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之間, 卻阻攔下了合體期魔修的暴怒一擊。
顧初衍心中震撼,沒有絲毫猶豫地站定于她的身側,兩人一同與陽護法對峙着。
陽護法擡眼, 不由多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修。
沒記錯的話, 他與這女修有過一面之緣。那時還是在去往古秘境之時, 她跟在魔尊身邊, 是魔尊的小徒弟。當時她的修為剛到元嬰期,如今已經出竅了,倒是個修煉的好苗子。
在看見她手中的折扇時,陽護法了然。
這是喻永朝的折扇。
即便有好的武器, 能接下這一擊, 亦是靠這女修本身的實力。
白芨握緊扇子, 因為魔氣急速透支使她有些脫力。即便如此, 她仍然昂着頭睨視着眼前的兩人。
氣流逐漸平息下來,徒留一地狼藉。
陽護法了然, 輕哼:“不過是強撐罷了。”
說罷,一振衣袍, 正欲擡手——
白芨怒視着陽護法,眼睛裏跳躍着不盡的火苗:“魔界之人便也是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直接給人定罪嗎?”
火焰在眼中跳動着,炙熱感從心中不斷燃燒、沸騰, 從一簇火苗燃成了鋪天蓋地的火光。
有什麽東西要炸裂出來一般。
“哦?”陽護法覺得有趣, “從古至今,不是向來只有憑實力說話的份嗎?”
只要你是這方世界最強之人——無論你說什麽話,做什麽事。
都不會有人反駁, 也不會有人敢去反駁。
白芨閉了閉眼。
憑實力說話。
她正是因為自己實力不敵玉昆宗之人, 才會被束縛在那冰牢之中。
如若她實力強勁, 又怎會被林問夏推下沉仙崖,又怎會被逼跪于戒律堂之中,又怎會一腔憤懑與委屈說不得,最終自爆身亡?!
“您說的是。”她睜開眼,烈火燎原,“我自知實力不敵護法,但我總要為自己與別人讨一個公道。伽藍塔禁制已破,邪魔頻出,在看不到的地方有多少人因為邪魔遇難?塔主本可以遵從善清佛子的意志,繼續鎮守伽藍塔,可這一切都被圖騰陣毀了。”
說到最後,竟是輕笑一聲,指甲摳入掌心中,流出絲絲鮮血來。
陽護法皺眉:“江流與這些何幹?”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身後的女修,後者垂着頭,身上傷痕累累,顯得更是嬌小可憐。她是江岸的女兒,他又剛好囑咐過他照看江流,他自然是能幫則幫。
她正欲說出從青鸾鏡中看到的畫面,衣角被顧初衍輕輕拉住。白芨側目去望他,後者搖了搖頭,盯着他手上的傷口,一雙眸子中盡是擔憂。
青鸾鏡……還不能暴露。
若是江流真有問題,她過早地暴露青鸾鏡無疑是在對方面前多透露一張底牌。
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四處布下這等邪惡的陣法,想必江流并不只是表面看上去的那麽簡單!
于是她只開口道:“江流有問題。”
等了好半天才聽到答案的陽護法笑了一聲:“如若說話不講證據,那就請你拿出相應的實力來。”
無論是魔界還是修真界,向來只有實力優先。
顧初衍嘆息着說:“本來我二人想将她交予魔尊做定奪。既然陽護法執意要阻攔,晚輩二人冒犯了。”
說罷,袖中揮出兩道魔氣。烏雲蔽日之時,魔氣大盛。白芨也并未冷眼看着,又一扇——
那是一股極其強大的力量。
掌風所帶的魔氣經過那一扇的加持,顯得格外有毀滅力。
面對眼前的攻勢,陽護法大叫一聲好,純白的太極圖飛速旋轉,霎時白光自圖案中通天而出。
眼看着魔氣要與白光撞上,白芨眼中的冷意一閃而過。
腳下踩着的伏鷹鞭伺機而動,那道綠意,竟化成了不滅的劍光!
劍光迅捷又危險,速度極快。
這一次,它甚至追上了前面的魔氣!
