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砸場子

第二十七章 砸場子

白天剛下完雨,晚間的空氣還帶着幾分潮意,沉甸甸地懸浮在空中,枯枝落葉浸了雨水微微泛着苦,混着土腥味,昭示着東江市正式迎來了秋天

顧家老宅某處小院

院內空無一人,只有兩名保安在值守

“哎,老王,你說裏頭那位還能醒過來嗎?”一位年輕的西裝男子不停東張西望,半晌才壓低聲音向同伴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沒辦法,顧老爺陰郁喜靜,他們這些做傭人的一天到晚都得小心翼翼,把頭系在褲腰上,要不是給的錢多,誰願意來這裏工作

畢竟一個不小心,命就得丢在這兒了

“噓!小李你不要命啦!顧家的事兒你也敢問!”老王使勁兒拍拍他的腦袋,趕忙看向四周,确認沒人才敢呼出一口氣

剛來不久的小李挨了這一掌,委屈地摸摸腦袋,“我也是好奇嘛。”

“唉,說不準,她這幾天高燒不斷,我看那傷口都化膿了。”老王畢竟年紀大了,心裏軟,看着一個好好的女娃子被打得體無完膚,也不免多了幾分疼惜

“老爺也不讓別人照顧她,小姐燒得都說胡話了。”老李搖搖頭,看向緊閉的房門,“好像,好像是喊六小姐的名字。”

“小李!不許再談論這件事兒了!”聽到六小姐的名字,老王心下大駭,趕忙低吼,但看見對方被突然被這一聲吓得滿臉驚懼,語氣又緩和了幾分

“這裏口風嚴,雖然我也不知道六小姐做了什麽,但她絕不是看上去那麽純良無害。”老王輕輕拍拍年輕人的肩膀,語重心長,“聽話,小李子,以後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該問的別問,你上有老下有小,你這條命金貴着呢。”

“好…以後不問了…”提及家人,小李驚恐地捂住了嘴,萬一自己…男子心下也暗恨自己多嘴

“走吧走吧,下班了,今天老哥請你喝酒!”老王看看表,趕忙拉着同事離開,聽說顧宅夜裏容易鬧鬼,還是趕緊走為妙

一個黑色的身影靜靜趴在花壇裏,将兩個人細微的對話一句不落聽進耳朵,她的手深深摳進潮濕柔軟的泥土裏,留下了十道深深的指痕

見兩個人走遠,身影慢慢直起身子,花壇裏面還很潮濕,殘餘的雨水混着泥土打濕了那個人的衣襟,留下大片暗黃色的污漬

皎潔的月光投射下來,照亮了小院,也照亮了那個人的面容

是顧輕舟

心腹告訴自己,那天晚宴結束後,顧疏年遭到顧憲毒打後被丢進了後院,生死不明

吓得她立刻趁着夜色偷偷潛回老宅,這麽多的房子一間一間挨個找,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兒,就聽見兩個保镖在那兒說悄悄話

姐姐醒不過來?一直在高燒?

自己又幹什麽事兒了?

零零星星的字眼不斷傳進耳朵,顧輕舟心裏暗驚,她一向不在意別人看法,只是,只是,腦子裏又劃過徐硯那句意味不明的話

【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價的,顧輕舟,你也不例外】

懷疑的種子已經埋下,只是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對,找姐姐最重要

顧輕舟蹑手蹑腳來到那件緊閉的屋子,沒有上鎖,似乎并不擔心裏面的人會逃出去

輕輕推開屋門,室內一片漆黑,空氣中傳來苦澀的中藥味,仔細聞還能嗅到一絲腥臭

她反手關上房門,打開手電,暗光率先往床上照去,果不其然,上面蜷縮着一個女人的身影

越走越近,女人身上的傷口看得越分明,也就越觸目驚心

女人身上沒一處好肉,渾身都是深可見骨的裂口,破損的皮肉高高隆起,又向外翻卷着,傷口感染使膿水鼓起一個個大包,周圍還泛着草藥的綠

姐姐…她怎麽了…

顧輕舟捂着嘴,恐慌令身體不自覺顫抖着,昏暗的手電因為劇烈的抖動不小心跌落在地,在寂靜的夜中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響

