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六百年後的劉府

阿茂如約送來了兩套遮陽衣,同時還帶了點陰間的鬼食送給蘇宓,喬天離出乎意料地大發慈悲同意說以後阿茂可以半個月來找蘇宓一次。

當時喬天離正在敲着計算器,小聲抱怨蘇宓來了半個月就吃了兩百塊錢的香(比祖宗牌位吃的還多啊),而阿茂和蘇宓卻在一旁分享着他們的鬼食。喬天離這種思維簡單的帥哥想法十分好猜,他就是希望阿茂多送點東西給蘇宓吃,然後蘇宓可以不要糾纏自己提更多的要求,但比他更單純的蘇宓卻覺得是喬天離真心對自己好。她甚至笑眯眯地拿起一塊看不清成分的半透明的玩意遞給喬天離。

第二天天剛泛白,蘇宓就已經在客廳等着,等了許久,才看見喬天離伸着懶腰走出來,待他把所有事情都準備好的時候,已經過去兩個小時。

蘇宓不耐煩地在院子外催促着喬天離,等她出了門口,卻發現院門口趴着一只巨大無比的蟲子。

“甲殼蟲!”蘇宓失聲尖叫,迅速後退,徑直穿過了喬天離的身體。

“幹嗎呢?”

蘇宓害怕地指着門口,顫聲道:“有大蟲子!甲殼蟲!”

“你還知道甲殼蟲?哪裏有?”喬天離四處張望,什麽都沒有看見,除了停在他院門口的小越野。

“就是那個,我第一天來的時候就差點被它們吃了。阿茂說它們叫甲殼蟲。”蘇宓把所有車都叫成了甲殼蟲,而她當時只是吓得整個虛身嵌在牆壁裏,此時說出來的語氣卻像是經歷過生死大劫一般。她躲在喬天離的身後,不肯再向前,直到喬天離給她科普完了現代交通工具并且威脅她說不帶她去九安縣,她才肯乖乖地寄身進他準備的一張地圖上。

南州市到九安縣的車程不過三個小時,當車剛過收費站不遠就看到這個被發展成為旅游古縣城的九安縣牌坊。牌坊下三三兩兩聚了幾個游客,一個模樣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女孩早早地對喬天離的車招手,他經過的時候好奇地停下車來,問道:“小靓妹,有什麽事啊?”

“哥哥,我是在做課外活動,這是我們班同學自己動手做的手繪地圖,一共才六十份,送給今天進城的游客的。”小女孩說罷就将一份牛皮紙地圖從窗口遞進來。

喬天離接過地圖,又問道:“九安縣有沒有什麽百歲老人,或者熟悉這裏歷史的長輩?”

小女孩略微思考後,道:“有,一宿旅館有個老爺爺,八十多歲了,縣裏的歷史他知道的最多。那個旅館就在縣中心,很好找的。”

喬天離道了一聲謝之後,展開手繪地圖,不僅畫得似模似樣,而且還有對很多景點做了詳盡注解,甚至哪家店鋪的糖水最好喝,哪家手工店的東西最受歡迎都寫了上去。

喬天離合上地圖,地圖上的路線已經被他牢牢記在腦子裏,他對着空氣問道:“女鬼,你想先去婆家還是娘家?”

蘇宓想都沒想便道:“先去劉府。”

“果真是嫁出去的女而潑出的水。”喬天離踩着油門便往他剛剛記下的路線開去。

他下車的時候手裏只拿着兩份地圖,見目的地大門口上方沒有懸挂八卦鏡,才讓蘇宓出來。她已經穿上遮陽衣,雖然已經快到正午,但頭頂上的太陽并沒有對她起作用,只是她頭頂上的鴨舌帽和她一身古裝顯得太滑稽了。喬天離一上午都有好心情,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蘇宓的裝扮,他看着蘇宓,搖頭“啧啧”兩聲,嘆道:“真可惜!鬼沒辦法照鏡子,不然你真該看看自己的模樣。”

蘇宓好奇問道:“我的樣子怎麽啦?”

喬天離忍着笑,應道:“很漂亮!喏,你家到了。”

劉府已經不是蘇宓記憶中的劉府。

只見大門敞開,守門的家奴不再是恭敬地站着,而是懶散地坐在椅子上,還伸手跟進去的人拿什麽東西,而更讓蘇宓不解的是人來人往的,不管什麽人都可以随意進出,而且門口還懸挂着許多莫名其妙的牌匾。

等蘇宓回過神來的時候,喬天離手上已經揚着一張門票,他道:“你是鬼,他們看不見你就不必買票了,進去吧。”

“離少,這裏怎麽會變成這樣?”蘇宓沒有移動,只是疑惑地看着游人穿梭的大門口。

喬天離盯着劉府的大門,微微眯着眼睛,答道:“這裏,經歷了幾百年的歷史變遷,已經不是你記憶中的家,如今是九安縣的一個招牌旅游景點。”

“什麽叫招牌旅游景點?”

“就是打開大門,供游人觀光。而九安縣最吸引人來看的,就是這裏了。”

“那劉家的後人住哪裏?”

“劉家祖上業大,雖然不是一直繁榮,但也人丁興旺,只留了一小部分人在九安縣,大部分已經離開這裏,去更大的地方發展了。”喬天離仔細研究過劉家的族譜,才發現這個家族上出現過許多牛人,雖然不是那種可以呼風喚雨影響時局的大咖,但确确實實有過很多厲害的人物。雖然大部分都外出了,但每年他們總會回來祭祖,也對九安縣的發展做出了很多貢獻。

蘇宓眼裏有一絲落寞,喬天離看在眼裏,心裏很能夠理解她。如果你離開家一段時間再回來,發現這裏已經物是人非,變成了人人可至的公共場所的話,歸屬感會被沖破無影,這樣的落差感是很難讓人無法接受的。

蘇宓想起大紅花轎将她擡到這個門前的熱鬧,想起她回魂夜穿過沉重木門的孤獨,再對比眼前的喧鬧,才深刻地明白兩個時空的差距在哪裏。記憶中的劉府,一草一木點點滴滴都帶着親人的氣息,而眼前的這一切,已是冰涼死物。

蘇宓和喬天離把整座院子的每一間房,每一條走廊,每一個小院子都走了一遍。

主院如今已經被改為展覽館,牆上挂的全是劉家歷代祖先的畫像及事跡,而展示櫃裏也放着一小部分古書籍字畫。

蘇宓把每一個字都看完了,悲哀地發現沒有半分劉仲鳴的信息,他的一切似乎都被抹掉了,也沒有只字半句提及到劉家曾與九安縣另一大戶蘇家結姻親。

蘇宓有點呆滞地飄在展覽館的中央,雖然跟六百年前一樣有人出出入入,可是現在的這些懷着好奇仔細參觀或者無聊地走馬觀花的游客讓蘇宓覺得很礙眼,她好想把他們都轟出去,可惜這裏不再是自己的家,她知道自己沒有這樣的權利。

喬天離給她解釋了為什麽劉家後人會願意把祖屋改造成這樣子,但對于她而言,離開這座房子僅僅只是一個月的時間而不是六百年,就好像突然看見原本滿頭烏發的母親一夜白了頭一樣,她始終無法接受。

喬天離靠着一根大柱子,雙手環在胸前,表面看是漫無目的地環顧這個古典建築,實則是在仔細地觀察蘇宓的一舉一動。他發現蘇宓進入劉府之後情緒就不太穩定,也許今天真的會有發現。

蘇宓茫然地在廳中飄蕩,這裏雖然變了,但還是由一股熟悉的感覺在召喚她。

“宓兒,別走!”

“宓兒,是你嗎?你回來了嗎?”

一個溫柔的男子聲音突然在蘇宓耳旁響起。

(劉府借用了佛山梁園做為描寫原型,廣東有四大名園,包括:順德的清晖園、佛山的梁園,番禺的餘蔭山房和東莞的可園。除了可園,另外三個蘇西都去過,最喜歡的是梁園,是隐在鬧市裏的一處清淨的地方,不華麗,但很有意境。如果有在廣州周邊的朋友,不妨去梁園逛逛喲~~)

第 29 章 決定去九安縣

得到喬天離的應允,阿茂也将一沓冥幣轉給了蘇宓,蘇宓趁機向阿茂買了了十張隐符。

蘇宓找借口說有不懂的陰間的事情要問阿茂,把他偷偷拉到一邊,避開喬天離,小聲問道:“阿茂,除了這個,還有什麽有用的東西?”

