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一一〇前世情今世孽

元門寺的先人堂裏圍滿了人,幾個做法師的和尚在堂內忙碌着,偶爾有幾聲細碎的聲音傳來,但整個廳堂還是十分安靜。

江老太太盤腿坐在蒲團上,閉目養神,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哀傷。江景峯跪在身旁,低垂着頭,無視周圍的一切。三天前的中午,失去知覺的福伯被送去醫院,最後醫生說他心髒功能竭盡,宣布正式死亡,三天後,江景峯尊其為舅公在九安縣縣郊的元門寺超度送行。

盡管知道福伯并不是江景峯的什麽舅公,也從曹玲玲的口中知道福伯并不是死于心髒衰竭,但苦無證據,喬天離也只能旁觀。索性的是福伯最後還是主動找上了門,在他見到馮慕影的那一刻,竟然老淚縱橫,他顫抖着輕輕擁着馮慕影道:“影影,狠心的影影,竟然這麽久都不來見我,非得要我下來找你才可嗎?”

“師公,影影不孝,生前不能在身旁盡孝道,死後也無法常伴左右,現在我們爺孫終于都見面了,盡管軀體焚化腐蝕,但我們還是見面了。”馮慕影動情道,她眼中的喜和哀已經分辨不出。

從福伯的口中,知道他是受制于江景峯不得不扮演起那個所謂的舅公的角色,更從他口中得知江景峯一直對喬家的傳家寶虎視眈眈,上一次刻意找上門來要喬天離去對付惡鬼餘桑桑,就是為了逼喬家出動淨靈玉魄。

雖然那個男人神秘兮兮深藏不露,但由于蘇宓割舍不下前世的姻緣而執意要見他,喬天離不得不再次妥協,和蘇宓來到元門寺。此時他們站在先人堂外靜靜候着,而馮慕影和福伯則飄蕩在半空中,笑看眼皮底下那些虛假忙碌的活人。

“師公,你說我們下去鬧一鬧如何?”馮慕影再次露出俏皮的笑容。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不可。你別忘了江景峯能看見咱們呢,在他面前鬧沒多大意義,我們只需去他跟前晃幾晃,吓唬吓唬他便足夠了。”福伯對馮慕影很是溺愛,仿佛她還是當年那個叽叽喳喳的調皮搗蛋的女娃娃。馮慕影的父親跟着福伯學醫,而她也從小跟在福伯身邊,一老一少感情十分深厚,福伯更是将她當作了自己的親孫女。在二十七年前馮慕影突然死去的時候,他傷心欲絕,若不是旁人攔着。他幾乎也要跟着這個寶貝徒孫一起去陰間報到。

後來福伯關閉了診所,開始在蘇家老宅打理花花草草,并瞪着馮慕影偶爾能回來看自己一眼。

“慕影。碼放你進去跟江景峯說一聲我想見他,請他到後山的八角亭等我。”蘇宓的目光一直停在江景峯的身上,而喬天離的目光則一直在她身上。

“我陪你去?”喬天離試探着問了一句。

然而,蘇宓搖頭,她的目光清冷。不再有以前的俏皮和柔情,一股自陌生的冷傲感慢慢地爬上她的身。“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情,請讓我一個人去。”

馮慕影已經飄到江景峯身邊,但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蘇宓仿佛看到她不敢靠近江家的老太太,只見附身對江景峯張口說道:“蘇宓想見你。讓你在後山的八角亭等。”

馮慕影一陣風似的又飄回了福伯身邊,江景峯朝門外看來,見蘇宓死死地看着自己。他略微點頭表示自己會去,随後又低下頭,小聲跟閉目養神的老太太說了句什麽話,便起身離開。

蘇宓拉着喬天離走到一旁,冷眼看着江景峯從另一邊走向後山。見他的身影漸漸遠去,她才開口道:“離少。你相信我嗎?你會一直支持我嗎?”

喬天離堅定道:“我相信你,無論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

“哪怕我祈求留在他的身邊?”

“哪怕你留在他的身邊。”

“哪怕我再度求死?”

“我陪着你死。”

……

蘇宓眼眶泛紅,她傾身向前,雙手勾住喬天離的脖頸,臉上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雙唇貼近他的耳邊,低語道:“我希望你好好活着。我現在要去找他,或許我會跟他一起離開,或許會是他一個人獨自回來,不管如何,請你不要生宓兒的氣,宓兒這一生最感激的事情就是遇見你。再見。”

一個溫柔的吻落在了喬天離的臉頰,未等他反應過來,蘇宓已經撒開手,轉身往江景峯消失的方向快步走去。她知道自己這樣只留下一個背影對喬天離來說十分殘忍,但她的內心何嘗不痛?六百年後的世界裏如果沒有喬天離,對于她是毫無意義的,只是因為六百年後還有一個劉仲鳴的轉世,她能選擇追随的,便只能是這一個故意利用她傷害她的人。這也許就是孽緣。

八角亭裏,江景峯雙手交叉胸前,斜身靠在大圓柱上,他微眯着眼睛,看着蘇宓從遠處一點一點地想自己靠近。

她今天穿着一條牛仔褲,一件寬松的粗線毛衣,圍着一條大圍脖,頭發利落地綁成一條大馬尾,清麗的臉龐和脫俗的氣質,讓她在初冬的山林裏顯得格外動人,就像是山林裏的跳動的精靈一般。

“沒想到你還會來找我。”江景峯站直身體,嘴角勾起彎彎的一個弧度。

“謝謝你肯來見我。”蘇宓站到他的跟前,不再像以前那樣害怕或者畏縮,而是大大方方地站在他面前,接受他的或邪或魅的笑容。

“我們之後要有的是見面的機會,只要不拒絕我的邀約。說罷,找到這裏來,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我想說個故事給你聽。”

“好。”

江景峯的平靜讓蘇宓開始不太平靜,今天她要說的事情對于她來說非常重要,但見他這副模樣,她突然有預感事情大概無法如願。她道:“我是來自六百年前永樂年間的鬼,不是一只普通的女鬼。”

“我知道。”

蘇宓接着說:“我是六百年前九安縣第一富商劉淮舟二兒子劉仲鳴的妻子。”她的眼中開始有情緒浮動,也開始對冷漠的江景峯投以期待。

“我知道。”

蘇宓一怔,他的平靜讓她有些無法接受。他到底知道多少?為什麽對此無動于衷?“我是你的妻子。”蘇宓終于說出最後一句話。

江景峯的眉頭終于動了一下,原本只看蘇宓身後枯樹的他終于還是将目光轉到蘇宓是身上,只見她清冷的臉龐下有一股熱切和沖動,如果只用“動情”這個詞來形容蘇宓是不夠的,因為她除了動情,還有激動,還有期待,還有埋怨……

“你知道我并不是你的丈夫。”江景峯用聽起來很耐心的,解釋的口吻說:“我不是六百年前的古人,我是生在現代社會八十年代的人。雖然我或許和你丈夫有相似的一張臉,但我不是他,我只是江。景,峯。”

“可是你是他的轉世,你前世,在六百年前,你是我的丈夫。我死在你的懷裏。當時你哭着說要陪我一起走,你說怕自己走晚了,來生就遇不到我了。”蘇宓激動地往前踏進一步,雙手拉住江景峯的手臂,眼眶裏已經有淚花在閃動。

江景峯沉默不語,他靜靜地看着蘇宓。也不推開她的手,就那麽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看她的兩行清淚慢慢滑落。看她一臉哀傷。

他在等着她說話,或者在等着她放棄。

“仲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在三角池旁邊救了我,若不是你伸手攔腰将我接住。我已經浸溺池中;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在縣郊的梅林驿道你為了幫我搶回包袱赤手和盜賊打架。從小只會寫字的手第一次打傷別人;第三次見面的時候,你送我一首詩,你說‘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從此我們許下白首之約,這一切的一切,對于我而言,都仿佛發生在昨日一般。你說你已不是當時的你,那來世再為夫妻的誓言也是假的嗎?”

蘇宓提淚漣漣,前世的回憶每一次回想,都心痛如刀割,尤其是在當被告知曾經深愛的那個男人在醞釀着一個陰謀要對付自己的時候,她覺得天已經崩塌。心中的愛變得複雜,她原不想得,如今卻更想得。

或許,把前世的事情說與他聽,或許他能憶起,或許他會動情,或許,他會放棄那些傷害別人的事情。所以她告別了喬天離,她請求喬天離可以原諒她,在她心中最好的結果是江景峯跟她一起離開,最壞的結果是江景峯像對待袁夕顏那樣将自己了結了。

“蘇宓,”江景峯終于推開她的手,他收起了嘴角的那一抹不羁的笑容,鄭重道:“我知道你們六百年前的感情,我知道你和他之間那動人悱恻的愛情,我甚至知道你的死不是一起意外,但是,我不是他,我這一世沒有履行他的誓言的責任。事實上,我看重的不是什麽前世今生,而是這一世的無奈抉擇,我也有我的難言痛苦,那個不可告人的痛苦和秘密讓我幾乎要崩潰,但我選擇了去承受。我這一世注定是悲劇,因為我愛的人也都離開了我,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将她們受到的傷回報在你身上,只有你從這個世界消失,我至親至愛的人才能回到身邊。”

“蘇宓,對不起,前世于你或許是情,但這一世與我們,只能是孽。”

江景峯只留下一個背影,在蘇宓再度崩潰之前,在蘇宓哭泣之前,他選擇了離開。“能陪在你身邊的那個人不是我啊,別被前世的情愛所羁絆,在你在面對更加痛苦的事情之前,請忘記前世的他和今世的我。”

透過眼淚,江景峯遠去的身影一直在搖晃,蘇宓靠在柱子上,身體無力地往下滑,最後,坐在冰涼的地上。

一直躲在一顆大樹後面的喬天離看着已然崩潰的蘇宓,他心痛如絞。如果愛情是毒藥,那這一定是最毒的,它能讓沒有經歷過死亡的人品嘗了死的滋味,更能讓已經死去的人再死一次。

但愛不僅僅只是毒藥,它也是一劑救命的藥,就在蘇宓訴說前世的時候,就在她懇求江景峯的時候,他幾乎心動了。這個女人的愛是那麽堅定,雖然她柔弱,但她用最熱烈的愛在維持着六百年的情緣,如果沒有發生那件可怕的事情,也許江景峯會愛上這樣一個癡情的女鬼。

可是天不遂人願,江景峯的福氣也許早在六百年前就被剝奪了。這一世,他遇見蘇宓之前,已經有一個讓他愛到無法自拔的女人,在他遇見蘇宓之前,已經有人為他譜寫了命運之章。這一份孽緣,徹底地分開了他和蘇宓,也徹底地傷了蘇宓的心。

ps:

對不起,晚了點~~加班加點的~求原諒,哈哈

第 109 章 一〇如果這也算宣戰

當喬天離和曹玲玲一番唇槍舌戰過後,蘇宓才愣愣地關上門。她問曹玲玲道:“你剛剛說什麽?一宿旅館你們要定了?”

