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天下一劍識君面(二)

天下一劍識君面(二)

苗淼甩了甩酸軟的手,悲苦的嘆了口氣,“真羨慕你的好運氣啊,阿榆,我們累死累活進入第三輪試煉,你倒是好,直接進入三輪。”

向聞時的比賽資格作廢,相榆和第二輪向聞時比拼的對手那裏獲得了勝利。

獲得了和苗淼她們一起進入第三輪秘境試煉的機會。

一旁的君城莞支着腦袋,聲音悶悶的傳來,“也得謝謝本太子,要不是我被頂包,蘇榆你第一局輸定了。”

苗淼笑了,“喲,君小太子好大的口氣,當時怎麽不跳上臺去和那個假向聞時拼個你死我活?事後諸葛亮,哼。”

君城莞環胸,也是不服氣的扭過頭去,“幹嘛,世界上就準許我一個人用向聞時這個假名字,萬一我搞錯了怎麽辦?再說,我那時一聲唢吶也是出了力的好嗎?”

北冥韻也不是第一次經歷這般小學生般的吵架,和北冥韻神情一般無二的還有宋溫。

相榆看着兩個眼中燃氣怒火的大小姐和小皇子,喝了口水,無辜的分別看了兩人一眼。

“你們吵架還真有意思。”

主打一個不死不休。

苗淼瞪了眼相榆,“我還不是在為你說話!要不是你命大,早就死在比鬥場上了,再說出身赫赫有名宗門,我們都尚且知道打不過要認輸,可你被打成那樣子也不願認輸。還正應了名字裏的榆,你個榆木腦袋。”

相榆笑笑自然而然的轉移開了話題,“我們這次聚在一起不是為了宋大夫嗎?”

苗淼一聽到宋溫,矛頭立即轉向一旁突然被叫到名字一臉懵的宋溫,“溫溫你也是,你那麽菜也要練練了,不然你老是被人帶走,我們也不是個個都守在你身邊陪你的。”

自然低下頭不做聲的北冥韻和君城莞:……

笑死,都懷疑他是自願被抓的。

相榆作為知情人看了眼柔弱的宋溫,沒多說話。

男二很弱嗎?百步穿楊的人,這臂力如何都讓人說不出弱字。

大概是宋溫太會裝了,至少在相榆看來,如果不是知道宋溫的故事,她現在的态度和苗淼也是一般無二的。

本就是年紀相仿的少年郎,幾人很快有說有笑的,相榆見氣氛不錯就多喝了幾杯。

“呵,你管這叫沒喝多少?”

苗淼、宋溫、北冥韻和君城莞四人看着爛醉如泥的相榆陷入了沉默,怎麽說呢,他們也沒想到這人酒品差到這等程度。

面對怒極反笑的商竹藥時不由自主皆是低下腦袋,支支吾吾,不敢開口。

最後還是苗淼開口解釋,“小師叔,咳,那個商長老,其實阿榆也只是開心所以才貪杯了……”

商竹藥扶穩相榆,少女兩頰緋紅,這副醉醺醺的模樣倒也是狼狽。

“人我帶走了,下次不許拉她喝酒。”

但相榆顯然不是那麽想,她扒拉着桌子,竟然是還想留下來再喝個幾杯的打算,少年俊俏的面容都黑了幾分,他沉下聲,“蘇榆,把酒杯放下我帶你回家,不然你就自己睡酒樓好了。”

雖然這話不好聽但很有用。

相榆只好依依不舍地放下酒杯,朝苗淼她們揮別,“再見了,寶貝們我會想你們的。”

苗淼正想揮手,卻發現相榆說話的對象是桌上的酒杯和酒們:……感動的心瞬間碎成了渣渣。

月與燈依舊,街上正是熱鬧的時候,相榆喝醉後并不安分,時不時就想掙脫商竹藥的手東看看西看看。

“哇,這個簪子好好看!”

“這個胭脂好喜歡。”

簪子胭脂确實是她這個年紀應該喜歡的東西,可是……

“這個、那個、那個不要外,都給我包起來。”

顯然一個醉鬼并不讓人期待她能做出什麽正經事來。

這種大小姐做派讓商竹藥覺得有些無奈,更多的是一種可憐。

這貨平時到底該多缺錢,喝醉後才能比表現的如此豪邁。

“哎——你拉我幹嗎!”

相榆本想埋怨的,目光一觸及到少年,滞留片刻後,些許恢複了神智,盯着對方喃喃出聲,“小師叔?”

容顏在明亮的燈火交映之中,少年茶色的眸靜靜地看向自己,漫天星河落下,她感覺就像是做夢一樣,在人海之中摸上了他的臉,呢喃了聲,“哥哥。”

商竹藥脊背一僵,他微微蹙眉剛想反問你叫我什麽。

少女就撲向他懷中,“騙子!”

商竹藥不自在的想把少女推開,卻聽對方哽咽道。

“說好了,帶我回家的。你騙人……”

她聲音弱了下去,睡着了。

他怎麽就騙人了?

王廉晚上餓了,剛想下來吃點什麽就發現小師叔抱着師妹回來了。

“她……”

商竹藥搶先回答,“她喝醉了。”

像是要撇清什麽幹系似的,商竹藥對王廉囑咐道,“你沒看見我。”

王廉一副小迷弟的模樣,人話沒說完這邊就如搗蒜一般開始點頭了。

“我懂!了解,明白。”

商竹藥這才舒了口氣,将相榆送回她自己的房間後,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記得,蘇榆是個孤兒。

怎麽會多個哥哥出來?

懷疑重新破土發芽,他脫下外袍時,胸口部位那塊可見的深了一塊——她哭了。

“第三輪,我們打算讓這些個後輩入秘境裏進行積分賽制決出名次,各位長老意下如何?”

見無人有異議,那長老接着往下道,“把我可就開始安排工作了。”

苗淼支着腦袋,扔下了一個重磅消息,“我聽說這次秘境裏的NPC很有可能會混入那些個長老,得到的消息是說會抽簽出幾位裁判長老進入秘境中保證各位參賽選手的安全。”

北冥韻苦惱道,“秘境,都多少年不玩這種了,為何今年突然要來啊?”

不怪北冥韻吐槽,修機關陣法本來就是脆皮輔助,能進入第三輪本來就已經可以彰顯北冥韻的實力不容小觑,可突然來個秘境這讓她也很是頭疼。

“我家那位還讓我拿個前三回去呢,”苗淼吐了顆葡萄籽,無所謂道,“反正我也看淡了,前幾無所謂,這群長老定然是之前那事丢了面子,現在想挽個尊。”

宋溫倒是思路清奇,溫柔的提議道,“比賽說要進入秘境之中,沒說不能結盟,三水、阿榆妹妹和北冥可以聯手奪個好名次。”t

苗淼嘆了口氣,打破了宋溫的構想,“進入秘境後能不能相遇還是個未知數呢?不過加油就好,都闖入前一百強了,算不上年輕中的第一,咱們也算翹楚了。”

另一邊長老們也是衆說紛纭。

“我不要,跟在一堆臭小子臭丫頭旁裝嫩你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是神藥谷的長老抽到了進入秘境,現在說什麽也不要進去,一副随便你們反正我不幹的态度。

把其餘長老搞的也是頭大,“那這……該如何是好呢?”

神藥谷長老露出邪魅的笑容,“與其讓我這個老頭子裝嫩倒不如讓年輕人去做這活兒。”

唯一的真實年輕人商竹藥:……怎麽又是我?

擱這年紀小就是苦力。

“小商你一定願意為哥哥們赴湯蹈火的對不對?”

商竹藥:……神特麽的哥哥們。

你們一堆人裝嫩真得良心不會痛嗎?

反正痛不痛的商竹藥是無從得知了,他已經被安排到秘境中等待着有緣人的到來了。

“喂,你也是參賽選手吧,我們組隊怎麽樣。”

少年躺在樹下此刻正在悠閑的曬太陽,他茶色的眸微微彎起,他懶散道,“不好。”

對方也只好作罷,反正人那麽多他也不愁結盟的人,可是誰來告訴他為什麽剛走幾步就遇到了一頭比人還高的猛獸啊——

他想了想還是往後跑去,想起那位在樹下休息的少年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對方一定暗藏玄機。

商竹藥是沒想到現在的人喜歡玩禍水東引這招,當看到之前離去的弟子給自己帶回來的大禮時,他只覺得眉心一跳,很好,想打人了。

正當他打算出手,有人從野獸背後攻擊,那人身材瘦小,耳邊的珍珠在光下閃爍,雖然重傷剛愈,但少女握劍握得很穩,劈開一道劍光,那兇猛的野獸猝然倒地。

那位弟子趕快上前去争奪,商竹藥本不該出手,可是想起他是主持公平的裁判,對于付出心血而贏的選手自然也要給予公平的裁決。

輕飄飄的一個掐決,那本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弟子摔了一跤。

而一道清脆的女聲傳來,有點熟悉,“那旁的道友是何人?”

商竹藥擡頭,少女逆着光緩緩走進,藍色的衣袍上沾了一點血色,但擋不住的豔麗,是蘇榆。

沒想到進來就那麽一會兒見到了同門的人,商竹藥也是有點感慨。

不過這并不意味着他會手下留情。

“那個,我耳朵好像聽不見了。你們也有相似的狀況嗎?”

她執着劍,臉上是有些抱歉的笑容。

那位倒地的弟子見相榆已經拿走內丹,也只好作罷,點了點自己的頭,意識到相榆聽不見,只好指了指自己的舌頭,解釋起自己的情況,“我喪失了味覺。”

商竹藥也是很快的明白,原來進入秘境的所有挑戰者都會失去一種感覺。

倒是有點意思了起來。

第 15 章 他是王⑴

華國,自古以來就是繁榮而安靜祥和的國家,雖然也有人犯罪,但罪行不大,很少出現那樣的精神變-态,亦或是說,連環殺人犯。

但是從十多年前起,在華國各地發生了不少起駭人聽聞的案子,就像是帶有宗教性質的謀殺,在屍體的周圍都會留下标記,一個從未在任何地方出現的标記。

但同時,他的殺人手法又極具藝術性,他挑選的死者不單單有街上的流浪漢,還有那些身處高位的政客,或者影響力較大的明星,沒有邏輯的挑選對象使得整個華國人心惶惶。

可就是這樣一位犯罪天才卻在五年前在江南地帶被逮捕了。當他被抓到的時候,他正在行兇,正在用刀子解剖一個人的胸腔。看到舉着槍的警-察,他絲毫不慌張,只是丢掉了刀子,舉起了雙手,帶着笑意的看着警-察為他考上手铐,就像是即将進入一場宴會。

“congratulations!”他說着流利的英語,沒有人會想到這樣一個臭名昭著的殺人犯竟然只是一個剛滿二十五歲的俊美青年。他可以在學校溫和的解答問題,也可以在黑夜裏殘忍的殺害別人。

他的容貌被媒體公之于衆,而就是這樣俊美的外表竟然讓他收獲了不少狂熱的粉絲,有不少人傾慕他的外表或者行為,不斷的向監獄裏送出信件表達愛意。

年輕的兇手被關押進了首都最嚴密的監獄,他沒有辦法從那裏逃出來,他也沒有想法逃出去。

而就是這樣著名的案子,在兇手歸案後的五年,直到現在法院也沒有一紙判決。因為随着華國法律的逐漸完善,對人權也看的越來越重要,這樣驚世駭俗的案子,政府和法院必須要給人民一個答案,再加上直到現在雖然兇手承認了一部分的案件,但卻遠遠不夠。

于是,直到現在,所有人都記住了那個殺人犯的名字——周樣,從最高學府走出來的變-态殺人犯。

在周樣歸案的五年內,有不少的媒體想要采訪他,卻不被同意。可是就在五年後,就在他生日的那一天,他卻同意見一家報社的記者,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記者。

整個華國都在等待着這次采訪,無人例外。

周樣百無聊賴的坐在桌前,一只手撐在自己的臉上,等待着那位記者的來臨。監獄長為了不讓他幹出什麽事來,腳上被戴了腳拷,而跟記者的交談也只能隔着一扇厚厚的玻璃,中間有一些小孔可供出聲。

監獄的門被打開了,那個記者穿着簡單的襯衫慢慢的有了進來,不可否認的,周樣現在有些興奮,畢竟他殺人是全憑興趣,當初就是因為失去了興趣所以才被捉拿的。

但是現在,他看着坐在自己面前那位記者先生黑色的眼睛,慢慢的勾起了一個微笑,他的興趣又來了。

【發現攻略目标,請宿主在規定時間內達到好感百分百。】

在周樣看着艾森的同時,艾森也同樣在觀察着周樣。

【我很确信,他對我有好感。當然是那種想要把我殺死的好感,喬。】艾森這麽說到,在最後他故意叫出了這個名字。

不得不否認這個名字讓系統很不好受,但他還是盡職盡責的說到:【攻略目标初始好感度:30】

“周先生。”艾森禮貌的喚了一聲,周樣看着他時那炙熱的眼神,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忽視。

“叫我周樣就可以了,艾森。”周樣露出了一個和善的微笑,這個表情在他的臉上卻顯得十分貼切,剛滿三十歲的他帶着很多成熟男人應該擁有的魅力,相比較而言現在不過二十出頭的菜鳥記者就顯得稚嫩多了。

于是艾森禮貌的問到:“我可以知道,為什麽你會在這麽多的記者當中選出了我呢?”