祝景之說她是劍法的天才。彼時她在玉昆宗時,所有人都誇贊她是練劍的好苗子。
這一瞬,面對實力強勁的陽護法,她腦中的一瞬間閃出的是那夜以繼日反複練習的劍招。
腦海中閃過的是這方世界毀滅的模樣。
多少人流離失所,多少人死于圖騰陣法之下。
魔界成了一片荒無人煙的空殼,晉王城中,四處都流着血。
塔主眉心處妖冶的一點紅色,與世界盡頭的血色逐漸重疊在了一起。似乎有個聲音在呼喚她:此世應滅。
她不願滅。
她不想滅。
白芨沒有劍。
但劍招早已刻入了腦海與骨血之中,翻湧着、沸騰着!
只要她手中有武器,萬物都可化作她的手中之劍!
伏鷹鞭法第七重——
“山河轉!”
翠綠的劍光将魔氣抽起,繞過了混白色的太極陣,直朝向江流的方向而去。
這一鞭猶如滅頂的氣勢,鞭法中萬劍長吟,連那江流手中的劍都感受到了這股無窮的劍意,在手中發出了锵然的劍鳴聲。
那是飽含着個人情緒的一擊。
悲怆、不甘、對命運的質問……
陽護法想,他本該攔下的。
合體期的修為能看穿同修為以下的一切破綻,白芨此時的攻擊再快,在他眼中也如同放慢了幾倍的慢動作一般。
只是那股情緒——讓陽護法看得入迷。
白芨就像野草般瘋狂地生長,哪怕風霜雨雪,打了她的葉,卻毀不了她的根。等到冰雪融化之時,萬物複蘇。
野草終将占領草原,還此方地界一片生機!
在這猶豫之間,劍光已至江流的身前。
想起友人囑托的話語,陽護法咬了咬牙,一個閃身,直接擋在了江流身前。
轟——!
像是撞到了什麽堅硬的物體,劍鳴聲一瞬間靜止下來。
魔氣與煙塵混合在一起,撲簌簌地向外飄落,直到微風将灰塵卷入河流之中,被河水沖刷着沉入河底。
魔氣散去。
陽護法沉下臉來,他身上的白袍染塵,被劍光打的破爛不堪,而鷹嘴面具處也裂開了一道口子,別提有多狼狽。
他雖然止住了白芨的攻勢,可讓他顏面丢盡了!
一介合體期的護法,竟然被出竅期的女修逼成如此模樣。
白芨垂眸看着下方的兩人,聲音沒有任何波動:“現在,我可以同您談談了嗎。”
“殘魂與你融合需要漫長的時間……”喻陵翻着書頁,打量了一下戒指形狀的魂魄,皺了皺眉,“它的自我意識好像過于強了些,修為也不低。若是回歸你體內,起碼可以連破兩階不止。”
喻永朝垂眸看了一眼手上的黑玉戒指,心道被關在寒冰潭裏的果然不是什麽善茬。
即便那是他自己。
書頁已經泛黃,喻陵小心翼翼地折了個角,掃了一眼最新一頁的字跡,面色逐漸沉重下來。
“融合殘魂亦是有風險。如果自己的意識不堅定,很可能醒來之時,好似換了個人。況且融合的時間亦是無比漫長,兩人記憶相融,并不是什麽好事。換句話說,雖然能增進修為,風險也是很大的。”
喻永朝默然。
傅正卿緩和着氣氛:“師尊,你覺得殘魂的性子要多強,才能壓的過他?”
喻陵心道也是,該囑咐的話都念完了,卻見他的徒弟把玩着手中的扇子,似乎對殘魂并不上心。
喻陵勸到:“這扇子你都玩了多久了,怎麽總是看不膩……咦?”
這折扇好像哪裏不太對勁的樣子。
那存放着他一部分情緒的扇釘哪裏去了?
喻陵細細打量了一番,才發覺喻永朝手中的扇子并不是他常用的折扇,而是模樣十分相似的另一只。
只是還沒等他問出口來,折扇發瘋一般從喻永朝手中竄起,重重地跌落在地。
喻陵隐隐猜到了這把折扇的主人,沉聲問道:“可是你師妹出了事?”
折扇歸于寂靜,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一雙修長的手将它拾起,朝着手上磕了磕,打去地上的灰塵。
喻永朝淡淡地“嗯”了一聲,垂下眼卻沒什麽反應,只是手上一瞬間青筋暴起,反應出他內心的真實情緒。
喻陵看他情緒有一瞬間的變化,卻沒有後續轉身離開的反應,驚訝了一瞬:“不去幫你師妹嗎?”
