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鬼敲門
女房東和她的租客第一時間就聽說了平陵詭異男屍的事情
原因是江頤之喜歡在吃飯的時候看《哈哈哈大本營》,正好趕上那條緊急新聞
武朝墓葬群?徐硯暗自慶幸,上次她跟江頤之提了一嘴,那種地方果然容易鬧鬼
“怎麽,感興趣?咱們去轉轉?”江頤之瞧着她看得津津有味,以為她對這個感興趣
聞言徐硯趕忙搖頭,開玩笑,她本來膽子就小,鬼不來找她就不錯了
江頤之斜睨了一眼,只得無趣地撇撇嘴
夜深了,徐硯拎着睡衣去洗澡,鏡子前的女人緩緩褪去衣服,白皙無暇的身體一覽無遺,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自己長胖了些
女人微微側身,一尊高貴華麗的金凰靜靜騰空在背部,呈展翅之姿,精致的翎羽泛着金光,鳳凰的頭部微微昂起,盡顯清高孤傲
天外鳳凰來,是客不是客?
房間只開了一盞暖黃色的床頭燈,徐硯洗完澡躺在床上,小鳳凰在空中盤旋兩圈後落在了床頭,兩只淡金色的瞳孔泛着神異的光彩
“望戌,你還記得我嗎?”小鳳凰口吐人言,雖然明知道答案,可眼底依舊滿是期待
“不記得了。”
目光從鳳凰身上一寸寸掃過,試圖從她身上找出一絲熟悉之感,只可惜…
徐硯搖搖頭,表示她确實沒有印象
也難怪,經歷了數世輪回,面前的人容貌依舊,可再也不是望戌了,鳳凰有些失望
“你現在,是叫徐硯?”
徐硯點頭
“我叫寤臧。”
小鳳凰眯了眯眼,盡管那人忘卻前塵,可骨子裏一如當初的清冷絕逸,她不是她,但她還是她
“那,你還記得溟青嗎?”
寤臧試探性地開了口,淡金色的瞳孔緊盯着徐硯,不肯放過對方一絲一毫的變化
溟青?腦中迅速掠過一道白霧,但是它消失得太快了,等徐硯反應過來時已無處可尋
“不記得了。”徐硯再次搖頭,分明是不記得了,可是心下卻莫名有些酸脹
不記得了…還是那四個字
時過境遷人依舊,物是人非事事休,寤臧眼中翻滾着複雜的情緒,只覺得心裏沉甸甸的,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前塵已了,可往事真的能随風而去嗎
寤臧覺得不能,她悲哀地發現,時間可以讓萬物變遷,卻唯獨不能磨平心裏缺失的那一塊
少了,就是少了
即便時光流轉,可當寤臧睜開眼看到那個人時,自己沉寂數千載的心依舊會為她狠狠跳動,這是事實
徐硯眼簾低垂,沒有說話
“你,怎麽不問我之前的事情?”寤臧有些疑惑
她雖然愛望戌愛得要死,可她愛得光明磊落,最不屑使些小絆子,今天附在她身上也不是自己的本意
只要是她想知道的,自己一定如實相告
“沒必要,我是徐硯,不是別人。”徐硯搖頭,雖然心裏有很多問題,但骨子裏的驕傲要求她自己去尋找答案
寤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毫無疑問,當徐硯說出那番話時,內心無疑是欣喜的,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有一次機會呢
望戌…如果你依舊愛上她…我一定祝你幸福
只是這一次…可不可以也讓我主動一下?
“在你之前,也有個人化作一道光跑到我身上了,你知道她在哪裏嗎?”
徐硯還是問了一句,她不是不相信旬弋,只是身上多出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心下還是有些不适應
能和自己一樣進入徐硯的識海,想必也和望戌的關系不簡單
鳳凰老早就感受到那個神秘女人的存在了,只是她選擇把自己深深封進徐硯的識海深處
寤臧原本還想去和新鄰居打招呼來着,結果人家根本就不搭理自己
鳳凰永遠不會騙望戌,既然徐硯問起來了,她抖了抖翎羽,很爽快地開了口
“她來得比我早,在你識海深處呢,我也不知道她長什麽樣,不過你不用擔心,她不會傷害你。”
看着面前縮小版的鳳凰,傲嬌的模樣像只炸毛的小鳥,明明剛認識不久,自己心下竟覺得十分親近
徐硯伸出指頭戳了戳寤臧的腦袋,嘴角微微勾起一絲笑意,“相信你。”
原本因為她的話而歡喜過頭的小鳳凰卻因對方的動作炸了毛
自己可是神獸诶,怎麽能随随便便被人戳腦袋!