“我看過你的報道。”似乎是嘴唇有些發幹,周樣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下嘴唇,“寫的很好,十分有正義感,我很喜歡。”特別是看着眼前的青年那種不谙世事的感覺,讓他愛極了。

“是、是嗎?”突然之間被誇獎,即使是被一個可怕的精神變-态誇獎,年輕的艾森還是忍不住有些羞澀。

不過一會兒,他就拾起了自己的職業素養,問到:“那麽周樣,你是為什麽走上殺人的道路呢?據我所知,你第一次犯罪是在你二十歲的時候,究竟是原因導致你走上這條路的呢?”

“對,二十歲。”周樣被艾森這樣魯莽的詢問着,但是他并沒有生氣,而是好脾氣的看着艾森,沖他笑了笑,“和你現在一樣的年紀。”

不知道為什麽,周樣的眼神總是讓艾森覺得毛骨悚然,于是他強忍着心中的不适,繼續說着,帶着有些強硬的命令:“你殺人的起因是什麽?”

“或許有些時候你該明白,采訪我,需要禮貌啊孩子。”周樣慵懶的靠在椅背上,半合着眼去看艾森,“我不想對你生氣,但是你必須明白在成-人世界生存的法則。”

可艾森只是固執的看着他,即使是被這樣令人恐懼的眼神上下掃視着,他也沒有退縮。

這讓周樣又升起了興趣,他的身體前傾,依舊用手撐着下巴,這樣看着艾森說到:“如果你感興趣的話,那麽我就告訴你吧。沒有原因,我殺人只是因為興趣,你有想過當你走在街上看着令人作嘔的人從你身邊過去的感受嗎?從那時起,我就覺得要不惜一切代價清除這些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人。”

“荒謬!”艾森富有正義感的放高了音量,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周樣,似乎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如此可怕的人,“這只是你的借口,你不能否認你犯下了極大的罪過!”

“罪?是由誰來決定的,還不是人類。”周樣輕笑了一聲,似乎是在不屑,“人類規定人類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這本身就是個錯誤。如果當初指定法律的人認為殺人是合法的,那麽我還有可能呆在這裏嗎?”

艾森也要氣笑了,他說:“法律是由人因為人性而制造出來的,而你卻跳離了法律。”

周樣不置可否的聳聳肩,他看着獄警說到:“我今天沒有心情跟他說話了,帶我離開這裏。”

于是艾森就眼睜睜的看着周樣走出了會面室,在周樣離開之前,他看着艾森嘴唇蠕動做出了一個口型「下次再見」。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惹他不高興。如果你選擇更加的順服,那麽他可能會告知你這裏更多的事情。】系統這麽說到,當時在監獄當中,艾森表現的根本不想他自己,一個莽撞的毛頭小子。

【他喜歡有正義感的人。】走出了監獄,外面的空氣果然要清新很多,裏面到底還是太壓抑了,【因為只有這樣,摧毀起來才更加的具有快-感,而我只需要讓他再感興趣一點,那麽他就會想要摧毀我,讓一個正義的人手上沾滿別人的鮮血,這真是最有趣了不是嗎?】

【攻略目标好感度:35】

作者有話要說: emmm……別看我寫小說這麽正經,我現在看小說是只看肉-文的_(:з」∠)_

第 31 章 知道(上)

知道(上)

秦蘇被張雪護得很好,忽略掉臉上的一些灰塵和沙礫,幾乎可以說是毫發無傷。秦望舒見到怯生生的她時,只是輕飄飄掃了一眼,沒有任何滞留,很自然的轉向了張雪。

在秦望舒印象中,張雪本人就是精致的具象化,或許是源于父母的愧疚,她有了得天獨厚的環境,于是一舉一動,一颦一笑皆是美的。但此刻,她髒兮兮地躺在地上,像是一個破敗且被人踩了幾腳的娃娃,只在秦望舒來時,轉了下眼珠子。

秦老爺子見她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目光幽深瘆人,裸露的皮膚上滿是紅腫的擦傷有些心虛。他撇了下頭,正撞上夏波似笑非笑的眼神,沉不住氣道:“人沒事就起來,地上涼。”

張雪像是沒聽見,秦老爺子自覺失了面子,心裏一陣惱,但見夏波不知什麽時候拔出了槍,又打怵道:“她壞了我們村子流傳百年的規矩,惹得山神發怒,她吃些苦頭也是應該的。”

“規矩?”夏波挑了下眉,他本在秦望舒身後,他側了下身子擠上前,自己直面秦老爺子道:“規矩有說不分青紅皂白就對一弱女子動手的?”

他摸着槍,在“弱”字上咬得格外重。黝黑的槍管閃着金屬特有的冷光,像是見不到底的一個黑洞,手指幾次滑過扳機,其中威脅意味不言而喻。

秦望舒見狀皺了皺眉,到底沒插嘴,一如之前做足了夏波面子。只是在人看不見的地方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袍,而按在腰間的手不知不覺中已經摸進了風衣裏。

夏波有所感應,他沒回頭,手上的槍仍是在把玩着,語氣卻緩和了許多道:“什麽規矩?”

他們所站的位置離銅牛很近,他一早就注意到銅牛腹下熄滅的火,卻揣着明白裝糊塗。他在大帥身邊多年,打太極本事早就練得爐火純青,秦望舒不顧撕破臉把張雪一事扣在誤會上,他自然不會給對方機會。

他話才落音,又繼續道:“我們不是秦家村的人,規矩沒有白紙黑字寫下來,新來乍到有些摩擦也是難免。秦老爺子是個體面人,看不慣得有指教的不妨直說,何必與一個姑娘家争執動手過不去呢?”

夏波是個有文化的人,他吃定了秦老爺子大字不識幾個,故意說話文绉绉。這話咋一聽上去是這麽回事,再回過神又徹底變了味,秦老爺子不懂這些,秦家村的人也不懂,只當這事還有商酌的餘地。

秦老爺子臉色稍緩,他看了幾眼夏波手上的槍,覺得對方算是上道,吸了一口煙,自覺下了臺階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規矩定下了就是規矩,改不得也沒法改。”

他瞧夏波臉色不渝,又改口道:“對一個姑娘家下手,是我們的不對。”

他吐了口煙,掃了一眼聚在旁邊的村民,厲聲道:“剛才哪幾個動手的,滾出來!”

他在村中積威已久,村長職位代代相傳,在封閉已久的秦家村與土皇帝也無區別。本還有些猶豫的村民,見他發火都不情不願地上前了一步。一大片人,唰的一下就少了一半,饒是秦老爺子有所預料,仍是眼皮子直跳,臉上燥得慌。

他惱羞成怒道:“一個個是木頭都杵在這兒做什麽?還不趕緊賠不是!”

衆人面面相觑,你推我我推你,就是沒人開這個口。秦老爺子火氣又蹭蹭上漲,覺得給夏波他們看了笑話,但到底還是有懂眼色的人。站在最前面的一個矮小幹巴的男人道:“給姑娘賠不是,相信姑娘不會和我們這些粗人計較。”

有了第一個開口,後面的人也不覺得難堪,熙熙囔囔的聲音響起,重疊在一塊,沒什麽誠意只覺得鬧哄哄。再看他們雖看似正經,黝黑的臉上小動作卻不少。道歉完一輪後,又開始嬉皮笑臉,仿佛之前都一筆勾銷。

秦老爺子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張雪不過是外人,村民卻是內人,不存在手心手背都是肉,心就是偏得光明正大。賠了不是後,他自覺也給足了夏波臺階,若是夏波識趣,自當禮尚往來。

他道:“我們都是粗人,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也向張小姐賠了不是,是不是該說說規矩了?”

“她說可以了嗎?”夏波冷笑一聲,指着地上的張雪。“給張小姐賠不是,也該是張小姐說得算,你算哪門——”

他話還沒說完,秦望舒突然大聲打斷道:“張小姐的損失怎麽算?”

秦老爺子被問得一愣,秦望舒趁機擋在了夏波前。腳步交錯間,她狠狠地踩了一腳夏波,用的是腳後跟,生怕力道不夠還輾了輾。痛得夏波臉上一陣扭曲,他自認為不是個君子,沒什麽動口不動手的說法,當下抓着秦望舒腰一掐。

秦望舒身子一僵,又立馬恢複了正常。她風衣寬大,兩人身子貼得近,暗地裏的小動作沒人注意。她勾起嘴角,清冷中帶點苦的面容像是水中蕩開的漣漪,層層鮮活。

“張小姐這副模樣可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決的。”她反手抓住夏波的手腕,大拇指本能扣在汩汩跳動的脈搏上,細膩溫熱的肌膚相貼,讓她有瞬間失神,但下一秒眼神又恢複了清明。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都是天經地義的事。張小姐受傷是你們失職,總要有些賠償不是?”

男人骨頭比女人要硬,皮下飽滿富有彈性的組織彰顯着男人蓬勃的生命力,她掂量了下松開大拇指,改為女人最擅長的打架方式——掐。

她指甲不長,指縫相接處多出幾毫,若是真要撒潑揪頭發她鐵定吃虧,可現在——她笑意深了幾分。手腕處皮肉最薄,手指一刮,一層皮就夾了起來,兩指再一轉,她清楚地聽見了夏波的抽氣聲,頓時眉眼皆是明媚。

“醫藥費、精神損失費、後續營養費,還有賠償費。”她每吐出一個詞,秦老爺子就肉痛一分,到最後之前勉強修複的關系也被她捅得支零破碎。“瞎子說張小姐活不過十八,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語戳中。”

她說得意味深長,掐着夏波的手突然一松,在對方始料未及時蹲下身。大大的風衣鋪在地上,她支起身子,不動聲色地把重心壓在了腳上。她聽到一聲悶哼,滿意地低下頭,才開始給張雪檢查傷勢。

她直接越過了張雪表面的傷痕,直接按在了腰腹。村裏人幹的都是力氣活,男女生理上的差異并非知道就可以克制,張雪體弱,她擔心看不見的內髒有問題。

首當其沖便是胰腺和肝膽,她按得認真,始終留了一半的注意力在張雪臉上,可對方除了眼珠子偶爾轉一下,就宛若提線的木偶,死氣沉沉。她皺起了眉,移了下位置,小心翼翼地托起張雪腦袋,把手掌墊了上去。

離開夏波腳的那一刻,秦望舒有些可惜,但事态緊急,夏波看似替張雪出頭,但到底不會把張雪放在心上,只有她。她覺得這個說法有些微妙,但手上動作卻很輕柔,撥開散亂的發絲,一點點觸碰試探,直到後腦勺的大包。

她按了一下,張雪眼珠子立馬對上了她。兩人目光交彙,她問道:“疼不疼?”