曹玲玲淺笑道:“沒錯,那個地方早就是我們的囊中物。”

“那是我的家!”蘇宓因氣憤而發抖,不顧形象喊道:“那是我出生和長大的地方,憑什麽就變成你們的囊中物了?!”

“蘇宓!”喬天離低喝一聲,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邊,她跌坐回沙發裏,但目光一直停留在曹玲玲身上,眼中有憤怒和憎恨。喬天離用力握了握蘇宓的手,示意她不要着急,而他則轉向曹玲玲,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波瀾。

“真是很不湊巧,九安縣的鬼池跟我們喬家也有着很奇妙的聯系,那個池包括裏面的鬼也正是少爺我看中的東西。至于一宿旅館,呵呵,正如她所說,那裏對她意義非凡,所以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旅館落入你們的手。還是那句話,你們要的東西我也要,沒有絕對屬于誰的,我們各憑本事咯。”

“離少,在這個時候我真的很想奉勸你一句,不要過多幹涉那只女鬼的事情,”曹玲玲嘴角挂着譏諷的笑,下巴輕輕一擡指向蘇宓,“除非你将一只古董女鬼當做了吉祥物或者寵物,縱容她的一切要求,但是事實上,她只會不斷給你帶來麻煩和災難。”

蘇宓的臉越發漲紅,她嬌怒喝道:“你胡說什麽?”

然而喬天離卻出乎意料地平靜,他不但沒有生氣反過來還勸慰蘇宓不要動怒,他道:“看來你還真是江景峯的心腹,知道的東西挺多的。既然來都來了,不妨請你将話說明白,順便也幫我解開幾個疑惑。以後交手了也算公平?”

曹玲玲擡手看了眼手腕上的鑽石表,算了算時間後爽快道:“好,我還有十五分鐘的時間,只要是離少問的問題,我都會回答。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說罷,她挑釁似的看向蘇宓。

喬天離哼笑一聲,不予回答,而蘇宓則板着臉冷冷地看着沒有開機的電視機,不回應曹玲玲的挑釁。

“因為離少也是個爽快的生意人,而且你這張臉。我實在太喜歡。”若不是空氣中流淌着敵對的氣氛,曹玲玲還真想伸手去撫摸喬天離那張雕塑般的臉龐,她咯咯嬌笑幾聲後才端回姿态。等着喬天離發問。

“那只木偶女妖是不是你們故意安排的?為什麽要大費周章把我們騙去九安縣?有個跟劉仲鳴一模一樣的江景峯了,為什麽還把那幅畫像挂在蘇宅裏?”喬天離一開口就連發三個問題,雖然這三個問題不是十分重要,他心裏也有一個大概的答案,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因為所有事情的開端就在女妖言兒身上。

曹玲玲先是一愣。随即又贊賞似的對喬天離笑道:“難為離少還記着那個女妖,說實話,那還真只是一個巧合,當時我還沒有加入老板的團隊。蘇宓和女妖的那一次對弈碰撞出來的能量其實引起了靈異界的在意,這點離少你應該清楚吧?”

喬天離點頭,蘇宓卻不是很理解。小聲問道:“那一次我也沒有怎麽幫忙啊,怎麽會引起靈異界的注意?”那一次回來後喬天離曾對蘇宓發過一次大火,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害怕蘇宓會被地府的管理者知道。幸好他在第一時間将一道保護符種入蘇宓體內,才躲開了地府的排查,而財爺也是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做通了地府的工作,将事情糊弄過去。

他小聲答道:“驅魔人每一次的任務都要向地府報備的,那一次有靈力的人都能感受到是你和女妖的能量而不是我的。”

蘇宓是懂非懂地“哦”了一聲。曹玲玲接着說:“第二天老板便找上了我,提出了合作意向。我看他實力強,有誠意,也開出非常吸引人的條件,便答應了他做一宿旅館的經理。至于說大費周章把你們引去九安縣,呵呵,你覺得沒有女妖的出現,你們就不會去那裏嗎?”

“別繞彎,為什麽要在九安縣對蘇宓下手?”喬天離這輩子都在跟女人打交道,也最煩跟女人打交道,尤其是那些既漂亮又聰明還懂得繞彎子的女人,比如老姐喬雪寧,又比如眼前的曹玲玲。

“沒有言兒那件事,我也想回九安縣。”蘇宓自語道,她豁然明白,原來事情的源頭并不是言兒,而是自己……她帶着愧疚的神色看向喬天離,正想說是自己給他惹來麻煩的時候,喬天離卻搶聲道:“不要被她繞進去,閉嘴。”

曹玲玲無所謂地聳聳肩,臉上得意的神色更濃,“我們從來就沒有想過對她下手,碰巧的是我們一直在做的事情都是保護她,你信不信?”

喬天離誇張地笑了,“真要保護她的話,你們還會讓福伯指條黃泉路給我們?”當日蘇宓在鬼池裏受襲擊的情形還歷歷在目,若不是馮慕影及時出現,怕事蘇宓已經死第二次了。

曹玲玲面無表情道:“福伯死了。”她轉眼看蘇宓,眼底的厭惡比任何時候都強烈,“都是你害的!”

“怎麽可能?我今天上午看見他還好好的。”蘇宓嗖的一下就站了起來,臉色慘白,她還沒來得及告訴喬天離自己在江景峯的家中看到福伯,也顧不上他詫異的樣子。

曹玲玲臉上露出一抹憂傷,看得出她跟福伯有着不淺的交情,她道:“你剛一離開他就沒了,如果沒有你的出現,他應該能夠走完他完整的一生。”

喬天離面露疑色,問蘇宓道:“你在哪裏見過福伯?”

蘇宓臉色煞白,盡管她壓低了聲音,可是這一句“江景峯家裏”還是鑽進了喬天離的耳中。

……

長久的沉默,見喬天離沉着臉的這幅模樣,蘇宓吓得幾乎不敢再說話,但事實逼在眼前,她不得不笨拙地解釋起來:“我去找江景峯,只是想請他不要責怪陸琪琪昨晚對我做的事情,結果就在他家的花園裏看到福伯,而且他好像也知道我,還偷偷叫我以後不要再去那裏……”

蘇宓小心翼翼地看着喬天離,然而讓人出乎意料的卻是喬天離沒有生氣,只是非常不解,“福伯不可能是你們那邊的人,怎麽會……”

“正因為福伯不是我們這邊的人。”曹玲玲模棱兩可的回答讓喬天離和蘇宓更覺得奇怪,但她并沒有讓他們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她表情一換,又繼續前面的話題,“劉仲鳴的那幅畫是我讓袁夕顏畫的,挂在一宿旅館就是為了讓蘇宓不淡定,這件事是我自作主張,跟老板無關。”

聽到這裏,蘇宓終于覺得腦袋就要爆炸了:曹玲玲和江景峯是一夥的,福伯因為自己送了命,劉仲鳴的畫像居然是顏顏畫的……這個世界還能有一件正常的事情嗎?為什麽所有事情都那麽詭異?

這個陰謀味越發濃的世界開始叫蘇宓絕望,她整個人塌靠在沙發上,無力思考。

曹玲玲的回答更加确定了喬天離心中的疑團,事情已經逐漸明朗了:自從蘇宓出現後,江景峯便一直在默默地關注着,他開始一步一步地試探自己和蘇宓,這個深藏不露的男人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是劉仲鳴的轉世,他的目的一定跟蘇宓有離不開的關系。

理清了這些,喬天離反而輕松地笑了起來,他問道:“這麽說來,當時我跟你的交易,你突然提出要求要回劉仲鳴納福畫像,應該也是他的意思咯?“

“沒錯,為了那幅假畫,我失去了父親最後的心血。”對于這件事,曹玲玲的怨氣還沒有消退,她不爽地瞥了蘇宓一眼,又見時間已經差不多,才忍着不再計較那件事,站起身來,說:“要問的都問完了,我要走了。”

“慢着,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麽要把蘇宓引去鬼池并且差點要了她的命。”

曹玲玲怔了怔,還帶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覺,“我剛剛明明說了我們是在保護蘇宓,并沒有要她的命,起碼在那天到來之前,我們都會保護她。”見整個人已經蔫了的蘇宓,曹玲玲再次端起姿态,嬌媚地笑出聲,說:“事實上,那一次我們是想要離少的命!盡管我很喜歡你,但不得不說你真的太礙事了。”

喬天離不為所動,他掰着手指頭,道:“所以江景峯派你來宣戰,主要就想說你們要鬼池,要一宿旅館,以及要我的命了?”

“或許還有更多。”曹玲玲站在門口,語氣裏有一些惋惜的味道,“老板讓我跟你說,在明年的七月十五之前照顧好她,鬼節之夜才是分勝負的時候。”

曹玲玲驕傲地從蘇宓的公寓離開了,房裏還殘留着她的香水味,蘇宓和喬天離并肩坐在沙發上,一個目光呆滞,一個陷入沉思,只有牆上的鐘表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喬天離轉身面向蘇宓,他十分認真地看着臉上已經寫着失望和絕望兩個詞的蘇宓,征求道:“跟我會喬家吧,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然而蘇宓搖頭,她眼簾低垂,眼睛失去神采,道:“我要去找江景峯。”

第 108 章 一〇不是最差的局面

這個感覺就像是一只腳剛踏入天堂,還沒看一眼天堂是什麽樣子就被人踹進了地獄。

蘇宓只覺得渾身發冷,寒意從脊梁骨散發到全身,伴随着這股寒意的還有羞愧。她剛剛準備回應他的吻,結果他就從後面出招,蘇宓漲紅臉,羞愧又氣憤地瞪着江景峯。而他則不緊不慢地掏出手巾擦擦嘴,調笑道:“謝謝你的配合,不過還不夠熱情。”

說罷,他大步往嬉鬧的淩霜珺們走去,蘇宓背對着他,也不知道他是吹了一樣什麽東西,只聽到一聲類似馬哨聲後,所有的嬉鬧聲立刻消失,取代之的是一致的步履聲。

蘇宓僵在原地,幸好她所對的方向可以看到進來的入口處,所以她直勾勾地盯着那裏,想看江景峯是怎麽指揮她們的,同時心裏也在呼喚着喬天離趕快出現。無奈大概五分鐘過去了,步履聲消失了,但卻沒有看見那一隊伍的淩霜珺走向那個通口。

正當蘇宓疑惑不解的時候,江景峯又折回她身邊,他的臉沒有正對着蘇宓,他只是湊在她耳邊低聲道:“很抱歉利用了你,我是真的有苦衷,這一切确實不是我自己的意願。回到喬家去住,這是我能給你的最後一個忠告,也是唯一一個。”

江景峯轉頭看了浸泡在福爾馬林中的那一個淩霜珺,仿佛又想起什麽,他補充道:“替我跟那個小妹妹說聲對不起,雖然她的死是一次意外,但終歸是我的責任,等所有事情解決了,我會向她謝罪。”

他說得很正經誠懇,但此刻蘇宓卻怎麽也無法原諒他。見蘇宓不表态,江景峯無聲一笑。往蘇宓背對的方向大步走去。

“喂!你等等!”蘇宓終于還是忍不住喊了出來,但江景峯并沒有如她願,蘇宓着急道:“還有另外兩個正常的姑娘呢?她們去哪裏了?”

