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一扇

白芨嗫嚅着說了一聲:“選你。”

一吻觸之即離, 她聽見一聲輕笑。手中的殘魂被勾走,大師兄的手從她眼前拿開,而她卻不敢睜眼看他。

然而喻永朝卻沒有繼續逼迫她, 靜默了半晌, 白芨忍不住去擡眼看向大師兄。

正好落入了一雙含着笑意的眸子中。

白芨想垂下頭去躲避這視線, 又覺得自己這樣有些心虛, 便睜着眼與師兄對視,直到好半晌眼睛發酸,她忍不住眨了眨。

那片白色衣角閃到她的身前。

她又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然而這次是一個十分輕柔的擁抱。

喻永朝道:“等我回來。”

白芨下意識點點頭, 又搖搖頭, 故作嘴硬:“我等什麽, 我可是很忙的。”看不見師兄的臉色, 她又掰着手指補充道,“我要找圖騰陣, 調查青鸾鏡,還要去調查江流, 總覺得她有點問題……”

然而她話沒說完,一根手指豎在了面前,貼到她的唇上,将後半段話全部阻攔下來。

師兄卻道:“不走了。”

白芨:?

她的疑惑在下一秒被解開。一股陰冷的氣勁在經脈處亂竄, 而唇上的指節處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暖源, 将體內寒毒發作的疼痛抑制了些許。

那寬松的懷抱驟然收緊。

也許是疼痛讓她失了力氣,也許是師兄懷中太過于溫暖。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太陽西沉, 月色籠罩之時, 她才反應過來。

自己和師兄不知道抱了多久, 樹上的鳥獸都飛走了一茬又一茬,百靈鳥正在樹枝上打着瞌睡。而她一直縮在師兄的懷裏,猶如在山霧之中禦劍而行的朦胧感覺。

喻永朝似乎不覺累,維持着一個姿勢不動。

他看向懷裏睡睡醒醒的白芨,神情中泛着柔和的暖意。

如他提供着熱源的地心火石般。

直到經脈中最後一絲冷意隐匿下去之時,白芨推了推身前的師兄。

——沒推動。

“師妹怎得這樣無情,讓我用完就被推開。”

白芨的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她并不是這樣想的。師兄與她在這裏站了一整天,自己全身的力氣都依靠在師兄的身上,想必他會很累。

只是師兄這樣講出來,她像個采補爐鼎的邪修一般……

兩人又這樣抱了一會。

忽地,喻永朝開了口道:“師妹,我走了。”

白芨不語。

師兄得了殘魂,本應第一時間回魔界去融魂,如今卻在這裏陪她這麽久。

融魂之法在古書之中也只是寥寥數筆。倘若師兄要去将殘魂與自己相融,定是十分麻煩。

更何況這殘魂本就是與師兄極為不同的性子,如若在其中作亂,無疑是多了一分危險。

她過了好半晌,才輕輕點了點頭。

只是她仍覺得心悸,像是這一別之後,會有什麽改變了一樣。

——倘若融魂之後的師兄,變了。

那會怎樣?

她無意識地用手抓着師兄的衣角,并揉搓着,直到那衣角被扯出了褶皺,扯到喻永朝能感覺到衣角被拽亂的動作,才停了下來。

他能感受到她的不安。

喻永朝沒去管那淩亂的衣角,而是撫着白芨的手,和緩地說着:“師妹,沒事的。”

緊扣的指節一點一點被掰開。手中失了那片衣角,心中空蕩一片。然而五指之間卻填入了溫暖的手掌,她再去抓着,比那片衣角更安穩。

白芨用力攥緊手指,用力到師兄的手被她捏的發白,她才緩緩放松下來。

她知曉師兄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倘若師兄真的變了呢——

不記得那些學扇的時光,不記得她這個師妹,不記得幾次擁抱……

腰間的折扇被一股力道帶了下來。

随後被重新放入一紙折扇。

白芨定睛看去,那扇釘處翻滾着不同的色彩,似心緒紛雜。這不是她的折扇,這是師兄的折扇。

兩人的武器在此刻被師兄換去。

她聽見師兄低聲說:“如若不放心……我将自己的情緒交予你。”

白芨只覺得腰間的折扇變得格外沉重。折扇輕飄飄的,扇釘似乎發着粉色的光。她用指腹觸及之時,那光亮的更刺眼,在這黑夜之中宛如一盞小燈。

待到夜色至濃之時,萬籁俱寂,耳邊只有騰流河水翻騰向前之音。

喻永朝又重複一遍:“我走了。”

溫熱的手從她的指尖抽出,白芨輕聲道:“好。”

喻永朝又說:“師妹可會等我?”

