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白狐

第二十一章 白狐

陌生女人還是沒膽量繼續趴在徐硯身上,她在酒吧觀察了很久,好不容易才被這個人吸引了注意

那個清清冷冷的女人,她站在這裏,就如同淤泥裏開出的聖潔之花

所以當江頤之離開座位時,就出現了之前那一幕

“我…我叫宋随…”

面前兩個女人的相貌各有千秋,可臉上卻是如出一轍地冰冷,宋随跌坐在沙發,兩只手支撐着身子,顯得有些無助

徐硯看見江頤之一臉氣沖沖從舞池裏走來,心下松口氣的同時,又莫名泛起了一絲甜意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角落裏視線如影随形,已經有人悄悄朝自己走來

宋随變得更加驚恐,身子抖如糠篩,慌亂之下,她不敢再待在這兒,跌跌撞撞地起身,跑出卡座,在人群中很快就消失了蹤跡

莫名其妙地出現,又莫名其妙地消失

江頤之皺着眉頭看着嘈雜喧鬧的酒吧,她剛才,聞到了狐貍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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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後臺

與前廳的熱鬧不同,這裏安靜得可怕

是沒有人嗎?

不是,一個衣不蔽體的男人被捆起雙手吊在半空,身上一道道傷痕縱橫交錯,淩亂地遍布全身

鮮粉色的肉芽組織不規則地攀附在傷口上,隐隐約約還能看到暗黃色的物體,令人觸目驚心

他低垂着頭,不知是死是活

“啪嗒!”

寂靜中傳來火機開關的聲音,一男一女翹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點起了一支香煙,面上盡是陶醉之色

地上散落着長短不一的鐵鞭,仔細看得話,還能看見上面沾染的新鮮血跡和碎肉

“王哥,這個怎麽處理?”

女人臉上堆起笑容,一臉谄媚,她是那個男人在外養的姘頭

那個叫王哥的男人吐出一口煙圈,聞言掀開一絲眼縫,放置在腿上的肥手不老實伸向女人,一路向上,在她身前的柔軟處狠狠掐了把

“哎喲~王哥~不要這麽用力啦!”女人怪叫一聲,嘴上喊着疼,身子卻是又靠近了些許

“嘿嘿,怎麽處理?老辦法,燒了完事兒!”

王哥滿臉邪笑,攬緊了女人的腰肢,這個女人就像毒藥,總能喚起他最原始的欲望

不一會兒,桌上的茶杯開始泛起陣陣波紋,連帶着女人低低的喘息聲

原本奄奄一息的男人此刻卻有了動靜,腿部的肌肉小浮動抽搐着,如果此刻有人擡起他的頭,就會看見那雙眸子底下充斥着一片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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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只是想來放松放松,被宋随這麽一攪和,她們頓時沒了繼續待下去的心思

尤其是江頤之,在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生氣的原因是吃醋後,現下只覺得尴尬和羞恥,更不好意思主動開口了

可是徐硯這個榆木疙瘩好像沒發現兩個人之間的古怪氛圍,江頤之氣急,無奈之下,她還是主動開了口

“她剛跟你說些什麽了?”

“要我幫忙。”徐硯眉頭鎖着,她看向宋随離開的方向,心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很年輕,像個學生

聞言,江頤之也鎖緊了眉頭,方才的怒火早已消失殆盡

可是,又能去哪裏找呢?看着到處都是人的酒吧,兩人毫無頭緒

手腕上傳來輕微的顫動,江頤之差點忘了,自己有個現成的追蹤器

她們猜得沒錯,現下宋随的情況說不上多妙

也不知道這是哪個犄角旮旯,路上一盞燈都沒有,入眼所及之處盡是漆黑,吞吃血肉的惡魔就隐藏在其中

“呼哧!呼哧!”

宋随一路狂奔,劇烈運動使她的喉嚨幹燥無比,隐約還能嘗到血腥味,四肢就像灌了鉛,可自己哪兒敢停啊

跑着跑着,宋随的腳步慢慢停了下來,最後在一棵樹下頓住,眼神也從慌亂變得絕望

因為,前方兩個男人正獰笑地看着她,為首的那個緊了緊手中的鐵鞭,慢慢向她靠近

“跑啊,往哪兒跑?”

“春兒,像這種中途逃跑的,回去也是個死,我看這小狐貍模樣長得不錯,要不…嘿嘿…咱哥倆還沒嘗過妖怪的味道呢。”

兩個人說話沒有絲毫避諱,宋随聽了只覺得如墜冰窟,她雖然年紀小,可并不代表她什麽都不懂

宋随是一只白狐,生下來右腿就有殘疾,這在妖族基本上就被判了死刑

物競天擇,适者生存一直都被妖界奉為圭臬

所以自己生下來沒多久就被家族遺棄,家裏還算好心,好歹讓自己度過了斷奶期,剛睜眼不久的幼崽只會嗷嗷嚎叫,根本沒意識到危險正在逼近

一只花斑豹尋着味道蹑手蹑腳摸來,就在它低伏身子即将發起攻擊時,幾只體型壯碩的猿猴吓跑了它

想起當時狀況,宋随還慶幸自己從死神手中逃脫,卻沒想到迎接自己的又是另一個深淵,她不止一次地想,自己當時如果被那只豹子吃掉就好了

那幾個猿猴不是什麽好妖,它們是妖界中的人伢子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妖怪也是,它們和人類攪在一起,專門販賣那些先天不足、無父無母的小妖