張雪沒說話,秦望舒也沒堅持。腦後勺是個很危險的地方,西方醫學可以做到壞了哪裏就切哪裏,但腦子卻沒法切。她用了些力,對着揉了揉,張雪立馬繃緊了身體。

秦望舒道:“忍着點,疼也就是一時,要是留下了淤血堵了腦子——”

她話沒說完,剩下的意思誰都明白,她瞧着張雪眼裏有水光一閃而過,沒多想只當是嬌氣,轉了下脖子,又發現對方眼裏幹幹淨淨,就連血絲和眼眶都不曾有,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她低下頭,長長的頭發擋住了她們的面容,她輕聲道:“你怨我。”

張雪仍是未說話,臉上柔軟的線條卻直硬起來。近距離下,畸變的視線讓張雪失了以往的美貌,整張臉看上去很是奇怪甚至有些醜,唯獨一雙靈動柔弱的杏眼衆星捧月般凸顯。

她見過張雪各種模樣,唯獨平靜到剝離情感的沒有。她從一開始就把張雪定位在弱者,固有的标簽讓張雪這個多面的人物也變得狹窄起來,就像是此刻,她覺得張雪應該小鳥依人地把她視為唯一的救贖。

她應當如所有童話故事裏那樣,恰在高潮點,突然闖進,以開天辟地之勢拯救張雪于水火之中,按照故事一貫發展的模式,被救之人應感激涕零,恨不得做牛做馬、銜環結草以報答她的救命之恩。

“你是故意的。”張雪輕輕道。

她語氣肯定,聲音輕忽到像是一場幻覺。若不是秦望舒發覺不對,怕是也不會留意。

“意外。”秦望舒垂下眼,細長的眼睛顯出姣好的線條,鴉翅般的睫毛蓋住了過黑的眸子,露出幾分難得的溫柔。

“你知道。”張雪偏了下頭,從這個角度恰好能看見秦望舒的眼睛,幽邃無波。

“失誤。”她掀開眼,上翹的眼尾不像是張雪有着妩媚的弧度,而是薄涼又利落的銳角。

張雪閉上眼,不想再做争論。她自打認識秦望舒起,明争暗鬥的小女兒心思就沒少過,無一不是敗下陣,從未贏過一次。輸家做多了,她也就習慣了,她告訴自己這是命。

她的命,便是輸給秦望舒。

“打算。”她動了動嘴,聲音大了些,仍是沒有穿過豐密的發絲。

第 19 章 無恥的挑戰

随着那聲音一落,一道人影閃躍而來便擋在了傾城的面前,傾城腳下一頓,望着眼前的人,正是那日在南宮傲青身旁的曾青長老。

忽然,身後響起一道尖銳的破風聲響,傾城微微側頭,腳尖輕點地面,一個旋轉,只見一道金芒貼着發鬓呼嘯而過!

不待傾城回身,那發動攻勢之人立刻欺身而上,手中的彎月形大刀在晨光中閃動着金色的光芒,氣勢無比淩厲的朝傾城再度攻去!

傾城迅速反應過來,腳尖再度輕點地面,便使出飄渺乾坤步,雙臂輕展,身體半斜的擦着地面向身後退去,而眼前的大刀離自己的腦袋只差一尺,便揮到!

手持大刀之人保持着揮砍的動作,随着傾城的後退而前進!

一退一進間,大刀始終保持揮砍的動作,卻遲遲進不了分毫,仍然只差一尺!

傾城眼中鋒芒閃過,一個後仰,雙腿連環踢出,撞擊在大刀上,碰發出一連串清脆的聲響。

那人沒想到傾城會用脆弱無比的腿抵擋他的堅刃強硬的大刀,待得那人回過神來後,卻發現傾城已是站在十尺之外!

所有的動作不過一個呼吸間便完成!

衆人不禁眨眼,好詭異的身法和速度!

傾城望着眼前的男子,眼神驟冷,正是那南宮傲天!

北澤容辰心中驚駭萬分,剛才的刀差點便砍到她了!想及此,他的眸子不禁冷了下來,看着那手持大刀,身穿深褐色錦袍的青年男子,沉聲厲喝道:“南宮傲天,你好大的膽子,連我北耀帝國的人也敢動!”

話落間,腳步輕移,以最快的速度來到傾城身前,将她擋在身後,以防剛才的突發事件再次發生。

南宮傲天不以為然的輕撇嘴角,嘲弄之意盡顯,“那你北耀帝國一個小小的武師連我皇弟也敢打,這事怎算?”

他的眸中閃動着嗜血的光芒,還有一點點異樣,剛才傾城所表現出來的身法和迅速引起了他的興趣!看對方的身手不過是個大武師級別的,居然能從自己的手下躲過去!

左成等衆人也趕緊回頭轉身,将北澤容辰護在中心。張宏立魔法長老不悅的瞪了傾城一眼,殿下帶來的這人不僅實力差,還盡會惹禍!

山坡上的動靜引來人一些過往的武者,魔法師駐足觀看,又有好戲看了,不少人懷着鬼胎遠遠觀望,以至于山坡上的人越來越多。

傾城的眸中此時一片冰冷,“那是武者之間的公平挑戰!結果他輸了,難道你便要替你報仇不成?若是結果我輸了,便是我活該?”

南宮傲天高傲的臉上瞬間變得青一片白一片,他狠狠咬牙道:“我皇弟輸了,是他技不如人!本殿下現在向你下戰書,你敢接受我的挑戰嗎?”

當他得知自己的弟弟在和一個比自己還要低兩級的人挑戰時,不僅牙齒被打光,還出言污辱他南宮帝國,這叫他如何不生氣憤怒。蒼天真是有眼,讓他在這裏遇到了那個不知死活的嚣張小子,看他今天不打光她的牙齒,扒了她的皮,實在是難洩心中之氣!

南宮傲天話聲一落,便引起衆人的诽議。他是個剛入踏入四階的一星武宗,而傾城還在二階,只是個七星的大武師,如何是他的對手?

若是傾城接受他的挑戰,無疑是自尋死路!

挑戰中,南宮傲天完全可以殺了她,然後随便找個失手或是不小心之類的借口!

卑鄙啊,實在是太無恥了!南宮傲天分明是在變相的替自己弟弟報仇嘛!

北澤容辰臉色黑了大半,“你的等級高了血泣整整兩階,她又怎是你的對手,你這是分明打着挑戰的幌子想要報仇!”

南宮傲天肆意笑道:“是又如何?”他的目光望向傾城,“你敢不敢接?”

傾城眼神一凜,他的心思都明擺着了!正當她要說話時,忽聽北澤容辰的聲音傳開來,“傲天殿下若是要比試,就讓本殿下替她接受挑戰。本殿下與你剛好是相同等級,倒也不會相差太多!”

傾城眼中一片震驚之色,她呆呆的望着眼前的那個身影,在這一刻仿佛變得無比高大起來,與昔日父親族人的身影重疊融合,最後彙成一股暖流,悄悄的流至身體百脈經穴,冰冷的靈魂在這一刻忽然顫抖起來!

這些年來,第一次,有人願意不顧自己的生死,毫不猶豫的站在她身前,替她抵擋風雨!

眼眶忽然變得有些濕潤,傾城連忙低了頭,收斂了心緒,将那一刻的溫暖感動慢慢的放進心底最深處!

左成和張宏立同時驚愕的說道:“殿下,萬萬不可!”

“殿下,千萬不要沖動!”

一星魔導士和一星武宗雖是相同等級,但一個是遠攻,一個是近攻!

若是遠攻的話,魔法師可以占盡優勢,但魔法師一旦被武師近身,後果不堪設想!

武師最擅長的便是近身作戰,他們不但擁有強悍的體質,還擁有極高的近身作戰經驗,武師的全力一擊可以讓魔法師失去戰鬥力,魔法師一旦失去戰鬥力便會落敗。

若是在生死博鬥上,必死無疑。

但是魔法師有一個好處,便是可以用漂浮術禦空飛行,只要不讓對手抓到自己,便可以和敵人一直打游擊戰,狂轟爛炸。當然這種可能只存在于對方比自己實力弱的前提下。

而南宮傲天進入一星武宗已有很長時間,氣息穩固,北澤容辰則是明顯進階不久,氣息上有些浮動。

南宮傲天聽聞險些當場就要說好,他巴不得能早日除去這個眼中釘!但是現在還不能,若是在挑戰中殺了北澤容辰,難保北耀帝國不會一怒之下揮師滅了他們南宮帝國。若是真要殺北澤容辰,他可以在對方單獨外出的時候,悄悄幹掉。古落森林強者和魔獸衆多,誰又能肯定是他南宮傲天所為?權衡利蔽之下,他搖頭道:“挑戰還能代接嗎?”他肆意不屑的目光再次望向傾城,“難道北耀帝國的人都是孬種,連個挑戰都不敢接?!還是你怕本殿下也打得你滿地找牙?”

傾城微微一笑,“不用再吠了,本少爺接了便是!”

南宮傲天臉色再一次黑,太嚣張了!等下非得殺了她不可!

北澤容辰訝然的轉頭,望見她淡笑的臉龐,從容而又深邃如海,雖然只是個大武師級別,卻散發着一種內在的自信和強大……

左成也是微微驚愕,對于她的勇氣有些佩服。

衆人聽聞,不禁對傾城投去佩服敬畏的目光,越了兩階接受挑戰啊,這可不是鬧着玩的,而也有些人則是同情的看着傾城,等待着看她如何被打殘,或是死亡!

遠處,少年一襲黑袍,清秀稚嫩的臉上淡定從容,沒有絲毫畏懼,小小在身影在這青山翠林間,猶如天神降臨,尊貴高傲,不可一世!

“南宮帝國的人怎麽這麽無恥,一個一星武宗居然欺負一個小小的武師!”

“是啊,聽說南宮傲天的弟弟被這個叫血泣的少年打光了牙齒,這次是親哥哥尋仇來了!”

“太卑鄙了,這明顯着欺負人嘛!”

……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間,南宮傲天的臉色瞬間便變得難看了起來,越發鐵青,只是他那散着嗜血光芒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傾城,似要活吃了她般,卻是仍堵不住悠悠衆口。

北澤容辰對傾城堅決的說道:“不行!你上去無疑是送死!我怎麽能讓你往刀尖裏跳?”說罷又轉首對南宮傲天說道:“你實力高出血泣兩階,這于挑戰的範圍來說,不符!要麽本殿下代她接受挑戰,要麽,你找個實力和血泣相當的人!如何?”

“她打光了我皇弟的牙齒,讓我南宮帝國顏面盡失,此事不能如此輕算。”南宮傲天皺眉思索,片刻道:“只要她能在本殿下手中走出三十招,以前的事便作罷,若是不能,她就必須交給我處置!”

剛才他差點讓南宮帝國蒙塵,作為一個新起的帝國,還需要強大的人脈和尊崇!如果在此時南宮帝國受到衆人的诽議,對于以後的發展将是一個巨大的影響。還好北澤容辰說話緩和了一些,讓他順便找了個臺階下。

三十招?總比生死挑戰的好!雖然對方實力高出自己兩階,只要在對戰中小心應付,應該能安全走出,傾城心中盤算了下,道:“三十招就三十招!”

北澤容辰還是搖頭道:“血泣,你不能去!”很難保證南宮傲天不會在這三十招中使出絕招,對她痛下殺手。

對于他的關心,傾城回以微笑,“一個人做事一人擔,此事是我惹出來的,自然需要我來解決。你不用擔心我,我保證我會安安全全的回來。”

第 25 章 幻境(6)

妖獸潮?

那是什麽?

