳僵屍跳不動】:“1”

【401讓我吸口精氣行不行】:“1”

江頤之看着“1”迅速刷屏,嘴角揚起一抹冷笑,蠢鬼哪裏有,她自然沒有錯過那則挑釁的信息

坐起身随手把手機塞進褲兜,江頤之拉開屋門,哼着小曲兒徑直朝樓上走去

【602我在你背後】:“哈哈哈,一群膽小鬼!冥界都不能把老子怎麽樣!老子還怕一個女的?@201女皇陛下”

【502跳跳僵屍跳不動】:“@602我在你背上,別說了!蠢貨!我看見女皇上樓了!”

【601瓜田李下的李田】:“@全體成員,陛下已經到達602!所有人!讓我們一起祝602一路走好!”

業主群裏已經炸翻天了,而小區裏卻一片寂靜,噔噔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中間回響

602的房主只覺得那雙腳每一步都踩到自己心裏,像是死亡的前奏,它此刻有些後悔自己一時的嘴嗨

掉漆的綠色鐵皮門關得嚴嚴實實,江頤之沒有立刻進去,反而先掏出手機對着門口按下了快門

真醜!

601的業主正躲在門後偷看,江頤之懶得理它,只輕輕一揮手,整扇綠皮門便自動向裏飛去

“嘭!”

一聲巨響傳來,鐵皮門深深嵌進牆裏,江頤之掃了眼四周,客廳空蕩蕩的,并沒有看見鬼的身影

靜默片刻,女人小臂肌肉突然繃緊,右手曲成爪狀,狠狠抓向身側,一個高高瘦瘦的男鬼自半空摔下,趴在地上喘着粗氣兒,像一條擱淺的魚

這一摔摔得極重,男鬼還沒來得及吭聲,三魂七魄立馬就散了三分之二,魂體也變得透明起來

江頤之又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連同外面那張照片一起發到了群裏

【201女皇陛下】:“#圖片#”

【201女皇陛下】:“#圖片#”

【201女皇陛下】:“兒童套餐已到位,不要試圖挑釁我,請各位以此警戒。”

江頤之還是留手了

兒童套餐是散了二魂三魄,那麽成人套餐呢,說不定還有雙人餐、三人餐,甚至全家福?

衆鬼怪一時間捧着手機齊齊打了個寒顫,心下更是對江頤之又敬又怕!

【201女皇陛下】:“聽懂請扣2。”

衆鬼怪急忙行動起來,你追我趕地扣着數字,生怕比別人慢了一步

江頤之對徐硯确實沒有別的目的,并且身為房東,她很負責任地承擔起了保護徐硯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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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奶茶店

徐硯不知道小區裏發生的事兒,把房子的事情談攏後才想起自己還要上班

匆忙之間加了對方的微信,一路火急火燎地跑過來,結果還是遲到了

當站在店門口時,徐硯欲哭無淚,擡手看了看表,自己竟然遲到了一個小時!

奶茶店店主宋玥如是一個漂亮的單親媽媽,早年帶着女兒到東江打拼,生活的艱辛讓這個女人的眼角染上了歲月的細痕

她沒有計較徐硯的遲到,相反更心疼面前的女孩兒

一個人出來打工掙錢不容易,更何況她平時工作本就認真細致,待人又禮貌熱情,為店裏增加了不少回頭客

沒有人不喜歡真誠的人

“沒事兒,小徐啊,以後有什麽事情盡管去做,晚一會兒來也沒多大問題。”

纖細的手掌微微拍拍徐硯的肩膀,宋玥如知道徐硯最近在找房子,看着眼前清麗瘦弱的女孩兒為生計四處奔走,眼下也不免劃過一絲憐惜

“謝謝老板,我會努力的。”

徐硯感激地笑笑,她當然理解宋玥如的好意,對方在工作上對自己一直多有照顧

說實話,徐硯一點也不喜歡這個世界,從落後農村走出來的她,一路上遇見了太多的人情冷暖

她只是一個普通人,說得再現實一點,她只是一個在底層摸爬滾打的普通人,就像現在這樣,每日奔波,只為找尋一個容身之地

這就像是南極的冰川,站得高就是冒出海面的那部分,剩下的要麽是在水下,要麽就是在更深的水下,水下有多深有多暗,下面的人才知道

但徐硯又覺得她很幸運,自己雖然只是個普通人,但小人物也有自己的使命,所以她無所畏懼

“去吧,準備準備。”

宋玥如微笑地看着徐硯,這孩子她真是越看越喜歡

奶茶店的員工不多,帶上徐硯自己也就五個,另外四個中,除了有兩個是正式員工,剩下都是假期兼職的學生,二女一男,最小的才十八歲

雖然店內空間逼仄,但是客流量多,出于徐硯沒有調制奶茶的經驗,宋玥把她分配到了裝卸的崗位,工作內容也簡單,店主剛開始還不好意思讓女生裝卸,但是人手真的不夠

徐硯本人倒是無所謂,小時候跟着父母外出務工,爸媽每天眼裏除了工作就只有弟弟,更別說擠出時間整理家務了,所以她很小就學會了獨立,自己做飯、自己上下學

那個時候洗衣機都是稀罕物,小小的徐硯經常吃力地掂着裝滿水的塑料桶,要麽捏着衣角一點一點搓洗,要麽跪在地上一寸一寸擦着地板,從小到大就是這麽過來的,一米七五的個子,看着瘦瘦弱弱,力氣卻是很大