眼前之人不疾不徐地撫着折扇,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
過了好半晌,喻陵才見他停下來,側目詢問自己:“可有空餘的洞府?如若融魂的時候暴動,我怕把城主府毀了。”
喻陵想起城主府奢華的裝潢,連忙在腦中想着還有哪個空餘的山頭沒來得及播種,到一旁翻着冊子挑挑選選。反倒是傅正卿聽了他的話,眯着眸子:“融魂遲早能融,而且你這一去不一定什麽時候才能出來,當真不擔心小師妹?”
空氣靜默,徒然留下喻陵翻着書頁的聲音。
過了好半晌,傅正卿聽到了答案。
“我相信她。”
傅正卿側目望去,見喻永朝語氣篤定地道:“師妹不會出事的。她可是敢叛宗入魔的人,首先是個出竅期修士,其次是我們的師妹。上古秘境她去得,伽藍塔她闖得,大道三千她悟得,怎能會折在這裏出事?”
“是我們把她想的太弱了。她魔氣入體,靈力散去之時,都能憑着自己不屈的意志徒步前行走到魔淵?”
一時間喻陵翻動書頁的聲音沉寂下去。
喻永朝一字一句道:“她受的委屈,吃的虧,如若自己的實力解決不了,那我們就替她讨回來。”
說罷,從喻陵手中拿過那頁通往洞府的地圖,禦着扇子徑直離去。
師妹……
他眨了下眼,看着手腕處透明的絲線。
絲線将他與師妹那端相連,他能感受到那邊極為強烈的情緒。
師妹沒有出事。
可是如果想替她讨回公道,唯有将自己的實力提升再提升,提升到這三界之中無人能敵之時。
再沒有人能夠束縛她,欺侮她。
萬物皆為蝼蟻。
祝景之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趕回了玉昆宗。
起初,他徒步走着,平時最注重潔淨的他踩進了泥土裏也如未發覺一般;後來,他的腳步越來越快,朝着玉昆的方向前行,腦中重複放映着白芨對他說的話;最後,他禦劍而行,碎星在腳下宛若流星,只餘下一道光來。
撥開宗門前的霧氣,祝景之開始在各個角落中找起來。
他的手有些顫抖,抑制心魔本身就耗費體內的靈力,但他記得師妹的囑托,仍禦劍四處尋找着。
從宗門前的臺階到弟子居外的桃林,每一處祝景之都仔細去看過。只是他越看越心驚,不起眼的臺階兩側,雜草掩映之處竟然生了巴掌大小的圖騰陣法。
正如在騰流河岸時師妹與他看到的一樣!
祝景之暗暗記下位置,用碎星劍在一旁刻下劃痕記號。為了讓記號不那麽顯眼,他思考片刻,最終畫了一壇酒,上面飄落着梨花瓣。
他有私心,仍對那碗梨花釀耿耿于懷。
可眼下除了師妹,他再也想不起其他來。
祝景之轉身前往下一處地方,宗門前與弟子居已經去過,下一處該是戒律堂附近。
冷汗從臉上滑落。
他知道這是脫力的表現,然而只是劍尖抖了一抖,繼續撐在地上,一步一步地前行。
戒律堂就在眼前。
它建在晦暗的一面,周圍有樹木掩映,陽光只能透過一扇窗照入裏面。祝景之抖着手,一寸一寸地去撥開靈草,順着牆壁處去撫摸。
一股刺痛的力量從手心傳來。
祝景之低下頭去,發覺牆身與靈草之間,赫然埋藏着一塊石頭大小的圖騰陣。他剛要拿碎星劍去标下記號,背後響起了一道森然可怖的聲音——
祝景之回頭,看到了景恒那張死氣沉沉的臉。褶皺爬到了額頭眼角,而景恒眼中卻散發着不善的精光。
“你在找什麽?”
“你在找什麽?!”