阿茂想都沒想,便道:“遮陽衣,這兩年推出了升級版,效果更加好,而且持續的時間也更長,夏天最長時間可連續使用五十小時呢。”

“聽名字的意思是說穿上那衣服就可以走在陽光下?”

“對,一點都不損陰力,可受歡迎了。自從有了遮陽衣,多大的太陽都不用怕,而且買一件還送一頂遮陽帽,很劃算的。”

蘇宓一聽便心動,又問道:“穿上之後是不是會把我的衣服遮住了?”說罷,她提了提裙擺,表示不願意讓這麽漂亮的裙子藏起來。

阿茂連忙擺手,道:“沒事的,你把遮陽衣穿在裏面效果也是一樣的,只是——”

“只是什麽?你快說啊。”

“只是遮陽帽的風格跟你這一身衣服似乎不太搭配。”阿茂把蘇宓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他心裏還是在納悶為什麽這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居然會那麽迷戀古裝。

蘇宓沒見過現代的帽子,只是想象了一下一頂垂紗帽的樣子,覺得還能接受,便道:“沒關系,我要兩件,多少錢?”

“十張隐符兩千冥幣,一件遮陽衣三千,一共是八千冥幣。”

蘇宓拿出一沓花花綠綠的冥幣,推到阿茂跟前,道:“八千?我看不懂這些,你自己拿錢吧。”

阿茂抽出八張面值千元的冥幣後,低聲道:“我現在沒有貨在身上,我晚上拿來給你,你就在院子裏等我吧,我不敢進來。”他說罷,眼睛指向喬天離,只見他又搖頭晃腦地看着電腦。

兩只鬼交換了一個确定的眼神,阿茂才怯怯地喊喬天離,他道:“離少,請問我現在可以離開了嗎?”

喬天離轉頭看了眼窗外,發現路燈已經亮了,便道:“太陽下山了,我就不送你了,自己回去吧。”

阿茂恭敬地點頭,并且盡可能地避他遠一些,穿牆出去,蘇宓調高聲音道:“阿茂,有空來找我玩啊。”阿茂看着喬天離,不敢說話,只是“呵呵”兩聲便迅速離開。

“行啊,女鬼,你都把這裏當自己的家了,還敢擅自招呼你的鬼朋友來往啦?”喬天離擋在瓷碗前,不讓蘇宓躲進去。

蘇宓辯道:“當初也沒說不讓我招呼朋友啊。”

“剛剛跟他買了什麽?拿出來看看。”喬天離伸出他寬大的手掌。

“哇,離少,你的手好修長啊,而且看起來細皮嫩肉的,一點也不比仲郎差呢。”蘇宓笑嘻嘻地盯着喬天離的手掌看。

喬天離一挑眼,道:“別岔開話題,拿出來。”

蘇宓倔着嘴,不情願地扭着肩膀,道:“就幾張隐符。”

“用來做什麽?”

“躲開你。”

“為什麽要躲開我?”

“因為你總是大聲吼我。”

“……”喬天離無奈地嘆一口氣,“除了隐符呢?”

蘇宓把臉埋得很低,小聲應道:“沒有啦。”

喬天離威脅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如果你老實交代了,我不一定會沒收,但如果是被我發現你買了什麽禁品,我就把你送到野鬼偵查部那裏去了。”

蘇宓一聽要送到類似于衙門的地方馬上就招了,道:“好啦,就兩件遮陽衣,阿茂還送我兩頂遮陽帽。”見喬天離抿着嘴還盯着自己,她又把阿茂告訴她的關于遮陽衣的一切都老實交代出來。

聽完後,喬天離喃喃自語道:“還有這種玩意啊。嘿嘿,鬼也不蠢嘛,都要把整個人界的東西都拷貝下去了。”

看喬天離那表情蘇宓才知道自己上了當,原來這位少爺兵不僅法力不行,連對陰間的東西也知之甚少。蘇宓哀怨地嘆了一口氣,氣自己那麽輕易地被他糊弄。

喬天離已經幫蘇宓點了三根香,随後自己轉身進廚房,不一會就捧着一碗泡面出來。

蘇宓好奇地看着他解開紙蓋,問道:“離少,你吃的是什麽面啊?我見張大輝每天晚上都吃,而且從來都不煮。”

然而喬天離并沒有回答她的話,卻道:“明天我帶你去九安縣。”

蘇宓吃了一驚,她停止吃東西,極迅速地飄到喬天離跟前,不确定地看着他,問道:“你說真的嗎?”見喬天離不耐煩地點頭,又繼續追問,“你不是說你姑姑不讓你去那裏了嗎?為什麽突然改變主意了?”

“喂!我發現你很八卦啊!再多問我就不帶你去了!”喬天離瞪了她一眼,又繼續低頭吃面。

“哦……”蘇宓悻悻地回到自己的香爐跟前,過了好一會,她又開口,“你吃的是什麽啊?”

“泡面。”

“看起來不太好吃的樣子……要不下次我煮面給你吃吧。”蘇宓聽到可以明天可以回九安縣後心情變得更好,她似乎覺得自己的好日子到了,既有了新衣服又能回家,越想越開心,開心到竟然想煮東西報答喬天離了。

但喬天離一想起張大輝家裏的那一幕,吓得急忙甩了幾下腦袋,不願再和蘇宓搭話。回來之後他便一直在想着言兒說的那個故事以及她那句莫名其妙的話“先生,請記住我說的這個故事,當你某一天遇見那個男子的話,請一定要原諒他。”為什麽要原諒一個已經死去的男人?而且還是一個不負責任的懦弱男人?

喬天離從來沒有想過那一個小小的古縣城會突然間成為自己的困擾。上次聽財爺的口氣并不想過多探讨九安縣的問題,所以這一次他什麽也沒跟他說,這也是他第一次不聽姑姑的話。他決定自己去找答案,去找他五歲時候的經歷的答案,去找姑姑遺言的答案,去找言兒的答案,也去找蘇宓的答案。

蘇宓得到允許出來等阿茂,喬天離則一直趴在桌前塗塗寫寫,他一直在回憶言兒說過的話,當他想到第三遍的時候,終于找到一個突破點。他一敲桌子,對蘇宓道:“女鬼,你有沒有發現女妖說話有破綻?”

“沒有啊,而且人家有名字的,我叫蘇宓,她叫言兒,不要老是女鬼女妖的亂叫。”

喬天離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帶着商量的語氣道:“我記得言兒沒有說她在多少年前遇到那個男人,而且還說我有機會遇到他,那麽,那個男人也有可能變成一只野鬼?”

第 28 章 離少的謝禮

(做了一點小修改,在此感謝子伽幫我找出一個小bug——離少的債務問題,嘿嘿~~)蘇宓躲在瓷碗裏兩天沒有出來過,因為她回來後和喬天離産生了第一次争吵。

當時喬天離板着臉,責問道:“我不是說過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出這個院子嗎?”

蘇宓瞥了他一眼,道:“不出也出了,有什麽大不了。”

見蘇宓這麽無所謂的表情,喬天離十分不爽,将工具箱扔在地上,道:“我這是在跟你說規矩問題,規矩,原則,你懂不懂?”

蘇宓不甘示弱地回道:“別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你以為你是我爹啊?不過是個比我小六百歲的小娃兒。”

喬天離氣結,停頓了好一會兒,才道:“你知不知道你是一個流浪在外的野鬼,進到深山裏是最容易被陰差發現!”其實他也在氣自己沒有及時把財爺留給他的那道可以保護她不被陰差發現的符種到蘇宓的體內,但這個原因他是絕對不會告訴蘇宓。

“……”

原本還準備了類似于“如果沒有我幫忙的話你還收不了言兒”這樣的話的蘇宓突然住口了,她自然是沒有想到這點,以為喬天離是故意找事來罵自己,卻沒想到他還真的就在擔憂自己的處境。

蘇宓倔着性子,明知道喬天離是為了自己好,但同時又因為言兒的事情而悶悶不樂,“對不住”這幾個字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她轉過微微漲紅的臉,“咻”的一聲就躲回瓷碗裏,一躲就是兩天。

一開始确實是因為在氣頭上,所以當喬天離在外面喊她出來吃飯的時候她都沒現身,但等氣消了,蘇宓又覺得沒面子出來面對他了……餓了兩天,她的虛身已經很虛弱,喬天離的聲音時不時地飄來,但不是在跟她說話,只是在哼唱着旋律古怪的曲子。

突然一陣冰涼的寒意襲來,蘇宓覺得涼飕飕的,然後就聽到喬天離不懷好意的聲音,“我現在只是客氣地往碗裏倒冰水,如果你再不出來,我就把整個瓷碗放進冰箱的冰凍櫃裏啦!”