況且在奶茶店做裝卸工比在工地搬磚強,最起碼環境不艱苦,徐硯很知足

倉庫在後門,按理說上班時間除了工作人員這裏基本沒什麽人,徐硯喜靜,在這地方幹活也樂得自在

當一個人全心全意投入工作時,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11:45

徐硯擡手看看表,還有十五分鐘就要下班了,她需要回去給江頤之做飯

正當她仔細疊着工作服時,許楓眠闖入了視野,是那個年紀最小的姑娘,徐硯認得她,小姑娘長得靈動,幹活也同樣認真負責,徐硯每次看到她總能想起十八歲的自己

徐硯手上動作不停,靜靜等着她的下文,可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是有什麽事兒嗎?”

于是停下了手中的活兒,轉頭看着她

這是許楓眠入職以來第一次近距離觀察徐硯,徐硯平時太獨了,幾乎不怎麽與她們這些同事交流,平常僅止步于點頭示意

對面的女人不帶妝容,頭發被随意紮在腦後,瞳孔漆黑深邃,眉毛根根分明貼在眉骨上,她面色有些蒼白,臉上不帶一絲妝容,許楓眠喜歡這種清清冷冷的類型

“沒什麽,就是,就是早上聽見老板提到你,跟我們聊了幾句,她說你是A大畢業的,那不巧了嘛,我今年也考上了A大!學姐你是什麽專業的呀?”

看着對方眼裏閃過一絲了然,許楓眠雙頰微紅,更覺得不好意思了,這個年紀的她還有慕強心理,她覺得徐硯長了一張學霸臉,看着就是別人家的孩子

許楓眠臉上還帶着獨屬于少年人的青澀懵懂,歲月真是一把殺豬刀,不過相差四年,就有一種時過境遷之感,徐硯頗覺感慨

“我也是中文系。”

對方是自己的直系學妹,徐硯嘴角似乎勾起一絲微笑,清冷的五官顯得有些柔和

“哇!太巧了吧!我可以加你微信嗎?學姐?”

徐硯居然和自己一個專業!這世界也太小了吧?!

許楓眠再次感受到人與人之間那奇妙的緣分

“當然。”

徐硯并不覺得有什麽,如果可以,她不介意給小學妹提供一些學習建議

許楓眠得償所願,也不再好意思再繼續纏着學姐,兩個人出了長歌後便分道揚镳

徐硯畢竟是學姐,她并沒有直接離開,而是站在原地目送着許楓眠,小姑娘坐上了一輛私家車,看着汽車逐漸消失在視野中,她不再停留,向右拐進了大型超市

看着琳琅滿目的菜品,徐硯站着沒動,想了想,掏出手機給江頤之發了條消息

“中午想吃什麽?我買點菜,你有什麽忌口的嗎?”

對方回複得很快,沒過幾秒,一條消息蹦了出來

“我不忌口,什麽都可以吃,今天我想吃炖土豆。”

“好的。”

喜歡吃土豆?

徐硯有些意外,刻板印象中,她以為漂亮的女人都喜歡吃燕窩、桃膠那類保養的東西

“人與人還是不同啊!”徐硯感慨。

推着小車來到生鮮區,看着眼前黃澄澄的小土豆,徐硯伸出右手輕輕捏了捏,選了三四個偏軟的,這樣的土豆炖出來口感細膩綿軟,如果是炒土豆絲兒的話就選那種硬一些的,吃起來就比較爽脆

想吃土豆也不能光吃土豆,徐硯又挑了一塊新鮮牛肉,中午的主打菜就是土豆炖牛肉了,她以前做過,味道很不錯的

她轉了幾圈,又挑了些家常菜和小零嘴兒,徐硯記得女孩子們都喜歡吃這個,江頤之應該也會喜歡

時間差不多了,下午還要上班,徐硯沒有多待,買完後立刻奔向了結賬處

723.5元

徐硯也不覺得肉痛,雖然平日節儉,但自己從來都分得清,該花的錢就是得花,江頤之幫了自己這麽大的忙,自己沒必要在一些方面斤斤計較

就這樣,她就提着兩大購物袋風風火火趕回了小區

電視裏正在播放言情劇,男主和女二此刻正吻得難舍難分,聽到外面的動靜,一只手舉着遙控器按下了暫停鍵

貓在沙發上的江頤之耳朵一動,徐硯剛走進單元,她就知道人回來了,塑料袋擦着褲子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音,瞧這動靜,估計買了不少東西

一想到中午有飯吃,江頤之就有些興奮,這個新室友會給自己做些什麽呢?

她從蘇醒到現在都沒怎麽吃過飯,一來她不會做飯,二來她嫌外面的飯不幹淨,旬弋倒是會時不時找些野果給自己解解饞,但是很可惜,它也不會做飯

江頤之總覺得自己以前應該是一個貪嘴的小姑娘,要不然看別人吃飯怎麽會那麽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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