“她們知道太多了,我必須把她們帶走。”空曠的密室只留下江景峯的這一句話回蕩着。

大約十五分鐘後,喬天離終于跑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七八個公安。他一眼就看到蘇宓站在那裏,還以為她在等他,不由加快腳步來到她身邊,“你怎麽在這裏等着呢?她們呢?都進去了嗎?”

喬天離興奮地看着蘇宓,又解釋道:“等了半個小時才把這幾尊大佛等來。幸虧保安沒敢阻攔,我們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回來。”

“離少……”蘇宓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過去十五分鐘發生的事情,她一臉為難。用低到不能再低的聲音說:“你們來晚了,她們全被帶走了。”

“什麽?!”喬天離震驚,他跑向移動板房推開房門,裏面果然空無一人。已經開始四處搜查的公安也露出不悅之色,帶隊的中隊長拉住喬天離不滿道:“喬先生。你把我們帶到這裏,不會就是讓我們看這些吧?你說的人呢?”

“你等等,我先去問清楚情況。”喬天離焦急地甩開拉住他的公安,再次跑向蘇宓,在經過她的時候,終于看到她背後那一張畫着凍結咒語的符紙。他臉色一黑。扯下了那張符紙,蘇宓頓時整個身子松軟了下來。

喬天離把符紙湊到蘇宓跟前,冷聲問:“是不是他貼的?”

蘇宓不敢正眼看喬天離。輕輕點頭道:“他趁我……不注意的時候貼上去的。”蘇宓一想起江景峯突然親吻自己的畫面,害臊,愧疚兼有一絲負罪感,她把頭埋得低低的,仿佛是她自己做錯事情一般。

符紙被揉碎握在手心裏。幾個不耐煩的公安湊在一堆閑聊起來,目光不時瞟向蘇宓這邊。而中隊長則再次出現在喬天離跟前,他帶着被戲弄的不快感道:“喬先生,請你解釋一下為什麽要開這樣一個大玩笑。”

“玩笑?誰他~媽有空來跟你們開玩笑!你看看這個是什麽!”喬天離一手指向蘇宓背後的那口鋼化玻璃做成的棺材,這口特殊棺材剛好隐沒在了黑暗之中,而且喬天離和蘇宓一直站在這裏說話,公安們并沒有過來搜查這裏。

此時中隊長瞪大眼睛,吃驚又茫然,張口結舌一時間說不上話來,只能招手示意站在不遠處的其他同事過來,而喬天離則拉着蘇宓站到另一邊,冷眼看着他們做事。

蘇宓不安道:“那些少女都被帶走了,公安會不會不相信我們的話了?”

“不是還有留下一個嘛!”喬天離用下巴指了指已經忙作一團的公安們,“而且現代科技發達,總能采集到幾個人的指紋的,還不是最差的局面,江景峯一定跑不了!”

蘇宓此時覺得心裏亂得很,她既恨江景峯害死了袁夕顏,但一方面又希望他最後說的話是真的,他也許是真的有苦衷,可是到底是什麽樣的苦衷能讓他做出這麽可怕的事情?

見蘇宓若有所思的樣子,喬天離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狐疑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沒有告訴我?”他眼底突然閃過一絲冷酷,壓低聲音逼近蘇宓,“是不是你放走他的?”

“沒有!”蘇宓急聲辯駁,她氣鼓鼓地用個“竟然不相信我?”的眼神不悅地瞪回喬天離。喬天離一拍自己的臉,自罵道:“我犯渾了!蘇宓對不起,我不應該懷疑你,因為他突然這麽消失了,我着急才會胡亂說話。”

“算了,他能從這裏離開我也有責任,”蘇宓拉開喬天離的手防止他再扇下去,“我沒看到他們是從哪裏離開的,那時候我背對着他們。”

“兩位,打擾一下。”中隊長這次終于客客氣氣地說話了,“現場發現的屍體我們要帶回去進行屍檢,我們的同志也會在現場采集有用的信息,現在想請兩位跟我們回公安局錄一份口供。”

喬天離懶洋洋地答應,得意地抛給蘇宓一個眼神,仿佛在說“看吧,他跑不掉了。”

兩人将他們如何發現密室,在密室裏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都說給做記錄的工作人員聽,但省略了袁夕顏作為鬼魂的那一段。根據喬天離他們的口供,公安連夜找到江景峯家中,卻被告知他下午就已經進了醫院,而醫生護士卻異口同聲地證明江景峯根本就沒有從醫院離開過,甚至連醫院的監控也只拍到江景峯進來醫院,沒有出去的信息。

看着躺在病床上一臉無辜樣的江景峯,喬天離氣得一拳垂在牆壁上,若不是被公安緊緊攔住,他真想再揮一拳揍他的臉。掙開公安的阻攔,喬天離粗聲粗氣道:“我不打他,只跟他說句話,這樣總可以吧?”

“我不會就此放過你的,喬家以前只和鬼怪作對,這次雖然是對着你這個活人,但我一定不會手下留情!”喬天離提着江景峯的衣領,兩張英俊帥氣的臉貼得很近,彼此眼中的嫌棄厭惡都看得清清楚楚。

江景峯擡起脖子,小聲道:“你最好把蘇宓留在身邊,不然難保我會對她怎樣。”

喬天離松開手讓江景峯跌回枕頭上,不屑道:“輪不到你操心來操心她。”

盡管心裏明明清楚這一切都是是江景峯擺出來的以假亂真混淆視聽的手段,無奈卻沒有證據,最後只能帶着一肚子氣送蘇宓回家。折騰了一天,喬天離累得趴在沙發上不會動彈,正當蘇宓張羅着要給他煮面的時候,門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這個時候怎麽還有人來找你?女鬼,你是不是離開我的視線後就開始學那些不良少女到處交朋友?”擡頭看牆壁上的時鐘,已經深夜十二點了。

蘇宓怪嗔道:“就許你們活人有朋友啊?”打開門,曹玲玲出現在了門口,她笑得十分妩媚,但動作卻頗為粗魯,一把推開蘇宓,徑直走了進來。

“喲!離少果然在這裏呢,看來我沒有找錯地方。”曹玲玲媚眼含笑地看着躺在沙發上的喬天離,“我上次給你的資料有幫助嗎?”

喬天離警惕地坐直,一臉戒備地看着對方,道:“你來這裏有什麽事?”

“呵呵,看你心急的,莫不是兩位不歡迎我吧?”

“是不歡迎你。”

“行,離少一向快人快語,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我是奉老板的命令,來給二位下戰書的。”曹玲玲一旦收起男人*的模樣,就是一副精幹的模樣。

喬天離冷哼一聲,譏笑道:“終于都肯報家門了麽?”

“我以為我不自報家門,離少也能查出我是屬于那一派的呢。”曹玲玲又是一串嬌笑,“江老板說了,今天一事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會比他預想的提前這麽多。既然這樣,我們便不需要再玩貓捉老鼠的游戲,九安縣的鬼池是我們要的,一宿旅館也是我們要定的,換句話說,能動九安縣的只有我們,你們一人一鬼最好就安分守己。”

“就這樣?你們煞費苦心把我們引去九安縣,就是想讓我們去參觀這兩個地方嗎?”喬天離似乎覺得曹玲玲的話非常好笑,“既然是來下戰書,就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說,不管你們說什麽,而我喬天離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阻止你們想做的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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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感謝所有訂閱支持的朋友,蘇西會把這個故事寫完整的。

第 107 章 一〇最溫柔的詭計

原來還有第十六個,而且是死在手術臺上,最後被浸在福爾馬林裏……

蘇宓纖長的手指輕輕撫摸着蓋上的字條,指尖停留在“袁夕顏”的“顏”字上面,哽咽得說不出話。什麽叫“最成功的失敗品”?蘇宓含着淚珠的眼睛疑惑地看向喬天離。

喬天離憤怒罵道:“混蛋!人渣!”一拳落在了鋼化玻璃上,不忍再看裏面的屍體。遠處的已經精神失常的淩霜珺們還在無憂無慮地上蹿下跳,一點也沒有感受到這一邊沉重的氣氛。

“離少,這……”蘇宓張了張口,最後還是說不出話,今天的給她的震撼實在太大了,就在她以為跟江景峯之間的距離拉近一步的時候,喬天離卻殘忍地揭開了他這一面……

蘇宓不願再往下想,她甚至覺得有些讨厭現在面對的情形。只是眼前的事實無法推開抹去,她只能默默地等着喬天離最終的解答和判斷,卻不肯讓自己去下那個判斷。

一直默默地跟在兩人身後的趙穎開口道:“我第一看見她的時候,她是昏迷狀态,從她的校服判斷出她是濱江實驗學校的學生。當時我被捆綁在椅子上,剛剛蘇醒過來,就看到她被放上了手術臺,她中途蘇醒過一次,但很快就被醫生注射麻醉,之後就再也沒見她醒過來。其實她本身跟後來的這個形象就有點像。”

趙穎的最後一句話似乎成功解讀了“最成功的失敗品”的含義,經她一點明,蘇宓才發覺袁夕顏眉眼間的感覺确實和淩霜珺有幾分相似,只不過袁夕顏的更加清澈和單純。

喬天離接話道:“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十六號是江景峯最滿意的作品,可惜她卻沒有活過來?”

趙穎皺着眉,一副和她的年齡十分不相襯的糾結和絕望的表情,道:“沒有反抗和選擇的機會。就被別人強行改變了容貌,盡管靈魂還是原來的靈魂,但這個人還是自己嗎?沒活下來不一定就是遺憾,我覺得她比我們都幸運得多了!”