咚的一聲,屋子又黑了下來

聽到聲音,蜷縮在床上的女人似乎動了一下,顧輕舟回過神來,趕忙彎腰拾起手電,伸出的指尖懸在半空,無論如何都伸不下去,生怕弄疼了昏迷中的人

“輕…輕舟…”

女人的唇部開開合合,低低呢喃,眉頭緊鎖,面色極為痛苦,毫無血色的嘴唇因為幹燥裂開了一道道血口子

“姐姐~”

“醒醒,輕舟來接你回家了…”

顧輕舟再也忍不住,雙手翻過女人的身子,輕輕在姐姐耳邊呼喚着,聲線不太穩,她在害怕

“水…水…”

這才反應過來,顧輕舟摸摸她的額頭,果然滾燙無比

驚怒交加之餘,顧輕舟連忙轉身倒了一杯涼水,她扶起顧疏年上半身,想讓她倚在自己懷裏,但又想起自己髒兮兮的衣服會加重感染

脫了外套,小心翼翼将水杯送到姐姐嘴裏,可她并不配合,牙關緊閉,水漬順着下巴劃入脖頸,僅僅只是濡濕了雙唇

顧輕舟不敢強行灌水,她放下茶杯,撫摸着女人的後腦,一下又一下,溫聲細語訴說着二人的過往

一起抓鴨子啊,一起蕩秋千啊,還有,小時候玩過家家時一個當爸爸一個當媽媽…

回憶太過美好,顧輕舟說着說着自己也笑了

真的有用!察覺到懷裏的身體漸漸放松,顧輕舟大喜,她再次端起茶杯,這次姐姐很配合,茶杯很快就見了底

沙漠,一望無盡的沙漠,沒有夜晚的沙漠

高高懸挂起的太陽無情炙烤大地,沒有綠植,更沒有一滴水

顧疏年趴在滾燙的沙子上,兩只手無力向前扒拉着,沙子柔軟,一絲力都使不上

她快要死了

她使勁翻過身,絕望又不甘的眼神死死盯着懸挂在正中央的烈日,陽光刺眼奪目,毫不留情地懲罰着地面上敢冒犯自己的蝼蟻

顧疏年只覺得眼睛刺痛幹澀,強烈的紫外線狠狠摧殘着雙目,可她依舊一動不動盯着,任憑白光趕走視野裏其餘的色彩

渺小如蝼蟻,也有不屈之志

不知過了多久,烈日終于退卻,周圍不知什麽時候圍攏過來一群烏雲,它們遮住那輪發光體,天色一下子變暗了許多

顧疏年閉上眼睛,刺眼的白光在眼裏依舊揮之不去

劈裏啪啦

臉上傳來星星點點的涼意,随後蔓延開來,豆大的雨點不要命地向下落去,砸在臉上有些生疼

耳邊傳來陣陣虛無缥缈的呼喚,低沉又溫柔

“姐姐…”

“顧疏年…”

視野裏的白光漸漸消散,那道虛無缥缈的聲音也越來越近

“你看,我贏了…”

顧疏年看着逐漸消失的烈日,扯出一抹嘲諷,她微微動了動灼痛的嗓子,沙啞晦澀的聲音雖然有氣無力,卻帶着勝利者的得意

睜開眸子,鼻尖嗅到熟悉的清香,日思夜想的身影就在身旁,顧疏年費力擡起手,拭去了顧輕舟發梢上的小泥點

她在想,最愛的人又一次救了自己

顧輕舟察覺到動靜,低頭看去,正巧與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撞在一起,瞬間驚喜無比

“姐!你醒了!”