“請等一等。”諸芨提高聲音,“請問藥聖有沒有見過來求醫的男子,他的穿着和我差不多,腹部有傷。”

“沒有。”

藥聖坦然回答,卻是又勸了勸她:“此次妖獸暴動百年難得一見,像是被什麽吸引了一般。諸芨長老還是快去避難為好。若不是你對友人的赤誠情誼,我是定然不會在這緊要關頭放你入谷的。”

諸芨嗓間幹澀:“那請問,妖獸潮暴動的方向大概是哪裏?”藥王谷設置陣法隐匿不見外人,她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妖獸一路北去,為期大概一周。避開暴動的路徑就好了。”藥聖答道。

卻見諸芨身形搖晃了一瞬,面色蒼白如紙:“一路北去……”

清硯宗可不是在最北處!

白芨扶着阿碧出了藥王谷。

在得知妖獸潮的重點是清硯宗之後,諸芨的情緒波動達到了頂點,随之意識消失,白芨這才把身體的控制權掌控在自己手中。

她此時扶着阿碧,心情複雜。

阿碧庇護一方氣運,諸芨與她離開清硯宗,妖獸潮就馬上暴動,這并不是一句巧合就解釋得通的。

如今她有兩個選擇。

要麽毀壞可能是此方幻境陣眼的阿碧,要麽就是尋找其他方法,把鎮山劍放回清硯宗,庇護宗門的氣運。

諸芨遲遲沒有醒來,把操控權完完全全丢給了她。

于情,鎮山劍護着諸芨,庇佑一方氣運,不應被“諸芨”暗害;于理,作為此方地界的陣眼,又豈是這麽容易被摧毀的?即便她想破壞陣眼,也沒有足夠的能力。

更何況,諸卿和在他身體中的傅正卿還在清硯宗內,而中了毒的諸朝并未來藥王谷求醫,不知去處。

諸芨倒是會挑時間暈。

如今清硯宗即将受到妖獸潮的沖擊,她在回去路上也有可能命喪妖獸之口。倘若平安回去,會不會落入諸卿手中?

諸芨會用法術,但現在這個殼子裏是她白芨。

沒有人能決定另一個人的生與死。對于阿碧而言,變為劍體就如同人形态的死亡。思及此,白芨決定詢問阿碧的意見。

“你願意随我回清硯嗎?”

白芨凝視着她。面前的女子看似脆弱,實則堅韌,願意為了保護自己心中所念之人甘願變成一把冰冷的石劍。

她在心裏問諸芨,你也願意回清硯嗎。

對于諸芨的想法,她大概能猜測得八九不離十。清硯是她生長的地方,更何況她是清硯的長老,危難來襲之際,理應與宗門共進退。而且,她的師兄還在清硯,即便曾經對她出手。

答案顯而易見,諸芨并未阻止她。

而阿碧已經說不出話了。

她的體內已經石化,很難想象她究竟忍受了多大的苦楚。對于白芨的問題,她所做的回應,也只是輕輕地将自己的手搭在白芨的手上。

這便是她的答案。

你去哪,我去哪。

下一秒,巨大的石劍出現在白芨眼前——

那石劍本是冰冷的,白芨将手掌貼在劍身,竟感受到了一絲屬于人的體溫。

沒有等白芨張口,鎮山劍就知曉了她的心意。石劍匍匐于她足下,一路北去。

按照藥聖的說法,妖獸潮持續大概一周,并且一路向北,終點是清硯宗。

一路上盡是妖獸踐踏摧毀的痕跡。

白芨踩着鎮山劍,心裏滿是震撼。她還是第二次看見如此大規模的暴動,下方的森林幾乎毀了大半,林中生物也盡是屍體橫陳。

第一次是上輩子魔界和玉昆等仙宗打起來的時候。

“阿碧。”她喚了一聲身下的石劍,“你後悔嗎?”

這一聲不僅是她替諸芨問的,也是自己想問的。

精怪修成人形本就十分不易,她已經在清硯宗藏匿了或有千百年之久,就連掌門諸硯也尋覓不得她的蹤跡。如今卻為了守護一個優柔寡斷的諸芨,暴露在衆人的視野內。

甚至,變成了石劍。

她後悔嗎?

後悔因為對諸芨産生好奇,每次在桃林間偷偷看她;後悔守着天真到怯懦的她,暴露自己的劍形态;還是後悔與她同飲那壇酒,不斷化為石劍一步一步走到生命的盡頭?

鎮山劍加快了自己的速度。白芨卻沒因為這驟然的加速而晃動半分。

她知曉了,鎮山劍不悔。

那她亦不悔。

或許她所做的選擇不是最恰當的一個,但卻是最遵從本心的。

妖獸潮比她想的要來的快。

白芨提着劍一步一步踏上了清硯宗。

清硯山門外的花草、靈植,已經被獸潮沖撞踐踏得不成形狀。臺階上有血跡,就連設下的陣法都被拆得七零八落。

每一個宗門入口處都會有弟子看守。

白芨輕輕別開了眼。

曾經一塵不染的臺階上,遍布了無數妖獸的足跡,有的沾着泥濘,有的沾着血跡。它們一步一步逼近清硯宗,這一百二十四階的階梯漫長的如同登天的天梯。

入口處的情形尚且如此,那清硯宗門內呢?

師兄還在裏面。

白芨感覺自己的手在抖,邁步向前的腳在抖,整個人都在抖。分不清是諸芨的情緒還是她的,唯有手中的劍萬分沉重。

她需要發洩。

只是腿像灌了鉛般沉重,是因為清硯掌門設下的陣法嗎?——不,已經沒有陣法了。整個清硯山門的陣法已經被妖獸潮沖撞壞。

周圍妖獸啃噬的聲音窸窸窣窣。

白芨轉頭望去,那熊妖正捧着弟子的一截手臂在啃食,見白芨望過來,将那手臂一扔,朝她撲了過去。

那手臂上似乎攥着什麽東西,被熊妖猛然一砸地面,那東西脫手而出,摔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一枚熟悉的雙魚玉佩出現在白芨眼前。

因着那玉佩好看,她還特意去留意過。正是那日趕來桃林通知她清硯掌門隕落的弟子。

而如今再次見到,卻已經物是人非。

熊妖并沒有給她過多回憶的時間。

在那腥臭的熊掌揮動過來之前,鎮山劍先動了。它帶着白芨的手向前刺去,那熊掌被石劍貫穿。白芨用力一挑,竟生生将熊掌斬落在地。

那位她沒問過姓名的弟子的斷臂就在不遠處,她亦是斬落了熊妖的熊掌,可這并換回不了一個鮮活的生命。

白芨想,她應該拿着鎮山劍殺上山門的。

于是她便這麽做了。

諸芨不會使劍,但她會。雖然用不了清硯的術法,但她可以用最基礎的劍招。好劍在手,即使是最基礎的劍招,殺傷力也巨大無比。

白芨頂着疲憊一路殺上了清硯宗,身後的一百二十四階臺階早已被妖獸的血染紅。當她踏上清硯山門內時,腦海間的眩暈感讓她忍不住張嘴,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真正的橫屍遍野。

無數的妖獸在清硯宗弟子的屍體上狂歡。弟子的劍有的散落在地上,有的插在妖獸的屍體裏。然而妖獸的數量實在是無窮無盡,清硯的弟子再多,也敵不過巨大的妖獸潮。

白芨在一瞬間就想到了那寄生于白骨之上的成片的食腐草。

那樣慘烈的景象終于喚醒了諸芨,白芨在那一瞬間被擠出身體。

明明是被成千上百個妖獸盯着,諸芨卻絲毫沒有慌張。她顫顫巍巍地走上前,用雙手從那堆殘肢中翻着什麽。

弟子染血的衣物、保命的法器。

宗門的玉牌、不同的儲物戒指。

她翻找的速度很快,妖獸在逐漸向她靠近,形成了一個包圍圈。阿碧劍身顫抖,将諸芨護在身後,劍氣沖天,逼得靠近的妖獸不得不退後幾步。

直到她雙手顫抖,捧着一把染了血的斷劍出來。

諸卿的本命劍很漂亮,也很銳利。她無數次用羨豔的眼神看着師兄練劍。諸卿使着本命劍在擂臺大比拿過很多次的魁首,那劍下更是斬過無數的妖魔。

諸卿亦是很喜歡自己的本命劍,曾經跟她開玩笑說:“劍在人在,劍毀人亡。”

如今,她手中的本命劍斷。

……劍主已亡。

“阿碧,阿碧。”

諸芨似瘋似癫,瘋狂想抓住什麽來證明眼前的一切是真實的,在雙手觸碰到冰冷的石劍後,流下了兩行清淚。

阿碧屬于人的溫度已經消失。

她徹底成為了鎮山劍。

清硯宗滿門只有她一人活了下來,妖獸還在踐踏着同門的屍骨,護着她的阿碧化為了冰冷的石劍。

她閉了閉眼,想起掌門師兄說過的話:“師妹,我推演了你的命格。若是你離開清硯宗,将會釀成禍事,對你非常不利。你放心,我們三個師兄都會保護好你,不會讓你出事的。”

掌門隕落、師兄二人争執、鎮山劍因為她出世、妖獸潮的來襲……

樁樁件件的事情堆積在一起,似乎釀成一切災禍的原因在于她。

諸芨看着不斷逼近的妖獸,笑的決絕:“我絕不會讓你們踐踏我清硯宗同門的遺骨。”

一人一劍,豎起了庇護的屏障。

白芨看着數不盡的妖獸被諸芨用鎮山劍斬殺。每當有妖獸靠近清硯弟子的屍體時,劍氣都會暴漲,直到被那石劍砍得灰飛煙滅。

一波又一波的妖獸上前,可諸芨一人一劍,已盡力竭。白芨與諸芨共感,知曉她體內的靈力不多了。

再這樣下去,透支的是諸芨的壽元。

可她并沒有退後。

白芨感覺連呼吸都很困難了,卻還是看見諸芨不停地揮劍,完全不在意體內流逝的靈力。靈力透支是一種窒息到瀕死的感覺,她甚至無法睜眼去看眼前的畫面,更不用去想提着劍的諸芨是什麽感覺。

諸芨整整殺了一周。

到最後,諸芨完全使不上靈力,只是憑着意念麻木地揮劍,一次又一次地把妖獸從同門的屍骨上趕走。

烏雲散去,天光大亮。

她終于守住了同門的遺骨。

第 18 章 仇家路窄

煉藥師,是蒼狼大陸最尊貴的職業!淩駕于所有武師或魔法師之上!因為他們能夠提煉出種種提升修煉者實力的神奇丹藥!任何一名煉藥師,都将會被各方勢力不惜一切,竭立拉攏,身份地位顯赫無比!

雖然人人都羨慕,甚至想成為煉藥師,但卻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成為一名煉藥師的!所以煉藥師的數量在整個蒼狼大陸來說是最為稀少的,屈指可數。

這當然跟成為煉藥師那極盡苛刻的條件有不可分割的關系。要想成為煉藥師,首先身體必須是天生的火屬性,其次是火屬性中摻雜着一絲木屬性。就算是你是天生的火屬性,卻因沒有那一絲微弱的木屬性,同樣不能成為煉藥師,必須符合以上兩者,才能成為一名煉藥師。

要知道,人體內的屬性是取決于他們的靈魂,一條靈魂永遠都只能擁有一種屬性,不可能擁有其他屬性摻雜其中,所以像這種兩種屬性都具備的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事無絕對,千萬個人中,乃至億萬個人中,也只能找出一個或是兩三個人而已,所以煉藥師的數量少之又少!

其次便是精神力量,精神力越強大的煉藥師,提升煉藥等級的速度越快,而且煉出的丹藥品質會更好更高。

林中傳來水無寒低沉陰狠的聲音,“哦?聽你的意思是,你有好辦法?”

“我手中現在有一種藥方,雖然只是一品的散功粉,但用來對付北澤容辰他們來說已經足夠了。”

“散功粉?”