“對不起。”喬天離沒有想到年紀小小的學生妹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們,只能寄望蘇宓能夠安撫一下她們,結果她卻只說了一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他怎麽能?”之後就再沒有別的臺詞,有的只是臉上哀傷的表情。

“蘇宓,你聽我分析一下袁夕顏的情況。你看對不對。”喬天離決定不讓這幾個生理年齡都只有十七歲左右的女生繼續沉浸在哀傷和絕望裏面。“根據袁夕顏的記憶,她昏倒在家門口的巷子之後,就被早有預謀的江景峯帶來密室裏。在江景峯準備動手的時候她又醒了過來,所以她臨死前最後看到的一個人是江景峯。我猜測可能是江景峯注射的麻醉劑分量不輕,所以袁夕顏才會在手術完成之後沒有醒過來。

“但我相信她應該不是在手術過程中死去的,因為如果她在那個時候死了,那她的樣子應該保持着剛做完整形手術的樣子。而不是現在我們看到的這樣一張完整的臉。所以我推斷袁夕顏應該在手術後還經歷過一些別的連她都不知道的事情後才結束了生命,但不管怎樣,罪魁禍首都是這家整形醫院的院長。

“只是因為身體的模樣改變了,又被藏在這個密室裏,所以公安找不到袁夕顏的屍身,哪怕是找到了屍身。公安也不會立刻把這具屍體和袁夕顏聯系在一起。雖然不知道江景峯有什麽目的,但不得不說他真的走了一步非常高明的棋。”

蘇宓神情終于都恢複過來,只是藏在她眼底的恐懼還是暴露出她對這件事的擔憂和抗拒。她道:“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要直接出去找江院長嗎?還有這群女孩,看她們都神志不清的樣子……”

這群淩霜珺正是喬天離擔憂的,一來不知道該怎麽讓她們聽自己的安排走出密室,二來帶一群浩浩蕩蕩的淩霜珺出去的話,不得吓死人嗎?他想了想。又見到趙穎和岑曉婷殷切的眼神,最後決定道:“她們交給公安吧。也只能讓她們一個個接受dna測試,找出真實身份和接受治療,這項工程不是我們喬家所能解決的。”

岑曉婷一聽喬天離說找公安,連忙贊成道:“這樣最好了,我和穎兒還能提供有用的口供給公安!求求你們一定要救我們出去,我死也不願呆在這個鬼地方!”

蘇宓自然沒有異議,喬天離拿出手機,才發現這裏沒有信號覆蓋,他看了看蘇宓和趙穎二人,道:“我現在出去報警,你們先留在這裏,等公安來了我再帶他們下來。再我來之前,你們兩個能不能想辦法把那十幾個人先帶進房裏?”

趙穎面露難色,但還是堅定點頭答應。蘇宓原想跟着喬天離一起出去,但他卻拒絕:“你留在這裏看着她們我會比較放心,我很快就回來。”

“好吧。”蘇宓勉強答應,雖然知道這十五個少女都不是真正的淩霜珺,但她心裏始終有點壓力。見喬天離已經往出口跑去,她朝他身後喊道:“你快一點!”

“那我們現在想辦法讓她們進屋吧。”蘇宓尴尬地對着兩個淩霜珺,在兩張完全相同的臉面前,她都不知道該把目光放哪裏才好。

岑曉婷望了眼不遠處玩得不亦樂乎的另外十幾個少女,嘆聲道:“以前那個混蛋偶爾也會讓我們出來活動筋骨,但一般都只有十五分鐘。我不知道他給她們喂了什麽藥,反正她們一點也不抗拒他,只要他一拿出吃的東西,她們就會圍上去,吃了後就乖乖地聽話,排着隊走進房子裏。”

趙穎接着說:“對啊,如果我們能找到那東西,都喂她們一口,應該也就可以控制住這個局面了。”

蘇宓和兩個淩霜珺都顯得有些為難,就在蘇宓想鼓勵她們用別的方法帶她們進去的時候,她們身後突然響起一把極平靜的聲音:“我倒是有個辦法可以讓她們聽話。”

江景峯的臉從黑暗中顯出來,他臉上挂着一個讓人感到心寒的微笑,他慢慢走向蘇宓,伸手擡起她的下巴,笑道:“小女鬼,沒想到你們的速度會這麽快!”

趙穎和岑曉婷見江景峯一出現便吓得撒腿跑開,只留下蘇宓和江景峯面對面站着。

“你什麽時候來的?”蘇宓強忍着內心的澎湃,故作鎮定勇敢地迎上他那戲谑的眼神。

“就在你被十四號和十五號架出來的時候。十四號,十五號,”江景峯朝躲在遠處角落的趙穎二人喊,“謝謝你們,不然我直接進了房間就會跟那個自作聰明的喬天離面碰面了,這下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煩。”

蘇宓一聽江景峯用“自作聰明”來評價喬天離,當即不快,她一手推開對方的手,冷聲道:“我們都識破你的詭計,離少已經上去報警了,你好自為之。”

“啧啧,”江景峯搖搖頭,一臉惋惜的樣子,“蘇宓,你以前對我的态度可不是這樣子啊!怎麽,發現我是個殺人兇手後開始怕我了嗎?”

他居然除了冷血無情,還是個不知悔改的人?蘇宓心一寒,還有更多失望,她擡頭看着江景峯道:“我不是怕你,只是覺得你這個人太冷酷無情,顏顏她是你的員工啊,你怎麽下得了手!”

江景峯冷哼一聲,似笑非笑道:“你怎麽就肯定她是死在我手裏?有證據嗎?”

蘇宓愣了一下,她原本就沒有确切的證據可以指證他,再聽他這麽一問,心裏不知怎的卻突然燃起一絲希望:也許整個事件真的跟他無關呢?

見蘇宓面露出猶豫的神情,江景峯突然向前一步,低頭看着她,一改之前的戲谑,真摯說道:“如果說我是無辜的,你信不信?我真的有苦衷!”

“你是說真的嗎?”蘇宓心底又多了一股小小的喜悅,她不甚确定地看着江景峯,他真摯誠懇的樣子并不像是在說謊。“顏顏的死真的與你無關?”

“我發誓,那真的是意外!而且,這一切都不是我的意願,我經營一家整形醫院好好的,幹嗎要冒這種随時坐一輩子牢的風險?”

蘇宓遲疑道:“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要把那些少女的臉都換成這張臉?你認識這張臉的主人嗎?”她下意識覺得江景峯可能會對自己說出實情,于是緊張地問出了心底最想問的問題,可是問完後又馬上低下頭,害怕聽到那個肯定的答案。

“不認識。”江景峯突然伸手撫摸蘇宓的頭發,柔聲說:“如果可以選擇,我情願選你這張臉,這麽柔和的線條才是符合國人審美的古典之美。”

面對江景峯突然轉換話題,和他溫柔的眼神,蘇宓不知所措,她局促道:“可是你以前說我只是中等姿……”然而未等她話說完,江景峯的雙唇突然覆蓋住蘇宓的,她未說完的話被吞沒了。

江景峯貪婪地吮吸着她柔軟的唇,蘇宓只感覺身子酥軟,但瞬息之間酥軟變為僵硬,江景峯松開摟住蘇宓的手,她的背後被貼上了一張凍結符紙。

第 106 章 一〇第十六個淩霜珺

蘇宓在喬天離的柔聲安撫下漸漸止住哭泣,她的臉緊緊地貼在他的胸膛,低聲問道:“你真的會陪着我嗎?”

“這個世界上,除了相信你自己之外,你只能相信我對不對?啊,不對!你應該先相信我的話,再去相信你自己,因為我會比你更可靠,比你更關心你。”喬天離輕拍着蘇宓的背,他說得無比溫柔也無比堅定。

蘇宓淺笑一聲,只覺得有說不出的踏實感,也許是因為他的懷抱溫暖吧,這一刻她竟然覺得有些迷戀這個寬厚的胸膛。

“離少,我們去看看裏面的人吧。”

“決定好了?”

蘇宓揚起那張還有淚痕的臉,堅定道:“決定好了。弄清楚這件事情對我很重要。”

“走,我陪着你。”喬天離滿意地對蘇宓點頭,手輕扶她的後背,并肩朝移動板房走去。

喬天離的手搭在門把上,眼睛則透過門上的小窗朝裏望去,果然看到十幾個十七歲左右的少女安靜地房間裏面。她們或坐或躺或蹲,每個人的姿勢都不一樣,唯一相同的是她們那十幾張一模一樣的臉此時都望着窗外。

仔細數了一遍,一共有十五個長相一樣的少女。

“淩霜珺就長這樣?”喬天離轉向蘇宓,好奇問道。此時蘇宓扭過頭并沒有看向房裏,雖然她嘴上說要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但心裏并還沒有完全做好準備。也是,同時面對十五個長相一致的人,而且是會呼吸的活人而不是那些死氣沉沉的假人,任誰心裏也覺得有壓力,更何況那張臉還曾經給蘇宓留下不好的回憶。

喬天離表示理解地拍拍她的肩,又道:“長得很一般啊。還沒有你的手好看呢。”

見蘇宓被逗笑了,喬天離又小心問道:“要不我先進去,你在門外等一等?”

“不必了,我跟你一起、。”蘇宓抹抹眼角,堆出一個看似堅強的笑容,“只有我才能分辨出裏面到底有沒有真正的淩霜珺。”

門被推開,從外面透進來的光線微微照亮了這個狹小的空間,只見裏面擺了六張大床墊,除此之外再無它物。環境這般簡陋多少有點叫人吃驚,但更詭異的事情卻是裏面十五個年輕少女對突然出現的蘇宓和喬天離沒有表現出吃驚或者害怕。仿佛他們就是空氣一般。

蘇宓的目光一一掃過房裏每張,如果說這是“大家來找茬”游戲的話,只能說是游戲制作方贏了。因為真的一點細微的差異都沒有。蘇宓默默地後退一步,躲在喬天離身後。

“怎麽樣?有發現什麽嗎?”

“沒有……她們和她真的一模一樣,小小的五官,尖尖的下巴……”

“再向前看看?或者我們嘗試着跟她們聊天?”喬天離一邊鼓勵着蘇宓,一邊自己也摸着步子向前。“你們好?”

然而沒人回應,只見離喬天離最近的一個淩霜珺天真地吮着大拇指,一副陶醉的模樣,躺在她身後的另一個則手指不停地在自己的肋骨處跳動,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數自己的肋骨還是将自己的肋骨當做鋼琴鍵了……

蘇宓扯了扯喬天離的衣服:“離少,你有沒有覺得這裏有點滲人?”

“你是指這個房間還是這些人?”喬天離皺着眉頭。他開始放膽朝那堆少女走去,“我覺得她們很有問題,不是啞了的話。大概就是傻了。”

說罷,喬天離伸出食指戳了戳一個四肢着地看起來像是在模仿一只小狗的少女的臉,原本平靜的少女突然目光淩厲地瞪向喬天離,朝他呲牙,随即一個飛撲的動作将喬天離撲倒在了地上。

“哐當”落地的一聲。終于徹底打破這間移動板房的平靜,甚至包括整個密室的平靜。所有淩霜珺突然炸開了。開始又叫又跳,有的甚至學着那個狗撲式的少女襲向喬天離。

沒估算到會出現這種情況的蘇宓被吓了一大跳,她既想阻止已經沖向門口企圖跑出去的少女,又想扳開壓倒在喬天離身上的幾個淩霜珺。只是手忙腳亂中,她自己卻被另外兩個左右夾攻擡到了外面。

喬天離被死死地壓在地上,一開始他還保留着紳士風度不想動手推開砸住他的人,直到看到蘇宓被架了出去後,他才兩腳一蹬,雙手一推,将兩個大力士淩霜珺摔到一旁,迅速追了出去。

跑出板房的喬天離徹底傻了眼了,眼前這群淩霜珺仿佛都不是人,她們應該是猴子才對啊!只見其中兩個身手矯健地爬到了挂在天花中間的大燈圈上面,笑嘻嘻地晃着潔白的腳丫子,另外三個則疊起了羅漢,然後扶着牆邊學着螃蟹橫着走路,還有一個爬到手術臺上打着旋轉,跳起了天鵝湖……

“這他~媽的是江景峯養的馬戲團吧!”喬天離罵了一句,快步沖向已經被塞到角落的蘇宓。

喬天離怒氣沖沖地想扳開欺在蘇宓身前的兩個少女,不想蘇宓卻一聲嬌喝阻止了他,她道:“不要!她們兩個是正常的!”