顧疏年沒有說話,漆黑的瞳孔只是怔愣注視着妹妹,眼底是一如既往地溫柔,又似乎隐藏了些什麽

“姐,我帶你走。”

看着這樣的眼神,顧輕舟盡力解讀着裏面的情感,有劫後餘生的慶幸,有看見自己的驚喜

還有……眷戀?不是吧…

心裏驀然升起一絲奇怪的感覺,但是又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些什麽

顧疏年低垂眼簾,不動聲色地掩去了其中的愛戀,女人自然沒有錯過對方眼中的迷茫,也知道她為什麽迷茫

妹妹靈魂殘缺,七情六欲不全,缺乏愛的能力

“我現在不能走。“顧疏年搖搖頭,她比誰都了解顧憲,不走還行,如果現在走了,自己才真的是必死無疑,”乖,時機未到,有些事情不能跟你說。”

一旦顧輕舟知道顧憲做的那些事情,保不齊她會做出什麽

顧輕舟急了,都這時候了,有什麽還不能說的啊,“姐!我很擔心你好不好!”

“我答應你,一定不會死,拉鈎為證,做不到是小狗。”心中暖意更甚,顧疏年微微勾起嘴角,泛着燙意的手指率先伸出

“撲哧!”

似乎是想到什麽,顧輕舟笑了,她一直都是這樣,做承諾時就愛拉鈎,偏偏還真都做到了

想了想,姐姐在發燒,身體虛弱,外面還那麽涼,今晚确實不适合帶她走,顧輕舟也沒有鬧小脾氣

“我走也行,但你今晚得等我,我回家給你帶點靈藥,要不然我不走了。”

“可是顧宅…”顧疏年有些遲疑

“別擔心了姐,我從小在這兒長大,不會有事的。”顧輕舟輕輕拍拍她的腦袋

随後輕車熟路地摸出顧宅,顧輕舟直奔鬼市,她要找到那個任務中心負責人,要通過她找到江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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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色的奔馳大G在地下拳場的正門口來了個急轉漂移,吓得街上的行人連忙閃避,刺耳的剎車聲就算在喧鬧的街頭也極為突兀,連帶着地上的車印子都顯得有些嚣張跋扈了

一群人在旁邊指指點點,個個眉頭緊皺,看着這輛車特別不爽

“艹,這誰啊,敢來拳場鬧事,不知道他們有後臺嗎?”路人甲啐道,又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濃痰

“嘿,別說,看着像砸場子的。”路人乙環抱着雙臂,身體重心後移,嘴裏吊兒郎當叼着根煙

“走走走,我們去看看熱鬧。”不知是誰蹦出了一句,撺掇着衆人,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徐硯和旬弋兩個人從車內下來,旬弋的鼻梁上不知什麽時候架了副墨鏡,只見他抖了抖風衣,又潇灑地甩上車門,那輛大越野瞬間變回小小的紙車,乖乖落入掌心之中

“走吧,徐娃子,哦不,徐硯。”旬弋熱情招呼徐硯進去,順便又補充一句,“記住!我們是來砸場子的!要潇灑帥氣一點!”

帥氣一點?

看着那扇虛掩的大門,徐硯嘴角勾起一絲微不可見的笑意

“嘭!”

門被一腳狠狠踹開,由于用力過大,劣質的鐵門先是猛地朝牆上撞去,頓時沙石紛飛,随後在一陣陣嘎吱聲中,晃晃悠悠的破門終究承受不住,轟然倒地

什麽垃圾材質

室內搖旗吶喊的人們滿臉通紅,正看到關鍵時刻,就被巨大的砸門聲吓了一跳,擂臺上的兩個人也停止了對壘,一時間,無數兇狠憤怒的視線朝門口彙聚而去

“是這樣?”徐硯面無表情,只是緩緩扭動着踝關節,斜睨了眼旁邊傻掉的烏龜

女人擡腿的動作熟練而自然,像是做了很多遍

“帥…”旬弋有些怔愣,他看着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女人,突然發覺自己和她做朋友也不是不可能,就像跟江頤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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