蘇宓飄出來一看,果然碗裏面盛着滿滿一碗冰水,再看喬天離,笑得很得意,他仿佛已經忘記了之前的争吵,道:“我以為你餓死了在裏面了,還想叫財爺過來收鬼屍呢。”

蘇宓沒好氣,道:“幹嘛?”

“大小姐,少奶奶,你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再下去我怕多出一個餓死鬼禍害人間。”

蘇宓穩住虛身,心裏是感激喬天離真的履行約定照顧自己,但越是這樣,她就越對自己先前的行為感到抱歉,最後只是扭捏道:“我餓不餓不用你這個小娃兒管。”

喬天離“啧”了一聲,道:“好,六百歲的老奶奶,香我是給你備好了,愛吃不吃随便你。”香爐就放在瓷碗的旁邊,一縷清香飄來,蘇宓原想努力克制自己,但當一縷香接觸到她的時候便忍不住而貪婪地吃了起來,全然不顧形象。

與此同時,喬天離拿出一件與上次一樣的鳳尾裙,道:“給你做了一身新衣裳,你看合不合适?”

蘇宓擡起頭,欣喜,感激和不解的情緒複雜地呈現在她的臉上,道:“不是說我收不到東西嗎?怎麽還給我做了衣裳?”

喬天離端起架子,學着古裝劇裏的少爺公子哥的模樣,朗聲道:“咳,少爺我也是知恩圖報之人,上次你幫了我,這套衣服就當做是我的謝禮吧。而且如果養了一只抑郁鬼,受罪的肯定是我,還不趕緊把你的情緒供起來……至于你能不能收到東西,嘿嘿,少爺我還是有辦法解決的。”

“什麽?”蘇宓每一次聽到不懂的詞總要問到底,比如剛剛的“抑郁鬼”。

喬天離笑着回避不想回答的問題,道:“在你們陰間,有一種人的職業非常特殊,叫鬼商,除了販賣陰間世界裏不允許的非法産品外,他們有一個很大的能耐,就是可以把陽間的物品轉移成陰物,然後交到游魂野鬼手上,換做我們的話說叫走私。”

“走私”這個詞蘇宓聽不懂,但喬天離的解釋她全明白了。她的神情由興奮慢慢地變得暗淡,她想起上次在財爺面前用隐符被揭穿之後,他曾很兇地問她說那道隐符是從哪個鬼商身上買來的,如今又聽喬天離說鬼商是在做不合法買賣,而曾經救助她的阿茂也表現出了對喬家人的畏懼……一時間蘇宓無話可說。

喬天離見她的表情又變了,便催促道:“女鬼,你不是曾經從一個鬼商那裏得到隐符嘛,你告訴我是哪一個,我們去找他來幫忙,你就可以換上新衣服了。”

蘇宓連忙搖頭道:“不行,我不能出賣他。”

喬天離耐心解釋,“不是出賣他,是讓他幫你轉移這件衣服,難道你還想一直都穿着這麽破爛的衣服?”

鳳尾裙确實有很大的誘惑,蘇宓想了想,又低頭看自己又焦又破的衣服,再看看他手上那一套漂亮的新衣服,好像在做着艱難的抉擇,最後她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會不會收了那個鬼商?”

喬天離擡起眉毛,反問道:“我為什麽要收了他?收了我又沒錢賺。說到錢的問題,曹玲玲還沒付尾款呢……”說罷,他已經開始翻出業務單,想找她的聯系方式出來。

說到錢的問題,蘇宓又想起第一天晚上見到的一胖一瘦的追債人,便好奇問道:“離少,那兩百兩黃金你還清了嗎?”

喬天離一邊翻業務單,一邊問道:“什麽兩百兩黃金?”

“就是那個兇神惡煞的胖子啊,他們不是說要你賠錢嗎?”蘇宓倒是直接,把兩百萬等同于了兩百兩黃金。

喬天離面露不快,道:“給了。下次別再讓我遇見那個死胖子!咦,女鬼,你倒是很關心我的事情啊,你這麽有空關心別人,怎麽不多關心你的鳳尾裙呢?”

蘇宓尴尬一笑,才覺得自己作為一只鬼在操心活人的事情确實很多餘,還不如好好享受活人送給她的禮物。于是她道:“我當然想要新衣服,只是財爺上次那麽生氣地問我從哪得來隐符,我怕你們會收了他。”

“那是因為老頭子生平最恨小妖小鬼在他面前耍花招。說吧,是哪一個,我去請他來。”

蘇宓眼珠子轉了又轉,最後目光落在鳳尾裙上,她小聲道:“他好像姓黃,只知道他叫阿茂,家裏在經營陰間物品店,在一條小巷子裏面。”

蘇宓所知道的也不多,所以說得很含糊,喬天離則半贊嘆道:“看不出你還挺精明的,居然還懂得找個款兒。等着吧,我去把他找來。”

沒多久喬天離就回到家,只見他粗魯地把一沓冥幣拍在桌子上,喊道:“鬼商,快出來!”

蘇宓不安地看着冥幣,阿茂則哆哆嗦嗦地從裏面出來,一看到蘇宓就哀嘆道:“真的是蘇小姐!哎呀,你也太有背景了……”

蘇宓連忙道歉,道:“阿茂,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出賣你的,就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有喬家人在,我何德何能?”阿茂敬畏地看了喬天離一眼,不自覺地默默遠離他。

看阿茂的樣子,蘇宓皺着眉頭問道:“離少,你對他做了什麽?”

喬天離翹着二郎腿,笑道:“小小地修理他一下,順便繳獲他的一部分商品,嘿嘿。”

“你!”蘇宓急得說不出話來,喬天離又道:“不着急,只要他幫了這個忙,東西我就會還給他。”

阿茂唯唯諾諾點頭稱是,喬天離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鳳尾裙,阿茂便識趣地走過去,将鳳尾裙捧在手上,瞬間他掌心冒出一團烈火,鳳尾裙被火苗吞噬,不一會兒就變成散着白光的陰界物。

蘇宓欣喜地接過裙子,待她換好衣服再出來,與先前的形象截然不同。只見她盈盈淺笑,身姿卓越,雖是鬼的身份,但也是一只典雅的美麗女鬼。

喬天離贊賞地點頭,蘇宓露出羞澀的表情,道:“離少,桌子上的那些紙錢可否也燒給我?”

第 27 章 愛之無欲無求

言兒醒來的時候陳星還昏迷着,此時他躺在床上。

言兒面容憔悴,發根也已經開始染上一層霜白,她蹲在床頭握着陳星的手,用無限眷戀的目光看着他。她道:“他這兩個月都陪着我,身體虛弱了很多,所以才受你那麽輕的擊打也會昏迷過去。”

蘇宓愧疚道:“對不住,我下手重了,我怕他一沖過去,會壞了你們的事情。”

“不怪你,真的。”言兒盈盈起身,如果不知道她是一只妖的話,真的會讓人覺得她就是一個優雅的公主,她身上流淌的是一種淡雅淡愁交融的感覺,哪怕她嘴角沒有揚起笑意,眼底也有一種讓人恨不得陷進去的溫柔。

“先生,謝謝你幫了我。”言兒笑得有點凄慘,但卻沒有後悔的意思。

身為驅魔人,見妖收妖本是喬家的職責,然而初次獨立收伏一只千年女妖之後,喬天離并沒有像預想的那樣興奮,他心裏似乎被一股奇怪的感覺堵着,他問道:“你真的不後悔?”