“什麽?!”喬天離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不相信地盯着兩個淩霜珺,似乎準備随時下手将她們打暈。

“你們是來救我們的嗎?”其中一個淩霜珺趁喬天離猶豫的片刻,連忙問出一句話。見蘇宓二人都沒有回答,那少女馬上乖乖地放開擒住蘇宓的手,噗通跪倒在地上,央求道:“救救我們!求求你們救我們出去!這裏是地獄!”

蘇宓揉了揉被弄痛的肩膀,移身到喬天離身邊,同情地看着兩個少女,道:“離少,她們帶我來這裏的時候說過她們沒有惡意,就是想請我們帶她們出去。”

雖然喬天離滿腹狐疑,雙眼輪流着打量眼前兩個少女,但終究還是放下了手,心道:難得見到兩個可以正常交流的,還是先弄清楚情況再說吧。

于是,他甩了一個眼神給另個一站在原地不動的少女,示意她也跟着跪坐在地上,并要求她們兩個舉高雙手。“好了,現在你們保持這個姿勢不動,然後把你們所知道的事情告訴我。”

站着的少女思考了一下,最終還是乖乖地按照要求跪坐在地上。她先開口道:“我叫趙穎,她叫岑曉婷。”

“你們不同姓,所以應該不是孿生姐妹。”喬天離将一句疑問句說出了陳述句的味道,兩個少女同時點頭道:“不是。”

趙穎接着說:“我是第五中學的高三學生,她是職中學校會計班的學生。我們兩個大概在兩個月前被關進這裏的,是最新的兩個。”

“你剛剛說你是五中的趙穎?”蘇宓一臉吃驚,等到趙穎再次點頭承認,蘇宓才“o”着嘴轉向喬天離,小聲道:“當時我看新聞,跟顏顏同時失蹤的就是她了,可是我記得趙穎的樣子不是這樣的。”

“我們被整容了。”

“她們被改了樣子。”

趙穎和喬天離幾乎同時說話,接收到這個信息後,蘇宓整個人呆傻了,她不确定道:“她們都被換了臉?”

喬天離略微沉重地點頭,他已經猜到這裏是怎麽一個情況了,十幾個身形相近,相貌也有些相同的少女被關進這個邪惡的密室,被一個不知道安了什麽企圖的整形醫生整成了同一張臉。如果他不是有什麽變态的癖好就是有不可告人的陰謀,而喬天離已經傾向後者——劉仲鳴的來世打造出十五個淩霜珺,當中一定有可怕的陰謀。

“你們兩個是最新的?那另外十三個呢?”

“不清楚,當我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這裏了,而且樣子還改變了,看到滿屋子一模一樣的人,我都快吓傻了,幸虧有曉婷陪着我說話,我們才不會像她們那樣變得瘋瘋癫癫。”

蘇宓小心翼翼地插嘴問道:“你還記得給你做手術的醫生嗎?”

“記得,”岑曉婷咬着牙,扯動嘴角,恨恨道:“就是伊美整形醫院的院長江景峯!”

蘇宓腿一軟,往後一個趔趄,跌進了喬天離的臂彎中,她沉默且羞愧地低下頭,不再言語。

喬天離扶着蘇宓,雖然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但這并沒有讓他感到高興,他的眉頭鎖得更深,“知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不知道,他偶爾會來喂我們吃一種奇怪的東西,但幾乎不跟我們說好。對了,有一次我透過門上的窗偷偷看到他對着空氣說話,好像在說什麽‘元主,這個是獻給你的,她的靈魂純潔無暇’之類。”趙穎拼命地搜刮腦子裏所記得的有可疑的事情,一五一十說給喬天離聽。

喬天離聯想起袁夕顏說過她被困的時候的經歷,眼睛一亮,急聲問道:“你确定是‘元主’這個稱呼?”

“是的!”

“我再問你,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叫袁夕顏的女學生?”喬天離的追問引起了蘇宓的好奇,她心裏牽挂着袁夕顏,急切地看向跪坐在地上的趙穎,但最後答話的卻是岑曉婷,她指着密室的另一端,道:“那裏有一具屍體,是十六號,應該是你們要找的人。”

一個密封的鋼化玻璃做成的棺材裏,一個面容平靜安詳的淩霜珺泡在了福爾馬林中,玻璃棺材蓋上貼着一張紙,上面書寫着:袁夕顏。後面還附注一句話:最成功的失敗品。

第 105 章 一〇六百年孽緣

蘇宓幾乎就要軟癱在地上,喬天離聽到她不同尋常的叫聲後便快步朝她走來,蘇宓見他越來越近的身影,才用盡全力地跑向喬天離,沖向他的懷中,緊緊摟着他的腰。見蘇宓在自己懷中瑟瑟發抖,喬天離心中咯噔一跳:有什麽東西可以讓一只鬼怕成這個樣子?

“離少,那裏面有人,有十幾個人,而且……”蘇宓嗚哇一聲,再也說不下去了。

喬天離拍着她的背部,輕聲安慰她道:“別怕,有我在呢,沒事的。”等到平複下來,蘇宓才揚起那張因為害怕而變得楚楚可憐的臉,羞澀地離開喬天離的懷抱。

“你看到什麽了?”喬天離好奇問道。

蘇宓眼睛轉了轉,既看了喬天離又害怕地朝不遠處的移動板房望去,好像在思考一個不太好理解的難題。她道:“離少……我有事情瞞着你,關于我生前和仲郎的一些事情。”

“你們之間的事情沒必要告訴我。”好久沒有聽到蘇宓提起她的“仲郎”了,但不代表相隔久了喬天離就願意聽她的那些甜蜜蜜的回憶,于是喬天離表情冷淡地走向那個幾乎要把蘇宓吓哭的地方。

“等等!你聽我說完再去看那個房子,好不好?”蘇宓拉住喬天離的手臂,央求道。

喬天離慢慢地轉過身,他臉上的表情同樣複雜,既有不情願也有不忍拒的樣子,蘇宓害怕他一手甩開自己,急忙脫口道:“是關于我死的事情。”

果然,喬天離呆立在原地,一臉疑惑道:“難道是他害死你的?!”

“不是!我是害死他的……”

如果心痛可以從臉上得到淋漓表現的話,那大概也就是蘇宓這副模樣:嘴唇顫抖,眼眶微紅。藏不住的淚水仿佛馬上就要滾落下來。看慣了蘇宓靈眸巧笑的模樣的喬天離見她這副形容,心頓時一揪,讷讷道:“你可以哭了?”

蘇宓強忍着淚水點頭,“自從財爺用淨靈玉魄幫我淨化之後,我的這具肉身就越來越像真的,能流淚,皮膚被按壓後也留有紅印。”

喬天離顯然有些驚慌,他拉起蘇宓的手臂,推起袖子,用力地掐她的手臂。蘇宓吃痛叫了起來,果然手臂上立刻出現一個紅印子。“你的靈力有沒有別的變化?”

“沒有。離少,現在不是讨論我的假肉身的時候。我真的有恨要緊的事情告訴你。”

“你的肉身起了變化也是一件很要緊的事情,甚至很有可能會漸漸失去鬼魂的陰力,最後回不了陰間!”喬天離低吼一聲,吓得蘇宓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但是唬住她的并不是那句話。而是他的語氣跟态度,蘇宓回過神來後咬牙道:“如果回不去的話,就請離少把我收了吧,化成一縷煙我也不介意。”

喬天離聽她這麽說,已是心灰無力再駁,他嘆氣道:“算了。你說你怎麽害死劉仲鳴的?然後我來替他報仇。”

終于都回到自己提起的話題上面,蘇宓也不理會喬天離的賭氣話,連忙把她被米婆柴氏抹去的那段記憶一五一十地說了起來。當蘇宓說到米婆劃破自己的後頸并采集自己的血的時候。喬天離打斷了她。

“你說她用刀子在你脖子劃了一道口,然後将你的血裝在一個小瓶子裏?”

“是的,她說要借我的血來做一點事情。”

“你還記得那一天是什麽日子嗎?”

“永樂九年,六月十五。”

“六月十五……六月十五……”喬天離默默地重複着這個日子,“不對啊。這個日子也沒什麽特別……取血到底是要幹什麽?”

見喬天離有陷入魔怔的嫌疑,蘇宓趕忙叫醒他将他拉回現實中。繼續往下說。

直到蘇宓将那段回憶說完整後,喬天離反而一愣一愣的,他問道:“所以你懷疑你的死跟那個米婆有關?而且你覺得是你死得不甘心所以才連累了劉仲鳴沒有金榜題名功成名就?”

“就是這樣!”

喬天離翻白眼,沒好氣道:“我的姑奶奶!大小姐!你們古人的思維不要這麽奇葩好不好!?你人死了,管你到底是心甘還是不情願的,總之那個米婆的目的達到了,她的寶貝女兒有機會可以取代你了,這是一回事。劉仲鳴最後會被趕出家族并從族譜上除名,肯定是發生了一些你我所不知道的事情,那是另外一回事。怎麽可以把他的悲劇下場算在你的頭上!”

蘇宓強辯道:“她保證過只要我心甘情願死了,仲郎就會過得好好的!仲郎最後沒有換回一個好下場,一切都怨我!”

“啧啧。”喬天離氣惱地搖着頭,“所以你負重傷的時候一心求死,就是因為這件事?”

蘇宓低頭,倔強地避開喬天離的目光,絞着手指賭氣道:“我現在也一心求死……如果沒有我的出現,仲郎可能真的就會娶她,然後夫妻和順幸福美滿過完一生!”

喬天離挑起眉頭反問道:“難道你還真想看到劉仲鳴和他的表妹生活在一起?”