寤臧很生氣,她化作一道金光鑽回了徐硯的腦袋,怎麽都不肯出來,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徐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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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晚了,生活在鬧市的人們總有千姿百态的夜生活,有人在熬夜追劇,有人在酒吧搖頭晃腦,有人在床榻抵死纏綿
不過更多的則是早早關燈睡覺,江頤之和徐硯就屬于後者,但是總會有些意外,比如說今晚
有些人就算不主動去找鬼,也不見得鬼不來找她們
半夜十二點整,外面突然傳來了緩慢又沉重的敲門聲,咚~咚~咚,在寂靜的夜中格外刺耳
睡眠本就淺的徐硯從夢中驚醒,她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沒有開燈
人在黑暗中聽覺總會變得格外敏銳,徐硯仔細聽着,發現聲音來自樓道,這令她的心微微放下了一些
毫無疑問,這個場景有些熟悉
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徐硯忘記了自己身邊還有一只鳳凰神獸
“徐硯,有我在,你怎麽還擔心呀!”小鳳凰跳到床頭,兩只翅膀叉在肚子上,頭歪向一邊,小嘴輕輕撅起,顯得很不服氣
“沒有。”徐硯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給江頤之發了消息,對方回複得很快
【醒了沒,你有沒有聽到聲音?】
【聽到了,屋裏有結界,外面那東西進不來,就只能敲門喽】
次卧離外面樓道最近,那東西還在敲門,沒完沒了,沉悶的聲響讓徐硯有些心慌,也顧不得唐突了
【大半夜鬼敲門太詭異了,要不把它趕走吧】
小鳳凰:“…”
江頤之沒有回複,過了幾秒,徐硯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黑影溜了進來
徐硯吓了一大跳,差點又厥過去
門口的黑影眼疾手快地掐住了她的人中,又瞥了一眼那只小鳳凰,壓低聲音說道,“是我,別暈!”
鼻尖嗅到熟悉的香味,徐硯提起的心徹底放回了肚子裏,大家都是女孩子,可江頤之總是能給她一種安心的感覺
可柔軟冰涼的指腹按在唇上,非但不能讓嘴唇冷卻下來,反而逐漸升溫,連帶着雙頰都泛起了絲絲燙意
正當她思考接下來該做什麽時,那只素手就離開了,順便送來一陣微弱的涼風,徐硯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無厘頭的失落
寤臧在一旁瞪大了眼睛,一臉古怪地看着徐硯,曾經不可一世的神君大人居然差點被吓暈?
徐硯【外面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江頤之【根據氣息,應該是個鬼】
徐硯【那能把它趕走嗎,很吵】
江頤之【我要睡美容覺,大半夜不想打架,要去你去】
徐硯【你是不是害怕了】
江頤之【妹妹,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狗頭#狗頭#】
徐硯【我真不怕,那現在怎麽辦】
江頤之【還能怎麽辦,睡覺!我把被子也帶來了】
女人打了個地鋪,手法娴熟地鋪好被子,然後一溜煙鑽進了被窩,醞釀着睡意
無奈,徐硯只得撈過一旁的小毯子,把寤臧塞進去,然後閉上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客廳外的敲門聲不知疲憊地響着,機械又呆滞
兩人一鳥在黑暗中要麽大眼對小眼,要麽都對着天花板發呆
“要不,咱們下盤五子棋?”徐硯率先出了聲
暴躁的房東終于忍不住了,她一把掀開被子,赤腳走出房門
徐硯也起了身,拍拍寤臧,讓她先回識海,又順手拎起一雙粉色兔兔拖鞋
那東西似乎感知到屋內動靜,總算不再敲門,兩個人的耳根子終于清淨了些
站在客廳的江頤之面無表情,右手卻狠狠抓向門外,一個鮮血淋漓的身影踉踉跄跄地摔在了地上
“你有一秒鐘的時間哦~要不要考慮~收起身上的血呢?”