“恩。中了散功粉的人在十二小時內元力散盡,要待十二小時後才能複原。若是他們先解開文字謎的話,我們可以趁其不意,到時暗中下散功粉,奪取神秘寶物,然後再将北澤容辰他們一往打盡。”

“哈哈……如此甚好!那此事就交給你了。劉翎,千萬別讓本殿下失望啊。”

“寒殿下放心便是……”

随着說話聲越來越弱,林中小道上的兩條人影也漸漸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躲在灌木叢中的人影待得水無寒和那名煉藥師遠去後,才從灌木叢中一躍而出。

清冷的月光透過層層陰暗的枝桠映在她的臉頰,冰冷得好似一幽深潭。

她是身體中是濃烈的木屬性能量,只有這一種屬性,除此之外便無其它!煉藥師雖然是人人垂涎羨豔的職業,卻不是人人都可以選擇的職業,就算自己的精神力比常人稍強,也是無用,只能望着煉藥師這一強大尊貴的職業流口水而已。

哎……重重的嘆了口氣,她似想到什麽,優美的唇角勾起一絲陰狠的弧度……散功粉?

躲在灌木叢中的人影自然便是傾城了,她原本是想借住夜晚到山頂上好好研究那四個大字中究竟有什麽秘密,畢竟這關系着神秘寶物,自然得暗中偷偷進行,沒想到卻聽到了這個秘密。

傾城回過心神,縱身一躍,便向山頂閃掠而去,好似一陣輕風劃過,枝葉顫動間便已抵達了山頂。前方的光罩散發着明亮的光芒,在這森森夜空下,七彩流轉間似一顆璀璨的水晶琉璃,奪目耀眼,照亮了這方圓的土地,連下方那繁茂的密林上都迷蒙着一層淡淡的銀色光華。

此時山頂上一片寂靜,沒有一個人影,大家各自下了山在帳篷中修煉或是參悟四字機秘。

山頂上被白天衆人狂轟爛炸得草木不剩,一個個大小、深淺不一的土坑正在宣誓着白天那群武者為神秘寶物瘋狂的行徑,地面上一些破碎的或小或大的岩石也如同在喧嚣着。

靜靜的凝望着光罩上的四個字仙武乾坤,到底是什麽意思?

傾城迅速而認真的将自己身處的地方前後左右各查探了一番,地上除了淩亂的碎石和被武力魔法轟炸後留下的土坑,便沒有其它東西了。

直到灰蒙的天際有些微微發白,傾城這才不願的回頭向山下掠去。摸索探尋了一個晚上都沒有想明白。

悄悄的回到帳篷後,傾城盤腿而坐開始修煉,只修煉了兩個時辰,帳篷外便響起了悉索的聲音,此時天已亮透,不少人已出了帳篷,開始各自忙碌去了。

修煉了兩個時辰後,精力和臉色都恢複許多傾城這才也出了帳篷,到了外面才發現北澤容辰等人早已在了,一隊魔法師和一隊武師整齊規距的排着,聽着左成沉穩嘹亮的命令聲,臉上皆是一片尊敬肅穆的神情。北澤容辰只是一臉淡淡笑意的站在一旁,這些事交給他們做便可。

“血泣,昨夜睡得可好?”北澤容辰見到血泣出來,微笑迎上前。

傾城笑道:“在你的地盤上,當然睡得非常香了。”頓了頓,看着兩列整齊的隊伍,似是随意問道:“今天有什麽活動?”

北澤容辰道:“随便瞧瞧。”在說話間,左成已經将兩隊隊伍的任務各自分配好。左成和實力是一星魔導士的張宏立魔法長老領着一隊武師向山谷西邊行去,而那一隊魔法師自然便是由着陸赫和另一位長老領着向南邊行了去,剩下的兩位長老帶着些侍從留守帳營。

“走吧。”北澤容辰說完便朝着山谷西方行去。

望着那沐浴在晨光金霞中的修長身影,傾城一抿唇角,擡步跟上。

由于是清晨,林中空氣清新無比,空靈透徹。神秘光罩籠罩整座山峰方圓百裏,傾城跟着北澤容辰等人在山谷腳下繞了大半個圈,試圖想看看光罩哪個方位的防禦屏障最弱,或是有什麽意外發現,可惜繞了大半個圈下來後,仍是一無所獲。想來也是,為了這神秘寶物而來的不知有多少強者,所有的地方想必早已被衆人不知翻了多少遍。

轉過山岰是一個青翠的土坡,土坡上一片銀光閃爍,正是光罩所釋放出來的光芒。

土坡上站了一隊人馬,都是一些身着武士服的武者,有的正在對光罩進行轟擊,有的則在光罩旁摸索探尋,而衆人為首的是一名青年男子,一襲精美的深褐色錦袍,長發用一根玉帶束起,英俊的側臉上帶着一絲狠戾,劍眉緊皺似在沉思。

傾城只覺這男子看上去有些熟悉,忽然她眸中一冷,射出一股淩厲陰冷的氣息,袖下的手指捏拳緊握,尖銳的指尖刺進肉裏,都不覺得疼痛!

南宮傲天!

以前的事如殘忍的畫卷在她腦中回放,襲卷……

南宮傲天也是參與了十年立的滅族之恨的其中之一!

他們可以殺了她,卻不能污辱她!可是他們卻泯滅人性的污辱了她最親最愛的姐姐!

左成看着前方的人不禁輕挑眉頭,轉過身對北澤容辰道:“殿下,好像是南宮帝國的人。”

這時,土坡上的青年男子轉過頭望着出現的不速之客,眼中一片陰狠戾氣。

北澤容辰對身後的隊伍擺随意手道:“此處有人了,我們去別處探尋。”說罷便是領着衆人從土坡的東側小道上繞去。

南宮傲青并未出現在這裏,定是在城內養着傷了。傾城不停的告訴自己要冷靜,要隐忍,待得心中稍平靜後,才擡步跟上,雖然她很是痛恨南宮帝國的人,但苦于現在沒有實力,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所以只能暫且忍着。

只是才踏出幾步就被一個尖銳憤怒的聲音給打斷,“傲天殿下,她就是打了傲青殿下的兇手!”

第 24 章 幻境(5)

諸芨雖有佩劍,但她不是劍修。

她的佩劍與諸卿的本命劍自是無法比較,更不會有一戰之力。

諸卿的劍氣襲來,她只能狼狽地閃躲。長老服的衣袖邊被劍氣所破,留下數道劍痕,狼狽至極。

諸卿就像貓捉老鼠一樣逗弄着她。眼看着諸芨身上的傷痕添了一道又一道,諸卿逐漸失去了耐心。揮出的劍氣看似随意,每一道卻都在把諸芨往絕路上推。

是時候收網了。

數道劍氣把諸芨逼到了死角,下一秒,從空中襲來的不是劍氣——而是諸卿沾了毒的本命劍。

諸芨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來。

本命劍當啷一聲撞上了一塊堅硬的物體,掉落在地。

一人高的石劍擋在諸芨的身前,用劍身打落了諸卿的本命劍,石劍上落着幾片桃花瓣,劍身處遍布苔藓。

該如何形容面前的石劍?

古樸的,震撼的。

像城牆上飄動的旌旗,似佛塔中古舊的鐘聲。

諸卿近乎仰慕般看着巨大的石劍,目光逐漸清明:“這是……鎮山劍。”

白芨看着憑空出現的鎮山劍,一眼就辨認出來了,它正是那日食腐草叢中的石劍!

只是這劍上的落花——

她看了一眼諸芨的頭頂。

那桃花簪子消失了。

諸卿反應過來面前的石劍正是他所要尋得的鎮山劍後,很快就布下陣法,似乎要把諸芨與石劍困在陣中。

諸芨一頭烏發散落下來,發絲随風揚起。

鎮山劍……是阿碧。

絕對不能讓阿碧落入他人手中!

身前是諸卿繪制的殺陣,身後是萬丈高的山崖。山崖之外,并不屬于清硯宗。諸芨修行了百餘年,一直聽從掌門師兄的話,從未離開過清硯。

在這一瞬間,她産生了離開的念頭。

走嗎?她問。

鎮山劍用行動證明了她的意願。

巨大的石劍匍匐在她的腳下。諸芨踏上石劍,沖破了諸卿所設下的陣法,直往斷崖下駛去。

殺陣與劍氣絲毫阻止不了現世的古劍。

諸卿憤怒的聲音離她越來越遠:“諸芨,你今日竊了宗門的鎮山劍逃走,是清硯宗的罪人……”

一切都被她抛在身後。

諸芨和阿碧在山腳下的一個村落安頓下來。

兩位姑娘仙姿佚貌、氣度不凡,說是從遠處來投奔親戚,用金銀細軟安置于此處。村落民風淳樸,很快就接納了諸芨與阿碧。

在此之前,諸芨從未離開過清硯宗,腦海中與凡人相處的知識儲備全來源于諸卿諸朝帶給她的話本子。

想起兩位清硯宗的師兄,諸芨的情緒陡然低沉下來。

阿碧自載着諸卿逃出清硯宗後便化成了人形。她擔憂地看着諸芨,不知道怎麽去安慰,只好輕輕用雙臂環住諸芨,倚靠在她的身上。

白芨此時卻陷入了僵局:她已經知曉鎮山劍乃諸芨的精怪好友阿碧,如今她既不能控制諸芨的身體,去破壞鎮山劍,也不能與二位師兄會合商讨,只能被迫在她的身體裏看劇情。

況且諸朝被三日鸠所傷,也不知大師兄會不會有事……

三日內必須破除幻境,她不敢拿師兄的安危去賭。

結果沒想到,諸芨與阿碧安頓下來的第一日就出了變故。

清硯宗的追兵很快就找到了諸芨。

當天晚上,諸芨還未休憩時,陡然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道。

阿碧察覺到不對勁,将諸芨擋在身後,開了房門。

門口倒着一位拎着菜籃子的大娘,脖子上有一道血痕。仔細看去,這血痕竟是一道極細的絲線造成的。

還好她們并沒有貿然上前——門外是無數道透明的絲線,若是出了這扇門,整個人便會四分五裂。

諸芨苦笑:“是紫金傀儡……這是宗門的禁術。想不到諸卿師兄為了追殺我,這等折損壽命的禁術也敢使。”她神色凄凄,看向門外那具了無生機的屍體。

這位大娘明明是好心來給她們送吃的,卻無故命喪于此。

諸卿為了破境登仙竟已如此心狠手辣,傷及無辜。若是她繼續留在此處,只怕整個村落都會因為她遭殃。

“不必擔心。”阿碧柔柔地看着她,伸出手撫平諸芨緊鎖的眉頭。

下一秒,鎮山劍出現在諸芨的面前,它在空中轉了兩圈,那傀儡絲盡數散落在地。

傀儡絲就如同蜘蛛網,當蛛絲被觸碰到時,蜘蛛會有所感應,前來收割獵物。在傀儡絲被斬斷之後,一人高的紫金傀儡從屋檐處緩慢爬下來。

數量竟有三只!

每一個紫金傀儡都需要大量天材地寶煉制,而最重要的是,需要在煉制過程中加入主人的心頭血。三滴心頭血對修士的損耗極大,短時間內并不能煉制出如此多的紫金傀儡。

唯一的可能是,諸卿早就開始謀劃了。

傀儡機械般朝着諸芨撲來,阿碧直接擋在了諸芨的身前,朝着距離最近的傀儡揮動着劍身,卻只給傀儡的皮劃開了一小個口子。

白芨駭然,她知曉這鎮山劍屬于極高品質的上古神劍,居然傷不到這傀儡。

諸芨亦知曉這紫金傀儡的厲害,她搖了搖頭:“阿碧,我們逃吧。”

鎮山劍載着諸芨絕塵而去,但紫金傀儡的速度也不慢,緊追着她們的同時,還一路射出數道傀儡絲,偏生尋常的劍無法斬斷這堅硬的傀儡絲,諸芨一面用法術應對的同時,鎮山劍一面助她逃亡。

每當甩掉了一波追兵,阿碧就會從劍化為人形休憩。只是每次變為人形後,都會變得比上次虛弱。

最開始阿碧還能和諸芨說說話,在逃亡之後卻只能用眼神溫柔地看着她。

諸芨無措地看着捂着腹部的阿碧,明明并未受傷,可她怎麽會痛成這樣?

“阿碧……”

諸芨上前欲觸碰她,卻被阿碧一把拽住左手,輕輕貼在了她的臉上。

阿碧的手很涼,臉也很涼,并不似尋常人的體溫。

可明明之前觸碰她的溫度是溫熱的?