“前兩世他都是因為我才身敗名裂,我初為妖的時候并不懂人世間的感情,以為與心愛的人厮守在一起是天經地義的。但是,當我孤獨地行走在漫長的歲月裏的時候,當我見識了更多人世間的感情之後,我好像慢慢懂得了一些道理。那道理好像在說越是純粹的感情越被難被世間容不下,又好像在說所有的羁絆其實都是源自內心,也像在說埋天怨地的不如自己去争取最想要的一個結局。

“我用了很長的時間才明白,愛得越純粹則欲求越少,當他第二次死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發誓永世不再見他。當他再一次出現我面前的時候,我就深切地覺得要親手斬斷這段孽緣,因為我對他已經無欲無求,只想我和他都能解脫。”

“你愛他,但卻不要他?這是什麽道理!”蘇宓不贊同言兒的說法。

言兒咳嗽了一聲,她低頭想了想,道:“說一個故事給你聽。曾經有一個英俊的男子愛上了一個美麗的女子,只是那女子的家族背景特殊,如果他們執意要厮守在一起的話,女子便會被家族趕出家門,不得善終。那女子想要對抗那個強大的家族,對抗天意,與他私奔天涯,但在約好的那個晚上,男子卻失約了。他不辭而別,最後躲在九安縣裏孤獨地過完自己的人生。他臨終前只有我在他身邊,他最後一句話是這麽說的,‘經歷過她最美的年華,雖然不能厮守,但只要她過得開心和平安,我已無欲無求’。在別人眼中他或許是個不負責任的人,但是,這份能夠舍棄自己成全心愛之人的心,我卻深深理解了。”

故事聽起來平淡無奇,蘇宓秀眉緊蹙,她反駁道:“如果那女子覺得和他在一起才是開心和平安呢?”

言兒笑道:“有時候人的意願不重要,因為上天已經注定了,那個女子脫離家族她一定不得善終,要打入地獄不得進入輪回之道。殘酷的是天,受罪的是人,不去觸碰那悲慘的結局,就是另一種美好。”

“那你又要自己争取另一個結局?”

“因為我的三世情劫不是天定。”

在一旁的喬天離沒有參與她們的對話,他在意的只是“九安縣”這個地方,他問道:“你去過九安縣?”

言兒淡淡一笑,“那是個好地方。先生,請記住我說的這個故事,當你某一天遇見那個男子的話,請一定要原諒他。”

喬天離一頭霧水,道:“原諒一個死人?”

“言兒……言兒……”陳星虛弱的聲音響起,言兒随即轉身,輕輕地扶他起身,柔聲問道:“你覺得好些了嗎?”

“言兒,你沒事吧?太好了,你還活着,太好了。”陳星的手劃過她的臉龐,高興得聲音都顫抖了。

“……”言兒沉默了,欲語還休的模樣讓喬天離覺得尴尬,他道:“你們說說話吧,我先出去。”

然而言兒搖頭道:“先生不必出去,這些話你也能聽,你幫了我這麽大的忙,我再不懂事也不能欠你一個解釋。”

陳星撐起身體,他自從醒來之後熾熱的眼神就沒有離開過她,道:“言兒,你要解釋什麽?”

“我很快就會死去。”言兒這一句話無疑就是一把利劍,狠狠地往陳星心上紮去。他臉色大變,一手甩開言兒,随即半跪起身子一拳就打向喬天離,嘴裏罵道:“你他/媽法力不行就別出來行走!你以為你是誰?殺人犯!我要讓你們喬家從此不安寧!”

無緣無故挨了一拳的喬天離卻罕見地沒有回罵,他摸了摸嘴角,沒有憤怒,沒有辯解。

言兒連忙穩住陳星,道:“這事不能怪先生,多虧了他幫忙,不然我早就死了,你醒來的話就只能看見我的屍體。”

“言兒,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不是說将靈力打散了你就可以成為普通人嗎?”陳星眼眶已經含着淚水,不忍和痛心的情緒清晰可辨。

“對不起,是我騙了你,一只妖的靈力一旦被抽離真的會變成普通人,只是比普通人死得快一些罷了。”

陳星咆哮道:“你為什麽這麽傻啊?我說了我們可以搬到深山裏去的,在那裏過我們的生活,再也沒有人會幹涉我們的!”

“你聽我解釋,”言兒見陳星如同瘋癫一般,不得已一巴掌甩了過去,他才安靜下來,“你可記得當你還是将軍的時候,第一次看見我的情形?”

陳星點頭,應了一聲“嗯”。

“當時在我身後還有一個對着你流淚的女人,你還記得嗎?她,是我的主人,戈壁灘上的那棵神樹是她用眼淚灌溉了三千年而成的,是她為了心愛的男子而種下的。但是那一場戰役,将那顆樹砍死了,而那棵樹挨的第一刀就是你砍下去的。”

陳星瞪大眼睛,不可思議道:“那又如何?”

“主人跟她心愛的男子約好了,只要樹結果子的那一天就是他們重逢的日子,原本那日子越來越近,最後卻被一群凡人破壞了,所以主人她恨你。

“為了讓你也嘗到失去心愛之人的痛苦,她故意安排我來到你的身邊,并詛咒我們有三世情深無果。

“我原本也有癡心想再遇見你,但我害怕會繼續連累你,直到後來知道緣由,我才堅定此生再也不要見你,沒想到……在和你在一起的這兩個月裏,我很開心也很惶恐,我害怕悲劇還會發生……我一直在思考有沒有什麽可以解救的辦法,最後才想到只要我死了,這個咒語才能被打破。

“喬先生沒出現的話,我也會想辦法找到他,請他幫我了結這一條原本不該有的命。”

“……”

所有人都沉默了,蘇宓受不了這安靜的氣氛,怯聲問道:“你還能活多久?”

言兒笑着回答道:“我還有七天的命,在這七天裏你可以實現陪我變老的諾言了。”她這話既是回答蘇宓的問題,也是在說個陳星聽。在最後的七天,她會迅速衰老,到最後一刻她的樣子将變成一個老太婆,“陪我壽終正寝。”

一滴眼淚劃過言兒的臉龐,她終于還是哭了,但卻是笑着流淚。陳星緊緊将她擁入懷中,他流着淚道:“我會陪你到最後一刻。”

第 26 章 女鬼出手相助

伏魔劍一出鞘,淩厲的寒氣即刻散出,逼得蘇宓迅速躲到房子的另一邊。上次手臂吃過一劍,那個感覺她還記得,就好像她體內的所有力量都要從那道口子傾瀉而出一般。

蘇宓擔憂地看着言兒,她是一只妖,但也只是一只為情所困的妖,也許前兩世都是她連累了自己心愛的男子,但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并不能怪在她的頭上……

蘇宓有種很莫名其妙的錯覺,仿佛是言兒就是她自己,如果言兒這麽般輕易放棄,她自己便少了堅持的理由。

“離少,能不能幫他們想想別的辦法?”蘇宓帶着哀求的語氣問向喬天離。然而喬天離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只是淡淡地說一句“如果你是言兒,劉仲鳴是陳星,你會怎麽選擇?”

如果我離開可換仲郎一生平安……我會選擇成全他。一念至此,蘇宓再無他想,默默地退到一邊,默默地看着言兒和陳星兩人做最後的“商議”。

言兒和陳星沒有留意另外二人的對話,只見言兒脫開陳星的手,道:“你到外面等我,我怕等一下不小心可能會傷害到你。”

陳星反過來又緊緊握住她的手,懇求道:“言兒,不要!我們才剛剛重逢,我不想你去冒險,我們馬上離開這裏,去更深的深山中,任誰也找不到我們,好不好?”

言兒安慰道:“你要相信我,只要我成為普通人了,那個三世情劫的詛咒就會破壞,到時候我們才能夠真正在一起。”

“如果詛咒沒有被破壞呢?如果只是因為我們人妖有別的話,那你就把我變成妖吧!你是要吸我的血還是精元什麽的,來吧,我不怕!”