陽護法看着面前的女修足尖一躍,從伏鷹鞭上跳下,蹲在地上,從淤泥之中找着什麽。
他有些狼狽地接下那一擊後,默許了白芨去解釋。他好歹是個護法,失了風度,不能再失去氣度。
看着女修在地上挖泥巴,陽護法反倒好奇地湊上去看了看。
只見那泥土之間,一輪詭異的陣法在流轉,邪惡詭谲之氣掩埋不住地往出鑽,暴露在外以後,更是掠奪着周圍的一切力量。靈氣被它盡然吸收,成了個缺口,四周的靈氣不斷像此處補去,變為永遠都在轉動着的漩渦。
陽護法瞳孔一縮,他一眼就能斷定這邪陣吸食生機,斷然不是什麽尋常的陣法。
他不着痕跡地望了一眼身後垂着頭的江流,沉聲問道:“這等詭谲的東西,是誰布下的?”
白芨擡眼看了看他的身後。陽護法皺眉:“我徒弟修習的是劍術,對陣法沒有半點鑽研,怎可能會布下此陣?”
而且這等陣法,別說是江流,連他都不知曉。
魔界沒有任何地方記載了這種極為邪性的圖騰陣。
他回眸望向江流:“你說,這件事與你有沒有關系。”
江流自然是撇清關系。
陽護法的目光銳利,江流定了定心神,才與那目光對上:“徒兒不知。”
此時此刻,她從未那麽希望過那片黑色衣角出現在她眼前。
雖然她是陽護法的徒弟,可他不會無條件護着自己。
顧初衍溫和地提醒道:“既然你與這陣法毫無關系,為何去偷襲白芨師妹呢?”
顧初衍抛了一枚珠子,淡藍色的珠子落入空中,化為一幕水鏡。
江流臉色在一瞬間難看了起來。
這是——留影珠!
她竟不知顧初衍将她的動作記錄下來才出的手!
水幕蕩漾開,白芨的背影浮現于鏡中,她似乎正蹲下去看什麽,而江流冷眼站在白芨身後,一步一步地去逼近了她。
當畫面進行到白芨轉過身來時,一股濃郁的魔氣将空中的水鏡打散。留影珠墜落下來,埋在稀爛的泥土中,光芒黯淡下去,徹底沒了反應。
黑色的太極陣法出現,從那留影珠墜落的地方伸出無數骨爪,直到将那珠子碾得粉碎才作罷。
自魔氣中走出一人。
那片黑色的衣角擋在江流面前時,就連陽護法的神色都變了。
江流擡起頭來,手臂處還有着青紫的傷痕,陰護法見狀,連忙無措地問道:“疼不疼?”
“不疼。師父,還好你來了。”
江流瑟縮了一下,又重新垂下頭,掩映住嘴角的那抹笑意。
她就說陰護法定不會坐視不理。只要她受了委屈,哪怕自己做錯了事,他也得給她兜着!
陰護法毀了那留影珠,還是當着他們幾個人的面。
陽護法的面色有些繃不住:“江岸,你這是何意?”
“何意?”那聲音陰沉,“如若我不來,今日你們幾個是不是要給流兒定了罪?”
陰護法轉過身來,黑色的面具之下是一雙冷肅的眸子,如同毒蛇一般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陽護法:“你也是她的師父,我說過讓你護着她的!”
兩人對立着,一黑一白,一陰一陽。
河岸的風吹起衣袍,發出撲啦啦的響聲。陽護法摸了摸臉上碎裂的面具,緩聲道:“江岸,她與地上的邪陣有關。”
說罷,扭頭望向因着力量波動旋轉的格外興奮的陣法。陰護法已經知曉它是個什麽東西,并沒有說什麽,而是朝着江流的方向揮揮手。
江流心領神會,捂着身上的傷口持着劍消失在林中。
白芨自是擡腿欲追,被顧初衍攔住,擡頭便對上了陰護法通紅的眸子。
陰護法佝偻着身子,阻攔在陽護法面前,雙眼泛着渾濁的顏色:“我不管什麽法陣,我只知道,那是我的女兒!”