“你是不是生病了?”

阿碧輕輕笑了笑,下一秒卻噴出一口黑血,似點點梅花般落在諸芨白衣上。

“怎麽會這樣?”

諸芨看着阿碧強行撐起的笑容,亂了陣腳。

白芨冷眼看着:若是阿碧出了事,作為陣眼的她死亡,這陣或許自然就能破解。如若陣眼不是鎮山劍,那麽整件事還需要從長計議。只是試錯的成本太高了,她耽擱不起。如今諸芨若要是想救阿碧,或許只有一個地方有辦法。

那便是藥王谷。

諸芨雖然慌亂,但是頭腦異常清醒。尋常的醫館怕是診治不了阿碧。她要前往藥王谷!

阿碧的意識模糊,諸芨不斷給她輸送着靈力。少女朝她搖了搖頭,用最後一絲力量把自己化成了桃花簪。

諸芨捧起簪子,腳下禦劍,飛速趕往藥王谷。

藥王谷避世不出許久,谷口設下陣法,除非得到藥聖的認可方能放行。

諸芨邊躲着傀儡的追擊,邊憑着地圖中的方位來到藥王谷,卻只看見成片成片的樹林。

谷口在哪裏?

“在下是清硯宗長老諸芨,想請藥聖幫忙診治重傷的友人。請求藥聖準我等入谷。”

諸芨一連喊了三聲,樹林內卻沒有絲毫反應。

她咬了咬牙,一撩衣袍跪下,竟磕了三個響頭:“我的友人救過我的性命,如今她病重,我來藥王谷求醫。若是藥聖能夠醫治我的友人,無論什麽酬勞我都會給。”

“酬勞倒不必。”

就在諸芨以為林中又将是一片寂靜時,天空中突然響起了蒼老的聲音。“進來吧,沿着直線走,不要四處看。”

諸芨道謝起身。

藥王谷的陣法很複雜,她像是穿梭了一個又一個長廊,最終抵達了谷內。

成片的樹林只是障眼法,藥王谷內鳥語花香,甚至開了許多不屬于這個季節開放的花。

藥聖滿頭白發,看白芨進來并沒有什麽反應。只是朝她一揮手,頭上的桃木簪子便自動向他飛去。

阿碧在途中化成人形,仍是昏迷不醒。

藥聖看了一眼她的臉色,眉頭突然皺了起來,手剛搭到脈上,臉色驟變,冷聲問:“你這朋友的症狀持續多久了?”

他頓了頓,換了一種問法:“我是指,她一共變了多少次的劍?”

諸芨感到奇怪:“您如何得知她會變成劍?”她細細思索,“大概也有十幾次了,每次變成劍的時間并不短。”

藥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你不知道對她而言變成劍是一種痛苦?”他側開身子,給諸芨讓了位置,手上靈氣化作刀,割開了阿碧上臂的皮肉。

諸芨還沒來得及阻止,就看見刀刃切開之處像是被什麽東西阻斷住了,并未流出血液。定睛看去,本應是血肉之軀的阿碧傷口處已經石化。

藥聖淡淡道:“她的五髒六腑已經粘連在了一起,每次化為劍體,她的石化都會嚴重一分。精怪吸收天地靈氣修成人形,本可庇護一方氣運,若是因為護着你選擇變成劍體,那她就只能做一把劍,再也變不回人形。再過不久,她将會徹底化作石劍。”

“她本是人,因你變成了劍。”

無論是諸芨還是在她身體裏看劇情的白芨都為之一振。

照藥聖的話來說,世上本無鎮山劍,難怪清硯掌門從未尋到過鎮山劍的蹤跡,因為它本是清硯山上的精怪。

是因為諸芨。

它有了想保護的人,那麽就變成了世間最鋒利的劍。

藥聖撂下這句話搖了搖頭,臨走時終是不忍,提醒了她一句:“快走吧,妖獸潮要來了。”

第 37 章

高考結束,大家都脫去校服換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溫婉今晚也換上連衣裙配上斜挎小包包,比往日多了三份活潑。

她們剛到江楚燕就招呼她們坐在班主任身邊。李老師看着自己的兩位得意學生,詢問考試成績,聽到了個個都考出比以往還高的成績很欣慰。

其他同學沒了以往的拘束。甚至還有同學點上了啤酒和葡萄酒。

“你們兩個喝飲料還是喝酒。”江楚燕從箱子裏的飲料一瓶瓶搬出來分到餐桌上。轉了一圈又回到溫婉這邊問她們兩個。

“飲料吧,我不會喝酒。”溫婉将身上的小挎包拿下放在身後。

江楚燕給溫婉拿了一瓶飲料。卻把啤酒放在季詩瑤和柳清妍面前。

“我也喝飲料。”柳清妍将啤酒遞回到江楚燕面前說道。

“少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會喝酒?一瓶都打不倒你。今天必須喝,老班都交給你了,必須喝倒他。”江楚燕沒打算放過柳清妍。

柳清妍會喝酒?她怎麽不知道。

溫婉狐疑的擡眸看江楚燕。

江楚燕悄悄對溫婉說道:“詩瑤說的。”

溫婉點點頭,将手機放在桌子上。包廂裏學生陸陸續續到齊了,各科老師也都落座。開席以後同學們三三兩兩過來敬酒。有些內向的學生單敬老師,有些外向調皮的學生單獨敬了老師,還一桌子打通關。一時間包廂裏熱鬧非凡。

溫婉也倒了一杯啤酒,向老師們敬酒。

班主任李老師看氣氛烘托的差不得了,為自己杯裏面滿上酒,站起來端着酒杯說道:“同學們,很榮幸能來參加今天的宴會。過去三年你們的點點滴滴老師都看在眼裏,也很高興你們的努力都取得了回報。不管高考結果如何,老師都希望你們能記住往後的日子都要像對待高考一樣全力以赴。”

李老師激動高舉酒杯高聲說道:“落花流水日月長,聚散離別終有時。在這裏,老師祝你們,此去鵬程萬裏未來可期,往後功成名就初心依舊,一生順遂無虞終有所得。”

同學們內心沸騰,熱淚盈眶。江楚燕高舉酒杯喊道:“敬詩與遠方!”

大家齊聲高喊:“敬詩與遠方!”

見同學們如此開心,老師們尋了個理由提前離開,讓學生們自己在這裏放松。離開前還不忘囑咐不要喝太多。

溫婉就喝了半瓶啤酒,臉上就起了一抹紅暈,目光有點呆滞,神情渙散。曾以墨鼓起勇氣端正酒杯坐在溫婉身邊的空位上,害羞的眼神閃躲“溫婉同學,我敬你一杯。”

溫婉端起酒杯說道:“抱歉,我不太會喝酒。”

“沒事,沒事,我幹了,你随意。”曾以墨舍不得讓溫婉太為難,他就是想借這個機會多喝溫婉說說話。曾以墨将自己杯子裏的啤酒一飲而盡。溫婉見他如此幹脆,端起酒杯要喝,柳清妍接過溫婉手裏的杯子。

柳清妍喝了三四瓶啤酒了,還清醒無比,絲毫沒有醉意。她端着酒杯沖曾以墨搖晃兩下杯子,挑拌地說道:“婉婉不會喝酒,我替她喝了。”

曾以墨顫抖了兩下嘴唇,默默閉上嘴巴。

柳清妍像贏了一場賭局一樣笑得燦爛看着溫婉渙散的臉,就着溫婉的酒杯仰頭将酒喝完。

酒水順着她的紅唇咽下。溫婉真的覺得自己醉了,柳清妍這樣喝酒的樣子好性感。

柳清妍這個狐貍精,真的是做生意的料,酒量這麽好。

“你別喝了,再喝真的要醉了。”溫婉關切的讓柳清妍別喝了。

柳清妍将溫婉的杯放回去,細心地為她倒上白開水。環住溫婉的腰,把自己的下巴擱在溫婉肩膀上,眼睛微眯笑容蔓延至眼睛,小聲說道:“我好像有點醉了,婉婉,我頭有點點暈。”

溫婉回頭看柳清妍,她一身酒氣 看似喝了很多酒。眼睛還是和平時一樣明亮。

曾以墨咬碎一口銀牙。騙人,柳清妍哪裏有醉了的樣子,她就是看自己來找溫婉故意來擡杠。魂淡,快來個人将她帶走好嘛。曾以墨求助地擡頭尋找王向恒沖他擠眉弄眼。

王向恒一直關注着這邊,看到曾以墨往這邊看,忙走過去。

“清妍同學醉了嗎?要不要吃點醒酒藥。我包裏有,特地備了一些。”王向恒說着起身要去拿。

“謝謝,不用,我去趟衛生間洗把臉就好點。”柳清妍回絕,“婉婉陪我一起去一下。

我有點暈。”柳清妍柔弱無骨地挂在溫婉身上。

“行吧,行吧,我扶你去。”溫婉點頭答應。真傷腦筋,雖然知道她沒醉,但是柳清妍這狀态她不太放心。溫婉拿起自己的小挎包扶起柳清妍往衛生間走去。

她們定的包廂是有獨立衛生間的,就在包廂門口。溫婉把柳清妍扶到門口打算讓她自己一個人進去。柳清妍哪裏會放過這個機會,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對面空無一人,漆黑一片的包廂裏關上門,開燈進入衛生間,順便把衛生間的門也關上了。

“你先洗個臉……”肩膀又被柳清妍環抱住,感受到柳清妍的臉搭在自己脖頸上,呼出的氣噴到自己脖子上有點濕熱,溫婉止住聲音。柳清妍今晚好粘人,難道她真的醉了

嗎?完全看不出來呀。

溫婉伸手拍拍柳清妍的背,溫聲細語地問:“清妍,醒醒,醉了”

柳清妍沒有回答,溫婉雙手推了推她的肩膀想看看這厮是不是真的醉了。柳清妍似乎感受到溫婉的推搡,環抱住她的力道又緊了。

“沒有,我才沒醉。”悶悶地聲音從耳邊傳來,柳清妍的語氣明顯帶着濃重的鼻音,聽上去有點撒嬌的樣子,溫婉覺得自己也醉了,為什麽會覺得柳清妍在撒嬌。

“就是頭有點暈,讓我抱一下就好了。”柳清妍的腦袋又在溫婉臉邊拱了拱。頭發蹭地溫婉臉上好癢。

溫婉站在不動,柳清妍不肯放手。兩人就這麽抱着。半響,也許是柳清妍酒醒了,溫婉感覺柳清妍手有點松了,就在她以為柳清妍會放開自己的時候,柳清妍将手下滑環抱住溫婉的腰。

柳清妍擡起臉,将半個身子壓在溫婉身上,溫婉被迫靠在衛生間門上才站穩腳跟。

“我讨厭同學們圍着你。”

“什麽?”溫婉被她牛頭不對馬嘴的話題說懵了。

“不管還是男生還是女生都不行。”柳清妍看似自言自語地說着。溫婉這次沒有接話,只是安靜地聽着。

“之前不敢表露心态,怕影響你的學習。現在高考結束,我終于可以好好跟你說了。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婉婉。”柳清妍聲音沙啞,狀态飄忽。

“你喝醉了,清妍,你先放開。”溫婉以為她在說醉話呢,溫柔地安撫柳清妍放松。

“我沒醉,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我喜歡你,婉婉,做我女朋友好嘛?”

