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把劍倒挂在天上。
白光消卻之後, 林問夏便不見了蹤影。
如今轉動的殺陣之內,三位魔修和一位仙門弟子對立而視。
饕餮帶着幸災樂禍的笑容看了眼捂着傷口的季鼎:“你的大師姐呢?把你丢在這不要你了?”
寸骨釘入了骨就很難用尋常手段拔出。作為一件極有攻擊性的法器,它的殺傷力自是沒話說。
而寸骨釘真正的恐怖之處在于, 它會讓人慢慢流逝自己體內的力量, 無論是靈氣還是魔氣。
季鼎冷冷地看了一眼饕餮。
都說魔修挑撥離間的本領很高, 今日他算是見到了。
白芨看了一眼師兄沉重的臉色, 擡頭去望天上轉動的劍:“我們要如何出去?”
雖然不知道這殺陣有什麽玄機,但總歸小心為妙。
腳下是轉動的陣法,天上是轉動的劍。自從進入陣法裏,所有人都沒有挪動一步。
喻永朝轉眸望去, 把這個問題又甩給了她:“師妹以為呢?”
白芨:“我開始懷念二師兄……”
天上的劍轉的她眼暈, 白芨索性把視線放到喻永朝身上。
師兄衣服的材質倒是不錯, 進入秘境這麽久了還沒髒。
她望了望自己的袖口。
很好, 不知道蹭上了什麽,灰撲撲的。
該不會是幻境中清硯宗的骨灰吧?
喻永朝聲音異常地平和:“可惜你的二師兄沒進來。”
“是啊。”白芨瘋狂點頭:“要是他在, 說不定我們現在已經出去了。”
喻永朝:……
這是真沒聽出來還是裝沒聽出來?
他折扇一收:“既然他沒進來,那破陣之法就交給你了。我相信你會是魔界第二個陣法天才。”
白芨:神·色·恍·惚
“大師兄。”她控訴。“我若是不禦扇, 自己徒步走出城主府都會迷路。”
讓她破陣???
不如讓她數數魔石夠不夠給她買小盒子,總好過清硯宗千年後漫天飛舞的好。
不過,魔石?
腳下的陣法有七十二個格子,他們三人分別站在三個不同的格子裏。季鼎站在離他們能有二十個格子的地方。
天上三十六把劍, 腳下七十二個格子, 很難不讓她想到猜錯格子天上的劍就會紮下來的畫面。
她們不敢移動,那用魔石探路呢?
白芨從儲物戒指裏掏出幾塊魔石,在手中注入了魔氣, 輕輕朝着遠處的格子一擲。
喻永朝視線在白芨臉上停留了一會。
奇怪。
師妹居然都不心疼的嗎?
白芨屏着氣等了半晌, 也沒見天上的劍落下來, 這才松了一口氣。
她剛把視線從天上的劍收回,就發現一直在盯着她的喻永朝。
白芨:……
白芨:明白了。
她又從儲物戒指裏拿出兩塊魔石,遞給喻永朝:“師兄你也要扔嗎?”
白芨有些心痛地看了看儲物戒指中剩餘的魔石:“我沒有多少了,師兄你省着點用。”
喻永朝瞥了一眼魔石:“別人是投石問路,你倒好,投錢問路。”
他拿起一塊魔石,往身前最近的格子處輕輕一抛:“你在擂臺下注應該得了不少錢吧。”
白芨看了看幾乎占滿半個空間的魔石袋子:“魔石也算石嘛……奇怪,師兄怎麽知道我去擂臺賭輸贏了?”
喻永朝睨了一眼她。
師妹這愛財如命的性格怎麽可能在賭場忍得住?
他太了解了。
魔石擲在格子裏,發出清脆的響聲。
饕餮看得專注:“看起來,這塊格子也是安全的……”
七十二個格子,她們四個人就占據了四個,魔石投出了兩個,這安全的幾率未免也太大了。
一旁冷眼看着她們的季鼎冷哼了一聲:“這麽畏畏縮縮的做什麽,就算踩到有危險的格子,不會躲開嗎?”
他手裏攥了一塊靈石,心念一動,學着白芨扔到了離他身邊最遠的格子處。
與之前不同的是,當靈石落在格子裏,天上的劍轉動的速度明顯加快,似乎觸發了什麽機關一般。
季鼎繃直了身子,就等着那劍落下來。
白芨等人同樣也注視那格子上方懸着的利劍。頭頂的劍泛着寒光,周圍的氣息非常古怪。
既然有季鼎幫他們試錯,剛好可以尋找破陣的方法。
就在此時,格子上方的劍動了。
那絕不是一般修士可以躲避的速度。
白芨只覺得那寒光在眼前一晃而過,下一秒,格子上方的劍徑直朝下刺入,速度比伽藍塔中的妖魔還要快。
躲開劍容易,但是躲開一個速度極快且不知何時下落的劍,并不簡單。
季鼎臉白了一瞬,卻在強撐:“不過如此,只是一把劍而已,躲開不就好了。”
饕餮身受重傷,這會眯着眼睛看他:“既然如此,就請仙君為我們探探路吧。”
她狹長的眸子眯起來看着季鼎,漫不經心地嘲諷着他:“哦——忘了仙君的腿上還帶着傷。”
白芨:從前沒發現饕餮的嘴這麽毒,還好她以鞭服人。
季鼎對饕餮的挑釁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他身上帶着傷,靈力還在不斷流失,只想早日走出殺陣。
他擡起手,準備投出第二塊靈石。
只是這次,他選擇了身前的格子。
喻永朝看着他的動作,手指卻輕輕搭在扇骨上。
這殺陣并不簡單。
三十六劍倒是讓他想起一個在古卷上見過的禁術。陣法開啓後,唯一能夠安全脫離陣法的是第一步,從第二步開始,劍陣會逐漸增加,如若在陣法中踏步搖擺不定,最終三十六劍齊出,将陣法中的人碎屍萬段。
林問夏沒有在陣法裏,定是在他們之前出了這劍陣。只是這失傳已久的禁術怎會被玉昆宗的一介小小的女修士施放出?