“好。”

他笑了一聲:“那我們下次見時,師妹會說喜歡我嗎?”

白芨想開口,口型做到一半才發覺師兄說了什麽,等她又氣又急地擡眼看去,卻只見一陣氣流拂過,白色的衣角消失在了眼前,循着那月光而去,并沒有等她的答案。

大師兄走了,她心中有些發悵,觸了觸唇角,開始思考眼前的事情。

詭異的圖騰陣法,顯現着巫祖面容的青鸾鏡,還有那不知為何不肯交出師兄殘魂的江流……

她轉過身來,看見不遠處散發着金光的九步金蓮,佛子仍不眠不休地鎮守着那堆邪魔。

如今威脅最大的是那汲取力量的圖騰法陣。伽藍塔中的法陣被摧毀之時,是已故的善清佛子留下的金蓮将其粉碎。

其餘人的攻擊皆為劍斬水流般,斬不斷,雖然觸及,卻無任何殺傷之力。圖騰陣無人能毀,只有那枚金蓮。

善清舍利中蘊藏的力量把那圖騰陣撞碎。可如今也沒第二個善清。

白芨看了那金蓮半晌,終究沒有上前。佛子或許能制遏制一個圖騰陣,可她所“見”到的圖騰陣法,有着鋪天蓋地之勢。

別說是一個佛子,就那晉王城中所有佛修加起來破陣都不夠!

她緩慢地朝着記憶中的方向走着。

騰流河的河水倒灌入人間,它的周圍也有圖騰陣。

白芨沒有禦扇,只是徒步前行着,方便尋找那詭谲的陣法。布下陣法之人似乎分外小心,将圖騰陣藏匿的很好,沉仙崖畔的陣法就隐匿在霧氣之間,這裏本就是常人不願經過之處,即便如此,還要特意找位置掩埋。

至少能夠說明,此時并不是陣法顯露之時。

夢中四處都是已經成型的圖騰陣,每一個大如日輪,吸取着周身所處地域的生機——陣法所在之處,靈草枯竭,河水倒灌,不見人影。

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細雨。

雨絲打落下來,白芨沒有用手去遮,而是仍在河邊尋找着圖騰陣法。設陣之人心思缜密,格外會藏,直到細雨将她的發絲打濕,她才掐訣施了個術法,将身上的水汽驅除。

日升月落,行至日出之時,一男子撐油紙傘于雨中走來,因着角度問題,白芨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見袖口的那幾道金邊。

光芒打在他身後,照的雨絲都清晰了幾分,白芨別過頭去擡腿欲走,那油紙傘撐于她的身前,遮住了落入發絲之上的雨滴。

她冷聲道:“祝景之。”

祝景之凝神去看她。

這一切與夢魇之中何其相似,都是雨天,他撐着傘去替她遮雨。也不顧白芨想躲的動作,擡手之間,一道屏障遮到她的身上。

白芨沉下了臉,揮手彈出三道魔氣,直将那屏障擊了個粉碎。她閃身躲開頭上的紙傘,整個人暴露在雨中,風起之時,水珠順着發絲落入衣角,洇濕成一片水跡。

祝景之的修為不是在出竅期嗎?怎得施下的法術被她輕易破了!

她心念微動,看向對方撐着傘的手。那手修長,與記憶之中那人的手并無不同。只是此時她能看到皮下游走的魔氣,雖然只有一絲一毫,她也準确地捕捉到了。

——祝景之,快入魔了。

想到她親手點燃的食夢草,如此說來,祝景之修為倒退恐怕是被拉入夢魇,碎了堅定的道心。

這樣的人,也會有所執念之事,從而修為跌落嗎?