“說不定這個是仲郎最渴望的願望,而他自己不知道而已。”蘇宓的這句話就像是堵在喉嚨處一樣,說得含混不清,但她臉上的表情卻出賣了她——痛苦得幾乎要崩潰了。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麽?為什麽拖着我不讓我去看那個房子?”喬天離漸漸失去耐性,他對蘇宓有這樣的想法感到很氣惱,如果眼前是別人的話,他一早就甩手離開了。

“我懷疑……仲郎生前可能跟淩霜珺,就是他表妹,兩人之間有私情……”

原來這才是讓蘇宓奔潰的原因!喬天離反應不過來,整個人僵在原地,呆呆可看着蘇宓。

只見她強忍着眼眶裏的淚水,艱難說道:“他們青梅竹馬,從小感情就非常好,在仲郎剛跟我提完親後幾天,劉府就傳出要娶淩霜珺做側房消息,只是她不願意做側室,所以離開了九安縣。仲郎一直說他心裏只有我一個,可是在她失蹤的那幾天,他是真的去找了她……我很相信仲郎,我也說過如果他想娶表妹,我會同意的,但是,我現在感覺仲郎并沒有跟我說真話,我真的覺得他心裏一直都有淩霜珺。”

這一段話在蘇宓說來,是很痛心的話,但在喬天離聽來,卻是一堆莫名其妙毫無邏輯的東西。難道女人的思維都是這樣的?只要有一個點觸痛到她的內心,便能産生無限的聯想?喬天離無法體會蘇宓這種複雜的心情,他只是這樣覺得:劉仲鳴如果真的對你不忠的話,那太好了,你不要他了,乖,擦幹眼淚直接來少爺身邊吧!

所以蘇宓沉浸在自己的悲情之中,而喬天離則無奈旁觀,“所以說,這一切的聯系到底在哪裏?!”

蘇宓擡頭用“為什麽連你也不懂我”的表情看着喬天離,扯着嗓子喊道:“六百年前的他心裏一定是愛着淩霜珺,不然他不會六百年後忘記了我,卻只記得他表妹!”

“怎麽又扯上陸茜茜和陸琪琪?”喬天離第一次發覺原來蘇宓身上也有着女人的不可理喻,“到底是我沒跟上你的思維還是怎麽着?為什麽我能聽明白你說的每一句話,但就是無法理解你要表達的意思?”

“那個房子裏,”蘇宓一聽說自己将了那麽多但對方一點也沒明白的時候立刻急了起來,她一手指向兩間移動板房,“裏面關了十幾個少女,全部都跟淩霜珺長得一模一樣!他一直都在找他的表妹,從六百年前找到六百年後!找到一個不夠,還找了十幾個!”

說完這句話之後蘇宓終于嚎啕大哭,強忍了許久的眼淚怎麽也止不住,她扯着嗓子發出各種奇怪的叫聲,“他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要讓我變成壞人?我甚至還跟淩霜珺的生母說仲郎他心裏只有我一個,他只把淩霜珺當做妹妹……原來我才是拆散他們的壞人!離少,我不是好人!仲郎不是好人!淩霜珺她也不是好人!”

蘇宓雙手抓住喬天離的手臂瘋狂地搖晃着,喬天離反手掙脫開她的手臂,一把将她緊緊環抱住,任由她在自己的懷裏掙紮大哭。蘇宓只管自己宣洩,而喬天離也只管緊緊擁抱着這個情緒崩潰的女子,她覺得傷心委屈,而他覺自己心裏更堵得慌。

喬天離轉頭看向那兩個安靜的移動板房,難道裏面真的關着十幾個長相一模一樣的女人?那該是一副多麽滑稽的畫面?随便走到哪個人跟前都像是照鏡子一般?他心中冷哼道:江景峯,小爺今天有大收獲了!看我不馬上揪出你的那些壞主意!

蘇宓還在喬天離懷中抽泣,他雙唇湊在蘇宓耳邊,輕聲道:“不要哭了,你是好人,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你更好的人了,相信我。如果六百年前的劉仲鳴和淩霜珺讓你感覺到痛苦,那我們就不去想了,把眼淚擦擦然後我帶你出去。但如果你要解開那些疑問的話,我會陪着你一起面對!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無論是六百年前的還是六百年後的!我發誓!”

第 104 章 一〇醫院裏的密室

盡管排斥着喬天離口裏說的話,但蘇宓還是抑制不住好奇之心,她小步追上,兩人并肩來到伊美整形醫院的大門口。

“江景峯此刻應該不在醫院吧?”喬天離突然止住腳步,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已經亮起飾燈的醫院門廳。

“他今天身體不舒服,聽說請了假。”關于今天和江景峯一起度過愉快半天的這件事情蘇宓決定無論如何都不要讓喬天離知道,于是她故意裝作毫不在乎的樣子。

“不管他在不在,我都要把那張邪惡的手術臺找出來!如果他在的話,那更方便我教訓他!”說這話的時候,喬天離緊緊地攥着拳頭,好像恨不得馬上就揍江景峯一頓才能解氣一般。

蘇宓見他散發着不同以往的不友善的氣息,多少有點膽怯,但還是趕忙跟了上去。禮貌地應付完同事們關切的問候後,蘇宓帶着喬天離直接來到了自己工作的畫室。

喬天離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只是讓蘇宓帶他來畫室。他徑直走進畫室,看也不看裏邊的環境,就直接走到了一個竹藤支撐的架子旁邊,移開竹藤架子。

從外面看,這個竹藤架是一個沒有後背板的空架子,卻沒想到只是加了一層塗色和牆壁一模一樣的板子在混淆視聽。而被移開的架子後面露出來的是一個長寬約六十厘米的方形灰色格子。

蘇宓大吃一驚,“離少,你怎麽知道這裏?”

“是小女鬼的真實記憶告訴我的。她的記憶被人篡改過,昨晚我問她說這裏有沒有密室暗格什麽的,她還說沒有,結果今天我們合力找出她的記憶,才知道這裏有條密道。”喬天離說完後。輕輕地将灰色格子往上推了推,結果一塊很薄的鋼塊緩緩上移,最後露出一個漆黑的小洞口。“你先進去。”

喬天離話剛落音,蘇宓便鬼使神差地鑽了進去,一點也沒有思考或者反駁。待蘇宓往裏爬行了大約兩米遠,喬天離才将架子移過來擋住洞口,然後也爬了進去。

幸好需要爬行的路程并不遠,蘇宓只覺得爬了大概有五分鐘左右,密道便開始呈下行的方向,她不得不使出更多的陰力來控制這具肉身。不至于讓自己狼狽地摔滑下去。

密道的空間高度越來約高,到最後人終于可以直立起來行走,一束燈光從身後打來。喬天離拿着手電筒,道:“想不想知道顏顏生前最後一刻經歷了什麽事情?”

“想。”

“她那一天痛經,在班長的陪同下回到了家門口的那條巷子,但就在她離家大約三十米遠的時候,突然暈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密道有擴音的效果。喬天離低沉的聲音在在蘇宓聽來,比往日似乎更加洪亮大聲。他緩緩地将他們從袁夕顏的記憶中看到的情形說了出來。

袁夕顏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撐着斑駁的牆壁,此時的小巷格外安靜,不說行人就連平日裏到處閑逛的那只小黃狗也沒了影子。小腹的絞痛讓袁夕顏痛苦不已,她強忍着這股撕裂般的痛楚慢慢地挪動腳步。可是步子實在太沉重了。走了不到十步,她突然感覺眼前一黑,天旋地轉般的暈眩還沒讓她搞清楚出了什麽事情。便整個人倒在了地上,身體不受控制地蜷縮了起來。

黑色的迷霧漸漸散去,袁夕顏感覺到眼前有一股強烈的光亮,逼得她不得不撐開沉重的眼皮。她睜開眼睛,卻發現這裏不是她熟悉的家。眼前不是有她繪的蟠桃宴圖的天花板,卻是她既陌生又熟悉的各種精密儀器。

袁夕顏的神志漸漸蘇醒過來。她終于确定這裏不是自己的房間,因為她看到了帶着口罩身穿手術服的醫生,還有他手上的刀子。

“我怎麽會在這裏?我不要動手術,我沒病。”袁夕顏嚷道,并掙紮着要起身,但是她的肩膀卻被眼前的醫生緊緊壓住。

“不要動,我會給你打麻醉,日後你會感激我的。”冰冷的聲音透過口罩傳了出來,袁夕顏整個人愣住了,盡管她此時有些呆滞,但雙眼仍是緊緊盯着眼前的男人,顫聲問道:“你是江老板?”

袁夕顏只看到一雙沒有任何情緒的清澈眼眸,只是在最後一刻,輕輕的一個閉合動作仿佛在告訴她說“是我”。

拐了一道彎,喬天離也說完了他看到的情形,蘇宓驚恐地捂住嘴巴,瞪大眼睛,久久沒有說話。過了許久,她才努力地讓自己平靜地問出來,“真的是江景峯在手術臺上殺了顏顏?”

“他不一定是有意要殺人的,事實上,我覺得他并沒有想過袁夕顏會死,這是意外。”

“還好,只是一個意外。”蘇宓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好像經喬天離這麽一說,江景峯就不必對袁夕顏的死負上責任。

喬天離也聽出了蘇宓的潛臺詞,他眉頭皺了起來,反問道:“難道你覺得袁夕顏的死是意外就跟江景峯沒有關系了嗎?”

意識到自己說了讓喬天離誤會的話,蘇宓急得連忙轉身想向他解釋,不料她的突然停步和轉身卻撞上了前行的喬天離。在幽黑的狹窄密道裏,蘇宓和喬天離兩個人的身體碰在了一起,喬天離順勢地擡起拿着手電筒的手,光正好照射在蘇宓的臉上,在手電光下是一張頗為驚悚的臉。

喬天離忍不住笑出聲:“你的樣子好像鬼。”

一記粉拳輕輕落在喬天離胸口,蘇宓扁扁嘴轉身繼續往前,但不忘駁嘴:“我本來就是鬼!”

光束落在蘇宓的背影上,窈窕身姿看起來是那麽真實。喬天離跟了上去,輕喚一聲“蘇宓。”

“又怎麽了?”

仔細地幫蘇宓照着腳下的路,同時他也細細斟酌着心中所想的問題,他問:“不管等一下看到什麽,你都會覺得江景峯是有苦衷的,都會原諒他嗎?”

蘇宓放慢腳步,思考過後才答道:“離少,在沒有看到任何事情之前,我希望你不要給他定罪。”

一路沉默,所幸的是這條秘道十分平整,也沒有複雜的岔路什麽的,蘇宓就一直順着方向走在前面。雖然自從看到秘道口之後,她心裏就開始有一些忐忑不安,害怕真的會發現一些她害怕知道的事情,但實際上她內心更多的還是抱着好的期望——一切都是誤會,顏顏的死和江景峯無關,他也許是想幫助她呢。

當拐過最後一道彎之後,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道看起來像九十年代使用的那種刷綠漆的鐵門。喬天離移開手電筒,一束白光照進去,雖然看得并不清楚,但還是能夠判斷裏面的空間不小。

“到了。”喬天離示意蘇宓讓開,他用口咬住手電筒,雙手則緊緊握住鐵門上的鐵柱,扯晃幾下,就聽到一聲帶着鐵鏽音的金屬劃地的聲音。整個鐵門五秒鐘之內就被喬天離徒手卸下來。

“這門早就被鋸斷了,堵在這裏只是一個擺設而已。”喬天離簡單解釋一句,随後擋在蘇宓身前,拉着她的手輕步往裏走去。

黑幽幽的什麽都看不清,随着喬天離的手電筒的光線将這個空間大概地看了一遍,發現這裏是一個直徑大約有籃球場長的圓形空間,頂部呈拱狀。喬天離馬上想起了醫院後山的那一個光禿禿的小山丘,暗道:太狡猾了,居然把密室做成一個山包子!

