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帶着鬼面具的神秘女人
江頤之最為驚駭,因為那是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容,不同的是,面具女子的氣質更多了幾分出塵
“溟青?”歲潤大驚,她看着那個熟悉的面容,好友重逢本應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兒,可國師此時心裏只有憤怒
她質問道,“你既然在她體內,剛才為何不出手?!”
旬弋和江頤之兀自沉默着,面上的表情不言而喻,尤其是後者,盡管記憶全無,也不知道她和徐硯之間到底有什麽關聯
但通過那晚夢境,這兩人之間的情深義重卻是毋庸置疑
為什麽不救她呢?
“我身上有望戌半部神魂,盡管我比她先走一步,但也知曉她的安排。”看着最愛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她如何不悲,又如何不痛呢
當時趁着靈寶認主,她将自己封在徐硯識海深處,不是不想見,而是愧疚,自己當初無心之失将她拽下神壇,害得她飽受輪回苦楚,又有何顏面再見呢?
自己只是溟青的一縷殘魂,是當初望戌為自己作畫時無意中附上去的,能力有限,就算剛才出手,其實也并不能改變什麽
徐硯今日罹難,是命運的安排
“望戌必須經歷二十世輪回,也就是說必須死二十次,神格方可歸位,而四界,馬上就亂了…”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我亦無法幹預。”溟青蹲下身子,深沉的愛意溢出眼眶,女人伸出手,輕撫那人的臉,她雙眼清閉,好似睡着了一般,連嘴角那抹鮮血都為清冷增添了一絲魅惑
瘦了些,可還是心中最美的模樣
“我了解望戌,四界可以不管,但是你們,她絕不會袖手旁觀。”
旬弋和歲潤沒有說話,只是垂放在身側的手緊緊攥住,回想起千年前那場混戰,心中對溟青的責怪之意蕩然無存,只剩下濃濃的愧疚
到底挪開了目光,溟青微微轉頭,看向江頤之,朝她微微一笑,“沉睡了千年,也該醒了,溟青。”
話音剛落,面具女人的身影迅速變淡,最後化為一道白光,沒入江頤之的眉心
魂魄歸位,暖洋洋的感覺格外親切熟悉,可難忍的痛楚接踵而至,大量破碎的信息片段湧入腦海,令神經脹痛酸澀不已,那種感覺就像給徹底生鏽的自行車鏈條重新刷上了潤滑油
冷汗細細密密順着毛孔滲出,江頤之不得已伏在徐硯身上,緊緊将自己縮成一團
不僅如此,體內的陰氣如同沸騰的開水劇烈翻滾,燥灼之意自丹田升起,一簇簇白色的火苗沿着血管筋脈游走
速度很慢,所經之處都會帶來一片焦灰,就像烈火煉真金,要把所有的雜質燒得一幹二淨
血管流淌着哪裏是血液,分明是火焰!
可偏偏體內的陰氣格外興奮,見到那一簇簇白色火苗,不去想着熄滅它,反而繞着它轉來轉去,江頤之體表時而泛白時而赤紅,冷熱交替,極為痛苦
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一股極為純正的陽氣自女人體內向外擴散開來,使得環境溫度迅速上升
衆人暴露在外面的汗毛略微蜷曲,皮膚因幹裂浮起一層白皮,滲出紅色的血絲,陽氣太過強勢,令所有人不得不避讓幾分
“回來了。”歲潤看着那個相識多年的女人,一縷笑意浮現在眼角,老朋友相見,只需三字足矣
這才是旱魃,能帶來無盡荒火的旱魃
肆虐的陽氣很快就被收了回去,江頤之扶着腦袋站起身,陰陽二氣在體內達成平衡,護鳴憑空出現,劍身顫抖,興奮極了
“嗯。”只是一個簡單的音節,沒有任何起伏,江頤之攥着那柄黑劍,眼底卻滑過一絲懷念和期待
女人變得有些不同了,如果說先前她臉上成天帶着沒心沒肺的笑容,一副慵懶無所謂的樣子,那麽現在的她就如同永遠也化不開的寒冰,透骨的冷漠拒人千裏
呆萌小狗開竅後也會化為兇狠的狼
但是,還有一件事情沒有處理,江頤之站直身子,不顧小白的驚恐,徑直朝着那只巨虎走去,威壓十足
巨虎背上的汗毛乍起,它怒視來者,銅鈴般的瞳孔恨意滔天,就好像面前的人做了什麽不得了的惡事
“是你,你殺了我的孩子。”巨虎口吐人言
“你看着也不蠢,怎麽就被人騙了呢?”江頤之冷笑一聲,說實話,她現在很想扭斷那只老虎的脖子,但是她克制住了
一來今日徐硯之死是她的命數,二來,這只巨虎說到底也只是一個慘遭他人利用、歷經喪子之痛的可憐母親,三來罪魁禍首也不是它
衆人看向巨虎的眼神既矛盾又複雜,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們不難猜到今日這場獸潮是有人刻意為之,罪魁禍首也只是一顆棋子,它或許不該死
可是,今天死去的那些百姓、那些妖兵,難道,他們就該死嗎?