祝景之見白芨寧可淋着雨也要掙脫他遞來的傘,沒說什麽,緩緩收了油紙傘,與她一同站在雨下。

和夢境之中所見的同也不同。

區別是,真實的白芨會拒絕他的一切,而他心中的白芨總是在接受着他。

此刻祝景之已然明白自己的心,他這一動,臉色又是一白。

堅定的道心正在緩慢地碎裂,每當他意識到自己所念之物,那裂痕便會更深了一番。

傘尖随着他的動作陷入泥土之中,祝景之面色微白,無措地看着白芨:“師妹,我錯了。”

說不清是什麽感覺。只是在道與自己之間,祝景之選擇了前者。她與仙門的人遵循的道不同,彼此立場有沖突,如今她不在乎玉昆的這群人了,見他有悔意,亦是沒什麽波動。

白芨看着那微微顫抖的傘尖,沉默了片刻終究開了口:“不重要了。”

她只想把精力放在尋找圖騰陣、摧毀圖騰陣上,而不是與毀了她修煉道路的那群人多做糾纏。

這一世的新生,在她踏入魔淵,拜入喻陵門下時就開始了。

只是他手中流轉着的魔氣……

白芨垂下了眼。

祝景之最恨魔修,如今他卻要入了魔,當真是可笑又可悲。

白芨擡腿欲走,與祝景之擦肩而過。大雨滂沱而下,騰流河岸的泥漿被雨水沖刷走,令她心悸的陣法在那泥漿之中露了出來。

——那是一個鵝蛋大小的陣法,刻在了一塊石頭上。因着雨水的沖刷,石頭從泥土中暴露了出來。

要找的東西就在眼前。

流轉着的圖騰陣法映出一片虛幻,随着它不斷盤旋的動作,圖騰隐隐有擴大的趨勢。陡然間,一股魔火從圖騰上方燃起。

白芨垂着眼用那幽冷的魔火炙着流轉的圖騰陣法,只是那石頭都燒得發紅,圖騰陣沒有一絲一毫損毀之意,甚至仍然在不斷擴大。

她心生怒意。

翠綠的伏鷹鞭如同嘶吼着的巨龍盤繞在石頭之上,與魔火一同像那石頭施壓,直至石頭粉碎,白芨才淺淺露出一個笑容。

祝景之凝神看着白芨的動作。他自然也看到那個詭異的陣法,只是玉昆等人并未再訪伽藍塔,不知道這陣法的可怖之處。

流轉的陣法離了碎石,卻并沒有被摧毀,而是下墜、下墜、墜到那泥土之中,流動的圖騰宛若活過來了一般,汲取着地面的生機。

白芨看得全身發冷,血液凝滞,只剩下心跳的聲音在回蕩。

祝景之不知曉陣法的作用,但看到周圍的靈氣急速流逝時,臉色也凝重了起來。

白芨看了一眼陣法,魔氣在周圍留了一個标記,冷聲道:“回玉昆,去看看宗門內是否有這圖騰陣。”

古樸的邪陣流動着将靈氣吸食;又一陣雨水傾盆而下,泥土将陣法掩蓋的嚴實。

祝景之如夢初醒。

師妹同他說話了,師妹讓她留意陣法。

他抿了抿幹澀的唇,雨水滴入唇上,也沒能滋潤他咬的幹澀的唇瓣。

他丢了油紙傘,看着白芨離開,直到那片衣角消失在他視野之中,這才折身往玉昆去趕。

白芨繞着騰流河去搜尋着圖騰陣,越往前走,她心中便越是發沉。

樹身之上,泥土之中,她能找到十幾個圖騰陣法。只是在騰流河附近就有這麽多——那其他地方呢?

布下陣法的人究竟想做什麽?

她讓祝景之留意,便是讓玉昆宗等仙門留意。如若不對這圖騰陣加以限制,恐怕不用等仙魔兩家打起來,伽藍塔乃至寒冰潭的邪魔出世,此方世界都得被這汲取力量的邪陣給毀滅掉。

白芨面沉如水。

她凝視着地上的陣法,卻只能看,無法毀。

天上的雨漸漸停去,袖中的百靈鳥卻是動了動,叼着一個堅硬的東西撞了下她的胳膊。

白芨一怔,将百靈鳥撥動到一邊,伸手觸碰着袖子裏的青鸾鏡。

她思忖了一下。

善空說過,青鸾鏡能看到因果。那如若用它去照這陣法,是否也能看到與陣法有所關聯的東西?