“你……唔”溫婉五雷轟頂。

柳清妍突然低頭,半眯着眼睛吻住住溫婉的唇,片刻之後她又分開溫婉的唇,眼睛放着波瀾,眼神泛着三分迷離,還是有理智的。

“你不是直的嗎?”她為什麽會喜歡自己。溫婉懷疑自己也醉了。天哪 ,喝酒亂性呀,以後不能喝酒了。

“我是直的呀,只是剛好喜歡的人是女生罷了。”柳清妍微紅着臉又把腦袋搭在溫婉肩膀上,眼睛明媚地看着溫婉的嘴唇。身子抱着溫婉搖晃着撒歡,沙啞的語氣中帶着一絲甜膩,聲音中帶着蠱惑。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溫婉覺得妲己也不過如此,柳清妍又飒又甜的媚态勝過狐貍精千萬倍。

“不好”溫婉堅定心态,拒絕道。

“為什麽?”柳清妍有點驚訝,她以為溫婉對自己有感覺的。

“因……因為……我喜歡男生,我不喜歡女生。”溫婉掙紮,要死了,女主魅力好大,她算見識到了,誰能拒絕這樣的柳清妍啊。

不行,她要把持不住了。

“哦~可你不抗拒我吻你,而且、你又沒有男朋友,再說,你能接受別的男生這樣吻你嗎?”柳清妍啞着聲音,又在溫婉的脖子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柳清妍的吻很輕,輕如鴻毛拂過溫婉的脖子,一絲電流從小腹傳來。溫婉感受到身體的異樣,羞好了臉頰。

柳清妍左手環抱着溫婉的腰,右抓住溫婉的左手十指相扣。語氣輕柔蠱惑道“看吧,

你對我又感覺的。”

“胡……胡說。”溫婉差點被掰彎“我喜歡的是男生”前世她沒遇到心動的人就死了,這世也有那麽幾個心動的主角團,好像目前為止也就和女主親吻過。

哎呀,好難,為什麽看別人的感情都能分析地頭頭是道,輪到自己就一片空白,抉擇兩難。

“那你是能接受曾以墨這麽吻你,還是王宇川這麽牽你的手”柳清妍擡起十指相扣的手在她眼前示範。

他們兩個嘶……不行……不行。這兩個有好感的男生,她還真接受不了。

溫婉扭動手腕,松開兩人的手。內心狡辯。

“我就是還沒有遇到喜歡的男生。”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男生。”柳清妍任由溫婉放開手,看着她慌亂的眼睛微笑地追問。

“我喜歡,高高瘦瘦、皮膚白皙、會無微不至地照顧我,最好會的功夫能保護……”看着柳清妍越來越燦爛的笑容,溫婉突然不說話了,甚至不敢去看柳清妍的臉,怎麽回事她說的每個都和柳清妍有點搭噶。一定是被柳清妍迷惑了。

“呵呵……你是喜歡像我這樣的男生還是因為我是女生才不答應我”柳清妍輕笑追問她。

“……有什麽區別。”

“前者是喜歡我這樣的類型才想按我的模板找男朋友,後者是你害怕自己是同性戀,你……有點恐同。”柳清妍解釋。

溫婉後退地貼着門,這麽複雜,酒精麻痹了大腦讓溫婉無法回答她的話,甚至無法思考柳清妍的話題。

“唉,算了,高考都結束了,你可以好好考慮我說的話了。不早了,回去吧。大家估計都走了一些了。”

柳清妍擡手揉揉溫婉的腦袋,讓她回去。

溫婉打開衛生間的門走出去,發現柳清妍沒有跟上,她疑惑的回頭。

柳清妍的眼睛又笑眯起來,清冷的神态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嬌媚性感“我要上廁所,還是你想要在裏面等我一起”

溫婉看看衛生間裏一眼可見的馬桶,羞紅小臉,快速關門出去。

狐貍精,還是你自己上吧。又逗她,讨厭。

第 30 章 饋贈(下)

饋贈(下)

張雪開始忍不住發抖,可現實并沒有垂憐于她,一個接一個聲音,越來越大,都是在重複一句話:“火滅了!”

她啪地一下睜開眼,密密的人群把她包圍其中,躺在地上的秦蘇不知何時靠在了她身上,柔弱依靠的模樣是她最熟悉不過的姿态。她扔下手裏的樹枝,抱住秦蘇,手掌通紅得像是在滾水裏燙過。

她環顧四周,沒有發現蔡明。村民的模樣在這一刻與昨夜重複,她陷入了無邊的黑暗,巨大的槐樹下沒有光,只有星星點點的燈籠,燈籠如星子,彙聚成河。

她看不清他們的模樣,只能看見晃動的人影,她被推搡然後摔倒。歷史又再次重演,這次沒有秦望舒也沒有夏波,她指望的依靠一個都不在,只有一個累贅——秦蘇在她懷裏發抖。

她抱緊了秦蘇,再摔倒那一刻。她又聽見了一陣耳鳴,尖銳的,像是某種動物的爪子,在一下又一下地刮着玻璃,發出刺耳的滋啦聲,她頭痛欲裂,卻又什麽都做不了,只能把秦蘇藏得更深。

“退燒藥在我行李箱,有什麽事去找秦蘇,別和蔡明分開。”

秦望舒的話又浮現在她腦海中,她覺得可笑又可悲,還有着難以言喻的快意。料事如神的秦望舒也會犯錯,兩根沒有生存能力的菟絲花在一起,除了緊緊纏繞,加速死亡外還有什麽用?

她猛然間記起,自己是女孩,她生得貌美,不論發生何事都會從輕發落。她心裏有了點安慰,但下一秒踢在她身上的疼痛徹底打破了她任何幻想。

她痛呼出聲,又立馬咬住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任何一點聲音,眼淚滑過臉龐,無聲落入發鬓。

她想,真疼啊。她這輩子她就沒受過這麽大的委屈。

有多大?天一樣大。

但很快的,她又察覺不到疼了。她想咧嘴笑一下,卻發現自己身體麻木一片,她聽見了小小的啜泣聲,從自己胸口發出,一點點地傳到她耳朵裏。

是秦蘇。

她張口想說話,卻啃了一口泥。冰冰的,涼涼的,細膩滑潤,卻帶着一股腥味。她想吐了,但不知怎麽着又咽了下去。

她想,真難吃啊。街頭流浪的狗都不會去吃土,她吃了。

她覺得自己有點累,呼吸中壓下去的血腥味又隐隐浮了上來。她又看見了床邊的幔帳,雪白的因為年久泛了黃,但卻是蕾絲的,一小朵小朵花兒一簇簇地擁在了一起,鋪成了少女的公主夢,仿佛那些苦澀的藥都沒有那麽難喝了。

她想,我是不是要死了?那母親和弟弟,還有父親怎麽辦?

豁得她身上一輕,無邊的黑暗裏透出了一絲光,這光越來越亮,到最後刺得她不得不睜開眼。視線裏模模糊糊,她努力瞪大眼也依舊看不清,只有許多個小黑影。

“火是你弄滅的?”

她似乎聽見了一個聲音,有些熟悉。但她聽不清,身體的知覺正在重新恢複,鈍痛、悶痛、尖銳痛……都在一點點地占據她僅有的理智。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火是不是你弄滅的?”

她張了張嘴,沒吃幹淨的土混着股鐵鏽味趁機落入喉間,嗆得她說不出話。她好像是在咳嗽,一下又一下的,破敗的身子像是漏風的屋子,痛得她只有痛。

“柴火都被澆了水,她又拿着柴火,肯定是她!”

“是她,她弄滅了火,銅牛大仙和山神肯定會發怒!”

“我昨天夜裏聽見了敲門聲,是山神,是山神來了!”

所有的聲音嗡嗡作響,膽戰心驚地彙聚成一句話:山神來了。

“山神來了!”

“誰家了?”

“秦、秦蘇家。”

長久的沉默,一個聲音敲定道:“拿這個女娃子代替吧,是她觸怒了山神,應該由她熄滅山神的怒火。”

報社的窗簾是藍色的,有些透,不是什麽很好的布料,風吹進來時窗簾飄搖不定。張雪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前,藍色的窗簾被風吹得高高揚起,又打着轉兒落下。

可人的小皮鞋,光潔筆直的小腿,在往上是一身西式簡單又大方的連衣裙。她捧着本書看着窗外的風景,高挑的個子讓她與大部分女孩拉開差距,卷卷的頭發被腦後的蝴蝶結規矩的束在一起。

她似乎聽見了腳步聲,轉過頭。标志的鵝蛋臉上是濃重又規整的眉,長長的眼睛在眼尾處高高飛起,挺窄鼻梁中間是微微的駝峰,以及向下的嘴角。

疏離又冷漠,但她一笑,嘴邊兩個小小的梨渦仿像是釀了酒,說不出的俊秀。

她伸出手,不知道拉着誰往報社一角的沙發走,問道:“你讨厭王子和公主?”

王子和公主?張雪的腦子一片空白,一個細細且柔弱的聲音響起道:“小美人魚都化成了泡沫,為什麽王子卻和公主在一起幸福生活了?”

“因為故事就是這麽寫的。寫故事的人對于筆下的人物而言,他們就是神,神安排了命運,人也只能被命運推着走。”

“但是這不合理。”那個聲音又響起,她糾結了一會兒道:“命運不能改變嗎?”

“已經發生的事我們怎麽改變?”女孩翻開了書,書裏夾着幾張紙,上面寫滿了娟秀的字跡。她指着道:“我續寫了這個故事。小美人魚化成泡沫後,王子意識到那天救自己的人是小美人魚,他惱怒自己被公主欺騙,但兩個國家的婚姻不是兒戲,可他太想美人魚了,便下令全國找長得像小美人魚的女孩。”

“高額的懸賞之下,一位又一位神似小美人魚的女孩被送入王宮,公主嫉恨卻無助。這段婚姻是她搶來的,她幸運地碰上了被小美人魚救上岸的王子,這是命運的饋贈。她如願地成為了王後,昂貴的代價是她得不到丈夫的心,死去的小美人魚化成了一個又一個妙齡少女,皇宮裏到處都是相似的長相,丈夫夜夜笙歌,她郁郁寡歡。”

“有一天,公主接到了父親送來的信。信裏詢問她是否過得幸福快樂,她所有的情緒找到了宣洩口,很快一封又長又厚字字如泣的信被信使傳回公主的國家。公主的父親不忍心看到女兒這般落魄,他協商與女兒謀反,他勸告女兒,愛情和權利總要有一樣,不然餘生的孤苦太難熬。公主對王子的愛早已化成恨,兩人一拍即合,在一次宮廷宴會上,公主發動了宮變。”

“王子成了階下囚,那些長得像小美人魚的女孩兒都被公主砍頭洩憤,公主如願地當上了女王。但很快,大海收到了這個消息,海洋要為死去的小美人魚報仇,于是暴風海嘯撲面而來,臨海的城市很快就被淹了。公主雖然當上了一國之主,但領土大大縮小,海洋與陸地徹底分割,從此人類只能在陸地上行走。”

女孩講完了故事,笑道:“這個結局可以嗎?”

“我不喜歡。”那個聲音有些悶,她解釋道:“王子沒有錯,為什麽還會被殺頭?那些像小美人魚的女孩兒不都是無辜的嗎?為什麽她們也要死。”

藍色的窗簾在飄,擋住了女孩,只能看到一雙細細的腿。她的聲音很幹淨,像是她的人有點冷。她道:“我寫這個故事是為了你,我是神,給他們安排的命運就是這樣。”

“王子放棄了啞巴的小美女人那一刻起,他就選擇了權利注定得不到愛情,渴望權利的人必會死在權利之下。像小美人魚的女孩接受了奢華的皇宮,她們擁抱了財富,也必然會為財富付出代價。命運所有的饋贈,事後都會收取昂貴的代價,這個世間不存在好運和天上掉餡餅,所謂的運也都是你的命。”

“我的——命?”