言兒“噗嗤”一笑,道:“我又不是吸血僵屍。別鬧了,出去等我,我想,以先生的道行,大概一刻鐘就可以完成了。”言兒臉上始終挂着笑容,但卻是喬天離不忍心看見的笑容。

喬天離心裏默默盤算:如果一只千年妖自動獻出內丹,自己只需一道凍結符,然後伏魔劍一刺,再将被打散的內丹收入七星葫蘆內淨化即可。步驟很簡單,只要不出意外,确實十五分鐘就可以完成整件事情。

喬天離雖然從小就和堂姐一起學習法術,但他從來都沒有表現出什麽驚人的天賦,喬家的業務都是喬雪寧在負責,有時候姐弟倆一起外出工作,他也只是打打下手,從來都沒有獨自對付過任何鬼怪,終于到自己來面對的時候,他驚訝地發現剛剛還在盤算着怎麽脫身,但此刻竟已經迫不及待地想一試身手。

喬天離勸道:“陳星,你先出去吧,她的妖力很強大,真的有可能會誤傷你。”

“我不出!我說過以後無論什麽事情都要陪着言兒。”

“好吧,你可以留下來,但必須站到那裏去。”言兒指了指蘇宓所在的角落,待陳星站定後,言兒又道:“請你幫我保護他。”蘇宓順從地點點頭。

“先生,開始吧。”

言兒平靜的臉看不出一絲波瀾,她張開雙手置于身前,掌心向上,指尖相對。慢慢地張開小嘴,一顆發光的丹狀物從她口中飄出來,懸在半空中。

雖然被一層光暈籠罩着,但還是可以看出那是一顆很晶瑩的綠珠子,在內丹的光亮之下,言兒的臉看起來非常朦胧。

陳星作為普通人,第一次看到這種畫面,情不自禁地“啊”了一聲,但言兒似乎并沒有聽到陳星的聲音,她很專注地看着那顆內丹,似乎在做做無聲的交流。

被移出體內的內丹此時散發出強大的妖氣,它似乎在憤怒,開始不安地上下移動,想要掙脫開言兒的控制。言兒的臉上開始浮現出痛苦的表情,她喊道:“先生,請動手!”

喬天離左手扔出一道符紙,極迅速地将內丹包住,內丹的光暈逐漸褪去,最後符紙幻出一道強烈的黃光,虛空的符號印在了內丹之上并融入進去,內丹頓時安靜了下來,懸在半空。

喬天離右手起劍,他嘴裏默默地念着請神力的咒語,右手奮力一刺,只見劍尖剛剛觸及丹體,就聽到脆生的碎裂的聲音。言兒的內丹于空中分成四瓣,而與此同時爆發出來的除了言兒撕裂般的尖叫之外,還有一股具有極強沖擊的力量,将喬天離狠狠震開。

見此情形,陳星一個跨步就想沖過去,受言兒所托的蘇宓連忙使出陰力捧起一塊硬物就往他後頸砸去。

見陳星被砸暈,言兒不禁分心,而爆裂的內丹卻趁這個時候更頑強地想要掙脫開言兒的控制,并且化作四道力量想要沖向喬天離。跌倒在地上的喬天離頓時傻了眼,他吼道:“女妖,你的內丹這麽暴躁就早他媽先說明啊!”

“對不起先生,它這幾年很不安分,但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還請先生快點将其收了,不然我也控制不住了。”言兒嘴角流着血,搖晃着身子在努力地制止那幾道欲沖向喬天離的力量。

喬天離摘下挂在胸口的七星葫蘆,不料他怎麽使力都拔不出葫蘆塞。他一拳捶在地上,怒道:“你的妖力太強壓制住了我的法力,我現在沒辦法收你那顆內丹!”

蘇宓飄到喬天離身後,急聲問道:“我來幫你?”

喬天離幾乎忘了蘇宓的存在,聽到她的聲音出現,突然一個計劃馬上出現在他的腦海裏,他連忙爬起來,道:“借你的力量給我!”

“怎麽借?”

“上我的身,然後布你的冰雪結界,等控制住她的妖力你就迅速出來。”

“好!但你要答應帶我回九安縣!”蘇宓在關鍵的時刻還不忘提條件,見喬天離點了頭,她迅速地附上他的身軀。

因為沒有指引不懂操作,蘇宓只能回憶着上次布結界的情形,她只記得那次是因為生氣,所以她極力地讓自己憤怒,但因為着急而慌亂,她聚起來的力量卻只能散發出一點。

房子內部開始有冰層凝結,但她的這一股冰冷力量并不足以和言兒的內丹力量對抗,千年的妖力實在強大,好幾次出現冰層被逼着退縮。

言兒見蘇宓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力量,就像是一個不懂章法的人在亂用功,連忙道:“姑娘,不要分心,想想你心裏最強烈的願望,只有*才可以幫你發揮力量。”

蘇宓閉上眼睛,回想起生前成親的幸福情形,又想起回魂夜的無奈和悲傷,突然一股無法抑制的對于見到親人的*迸發而出,繼而随着*一同出現的,是接近十厘米厚的冰層迅速在房內凝結。她強大的力量終于霸道地壓制了言兒內丹的力量,只見那顆分裂的內丹褪去光彩,并蒙上一層冰霜,僵在了半空中。

言兒還是保持這原來的姿勢,蘇宓一離開喬天離的身體,他便立刻拿起挂在胸口的七星葫蘆,拔開葫蘆塞往內丹所在的方向扔去,就見七星葫蘆口幻出耀眼的七色光彩,被七彩光照到的四瓣內丹立刻被吸了進去。

喬天離收回七星葫蘆,言兒身子一軟卧倒在地上。

第 25 章 女妖的請求

陳星回憶起兩個月前的事情,臉上蒙上一股夢幻般的色彩。

他是為了談一筆生意而跟着合作方去的尼泊爾,他在空閑的時候逛進了一間中國人開的小古董店。他就是那時候看見這個人形木偶。

在他接觸道木偶的那一刻,仿佛天地間突然翻起雲湧,一陣狂風向他襲來,随後眼前一黑,精神失去控制。一幕幕電影畫面般的情節出現在他的腦海裏:

一個軍官模樣的男子在夕陽下孤獨地坐着,一手拿着一根枯木,一手拿小刀在雕刻。

一個明眸巧笑的少女站在荒涼的路邊,對他盈盈施禮。而在少女身後還有一個流淚的女子笑着對他揮手,随後轉身離開。

他緊緊握住少女的手,哽咽無語。月光之下,他承諾道:我要辭官,要帶着你遠走高飛,遠離這個充滿罪惡的猶如煉獄般的人間。

敵軍殺來,號角還未吹響,身邊的戰友已一一倒下。他浴血殺敵,當他殺紅眼的時候,卻猛然發現少女含着眼淚看着他,兩個敵軍拉着她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他不顧一切追上去,少女也終于掙脫敵人向他奔來,可是一把飛箭刺進了他的後背,他驟然停住腳步,用盡一切的力量保持站立。他沾滿血的手劃過少女的臉龐,他笑了,她卻哭了。

一陣黑暗湧過,待他眼前亮起的時候,已經明媚的中午,一個年輕男子一身布衣,坐在涼亭裏歇息,不遠處款款走來一個美麗的女子。

在破舊的茅屋中,女子褪去衣裳,美麗的臉龐泛起一陣緋紅更顯動人,他緊緊将她擁入懷中,燭光搖曳,長夜纏綿。

在榜單前,他黯然離開人群,不遠處的她笑着等他。

一座長期沒有修葺的房子門前,她的衣裳被一個一臉怒容的老婦扔了出來,她苦苦哀求,老婦指着她罵道:狐媚子,有多遠滾多遠,我死也不會接受你!

紅燭喜夜,他身邊的女子卻換了一個。那一夜兩人對坐無語,天泛亮,他換去新衣頭也不回離開。

當他被幾個強壯的男人強綁帶回村裏時,最先出現在他眼前的是新婚夜的那個女子的屍體。她還穿着嫁衣,蒼白浮腫的臉上依稀可見哀怨和不甘。他失力跪下,痛哭流涕。

他發瘋一般穿過人群,和茫然失措的她擦肩而過,最後頭猛地觸碰在牆上,鮮紅的血從額角冒出。她纏着手撫摸着他的臉,低聲道:我等了你五百年,你怎麽忍心再次離開?你是否從來都沒有愛過我?

愛過。這一百日,是我一輩子愛得最深最美的日子。他笑了,她哭了。

當畫面消失的時候,陳星看着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周圍一臉茫然,老板還在操着已經不甚流利的國語為他介紹道:“這個木偶是我朋友從國內給我帶過來,說是十分特別,将它擺在家裏的話能保家宅平安,更神奇的這木偶特保男人,會讓男人的事業高升。”

陳星還沒回過神來,只是應道:“老板,我就要這個了。”

他迷迷糊糊地回旅館,便見一個身穿古裝的美麗少女坐在床邊,淚眼婆娑地看着他,道:“我想着躲得遠遠的就不會再見到你,為什麽我們還是遇上了?”