只是這百靈鳥……

她瞥了一眼悄悄給自己暗示的小鳥,暫且不去想。

百靈鳥定不會是普通的靈鳥,它知曉着什麽,但它不說。既然它目前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把它當做寵物養着也沒什麽沖突。

青鸾鏡置于圖騰陣的上方,白芨蹲下身來去看鏡中的陣法。只是那鏡子甫一貼近陣法,後者如同長了腿般退卻,逃離鏡子所映的範圍。

看樣子,這陣法居然害怕青鸾鏡?

白芨的額頭滑落下來汗水,此刻她也沒心情施展淨塵術,經脈中的魔氣形成一股囚籠,籠罩在圖騰陣的周圍,意圖阻攔它逃脫。

而那古樸的青鸾鏡靠近圖騰陣的上方,鏡子後面的花紋竟然有幾處和圖騰陣相同。圖騰陣無法躲閃,漆黑的鏡面上出現了一道紫光。

一條巨大的應龍陡然顯現于鏡中。

應龍睜目,眼中紫氣缭繞,一聲龍吟,震得周圍的河流奔騰得更加厲害。

鏡面也随着這聲龍吟漆黑了下去。

在青鸾鏡中畫面消失的一瞬間,她看到了江流的臉。

白芨聽到了熟悉的清冷聲,在身後響起,頗為詭谲,似在霧裏捉摸不清:“白芨師妹,在做什麽?”

冷汗順着鬓角流下。

青鸾鏡是照不出人的,她之前試過無數次,還感慨過,“這什麽破鏡子,連個人影也照不出。”

而在剛剛那一瞬間,她看見了江流的臉。

這說明——

江流在畫面之中。

她與這圖騰陣法有扯不斷的聯系!

她知道江流就站在自己身後,腿蹲的有些發麻。白芨緩緩站起身來,将青鸾鏡收回袖中,無比冷靜地道:“我的玉牌掉在這裏了,正在找尋。江流師姐在這裏又是做什麽?”

江流若是與這陣法有關,那如今她用青鸾鏡發現布陣之人這件事被她知道了,很可能會出事!

而對方聲音清冷中多了一絲詭異:“那現在找到了嗎?”

白芨剛要回答——

耳邊打過一道萬分熟悉的掌風,白芨察覺有異,閃身離開了原先所站之處。掌風雖然從她身邊刮過,卻沒有傷及自己半分,而是向着身後而去。

細碎的黑煙自白芨身後燃起,如同無盡的黑夜般,鋪天蓋地的吞噬着周圍的光線,随着一聲巨響,抖得樹上的葉子盡數落下,宛若秋天的落葉。

她這才轉過頭去,發現江流站于黑煙之中,神色冷淡地望着她這邊。

而她身側,顧初衍攏了攏身上的狐皮,淡淡地收了伸出的右掌。

很明顯,剛剛的掌風就是他揮出的。

至于那些黑煙,當是他的掌風與江流碰撞之後激起的煙塵。

她能感受到,江流出手時的力量遠在于她之上,并不同于之前的實力。

江流一直在隐藏實力嗎?

如若不是顧初衍及時趕來,打下的那一掌……

恐怕她真的會出事。

顧初衍盯着江流看了一會兒,忽地說道:“這是何意?”

江流警惕地盯着他:“你要做什麽?”

如果不是半路突然殺出個顧初衍,她本可以解決白芨的。既然殘魂的事情還沒處理,而眼下圖騰陣已經暴露在了衆人的視野裏。

江流殺心漸起。

趁着白芨沒反應過來,她冒着暴露身份的風險出了手。

哪曾想少祭司他居然站在白芨的這邊……

顧初衍站在白芨身側,白芨把注意力放在對面的江流身上,并看不見他的口型。但是對面的江流瞳孔一縮,紫煙自她身上一寸一寸炸裂開。

煙霧在蠶食她的衣角,江流低聲咒罵了句什麽,想揮開身上的紫煙,然而它卻像黏稠的糖衣一樣覆在了她的身上。

白芨亦是看到了江流周身的紫煙,忍不住側目看了一眼顧初衍。

這似乎并不是魔界之人所用的招式。

魔界心法大體是依照魔氣修煉,絕不可能發出紫色煙霧。

顧初衍溫和一笑:“我會保護白芨師妹的,不用擔心。”

他似乎真的說到做到了。

纏繞在江流身上的紫煙接連而爆,這一瞬間,濃郁的煙氣将眼前的視野擾得模糊不清。

煙霧之後,江流聲音扭曲:“顧初衍,你對我出手?!”