“對,你的命。”窗簾落下了,女孩的容貌在陽光下鍍了一層光,有些虛幻。她看着遠處,笑出了兩個梨渦,黑色的眼睛在此刻染上了蜜色,像是甜甜誘人的蜂蜜。“張雪,這個世界上,沒有命運的饋贈,只有不等價的交換。”

張雪被那一聲呼喚驚醒,模糊的世界突然清醒。

她被人壓在密密的人群中,秦蘇緊緊抱着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所有的理智和觸感都在叫嚣着疼,若不是臉麻了,她此刻定是龇牙咧嘴。

“姐——”秦蘇仍在低低的啜泣。

她胸前的衣服已經被淚水濕透,她看着對方的發旋,腦後一點,露出發青的頭皮,突然就明白了。秦望舒是執筆的神,大手一揮安排了所謂的命運,她與秦蘇都是故事裏的人物。

她是那條小美人魚,接受了神的饋贈,碰見了命運中的王子卻被公主胡截。小美人魚不甘心于是用自己的聲音換來一雙能在陸地行走的腿,但命運的交換是不等價的,她每走一步便痛如刀割。王子認出了小美人魚,可他更愛權利選擇了公主,天真的小美人魚不知情,所以心甘情願地化作了泡沫。

人人都在歌頌小美人魚的真情與偉大,可誰知道小美人魚只不過是被命運欺騙了。她或許知道,或許後悔,可那又怎樣?她接受了饋贈,便要付出昂貴的代價。

第 23 章 幻境(4)

掌門選拔投票那日,諸芨沒有去。

白芨光是在她身體裏看着就心急如焚:随便誰當掌門都好,最重要的是尋得線索盡快去找鎮山劍。

諸芨消極怠工,白芨着急也沒有用,她完全控制不了諸芨的行動,只能整日看着諸芨坐在樹下一個人喝酒。

白芨:随便吧,沒救了。

諸芨只會在桃林捧着酒碗醉生夢死,回憶着師兄妹三人以前的時光,她急也沒用。

諸芨閉着眼睛休憩,直到頭頂的光線被一片陰影籠罩。

她緩緩睜開眼睛,異常驚喜。

是諸朝師兄。

可諸朝與她想象中的反應不同,他面色陰沉,望着諸芨,連表面的同門情誼都維持不下去了。

諸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想開口詢問師兄發生了什麽事情,卻被他臉上的表情吓得後退了一小步,背部直接貼在了樹上,硌得她發疼。

她吃痛皺眉,卻發現諸朝仍然不做任何反應,只是淡淡地盯着她。

眼前的人明明與腦海中師兄的身影重合,卻絲毫不像她記憶裏會溫聲哄她的諸朝。

桃林之下,靜谧萬分。

諸朝一襲白衣站在諸芨面前,他身後的本命劍釋放劍氣,昭示着劍主此時的心情。而諸芨背靠桃樹,這種逼仄感讓她十分不适。可她仰頭與諸朝對視了半天,誰都沒有說出一句話。

諸朝很有壓迫感地盯了她一會,終究是一甩衣袖,轉身走出了桃林。

桃花被他揮出的氣勁落了一地。

諸芨擺脫了蜷曲的姿勢,從地上站起來,終是覺得有什麽東西像落下的花瓣般,已然無法回到樹上了。

白芨看着她連忙傳訊給門內弟子,詢問掌門競選是否生了什麽變故。

還不算傻,知道出事了。

由于被困在諸芨身邊被迫看劇情,白芨無法做出任何推動劇情的事,只能被動地等待。

因為法術維持的緣故,桃林內無論是樹上的桃花瓣,還是地上的落花,都不會枯萎。

白芨盯着地上觀察了一會,突然發現有一股微弱的氣流掀起了幾片落花。

那股氣流起初緩慢,越靠近腳下速度越快。白芨擡起頭,只見一道銀光似雪,破空而出,從遠處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朝着諸芨飛來。

白芨心道不好,有人要害諸芨的性命。

眼看着那道銀光即将要穿過諸芨,自桃樹後伸出了一雙手臂,拽過諸芨把她拉到一旁,避開了這道劍光。

諸芨驚魂未定,似乎沒有反應過來,只是怔怔地看到那把熟悉的劍釘入她身後的桃樹。

白芨回頭一看——

桃樹上的劍,是諸卿的本命劍。

諸芨怔愣了有段時間,這才慌忙起身去看桃樹的情況:“阿碧!”

身後的桃樹被諸卿的本命劍刺中,當下就維持不住身形。一襲紅衣的少女倒在了諸芨的懷裏,氣息微弱。

桃樹成精了?

只是仙門中,居然可以容納精怪嗎?

在桃樹化形成少女時,樹上的本命劍便當啷一聲掉落在地上。

諸卿自林後一步一步走來,瞥了一眼地上的兩人,語氣輕嘲:“真是命大。”

也不知是在說那少女還是在說諸芨。

諸卿微微一擡手,本命劍就感受到了劍主的召喚,自動飛到他的手裏。

他淡淡看了一眼劍身,心下有些奇怪,這劍身并未沾血。不過他并未在意,而是握着劍柄,劍尖直指諸芨。

懷中的少女昏迷不醒,最信任的師兄把劍尖對準了她。

諸芨只覺得腦中的那根弦,斷了。

她近乎麻木般站起身來,向着諸卿的方向走去。

她一步一步慢慢上前,而諸卿的劍尖卻是抖都沒抖半分。

直到走到諸卿身前,仰着頭去看他。

此刻劍尖離她不過三寸。

諸卿垂眸去看她:“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諸芨強行扯出了一抹笑容,仰起頭來:“師兄不會殺我。”

她身體微微前傾,去觸碰那泛着寒氣的劍尖。本命劍貼着衣袍抵住諸芨,再往前一寸便會刺破她的肌膚。

本命劍是最知曉主人的心意的。

即便諸卿不願受諸芨的威脅,也能感知到自己本命劍想要退後的情緒。

他猛然後退,将劍收回劍鞘。随後看了一眼諸芨身後的少女,冷下了臉:“這次我不會殺你,但她就不一定了。”

刺眼。

無論是地上少女鮮紅的衣裙,還是此刻攔在他劍前的諸芨,都異常的刺眼。

從前他只覺得師妹是個乖巧聽話的,只會跟在他身後,卻沒想到終究變成了可以獨當一面,擋在別人身前的人。

是他先入為主了,師妹先是清硯宗的長老,其次才是他的師妹。

因此在今日公布票數結果時,看見師妹與他們平票時,才會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

他與諸朝争鬥,甚至拿出不少天材地寶以及功法給予弟子,換取更多的票數。結果到頭來諸芨卻在繼任掌門中占據一席之地。

看到諸芨把那精怪護在身後,心中的怒氣更是達到了頂點。

他冷眼環視整片桃林,提着劍轉過身:“諸芨長老最好護住了你的小精怪,下次若是再見,便不會像今日這般走運了。”

“在仙門庇護精怪的下場,你是知道的。”

桃林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諸卿提劍走了,諸芨便三步并作兩步跑到少女面前,檢查她的傷勢。

少女此時已經從昏迷狀态中醒來,看着諸芨靠近,竟微微別過頭去。

諸芨探查着阿碧身上的傷口,見她的腹部被刺傷。她從儲物戒指中拿出一瓶丹藥,用靈力碾碎成粉末,敷在阿碧的傷口上,再用靈力淡淡護住。

少女雖別過頭去,卻一直在用餘光注視着諸芨,卻又在諸芨與她對視的瞬間移開了眼神。

她終于忍不住開口:“你……知曉我的存在?”

諸芨點了點頭,溫聲說:“一直都知曉。”她微微仰起頭,似乎在回憶些什麽:“在我築基前就見到過你,後來我經常來這片桃林,你經常在我休憩的時候出現。”

說完,她有些抱歉地看着少女:“你有名字嗎?我從未問過你的名字,但在心中一直叫你阿碧。會不會很唐突?”

阿碧搖了搖頭,有些局促:“不會的,我沒有名字,我很喜歡阿碧這個名字。”

諸芨想了想:“不會很奇怪嗎,你明明穿着紅色的衣服,卻要被叫成阿碧。”

阿碧輕輕笑了起來,整個桃林瞬間黯然失色,只剩下她一襲紅衣張揚奪目。

“就要叫阿碧,阿碧好聽。”

“那便好。要陪我喝酒嗎?”諸芨道。

她心中煩悶,弟子已經回了她的訊息。掌門競選并沒有出結果,令她意外的是,她與諸朝和諸卿平票。

她無意于掌門的競争。

阿碧拘謹地坐在石椅上,捧着酒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從前她只是看着諸卿師兄妹三個人喝酒,也好奇酒是什麽味道的。後來她化成樹枝偶爾能嘗到酒碗裏的酒。

只是從未和諸芨面對面飲過酒,這讓她覺得十分緊張。

兩碗酒下肚,諸芨的話也多了起來:“今天的事,謝謝你。”

阿碧柔柔地看着她,只是笑着,并沒有說些什麽。

正如同諸芨說的那樣,她們認識很久了,她也守着諸芨很久了。宗門內沒有危險,她能做的也只是為諸芨擋擋風。而如今總算能夠幫到她了。

她很開心。

只是諸芨最近的情緒很不好,阿碧知道她在為師兄的事情苦惱。

她糾結地捧着酒碗,好半會才開口:“我可以和你一直呆在一起嗎?”像是怕諸芨為難,她連忙說道,“我會變成桃木簪,不會讓人看出來自己的真身的。”

說罷,放下酒碗。

一簇桃花瓣擁着她的身體,等花瓣落下時,桌上剩下一支形狀古樸的桃木簪子,香氣淡淡。

諸芨凝神觀望了片刻,将桃木簪拿在手中。

無論是從外形還是氣息來看,都辨別不出桃木簪是精怪變成的。桃木簪質地很硬,拿在手裏略顯沉甸。

諸芨将頭上原本的木簪取下,換上阿碧化作的桃木簪。簪尾帶了三瓣桃花,增添了一絲豔色。

她決定要找兩位師兄好好談一談。

桃林是她的避世桃源,但總歸要出去面對現實。

如若兩位師兄能重修于好,自然是再好不過的。掌門之位,她不想要;鎮山劍,她亦不想得。

此時的清硯宗後山。

喻永朝冷眼看着與自己相同長相的諸朝提着劍在于諸卿交手,傅正卿亦是觀察着諸卿使用仙門功法的模樣。

後山的樹因為劍氣的釋放,被斬出了一片空地。

兩位合體期的長老動起手産生的毀滅力極大,如若不用陣法壓制,整個清硯宗的山恐怕要坍塌一半。

諸朝和諸卿并沒有因為同門的情誼而手下留情,反而招招致命。諸朝的修為略高于諸卿,幾個回合下來,諸朝逐漸占了上風。

等到諸芨趕過去時,正看見諸朝的劍氣即将打在諸卿的身上。

“不要!”

諸芨擡手,一陣清風自指尖出,将劍氣偏移了些許,幾乎是擦着諸卿的脖頸而去,打在後山的樹上。

又一棵樹轟然倒地。

而諸卿抓住這個機會,手中的劍刺入了諸朝的胸膛——他本來打算一換一,倘若諸朝的劍氣擊中他,自己手中的本命劍也能刺中諸朝。

而諸芨的出現,讓他占了上風。

諸朝白衣染血。

他無悲無喜地看了一眼諸芨,內力一震,将諸卿的本命劍震出體外。

諸卿毫不在意地一笑,虛空一抓,那本命劍便回到了他的手中。諸卿滿意地看了看劍上染紅的血跡:“我的好師兄,這劍尖上沾了三日鸩。若是再不去解毒,這掌門之位我可就笑納了。”

三日鸠。

顧名思義,三日鸠毒發作時間為三日後。此毒無色無味,發作時如烈火焚身般疼痛難忍,最後化為灰燼。唯有藥王谷中藥聖方能延緩此毒發作時機。倘若中毒之後運行內功,會加快毒發的時間。

喻永朝此時和諸朝的身體共了感,諸卿這一劍刺的他也疼了一瞬,五髒六腑也開始像有螞蟻在啃食般疼癢。

他暗罵了一聲。

若是禦劍趕到藥王谷,三日內足矣。可若是不能動用內力,三日的時間遠遠不夠。

諸朝也沒想到他會使用這種陰險的手段,捂着傷口,轉過了身,禦劍迅速離開後山。

在毒發之前趕到藥王谷,尚能有解決的辦法,因此他一刻時間也不能耽誤。

諸卿握着本命劍,直到看到諸朝消失在天際,這才轉過身看向諸芨。他揚起一貫的笑容,朝着諸芨的方向走來。

“現在輪到你了,我的好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