原本還迷糊的陳星,一見到這個少女便什麽都理解了。眼前突然出現的女人就是他剛剛所經歷的畫面裏的女主角,而那兩個男人,則是他的前兩世。

“言兒,三世情緣,管它是緣是劫,我都要陪着你。”

陳星帶着言兒從尼泊爾回了國,又悄悄地在郊外買了一套房,同時他訂制了一大批同樣的木偶,就是怕有一天招來驅魔人,起碼在成堆的木偶中可以混淆視線。只是他不知道破壞他的卻是他的現任女友曹玲玲,同時他也不知道驅魔人一眼便可分辨哪一個木偶與衆不同。

所以當曹玲玲将所有木偶扔進火堆,而言兒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竟然用法力助火燃燒,他又從炭灰中挖出木偶的時候,他決心抛開現在擁有的一切,帶着言兒來到這常人找不到的山裏。

聽完故事,蘇宓已經忘記自己正使用着隐符躲避喬天離,她不知不覺地靠近他們,難過地看着言兒,道:“三世情是緣,為何偏偏到最後都變成了劫?”

被蘇宓的聲音吓了一條的喬天離四處張望,卻不見她的鬼影,不禁低聲怒道:“你怎麽來了?”

“我……”蘇宓想說喬天離打不過這只千年女妖,但卻不知道怎麽這話說不出口,只是乖乖地摘下她身上的隐符,乖乖地飄在他身邊。

“先生不要動怒,她大概是覺得以你目前的法力對付不了我,所以想來幫忙吧。你放心,我不會傷害這裏任何一個人。”言兒揚起那張美麗安靜的臉對蘇宓露出一個甜美的讓人覺得舒服的笑容,轉而又對陳星低聲道,“喬先生帶着一個不方便現身的朋友,不用怕。”

蘇宓沒想到這只女妖竟然能夠讀出她的心思,她傻傻地回應一個笑,轉身看喬天離,卻見他眉頭緊鎖。

“好,廢話不說,故事你說完了,接下來你要說的請求是什麽?”言兒的話自然對喬天離起了作用,他對于女鬼的突然出現感到不高興,但一想到多了這個高能力的鬼相助,心裏不免放寬了些。

“我想請先生幫我将體內的千年靈力打散。”

“言兒!”顯然這話言兒并沒有對陳星說過,他一臉震驚地看着她,“你就是靠着這股靈力活下來的,如果沒了,那豈不是……”

“死”這個字他怎麽也說不出口。

言兒臉上還是那溫暖的笑容,她道:“靈力一旦被打散,我就可以成為一個普通人,我們就可以避開第三世的劫。”

蘇宓一聽就着急了,連忙搶道:“你騙人!妖沒有了靈力就是死,你有一千年的靈力,也許可以在人間多活一段時間,但是……”

喬天離瞪了她一眼,他不知道這個女鬼什麽時候懂得這麽多東西,但又不得不承認她所說的是正确的。他看着言兒,反問道:“你真的決定了?”

言兒肯定地點頭,“這是化解我們倆之間的劫運的唯一辦法。”

“不行啊,她一旦沒有了靈力就會死的。”蘇宓着急地對陳星說話,但他卻完全聽不到,只是帶着擔憂看着那個美麗的女子。

蘇宓急切而又誠懇地對言兒道:“你們好不容易才重逢了,怎麽可以這麽輕易地就說分開?”

然而喬天離卻嚴肅點頭,應道:“好!我答應你。”

他的一聲應允,結束了一場談話。他示意蘇宓躲到遠處,抽出冷冷的伏魔劍。

第 24 章 木偶的故事

蘇宓此時已經脫離了那把油紙傘,而且迅速地躲在了陰涼的地方,她看了一眼那個木偶,便感覺到一股非常強大力量,不由得“咦”了一聲。

喬天離聽到聲音,四處查看不見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他在蘇宓躲避陽光的屋檐下來回掃了兩遍,臉上有些疑惑。陳星見他目光停在不遠處的房子,以為他是嫌曬,便開口道:“喬先生,我們進去說話。”

曹玲玲正猶豫着是走還是留時,陳星又道:“你回去吧,該向父母交代的我全交代好了。我很感激你這一年來的陪伴,只是我們今生緣分太淺,是我對不住你。希望你幸福。”

曹玲玲嬌唇動了動,她眼底落入了一絲淡淡的落寞和無奈,最後轉過頭對喬天離道:“車我先開走了,你回去的車費我會給你報銷。”

屋內,除了一張看起來很有年份的木板床之外,就只有一套木質桌椅,桌子上擺着一套極普通的茶具。陳星作為一個富家子弟,享受過了各種高級的東西,如今卻來到山裏過上這麽簡樸的生活,喬天離心裏不免有疑問:到底是何方妖孽,竟能将一個人收拾得這麽服帖?

陳星将他手中的木偶放在一張空的椅子上,一股淡霧馬上蔓延開來,瞬息之間就幻化出一個女子出來。略施粉黛的臉上挂着一個極淺的笑容,眼睛清澈得如同一彎清泉,而她一身的古裝打扮更襯托出她娴靜的氣質。

“言兒,這位便是喬家的驅魔人,喬先生。”

“言兒見過先生。”這個被喚做言兒的女子起身對喬天離輕輕地施了一禮。

喬天離随意擺手,道:“人妖殊途,你明知道我是驅魔家族的傳人,為什麽還——”

“為什麽要主動現身來見先生?”

“嗯。”

言兒莞爾一笑,她眼睛看向陳星,眼裏的纏綿之意讓觀者不覺動容。随後她又看向悄悄躲在一旁的蘇宓,蘇宓連忙飄高以示自己不怕她。

“我剛剛感受到了先生的氣息,所以才鬥膽請先生留下。我有一個故事想說給先生,然後再請先生幫一個忙。”

喬天離聽了這話,心中暗自琢磨:木偶女妖的故事?這木偶一看便是很有歷史的,她說的故事會不會也很長?她一現身就馬上有一股很強的力量撲來,如果打起來也不知道我能扛到什麽時候……幹脆先聽她說故事,拖一拖時間想辦法吧。

作為喬家史上第一個男驅魔人,同時也是最廢的一個驅魔人,喬天離第一次單獨接受任務,心裏盤算的第一個念頭還是脫身。他輕咳一聲,道:“好,你說吧。”

“我是一只木偶女妖,但在一千年前的時候,我只是一縷沒有成形的靈氣。最初的時候我不知道我從哪裏來,也不知道我是誰,只記得在我意識蘇醒的時候,我栖在了一棵三千年神樹的斷枝上。

“後來從人們的口中知道,是一場戰争将我的宿主——獨立在戈壁灘邊上的一棵千年神樹毀了,而我,則被一位将軍拾回了軍營裏。

“一開始我很虛弱,但将軍營中焚的香卻神奇地對我起了作用,我漸漸成長起來,只是因為依賴那一縷香薰能量,我沒有離開軍營。而将我帶回來的那位将軍,他很沉默,甚至我一度以為他是個啞巴。某一天,他突然拿出一把刻刀,開始在我栖宿的樹枝上雕刻。

“大概一個月後,樹枝被刻成一個少女的形象,然後我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他喚了一句‘言兒’。此後他便一直對着我說話,我才知道他在厮殺的那一夜,看見天邊出現一個流淚的女子,這個女子每晚都會進入他的夢鄉,但從來不與他說話,他便默默地為那個女子起了個名字——言兒。

“當他追問那個女子究竟是誰的時候,那女子只是默默流淚,最後就不再出現在他的夢中。再後來,他就照着她的形象刻了一個木偶出來,而奇怪的是,一直沒有人形的我卻突然擁有了那個女子的相貌。

“雖然他每天都會對着我說話,但我并不敢出現在他的眼前,直到有一天他單獨外出,才鼓起勇氣化形出來,在途中默默等他。

“他見到我的時候,很驚訝,也很高興,他握着我的手說‘我不想看到你流淚,我要辭官,要遠離戰争,我要帶你遠走高飛’。就在我們計劃要逃走的那個晚上,敵軍殺到,他拼命抗敵的樣子讓我很矛盾,他那麽英勇善戰,他那麽在意他的戰友,他怎麽可能會放棄志向和日後的榮華富貴而和我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去過山村野夫的日子呢?在那一剎那,我對他産生了懷疑,我懷疑他并不是真心愛着我的,于是,我故意讓敵軍抓到我,我那時候只想着賭一把:如果他能夠拼命将我救出,那我便可托付終身于他,他若棄我而獨善其身,我也不會怪他,但我會離開他。

“喬先生不要取笑我,作為一只妖,我并不懂得人世間的感情,我不知道他除了對我的感情之外對并肩作戰的兄弟也有感情,我不知道他背負的壓力,只是自私地覺得他應該是很純粹地屬于我一個人。所以當我看到他發了瘋一樣地沖向我的時候,我後悔了,就當我掙脫開敵人跑向他的時候,卻沒有想到有一根比我更快的箭射出,從背後刺穿他的胸膛,他的戰友射出的箭。他就那麽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手指劃過我的臉龐,在我眼前笑着死去,沒有閉上眼。”

說到這裏,言兒嘆了一口氣,陳星卻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撫道:“我并沒有怪你,真的。”

“你?”喬天離挑起眉毛,打量着這個男人,怎麽看也是個正常人而不是千年老妖。

一直安靜聽故事的蘇宓卻很動容,她在意的是故事中的情,她經歷過愛情,也懂得生離死別的痛苦,她很清晰地記得當劉仲鳴抱着她的屍體痛哭流涕而她被黑白無常勾走的那痛徹心扉的感覺。在最愛的時候分開,也就是最痛的時候。同時她也羨慕言兒,歷經千年,終于遇見心愛的人。

陳星道:“我和言兒有三世情劫。她剛剛說的将軍是我的第一世。”

“那你們現在是?”