他們用手術治好那些身體有缺陷的,強行給它們注入激素,讓它們快速長大化為人形,然後就如同榨汁機一樣,把她們攪得粉碎,榨幹最後一滴血

宋随就是其中一個,她被賣到了酒吧,今天是她第一次出來陪客

想起那些同類的下場,她只覺得膽寒,說實話,宋随這類先天殘疾的小妖還算是好的,因為實際年齡小,它們的妖丹還在自己手上

而那些已經成年的妖怪就不如自己這般幸運了,妖丹被奪,妖魂被抽出,甚至連自戕的權利都沒有…

“畜生!”宋随聲嘶力竭地喊着,聲音中盡是濃濃的絕望

但她不服,不服先天缺陷那萬分之一的概率偏偏落在自己身上,不服自己像商品一樣被賣來賣去,不服弱小就代表着活該被欺

想到這裏,宋随突然笑了,笑得很大聲,可淚水卻不争氣地從眼角滑落,她狠狠擦去眼淚,看向兩個人的視線中帶着濃濃的瘋狂和恨意

宋随再弱小也是一只妖,是妖就有兇性,這是源自血脈的本能

既然自己沒有選擇命運的權力,那總有支配生命的權力吧,寧願死,自己也不會屈服!

在男人的手即将觸碰到她衣角時,宋随沒有閃避,眼角保留一抹嘲諷,臉上開始出現幾道淺淺的裂紋,泛着白光的紋路迅速向下蔓延、并不斷擴大

“糟了!她要自爆!快退!”男人的瞳孔驟縮,立刻暴退

但來不及了,一道刺眼白光快速閃過,随之而來的是震耳欲聾的響聲,爆炸産生的火焰沖天而起,在黑夜中像是放了一場絢麗的煙火

“嘭!”

林中又恢複了先前的寂靜,再沒有人的身影,一場爆炸,将這一小方天地的污濁毀得徹底

周圍的樹木一片焦黑,遍地都是鮮血和碎肉,一顆乳白色的珠子靜靜懸浮在空中,散發着淡淡的光暈

它是在血腥中綻放的聖潔,是在黑夜中盛開的玫瑰

江頤之兩個人還是慢了一步,當她們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

那顆乳白色的珠子似乎認得徐硯,原本靜止懸浮在半空的它立刻歡快地朝着徐硯飛來

徐硯伸開手,它就靜靜地落入掌心,珠子斂了光芒,平平無奇卻溫潤如玉

一只狐貍虛影出現在兩個人面前,雪白的皮毛蓬松柔軟,圓溜溜的眼睛充滿了俏皮和靈動

它四肢矯健,向前奔跑着,就那麽跑着,越跑越遠,狐貍回頭望了眼,似乎是在看兩個人,又似乎看向了遠方…

看着這遍地狼藉,還有宋随先前的異常,不難猜出這兒發生了什麽

徐硯心裏又酸又漲,指腹輕輕摩挲着那枚珠子,她原以為自己冷心冷情,再不會輕易被外物所幹擾,可是直到今天她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只差了一步

如果…如果自己當時沒有推開她就好了…

生命的重量總是很沉重,不管是人是妖是鬼,江頤之吸了吸鼻子,按下心裏翻騰的情緒,伸手用力拍了拍徐硯的肩膀,故作輕松地說

“徐硯,敢不敢跟我去幹一件大事?”

“敢。”

徐硯把珠子小心翼翼揣進口袋,她看着遍地狼藉,聲音散發出前所未有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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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認出我嗎?”

“不能。”盯着那張陌生女人的臉,徐硯搖搖頭

真不知道江頤之從哪兒來的這麽多寶貝,兩個人從樹林中離開後就直接回了家,江頤之又是一陣翻箱倒櫃,最後神秘兮兮遞給自己一個東西

“這是仿生皮面具,我可是花了大價錢搞到的。”

面具被包裝得嚴嚴實實,徐硯拆開一看,它像面膜一樣,手感柔軟且富有彈性,敷在臉上冰冰涼涼的

“這面具是活的,根據人不同臉型吸附在皮膚上,輕薄透氣。”

江頤之有些肉痛,這玩意兒造價昂貴不說,還偏偏是一次性的,自己一共也沒幾個,平常都不舍得用

哪怕現在已經淩晨三點,極光酒吧依舊喧鬧無比,并沒有因少一個宋随而改變什麽

徐硯和江頤之繞到酒吧後面,随着兩聲落地的悶響,她們一前一後翻進了圍牆,這裏依稀還能聽到前廳傳來的音樂

“哎喲我去,這人怎麽這麽沉?!累死老子了!”

“別廢話了,王哥安排的活趕緊幹,早幹完早睡覺!”

“還得給這人穿衣服!真麻煩!”

“唧唧歪歪!不穿衣服怎麽辦?!被客人舉報了怎麽辦?!”

前方傳來幾聲罵罵咧咧,兩個人趕忙閃進陰影裏,只見一扇小門被粗魯推開,兩個保安擡着一個人從裏面出來,前面那個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子絆了一下,又是一陣怒罵

借着月光,依稀能看出他們的樣貌,這是兩個尖嘴猴腮的男人,臉頰上挂着的眼袋都快垂到了嘴角,特別顯眼,跟被吸幹了精氣似的

他們從江頤之和徐硯面前走過,并沒有發現角落裏還藏着兩個人

兩個人相□□頭,随即各自行動,幾乎是同時,三聲悶哼傳來,兩名保安被敲暈了腦袋,又被拖拽到一邊

而剩下的那聲痛呼來自那名男子,原本暈過去的他又因後腦勺傳來的鈍痛恢複了一些意識

他強忍眩暈睜開雙眼,努力辨別周圍的場景,随着眼前重影逐漸清晰,兩個陌生女人也随之闖入他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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