“我已經負過她一次了……”他聲音顫抖,有着說不盡的悔意,“我不能因為這些,再讓她繼續恨我。”
陽護法本來想說出的話咽了回去。
友人在他面前崩潰,縱使有再多的原因,他現在也不能提。
雨後的空氣泛着涼意,尤其是在有風吹過時。
青鸾鏡中映出江流面容的那一幕在白芨腦中揮之不去。佛子說,青鸾鏡能窺人因果……
思緒像一根不斷發散的線,逐漸将所有的畫面穿成一長串。
江流、江流……
最初與江流見面時,是三界來人一同進入伽藍塔之時。後來伽藍塔出現了圖騰陣,塔主隕落,群魔傾瀉而出。
冷風讓白芨無意識地瑟縮一下,随即,肩上被放了一樣厚重而又柔軟的東西。
白色的狐皮襖被顧初衍取下來披在她的身上,借着這個動作,顧初衍貼近白芨耳邊,狀似無意地問道:“白芨師妹可還記得江流之前有什麽異樣嗎?”
溫暖的狐皮襖覆上來,暖意将她的思緒重新拉了回來。
江流一直是清冷的性子,并不怎麽與衆人來往。
——若要說有什麽異樣。
白芨的眼神落在手腕處的絲線上。
她還記得,在伽藍塔的第九十一層時,佛子将有因果關聯的衆人身上都連接了金色的絲線,她也是因此進入了師兄的回憶之中,去幫助他走出幻境。
而其中金絲線所連接的兩人,就有江流與陰護法!
白芨擡頭,與陰護法的目光對視,忽地問了個毫不相幹的問題:“陰護法,您在伽藍塔的第九十一層中,看到了什麽?”
這個問題問得始料未及。顧初衍并不是第一批進入伽藍塔的人,而陽護法也沒有參與伽藍塔一事,只有陰護法微微發愣,回憶起那一層發生的事情,臉中露出了茫然之色。
陽光從烏雲之後顯露出來,明明是溫暖的光線,打在身上卻令他微微發寒,不似真實之景。
白芨卻是又道:“我先一步出了幻境,有一瞬間,見到塔內彌漫着濃郁的死氣。”她擡眼觀察着陰護法的表情,“死氣的來源不是別人,正是陰護法您本人。”
陰護法恍若沒聽到般,呆站在那裏,眼中光芒暗淡。
他看見了什麽?
他看見自己護着聖女出了魔界,聖女淡淡交代他不要暴露行蹤,于是他引着聖女到處在人間換着地方。玉昆的修士追來,尋不到聖女,卻尋到了他的家人。
江岸與一凡間女子相戀,沒幾年,女子誕下嬰孩。嬰孩帶着半魔血統,女子希望嬰孩當一名普通人。
而那玉昆的修士見了半魔之體,自然是欲除之。
那柄長劍刺來之際,女子擋住了嬰孩,自己卻倒在了血泊之中。
江岸恍惚回到家裏之時,只看見一片鮮紅。
一次又一次的夢魇之中,他神色枯敗,體內的魔氣在不斷地衰退,愧疚感襲來,令他痛苦無比。
嬰孩長大了,變成江流那冷若冰霜的模樣,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邊喊着:“我恨你。”
“如若不是因為你,我的母親就不會死。”
白芨淡淡道,也不管陰護法有沒有在聽:“可是後來,你身上的死氣褪去了。佛子用因果線将你們相連,我親眼看着有一部分死氣被轉移到了江流的身上。”
陰護法身上的黑袍似乎抖了抖,也不知是不是風吹的。
“江流身上的因果霧氣很淺,該是她主動幫助你,走進了你的回憶之中。佛子說:‘自己欠下的因果債,終究要在這裏償還’。”
“你欠了因果債,你欠了江流,又走不出回憶。”
白芨的一字一句往陰護法心裏打着。陽護法擡手欲設下禁制,卻見江岸青筋暴起,黑色的魔氣将陽護法的手打開:“讓她說!”
白芨看着手上的絲線,目光放得很遠很遠。
她輕聲說:“死氣既出,生者死……死者生。”
本應該死去的人活了下來,而本能夠活下來的人卻死去了。
陰護法想到了這句話。他當時覺得晦氣,認為佛子在詛咒他們,為此還動了怒。
善空那毫無波瀾的淡然語氣卻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明明是已死之人,卻反而複生。身上的因果線紛亂,連我都看不清。”
陰護法全身發冷,一股莫名的情緒将他包圍。他喜歡一切陰冷的地方,此刻卻是站在陽光下,企圖溫暖着自己的身體。
白芨道出了最後一句話:“真正的江流,還活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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