“第三世。兩個月前我去了一趟尼泊爾,在當地發現這個中國古代的木雕人偶。”

第 23 章 曹玲玲的目的

第二天一早,喬天離就弄出許多乒乒乓乓的聲音,蘇宓剛迷迷糊糊地飄出來就被他吓了一跳,只見喬天離拿着香爐,上面插了不下十根香,直接就推到蘇宓面前,含糊道:“我今天要外出,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所以三餐同時給你準備好了,快吃。”

蘇宓被一股濃濃的煙霧嗆到,她不滿地揮動手掌,想散開一部分煙霧。而喬天離則迅速放下香爐,然後埋頭在桌前,抓起桌子上的符紙和幾罐東西往一個箱子裏塞,一會兒又從箱子裏面拿出幾塊水晶,反反複複。

看喬天離煩躁的樣子,蘇宓不敢打擾,但按捺不住好奇,還是問了一句:“離少,你在幹什麽?”

“收拾東西。”

蘇宓大膽地往前稍微靠近,以便能夠看清箱子裏的東西,問道:“這是,都是你的驅魔工具?”

喬天離點頭,他突然舉起一把微型的桃木劍對準蘇宓,咧嘴一笑,道:“我的這些工具都很猛的,你最好不要亂碰,鬼若再死一次就沒得救了。”

蘇宓敬畏地遠離桃木劍,但她卻偷偷笑了,暗自道:一看就是少爺兵,東西也不早準備好,臨急臨忙的不慌亂才怪。

終于收收拾好東西的喬天離直起身,又走到那一溜的櫃子前,恭敬地拿出放頂格的一把油紙傘,蘇宓一看,正是她當初想要用來寄身的卻被喬天離小氣地拒絕的那把油紙傘。喬天離小心翼翼地将傘放在書包裏,因為傘比書包長,有一截露出在外面。

他将書包甩到肩上,一手提起工具箱,對蘇宓道:“女鬼,我要出去大顯身手啦,你乖乖地呆在家裏,不要亂走亂動!”

“我叫蘇宓。”蘇宓不太高興喬天離總是女鬼女鬼的叫她,但此時她嘴上雖是在強調自己的名字,但心裏卻在暗自琢磨怎麽偷偷跟出去。她在喬院呆了很多天,雖然吃得飽睡得好,偶爾還有人可以拌拌嘴,但因為每天都是這麽巴掌大的地方,不免嫌悶。

門外響起叩門聲,打開門就看見曹玲玲笑臉盈盈地站在門口,她一擡手,兩個飯盒在喬天離眼前晃動,她道:“食宿全包,所以我自作主張地給你買了早餐,布拉腸粉合适嗎?”

“曹小姐有心了,進來吧。”

蘇宓聞到一陣饞人的香味,無奈是與自己無緣的人間食物,撅着嘴很不樂意,“為什麽這香就一個味道?什麽時候我也能吃上她手裏提的那美食?”

喬天離瞪了她一眼,随即又笑着招呼曹玲玲。飽食過後,二人才準備出門。而蘇宓已經打定主意,她飄在半空笑着對喬天離揮手,待他關上門,便立刻拿出一張隐符貼在自己的額頭上,穿牆而出,“咻”的一聲躲進那露出一截的油紙傘裏。

一路颠簸,蘇宓靜靜地躲在油紙傘裏,她猜想喬天離大概是坐在馬車裏面,因為她一路都沒有感受到陽光,反而還覺得十分涼爽,只是沒想到六百年後的馬車居然那麽平穩,而且還有歌姬和戲班子随行。

等到蘇宓接觸到外面的世界的時候,她偷偷探出頭來,卻見是周圍一片蔥郁,前方是一落簡陋的院子,院子旁邊有一口小池塘,池塘邊上坐着一個男人,他正悠然地釣魚。

“陳星!”曹玲玲一見那男人臉色立即變了,原本婉轉溫柔的聲音此刻也變得尖銳而憤怒。

男人慢慢地轉過頭來,他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看了曹玲玲一眼,然後又看了喬天離一眼,又專注地盯着水面。

遭到冷待的曹玲玲又憤怒地喊出聲:“陳星!你是什麽意思?不是說要跟你最心愛的女人躲進山裏嗎?她人呢?狐貍精給我滾出來!”

“安靜,別吵到我的魚。”陳星還是保持那個姿勢,不過接下來他卻說了這樣一句話,“這位先生,我知道你來這裏的目的,但這是我們三個人之間的事情,你最好還是別多管閑事。”

喬天離将四周的環境都收進眼裏,他淡淡一笑,道:“怎麽會是三個人的事情呢?兩人一妖,你們二人的事我不管就是了,但妖的事情,少爺我收人錢財,那這事就管定了。”

陳星将魚竿固定好位置,才慢慢站起來,他動作緩慢,道:“事情要怎麽管我們稍後再說,現在先解決我這曹小姐的事情。”

曹玲玲震怒:“曹小姐?你背着我玩劈腿,現在我們的關系還沒有一個明确的說法,你這王八蛋倒是着急着跟我撇開關系?”

陳星淡淡一笑,從衣服的裏袋裏拿出一個銀色usb,遞到曹玲玲眼前,道:“你要的東西無非就是曹教授的研究,現在給你了,你拿去吧。”

曹玲玲半信半疑地看着陳星手裏的東西,她動了動嘴唇,最後終于放低聲音,道:“他真的說給我?”

“這是他一輩子的心血,如果當初你不是勾搭上那班人,這東西早就在你手上了。曹教授臨終前跟我說只要你和他們斷絕關系,這份資料就歸你。”

曹玲玲冷哼一聲,道:“我怎麽知道裏面的東西是真是假?”

“你去老家走一趟就知道了。”

曹玲玲從陳星手中拿過優盤,她猶豫了一下,又說道:“你最心愛的女人呢?”

“你帶喬家的人來找我,為的不就是要挾我交出資料嗎?既然你要的東西到手了,你就不要管我的事情。”陳星看了喬天離一眼,竟然對他笑。

“你雖不是家中獨子,但伯父伯母終究上了年紀,你抛下他們來到這種鬼地方,何必呢?”曹玲玲說這句話的時候,話語裏終于不是咄咄逼人的冰冷感,可以感覺到她對陳星是真的有關心。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走吧,我有話要跟喬先生說。”

喬天離得知曹玲玲想是利用自己來威脅陳星交出她想要的東西,心裏不免有氣,正當他想發怒,不想陳星卻說有話要跟自己說。他愣了一下,問道:“你們的問題都解決了,跟我還有什麽話好說的?”

“我也不想和你說,但是她執意要見你。”陳星從衣袋裏拿出一個古舊的木雕人偶。

第 22 章 有妖出現

“狐貍精?”喬天離挑了挑眉毛,“打小三不在我們的業務範圍內。”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肯定他一定是中邪了。”曹玲玲嘴上雖這麽說着,但絲毫不見有擔憂的表情。喬天離示意她将事情的始末說清楚,結果她三兩句話交代了背景之後就閉上嘴巴。

曹玲玲的男朋友陳星,是一個貿易公司的老板,家境殷實,更難得的是他是一個上進踏實的好青年。曹玲玲和他戀愛一年,感情挺穩定,直到兩個月前,她漸漸感覺到男朋友變了。

“他哪方面變了?”喬天離拿出筆記本,準備做記錄,曹玲玲卻吞吞吐吐不肯說。

“他哪方面變了?作息?态度?精神?不給你零用錢?”喬天離不得不重複一次。

“他各方面都變了。尤其是那個……”

“哪個?”