帶着蘇宓往右邊走去,但沒走兩步腳下就被一件小東西絆了一下腳,撿起來一看,竟是一個香爐。香爐裏的香灰灑出了大半,而剩下在裏面的則被壓得實實的,看起來是長時間使用的。

“果然有鬼!”喬天離“啧啧”兩聲,将香爐放回地上。

“不對啊,這裏除了我之外,沒有別的鬼了。”蘇宓變成鬼之後膽子大了許多,但不知道為什麽從看到那個鐵門開始,她便對這裏的環境産生了一種恐懼感。

這裏靜得只剩下喬天離的呼吸聲,他繼續往前走,馬上就看到要找的那張手術臺:從半空中垂吊下來的透明膠質隔離帶圍出了一個四方形的空間,正中間擺着一張幹淨的手術臺,幾部先進精細的機器安靜地站在一旁。

喬天離冷哼一聲,在機器旁邊找到了電源開關,“嚓”的一聲,拱形天花板上一圈燈全亮了,将密室照得亮堂,已經适應黑暗的喬天離擡手擋住強光。而蘇宓則開始打量起這個密室,這裏被分為左右兩邊,中間是一條彎曲的隔線,看起來還有點像太極八卦。蘇宓西施所在的右邊,除了有個簡易的手術間外,還有一些日用雜物,包括床和沙發。而左邊則是擺放了兩個築工地上常見的移動板房,這樣的搭配不免叫蘇宓有些驚奇,見喬天離還在努力适應光亮,她決定自己過去看個究竟。

也許是因為有了光給蘇宓壯膽,她慢慢走向左邊的移動板房,透過小窗口好奇地朝裏望去,待她看清楚了裏面的情形之後,一聲不受控制的尖叫回蕩在死寂密室。

只見十幾個長相一模一樣的少女正姿态各異表情各異地看着窗外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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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了~~感謝dang感謝組織感謝編輯感謝讀者!

第 103 章 一〇峰回路轉的一天

蘇宓低下頭不敢看江景?o,她感覺到了他的怒氣,但卻不敢擡頭去求證他臉上的表情。換做別的女孩,突然被別人強行認作自己的女朋友,不是氣急敗壞的話大概也會順水推舟要對方幹脆确定關系,但是蘇宓的沉默卻給這種情況直接來了個第三種結局——

男方氣急無語。

江景?o深深滴吸了一口氣,又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無奈地看着低頭看地的蘇宓,道:“你怎麽不說話了?”

“我不知道說什麽。雖然你這麽兇我,但我一點也不生氣,真的。”蘇宓擡起她誠懇的眼眸,“我知道說那些話一定有苦衷的,如果需要我配合你去拜見你母親,我願意幫你。”

“算了,現在還不是時候見她,時機到了,我一定會讓你們見面的。”江景?o垂下頭,若有所思道。

蘇宓好奇道:“什麽時機?”

然而換來的只是一個沉默的搖頭,他攏了攏衣領,突然想起蘇宓還沒回答自己為什麽突然找上自己家來,于是又重複問了一遍。蘇宓支支吾吾了一會,最後才說明是害怕他責怪陸琪琪,又聽說他身體不适,才沒有打招呼就跑了過來。

看着蘇宓窘迫的樣子,江景?o也不忍再責備她,但還是忍不住說:“難得你還有空操心別人的事……鬼喝活人酒能喝醉我還是頭一回聽說,你倒是一點兒也不着急害怕?”

“有一個鬼界的前輩告訴我說這種情況雖然少見,但真的不嚴重,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所以你千萬不要責怪陸琪琪,”蘇宓一邊擺手一邊真誠地看着江景福,“她就是對離少太上心了,才會故意來捉弄我的,但我真的沒有生她的氣。”說到後面這一句話的時候,突然又有一股奇怪的酸酸的感覺出現,但蘇宓并沒有太在意。

“以後在外面不要随便喝別人遞給你的酒水,不對,我不在場的時候你最好都不要有其他東西下肚了。”

好熟悉的臺詞!蘇宓見江景?o雖然酷酷的樣子,但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卻顯得很真誠,她突然覺得心裏喜滋滋,笑盈盈地點頭。江景?o頭往一邊擺了擺,說:“走,陪我吃飯吧。”

錯有錯着地換來了和江景?o半天的小約會,蘇宓感覺這就是上天賜予她最好的禮物。眼前的這個真實的男人讓她一再地想起劉仲鳴,一樣的細心溫和,一樣的禮貌周到,工作之外的江景?o竟然也有這麽随和的一面,這是蘇宓所料不及的。

盡管江景?o說中午這餐代替了已經約好的晚飯,蘇宓也沒有意見,就一直那麽淺笑着看着他的一舉一動。若不是想起江老太太最後交代的那句話,蘇宓還真想厚着臉皮求江景?o帶自己到處逛逛,只能依依不舍地和江景?o告別。懷揣着心中的小鹿喜滋滋地回到自己的公寓,把袁夕顏還在六道堂一事給抛到了腦後。

打着圈圈旋轉着進到自己房間,蘇宓縱身将自己摔到軟軟的床上,一手抓起安靜地躺在床上的手機,滑動開屏鎖,進入短信頁面,卻只有昨天晚上移動平臺發來的扣費信息,沒有江景?o口中的什麽約會短信。

“奇怪了?”蘇宓又退出信息頁面,打開**,依然沒有江景?o的消息提示。

就在蘇宓奇怪地戳着手機屏幕的時候,喬天離的人頭像突然亮了起來,随後龐龍又歡快地唱起了“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

“喂?離少,你什麽時候幫我把手機鈴聲換一換啊?這曲子難聽死了。”蘇宓一開口就抱怨了起來,在她剛得到手機的時候,喬天離就将她機子裏的所以鈴聲音樂全删除了,換上了咦哇鬼叫的什麽哥特維京音樂,經過蘇宓長時間的抗議鬥争之後,喬天離終于投降,删除了那些音樂,但卻固執地留下了這首“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

蘇宓撅着嘴,她至今還記得喬天離當時一臉壞笑的模樣。

喬天離疲憊的聲音直接打斷了蘇宓的話題:“你在哪裏呢?”

“我在家裏啊。”

“喂!我不是讓你去找阿茂了解及認識你昨晚上的惡劣行徑了嗎?怎麽還窩在家裏!”

“我去找了他啊,他說我只是喝醉而已,不嚴重。”

“就這樣?”喬天離的聲音裏充斥着滿滿的不相信。

“啊,對了!顏顏!顏顏她怎麽樣了?你為什麽要帶走她?”蘇宓終于從船上彈了起來,坐直身子,臉上癡呆喜樂的表情迅速消退。

“小女鬼的死有可疑,耗費了財爺和馮阿姨很多精力,終于提取出她死亡那一刻的記憶了。”喬天離的聲音雖然聽起來很疲憊,但蘇宓明顯能感覺到他聲音裏有藏不住的興奮。

此時蘇宓已經開始坐在玄關處換鞋子:“我馬上去六道堂。”

“不用了,我現在要去你那邊,你就在家裏等我。”

“為什麽?”

“小女鬼之所以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是因為她死在手術臺上,被打了麻醉藥,在昏迷的狀态下終止了生命。”喬天離頓了頓,蘇宓仿佛還聽到他開車的聲音,“我大概知道她死在哪個手術臺上,我現在去接你,我們一起去現場看看。”

接着就是“嘟嘟”的電話結束的聲音。蘇宓呆呆地坐着,她開始回憶袁夕顏跟她說過的生前死後的所有細節,但卻從來沒有提及過自己有動過手術……到底她為什麽會在手術臺上長睡不起?而且至今屍身都沒有找到……

半小時後,蘇宓和喬天離在麗荟小區門口會和了。只見喬天離又穿上他的長款風衣,在微寒的傍晚,涼飕飕的寒風直往他衣服縫裏鑽,但他沒有因此而發抖起來,臉上只有深沉的表情。

“離少,你的車呢?”

“我們走路去。”

“走路?”

“顏顏死的地方就是伊美整形醫院。我現在要借你的身份進醫院去調查。”每一次喬天離擺出嚴肅的模樣,蘇宓就不敢再和他鬥嘴,但在這一刻,她卻不得不小心謹慎地提問:“怎麽可能是伊美?”

“只怕除了伊美是案發現場外,還有更可怕的真相在等着你。”喬天離眼神一冷,大步朝伊美整形醫院的方向走去。

第 102 章 一〇古怪的江家

盡管南州市已經由深秋轉入初冬,但和煦的陽光并沒有讓冬季來得太明顯,只是在太陽底下,蘇宓卻突然感覺到有一絲寒冷由外而內慢慢侵入。

而江景?o臉上的表情分明就是不歡迎,甚至是厭惡,這是蘇宓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如果仔細分辨的話,似乎還有一絲慌張。

福伯也沒有回頭看江景?o,只是對蘇宓笑了笑,是農民臉上特有的那種憨厚中帶着狡黠的微笑。他慢慢地抽出花園最外圍的鐵門的門栓,讓出一個位置給蘇宓,客氣地請她進來。

蘇宓剛踏出一只腳,就看到江景?o快步朝自己走來,同時喊道:“我們出去聊。”

于是,蘇宓将已經伸出的腳又收了回來,默默地站在鐵門旁。她既疑惑為何會在此看到福伯,也納悶江景?o怎麽又突然變臉,見那做雕塑已經來到自己身邊,身上只有一身看起來挺單薄的居家服。

“院長,你要不要再加一件衣服,現在挺冷的。”

“舅公,能不能麻煩你在門廳幫我拿件外套出來。”江景?o嘴上雖然說得客氣,但一個年輕小夥子讓一個近百歲的老人去跑腿,蘇宓怎麽看都覺得不合适,她道:“院長,我進去幫你拿吧。”

“站住!”江景?o喝住蘇宓的同時,還伸出一只手緊緊握住蘇宓的手臂。蘇宓已經半個身體進入了花園,此時她尴尬地站在門中間。

“兒子,怎麽那麽沒有禮貌,居然還敢勞煩你舅公幫你拿衣服。”一把冰冷的極有金屬感的老婦的聲音響起,蘇宓尋聲望去,一個身形消瘦,面容威肅,目光嚴冷的老太太站在了江景?o最初出現的地方。

這老太太看模樣大概也就五十多歲,她的頭發後梳,挽着一個簡單的發髻,打理得油光整齊,沒有一條不規矩的發絲。這形象一點也不像蘇宓在現代社會見到的那些風趣的小老太太,反而像是她活着的那個年代的利落地打理着大家族事務的主母。

面對這樣一位老太太,一股害怕和熟悉的感覺迅速地纏上了蘇宓。她挪了一下腳步想向前問好,結果卻被江景?o死死拽住,他的手順勢下滑,寬大溫和的手掌緊緊握住了蘇宓柔嫩的小手。

“母親。”江景?o恭恭敬敬地朝裏面的人叫道。

蘇宓詫異地轉頭看向江景?o,他恭敬順從的模樣也是蘇宓第一次見到。她十分好奇:現代的人稱呼自己的母親不都是叫“媽媽”或者“媽咪”的嗎?為什麽他們家會這麽嚴肅傳統?