不承認?聽到這話,巨虎啞然,周身氣息迅速翻騰,化為一道女子身影,眉梢上挑,充滿殺伐之氣
小白見了,急忙湊上前嗷嗚嗷嗚叫喚着,女人彎下腰,将它抱在懷裏,慶幸的同時又有些哀恸
一共兩個孩子,一只白虎一只黃虎,她只是外出一趟,回來時兩個孩子一死一丢,身為母親,她的心都碎了
懷裏的女兒還在嗚嗚叫喚着,似乎在說些什麽,女人回神過,她先是吃驚,後又憤怒,神色極速變換,最後化為了悲涼
“那天晚上,我回到洞穴時,兩個孩子都不見了。”女人抹了把眼淚,“洞穴裏只有一道白光,上面有兩個虛影,一個是孩子。”
女人說話頓了頓,看向江頤之,又繼續說道,“一個,是你。”
孩子莫名奇妙被殺,它才兩個月大,早上還活蹦亂跳……自己又如何能保持理智呢,當時雖覺古怪,但也并未深思
可現在回想起來,孩子的魂魄和一張女人的面容一起被送到這裏,刻意激怒自己,就像是有人特意安排好的一樣!
畢竟是有靈智的兇獸,女人氣極,自己被人當槍使不說,還牽扯到那麽多無辜之人!
“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此時也應以死謝罪,但現在不能,我受天道之命來此鎮壓那些未開化的野妖,以防它們禍亂妖界。”女人指了指下面那些死去的野妖,繼續補充道
“可是不知什麽時候起,它們越發躁動兇狠、野性難馴,尤其是每到月圓之夜,以我的能力,只能連續鎮壓它們兩次,到第三次,便無法震懾了。”
“身負重任,我也不敢過于肆意妄為,我将所有野妖盡數驅于妖都,別的城鎮無妖獸入侵。”
獸潮沒有波及其他城鎮,也算不幸中的萬幸
妖族恍然,難怪這獸潮每三月發生一次,也難怪今日獸潮如此猛烈
該如何補救?如今做什麽都失了意義,女人思來想去,抱着小白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最後還是将懷中的孩子遞給江頤之
“這個孩子不同,它叫宿染,生來便是白虎之身,主殺伐,或許她對你們有用。”
盡管舍不得,但女人還是把孩子送了出去,至于自己,目前肩負重任,而天道賞罰分明,等身隕後再另當別論吧
江頤之點頭,伸手接過了小白,把它遞給歲潤,四界浩劫在即,小家夥或許會發揮重要作用,只是現在暫且顧不上,讓歲潤先照顧一下吧
“旬弋,随我去冥界。”江頤之開始安排,随後又看向國師,“歲潤,妖皇之争剛剛落幕,又經歷獸潮,妖界百廢待興,這裏還需要你。”
從觀星臺往下看,大量妖屍高高堆在一起,而原本繁華非凡的妖都已淪為廢墟
還有妖奴一事也需立刻整治,一樁樁、一件件都亟待解決,歲潤使勁兒揉着太陽穴,盡管再擔心,還是同意了江頤之的意見
見衆人沒有異議,江頤之從懷裏取出那枚黑色令牌,是平陵時那兩個陰差給她的,随着一道白色靈力注入其中,周圍空氣開始傳來陣陣波動,兩個身影自虛空踏出,一女一男
旬弋看到來人,面上不由閃過一絲古怪,又是一個熟人,走在前面的那個女人是賀浮沉
“冥界已算出徐硯今日有此一劫,我等奉鬼王之命,前來接引。”對于徐硯之死,賀浮沉一點都不意外,付大人查閱生死簿,算出徐硯今日有死劫
她雖然好奇鬼王怎麽會認識徐硯,但她只需按照命令行事即可,蛇妖那雙美眸看着江頤之,只覺得對方有些變了
“徐硯之魂已入冥界,鬼王自有安排,只是,肉身不得入冥府。”
賀浮沉手一揮,兩輛馬車憑空出現,蛇妖吩咐身後那位男子,讓他把徐硯肉身帶回躍龍居好生看管
看着江頤之神色擔憂,賀浮沉輕聲安撫,“放心,那輛馬車和躍龍居有冥界法則之力運轉,天界之人不敢惹是生非。”
天道對于背地裏偷偷摸摸的行為極為厭惡,一旦發現便是嚴懲,天道枷鎖出現必然見血
“嗯。”提到天界,江頤之的眼裏閃過恨意,她看向虛空,殺意毫不掩飾,“走吧。”
事不宜遲,江頤之目送裝載徐硯肉身的馬車逐漸走遠,她不再耽擱,和旬弋坐上了另外一輛馬車
馬車駕駛平穩,江頤之靠在軟墊上,疲憊地閉上眼睛,坐在一旁的旬弋以為她累了,便識趣不再打擾,他原本想妖界事情忙完後再告訴她們這些事情,誰能想到…
“唉!”向來沒心沒肺的烏龜重嘆一口氣,面容布滿了愁緒
……
天界·太陰殿·鏡寒湖
端坐在岸邊的寤臧猛然睜開眼睛,一口鮮血噴出,她咽下喉中不斷湧出的甜膩,跌跌撞撞站起身,金眸中盡是不可置信
“徐硯死了?死了?怎麽會突然……”
哀極,怒極,心痛如絞,就像是被一把刀捅進後又用力扭了一圈,鳳凰低聲喃喃,失神地望向面前蕭瑟寂寥的神殿
幾粒晶瑩的冰珠悄悄跌落在地,陽光照在上面,折射出好看的七彩光芒,那是女人的眼淚,也是苦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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