如今證實他們所在的殺陣是古卷中的禁術的方法,就看季鼎這次試探的結果了。
果不其然,就在靈石落地的一瞬間,頭上的劍陣再次發生了變動。
白芨在伽藍塔打了三個月的邪魔,饕餮又在演武場上打了那麽久的擂臺賽,兩人對危險的感知自是十分靈敏。
劍陣此時的危險程度與剛才不如同日而語。
一道銀光在季鼎眼前閃過。
頭上的劍如閃電般迅捷,徑直落入他面前的格子裏。
他一身冷汗。劍與他的距離,不過短短的一尺!
“還沒完。”
白芨神色凝重,天上的劍陣依舊在旋轉。一柄劍從劍陣出脫出,随着劍陣的轉動搖搖欲墜。
饕餮失聲:“竟不是只有一把劍!第二把劍是随機下落的?”
劍陣轉動的速度越來越快。那把晃動的劍途徑過每一個人的頭上,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緊張萬分。
在場的人手裏多少有些保命的法器。
只是誰也不知道這劍的殺傷力有多大——況且,法器數量有限,而這劍陣中的劍下落的數量越來越多。如若不盡快破陣,後面只會更加艱難。
白芨轉頭看向喻永朝,卻正好與師兄的目光相遇。
“師兄為何看我?”
她的臉上也沒有破陣之法,況且頭上還懸着把劍呢。
季鼎看見曾經的師姐一口一個師兄地喚那魔修,心生煩擾:“都進了殺陣還如此懈怠,有空發呆,不如去思考怎麽離開陣法。”
“不必擔心。”喻永朝聲音平緩,完全沒有把季鼎的話聽進去。“師妹對這殺陣怎麽看?”
這是讓她分析陣法嗎?
白芨斟酌了一下用詞:“我認為,我們或許錯過了離開殺陣的最佳時機。”她擡眸看了一眼喻永朝,在看到師兄微微點了點頭後這才放心繼續往下說。
“我本來以為,踩到格子以後,頭上的劍是随機下落的。也就是說只有兩種可能,落與不落。”
而如今,她看了一眼擡着頭緊盯劍陣的季鼎。
“似乎劍陣落下的劍數在增加,而且下落的地點是随機的。如果沒在最佳時機找到離開的路線,最後等待我們的或許是個死局。”
她的聲音放的很輕,但是足夠在場的人聽清楚了。
喻永朝微微颔首。
“你說的不錯。只是這劍陣四面并無出口,不斷試錯下去,也只是白白浪費生機。”
季鼎陰冷地看了一眼喻永朝。
他對魔修萬分嫌惡,甚至可以說是恨之入骨。他巴不得這幾位魔界弟子死在殺陣裏。
只是他仍然不願接受師姐……白芨已經入了魔的事實。
就在這時,季鼎本能地感應到頭頂上方傳來寒氣。
劍陣落在了他的頭頂!
在這一瞬間,季鼎的腦子轉的飛快,他在反應過來的一瞬間就向身前的格子邁了一步,企圖躲避頭頂上掉下來的劍。
白芨屏住呼吸,凝神望着季鼎頭上的那道銀光。
所有事情幾乎在同一時刻進行。
然而因為腿上的傷,季鼎的行動終究是慢了一步。
在劍體接觸到他身體的一瞬間,季鼎周身散發着銀白的柔光,竟将那劍彈開。
季鼎驚魂未定,再一看本命劍上失去流光的劍穗,心生苦澀。
這劍穗是白芨前幾年在弟子大會上贏來的防禦法器,在他生辰的時候贈與了他。
如今卻是這劍穗救下他一命。
他因此有驚無險。
白芨并未在意季鼎的情況,她仔細觀察了劍落下時周圍的情況,心裏隐隐有了份猜測:“師兄,我知道殺陣的出口是哪裏了——”
話音未落,頭頂上的劍陣瘋狂轉動起來。
所有人臉色大變。
季鼎彈開的劍,正落在不遠處的格子裏。
若是這樣也就算了。
那劍卻在地上劃出一長條的痕跡,它竟同時觸發了好幾個格子的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