縱然她有防備——

可面前之人是妖族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又被大祭司暗中培養這麽久。

她敵不過。

白芨似乎并不知曉她妖族的身份,先暴露的是顧初衍!

江流咬着牙退後,着實有些摸不清顧初衍的性子。

本以為他冷眼看了這麽久不會出手……

白芨到底是什麽人?值得祭司一派這樣關注!

想起剛剛顧初衍的口型,分明是“你欲傷她。”

傷她會如何?

——“當心玩火自焚。”

她只是不想陣法過早暴露在衆人視野之內,為此除去一個小小的白芨也無關緊要,不過是計劃的一環,沒了白芨也無所謂。哪曾想魔界衆人護着她也就罷了,連同族都能向她出手。

等到紫煙完全炸開,江流身上也多了不少的傷口。就算今天她沒暴露妖族的身份,一朝刺殺失敗,魔界之人也斷然不會再信任于她。

白芨輕輕按住伏鷹鞭,等待着一個時機。

果不其然,見到江流有後退的意思,那翠綠的竹節鞭宛若藤蔓一般靈活,卷着勁風朝着江流退後的方向抽去。

這是她能使出最快的速度。

伏鷹鞭得了力量,不斷伸長,鞭法的第六式在這一瞬間竟然被她使了出來。

轟——!

鞭尾一圈一圈纏繞在江流身上,甚至不斷擠壓着空間。江流面露痛苦之色,她仍在猶豫着要不要使用妖族的力量,脫離此身的束縛。

不能用!

顧初衍冷眼看着她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看得江流發冷。

大祭司培養出來個怎樣的怪物!

可如若舍棄這具身體——她既能不暴露身份,又能脫身此處。

黑色的衣袍出現在她模糊的視野之中,在那一瞬間,江流眼裏閃過了一絲掙紮。

她在想,為什麽這種至關緊要的時刻,腦中浮現的卻是他?

也是這分猶豫,眼前之人的身影逐漸清晰了起來。只是來的并不是黑袍老者,而是白袍之人。白色的鷹嘴面具之下,是如鷹般銳利的眼神。

他看了那伏鷹鞭半晌,輕哼一聲,給身後的江流解開了。陽護法聲音粗啞:“江岸那家夥可真是給我派了個好活。我本想着,人不在仙門的地界出不了事,怎麽如今——”

陽護法的聲音陡然沉下來:“害人的倒是魔界的人?”

那道冰冷的目光徑直射向白芨與顧初衍兩人。顧初衍只來得及道一聲“小心”,黑與白交織的光芒自兩人身下亮起,那是一幅太極模樣的圖畫,只是與之不同的是,整個太極都是混白色構成的。

顧初衍拉着白芨向後退去。

白光炸起!

土石随着這道白光在二人腳下裂了一路,所過之處樹木應聲齊斷。

顧初衍見勢不妙,接連揮出三掌,然而抵不過這道混白的光線。

這白光那是合體期魔修的實力!

他神色變得極為恐怖,卻依舊擋在白芨身前。

唰啦——

沒有紫煙蕩開。

一紙雪白的折扇唰啦啦從空中飛過。

顧初衍回過頭去——

那一扇,掀起一道更為洶湧的氣流。

那一瞬間——就連天色都暗了下來。

太陽被烏雲遮蔽在後,混白色的光線黯淡了些許,與白芨揮出的氣流對抗在一起。

騰流河的河水炸開,湧上了天際。

白芨迎風而立,足尖輕點在伏鷹鞭之上,再次揮出了一扇。

洶湧的魔氣與白光對抗,竟然壓了它一分。

轟——

顧初衍睫毛輕顫,似乎被這一幕震撼到。

周圍的樹木在坍塌,潮濕的泥土在翻滾。而他所念之人,拒絕了他的庇護,挺身而上。

眼前之人,比陽護法所出的白光更加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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