“弄髒了我的地毯~你可是賠不起呢。”江頤之居高臨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鬼魂
還是她一貫調笑的語調,可是配上那面無表情的模樣,卻透出寒意和毋庸置疑,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王
這是徐硯第一次見到她如此強勢的模樣
但是她并不讨厭,只默默把拖鞋放在江頤之面前,那雙晶瑩精致的玉足在眼前放大又縮小
女人瞥了她一眼,也默默擡腳穿上
跪在地上的鬼魂瑟瑟發抖,幾乎是瞬間,他就恢複了正常的形态,他知道這個女人很強大,但是沒想到僅僅一個照面,他就有了魂飛魄散的征兆
“你好好的游魂不做,大半夜敲我家門幹什麽?”江頤之坐回了沙發上,擡起手掌,漫不經心地看着其中的紋路
沒了血污的男鬼模樣還算清秀,他穿着校服,看樣子是個學生
那雙漂亮的手在男鬼眼中卻像死神的鐮刀,仿佛下一刻,就會毫不猶豫地收割自己的性命
他戰戰兢兢地跪着,哪裏還敢隐瞞
“你就是那個失蹤學生鄭某?”男鬼的模樣有些眼熟,徐硯想起了那網上那傳瘋了的原圖
鄭力聞言看了一眼站在那兒的女人,身材高挑,氣質清逸,她斜斜倚靠在沙發扶手旁,臉上那淡然的表情與江頤之如出一轍
得,都是不好惹的主
“我聽別的鬼說,這個小區201室的主人實力很強,我的肉身丢了,所以來找你們。”
江頤之聞言挑了挑眉,先給人戴高帽再示弱,這小子還怪有心思,她剛要開口說話,卻被徐硯搶了話頭
“別的鬼說的?哪個鬼?在哪兒說的?說了什麽?”
誰都知道鬼話不可信
怎麽不按套路出牌?鄭力畢竟是個學生,他以為對方會先問自己發生了什麽,畢竟自己長得也像一個乖乖男
這下好了,原本的說辭沒了用武之地,他那張本就慘白的臉此刻變得更加灰敗
江頤之沒有吭聲,只是目不轉睛地看着男鬼
滴答~滴答~
客廳挂鐘上的指針一分一秒地走着,在某個鬼心裏卻像是一張催命符
室內的氣壓越來越低,鄭力驚懼地看向沙發上那又開始把玩手指的女人,一下子慌得口不擇言
“別,別殺我!是,是那個老皇帝!”
“他給我的靈魂打下了印記!要我把你們騙到它的陵寝,我不是故意要騙你們的,別殺我!”鄭力抱着頭在地上瑟瑟發抖
他也不想來,只是那老皇帝當着的面吃了好幾只鬼,其中幾個還是熟面孔,都是經常和自己一起出去玩的狐朋狗友
威壓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江頤之冷笑一聲,到底是個孩子,還是不禁吓
老皇帝就是平陵的主人——康厲王
後人對于這個皇帝的評價有褒有貶,徐硯曾經有幸參加過國家歷史博物館的講座,在武朝歷代帝王中,他是唯一一位谥號為王的皇帝
康厲王名喚秦受,十三歲登基,為帝七載,前期省刑減賦、寬以待民,可後期卻篤信黃老之術,變得剛愎自用、黑白颠倒
為追奉長生,甚至令地方每月擇童男童女各五百入宮,後又聽信讒言佞語,從簡的陵寝幾經重建而變得極盡奢華
只是後來康厲王不知所終,僅給兒子留下一封退位诏書,并要求新皇即位後立刻封死平陵,任何人不得出入
《武史》記載:“順德七年,康厲王失,宮人求無果,獨退诏置床首,言傳位于昭帝,新帝明日封居陵。”
康厲王的憑空消失在歷史上成了謎題,有人說是飛升成仙,也有人說是替天行道的江湖俠士殺了狗皇帝
總之,說什麽的都有
“告訴我,你們的目的。”
那個“你們”指的是誰不言而喻,江頤之的聲音徹底冷了下來,看向男鬼的眼神宛若是在看一個死人
魂飛魄散的危機感又鋪天蓋地襲來,這次是玩兒真的,鄭力霎時如墜冰窟,魂體更淡了
他戰戰兢兢地望向江頤之,明明屋內只有兩人一鬼,可他總覺得,有好幾道視線正死死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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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民安樂曰康,暴虐無親曰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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