“這位是我醫院裏的職員,也是——兒子的女朋友,之前沒有帶她來拜候您,是兒子疏忽了。”江景?o依然低着頭說話,但手卻輕輕地拉扯了一下蘇宓。

蘇宓好奇立刻轉為驚慌,她剛想開口說話,不料江景?o此時卻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甚至捏得她有點生疼。這個信息是在叫蘇宓不要亂說話。

蘇宓抿緊嘴唇,最後還是順從了江景?o的意願,學着他的樣子,低頭道:“伯母您好,我叫蘇宓。”

“怎麽從來沒聽說過你交了這樣一個女朋友?”江老太太沒有理會蘇宓,只和自己的兒子說話,只是語氣裏更像是一個在審問犯錯的下屬的領導,而不是一位母親。

“我們剛開始不久,兒子想着等我們感情穩定些了,再帶來給母親過目。”江景?o終于都擡起頭來,用着和江老太太幾乎一致的冰冷的語氣對答。

這對母子太奇怪了!蘇宓被這種奇怪的氣氛影響着,開始對不遠處的那位威嚴的老太太感到畏懼起來。

“蘇小姐,你很怕我嗎?”江老太太終于将目光轉移到蘇宓身上,她故意拖長的尾音和一聲哼笑,好像有一股奇怪的魔力,勾引着蘇宓不受控制地擡頭看向她。就在目光相接的那一剎那,就在蘇宓看到她那對深不見底的眸子的時候,就在看到她眼中突閃過一絲冷酷的時候,蘇宓的頭突然劇烈疼痛。

這痛十分詭異,像是蘇宓自己魂身的痛楚,這種感覺仿佛像被四面八方而來的怪力擠壓着。但更詭異的是蘇宓感覺到這具假肉身也疼痛起來,仿佛她的假腦袋裏有真實的神經,不斷地傳遞着疼痛的信息。

發現蘇宓的異常,江景?o立刻轉到蘇宓身前,兩只手都扶着蘇宓的腦袋,眼神慌亂着急:“你怎麽了?”

蘇宓虛弱道:“我突然頭疼……”

江景?o的指尖抵住蘇宓的太陽穴,輕揉按摩,慢慢地幫蘇宓退去痛感。“現在好點了嗎?”

仰臉對上他的眼睛,他的眉眼和劉仲鳴一模一樣,就連關心自己的表情也絲毫不差,這樣四目相對的感覺讓蘇宓覺得好像回到了生前的生活。她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道:“好了許多。”

“走,我們出去聊。”江景?o低聲道。

再次變成恭敬模樣,江景?o道:“如果母親沒有別的什麽吩咐,兒子想和蘇宓出去一趟。”

“去吧。蘇小姐,?o兒今天身體不适,你不要纏着他帶你去別的什麽地方玩太久。改日找個時間來家裏吃個飯。”江老太太說完擡起手,示意江景?o過來取挂在她手臂上的外套。

江景?o松開蘇宓的手,就在他們母子低頭交語的時候,一直沒有吭聲的福伯悄悄上前兩步,極小聲對蘇宓道:“下次別再找上門了,對你沒好處。”

待蘇宓反應過來,福伯又迅速地回到他原來的位置,仿佛他從來沒有動彈過一般,只是這樣迅速的動作一點也不像之前看到的腿腳不便的樣子。

江景?o,江老太太,福伯,他們這三個人湊在一起實在太奇怪了,而且他們每個人的表現似乎都是各有不滿和猜疑。除了富貴家門的鬥争之外,似乎很難解釋他們之間彼此的态度,只是江景?o是獨子,不應該有什麽家門鬥争啊……

蘇宓帶着滿腦子的疑問糊糊塗塗地被江景?o牽着離開了際華國際生活區。

“我不是說晚上去接你嗎?幹嗎那麽心急地跑來我家!”江景?o的一聲怒吼,徹底讓蘇宓從疑惑中醒來。他又恢複了惱怒和嫌棄自己的模樣了……

第 101 章 一〇意外的碰面

跑出小區門口,早已經沒有了喬天離的身影,蘇宓急切地揮手攔住一輛的士,當的士師傅問她要到哪裏去的時候,她卻突然愣住了。

是跟着到財爺的六道堂好呢,還是像喬天離說的那樣先去找阿茂問清楚自己昨晚上發生了什麽事情?看袁夕顏和喬天離都很平靜的模樣,好像也不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再回想起自己生前被米婆抹去記憶的那一件事情,蘇宓至今心有餘悸。她張了張嘴,最後道:“師傅,麻煩到老城區的公正路吧。”

先找阿茂,這是蘇宓一番思想掙紮之後下的決定。

蘇宓漫無目的地看車窗外的風景迅速地往後退走,直到高樓大廈漸漸變少,取而代之的是極具嶺南風味的古老建築群的時候,蘇宓才發現原來這裏跟九安縣的某些地方還有些相似。一想起九安縣,蘇宓心裏就有些煩躁,按馮慕影的說法,自己記起了生前的某段回憶就可以重新回去了,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卻開始對那個地方産生了排斥感。米婆那張猙獰的臉,那個鬼氣森森的山洞裏,給蘇宓帶來了一種非常糟糕的體驗。

大概是蘇宓的表情随着自己思考的東西而變化起來,開車的師傅瞄了瞄坐在後座的蘇宓,關切道:“小姐,你沒什麽事吧?我看你臉色不大對勁。”

蘇宓緩過神來,連忙笑道:“我沒事。”

“公正路到了,車費一共是三十五元。”

蘇宓望向右手邊,果然是那個熟悉的巷口。慢慢走近阿茂家經營的小店,只看到一個穿得圓滾滾的小孩在店門口笑着跳來跳去,那位年輕的母親一臉幸福地看着孩子玩耍。而阿茂,正好飄在店門口的半空中,臉上洋溢着一股濃烈的幸福感,這個表情在蘇宓第一次來阿茂家的時候就曾經看見過。

當時阿茂和蘇宓也讨論過關于鬼魂到底該不該留在陽間的問題,現在看來,留下來的都有逼不得已的理由,但也有無法取代的幸福和滿足。自己是留了下來,可惜不是在六百年前……如果自己能親自看一眼相公幸福地活着,那該多好……

蘇宓帶着沉重的心情,慢慢提步走向店口,她努力地調整臉上的表情,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随後拿起一把香,問道:“老板,請問這個怎麽賣?”

“這個是高級檀香,手工搓香,不會冒黑煙,一包三十。”阿茂的老婆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而阿茂則滿是詫異地看着突然出現的蘇宓。

“給我拿兩包吧。”

“好的,看小姐是第一次來幫襯,我就給你算便宜點,兩包五十,下次再來幫襯啊。”阿茂老婆爽快地裝好香,又利落地找好錢給蘇宓。蘇宓微微一笑,不易擦覺地遞給阿茂一個眼神,迅速地望巷子深處走去。

在一個無人經過的小拐角處停了下來,阿茂好奇地看着蘇宓,問道:“蘇小姐,你怎麽會找到這裏來的?”

蘇宓臉上那裝出來的笑容終于褪去,她有些急切道:“阿茂,你告訴我,我昨晚上發生了什麽事情?”

“昨晚上?昨晚上我只是上你家找你,後來都沒跟你在一塊啊,你怎麽會跑來問我?”阿茂這下子更加納悶了,他撓撓後腦勺,奇怪地看着蘇宓。

“我知道昨晚上我出去了,可是後面的事情我都不記得……離少說你知道我發生了什麽事情,讓我問你來着。”

從蘇宓的表情上來看,她是一點兒也沒有懷疑喬天離,她對他說的每一句話似乎都完全相信了。阿茂作為一個生意人,一個鬼商,在察言觀色上面自然不會遜色,他想了想,已經大概明白喬天離的用意了。

阿茂故作輕松道:“哦,你說的是那事啊,其實也沒什麽,就是你跟一位花枝招展的姑娘去了一個酒吧,後來喝得有點醉醺醺了,離少就把你帶回家。沒多大件事,看你着急的……”

“就這樣?”蘇宓狐疑地看着阿茂,“那離少為什麽不肯親自告訴我,非要我跑這麽遠來找你?”

“嘿,鬼喝活人酒喝醉了的這種情況很少見,離少大概是怕你擔心害怕,所以沒直接說而已。你看,我是鬼,由我來告訴你,你是不是就覺得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別亂想了,離少只是關心你而已。”阿茂回想起喬天離說蘇宓是被下迷藥,心裏不禁有些後怕,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卻不敢告訴蘇宓實話,只能裝作沒事一般來安慰她。

蘇宓似信非信地點了點頭,圓圓的眼睛轉了轉,心中暗道:肯定是陸琪琪耍小心眼了……哎呀,糟糕,江景?o對陸琪琪一直挺嚴厲的,如果他知道了,會不會罵陸琪琪啊?

一想到着,蘇宓撒開退就跑,一句話也沒說,只留下阿茂呆呆地飄在那裏。

當蘇宓來到醫院的時候,卻被告知江景?o身體不适,在家休息,焦急不已的蘇宓從吳主任那裏問到了他的住址,又火急火燎地趕了去。

際華國際生活區,當算是南州市的富豪集中區,蘇宓無心欣賞區內高端大氣的設計和美麗的園林。她緊張地按下c區十八幢別墅的門鈴,但卻一直沒人出來開門。蘇宓焦慮地探頭看着前院花園,終于看見一個佝偻着身子的老頭在花園一角慢慢走了出來。

蘇宓定睛一看,卻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看見他——一宿旅館的花王福伯。

“小姐,你找誰?”福伯拄着拐杖,好奇地打量着臉色蒼白神情緊張的蘇宓。

“我……我找江景?o院子,我是醫院的員工。”蘇宓一開始以為自己認錯了人,但等老人家往前走來的時候,她百分百肯定眼前這個老人正是一宿旅館的那個把自己指去了鬼池的,差點讓自己再次丢命的福伯。

“舅公,她是我的朋友。”江景?o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他穿着舒服的居家服,站在別墅的大門前,陽光下的他好似一尊雕塑,只是這尊雕塑此時臉上的表情卻是不愉快的。

他冷冷地看着蘇宓,道:“誰讓你到這裏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