“看你長的一副聰明樣,怎麽反應這麽遲鈍?作為最親密的戀人,他最明顯的變化而且我又最先能夠感覺到的當然是指那方面啦!”曹玲玲喝了一口水,眼中并沒有嬌羞的神情,但卻還是故作嬌羞地拿手遮住半邊臉。

喬天離帶着一點無奈道:“好吧,偶爾換個姿勢玩法什麽的,這個很正常。”

“當然不正常!”曹玲玲瞪大眼睛,但沒有過多争辯,“我起初發現了不妥之後馬上就找私家偵探去查他,結果發現他在郊區租了一套房,每天下午三點鐘他一定準時去那裏,而且一進去就還關機。”

喬天離心道:這不明擺着金屋藏嬌嘛。

“後來,”曹玲玲臉色一變,壓低聲音,示意喬天離靠近,“我趁他離開之後溜進去看了,但是裏面什麽都沒有,只有一屋子的木偶。”

“這麽重口味?”喬天離故意裝作驚訝,提高音調。

曹玲玲似乎很滿意喬天離的反應,又接着說道:“然後,我故意去套他的話,結果他知道我去過郊區的房子之後就對我大發雷霆!我認識他那麽久,從來都沒有大聲跟我說過話,我很生氣,當天晚上我就把他所有的木偶扔到外面,一把火燒了。”

喬天離哼笑一聲,暗自道:你燒了他的玩具,難怪他不理你。

“那火燒得很旺,但奇怪的是很快就滅了,才十五分鐘不到所有的木偶就化作灰燼。當時我也沒有多想,就拍拍手回了家,結果我前腳剛進門,他後腳就追了上來,發了瘋似的扯住我,說要我把他最心愛的女人還給她。”

說到這裏,曹玲玲臉上終于露出不安的神色,她把剩下的半杯水全喝光,接着道:“他鬧了大約半個小時才走,接下來兩天我也沒跟他聯系過,直到他弟弟打電話給我,說他已經把公司低價賣掉,公寓也賣了,錢全部捐給公益機構,而他則收拾了幾套衣服離開了。”

“他去哪裏?”這個故事聽起來并不像神怪故事,但喬天離已經發現當中的關鍵所在,他仔細地幾下所有細節。

“他留了一封信給他的家人,說他要和他最心愛的女人住到山裏去。”

曹玲玲的嘴角抽了抽,是在強忍着某種情緒,然而她很快就爆發出來,怒道:“他說要和最心愛的女人住到山裏去!他最心愛的女人不是我!當他弟弟找到我的時候,你知道我心裏有多氣!”

喬天離掃了一眼屏幕上的文件,冷靜道:“所以你認定他是被女妖纏住了,要我幫你去收妖?”

“對!雖然我沒見到那妖,但你一定要相信我!他突然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真的很不正常。”曹玲玲急切地對喬天離說道。

“這個案子我接了。喬家的收費很公道,咨詢費五千,外出勘察費一萬二千,食宿報銷,捉妖驅鬼的價格看對方實力而定,最低的三萬,最高不封頂。”

一聽喬天離說接案子了,曹玲玲表情放松下來,她又恢複之前高貴冰冷的模樣,道:“那如果最後發現不是妖怪呢?”

“只收咨詢費和外出勘察費。”

曹玲玲站起來,太陽眼鏡又一次架到她的鼻梁上,道:“好,成交!但我有一個條件。”

“曹小姐請說。”

“我必須跟你一起去。我已經查到他現在躲在哪個山頭裏。”

喬天離打量着她,隐在太陽鏡背後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但她的紅唇卻抿成一條線,看樣子态度十分堅定。他反問道:“莫非是曹小姐信不過本少爺?”

“喬家的名聲我怎會不信?只是我還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在他身上,我必須親自拿回來。”曹玲玲見喬天離張嘴就要問,便搶在他前頭道:“這是我個人*,和這個事件無關。”

“好。明天八點出去勘察,你是來這裏找我還是約個地方等?”

曹玲玲走到門前,手搭在門把上,對喬天離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道:“我來找你。”

“我會把定金以及外出必備的資料發給你,明早請帶上定金一起來。不送。”

“離少。”曹玲玲一走,蘇宓就飄了下來,“你對付不了她的。”

喬天離埋頭整理資料,聽蘇宓這麽一說,不由有些吃驚:“你說什麽?”

“一刻鐘就可以将一堆木偶燒成灰燼,那是地獄煉火。”

喬天離也想到了是有妖力強大的妖在作怪,但他還是擡頭掃了蘇宓一眼,懶洋洋道:“你在地府沒呆過幾天,怎麽會知道這些?”

“我也不知道,自從住進這個瓷碗之後,我就慢慢知道很多事情。而且,我感覺自己的能量越來越多。離少,請你帶我去九安縣好不好?我真的必須回那裏一趟。”蘇宓果然不出三句話就馬上把話題帶回九安縣。

喬天離合上筆記本,很是誠懇地對蘇宓說道:“你要去九安縣可以,但我姑姑留給我的遺囑是我不能去那裏,所以,等我處理好手頭上這個案子後,我去找財爺,讓他帶你去。”

“你說真的嗎?”蘇宓眼裏頓時有了一些神采。

“比珍珠還真!”喬天離來到放瓷碗的櫃子前,輕輕地将其捧出來,好奇道:“這只明朝的瓷碗,真的告訴你很多東西?”

“我不知道是不是它教給我的,只是我發現自己懂的東西越來越多了。比如剛剛那個女子說的話,我全部聽懂了。”蘇宓得意地在喬天離面前晃兩晃。

“‘換個姿勢’這你也聽懂了?”

蘇宓羞澀一笑,躲進了瓷碗裏,喬天離頓時覺得手上的瓷碗多了幾分重量。

第 21 章 姑姑的遺言

“傳說而已,也不能作為證據,我看她傻裏傻氣的,一點也不像是惡鬼。”

喬天離回憶了中秋夜第一次見到蘇宓以及後面發生的事情,始終覺得她不是一個會害人的鬼,再說如果她生前真的是被惡鬼附身的話,那死後的她應該也擺脫了惡鬼的糾纏。

財爺點頭表示同意,他道:“也不排除是有人故意要抹黑她,但她一日不肯說她生前的事情,我就不可能完全相信她。等她出來的時候,你催動這道符放到她身上,在雪寧沒有回來之前,這個女鬼不能被陰差發現。”

接過財爺遞過來的一張符紙後,喬天離又問道:“老姐那邊的情況怎麽樣?”

“再也聯系不上她了,但她既然說了要我們保護好蘇宓,肯定是有理由……相信雪寧吧,她是近百年來法力最強的一個掌事人。”

原來在蘇宓離開之後的第二天,喬天離和財爺再一次布玄光陣,終于聯系上被困身明朝的喬雪寧,只有短暫的十秒鐘,喬雪寧只說了一句“我受了傷,但現在很安全,不要擔心。如果你們發現一只六百年前的女鬼,別讓她跑了,她……”便斷了聯系。

随後喬天離和財爺一直在尋找蘇宓,無奈一直都找不到她,直到張大輝急急忙忙出現,說他死去的老爸上來發脾氣,要喬天離過去幫忙,這才遇見蘇宓。

和蘇宓談完條件之後,財爺再一次聯系上喬雪寧,但這一次她卻什麽都不肯透露,只是說這只女鬼不簡單,要財爺保護好她。

喬天離抱怨道:“什麽玩意……老姐既然要從明朝寄來一個美女就拜托她挑個好點的,怎麽偏偏就是一只女鬼。”

財爺呵呵一笑,囑咐他道:“女鬼現在的情緒不太穩定,你別招惹她,我估計她冷靜下來後就會要求回九安縣看,你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她。如果一定要去,只能是我帶她去,你不能去。”

喬天離不解地看着財爺,問道:“幹嘛?你怕我去了後又發燒?”

“這是你姑姑生前留給我的遺言,你不能再踏入九安縣。”財爺起身來到門口,推開門後又停了下來,若有所思地看着喬天離,道:“記住,這是你姑姑的遺言。”

喬天離的姑姑,喬家第二十六代掌事人,是她打破了喬家法術傳女不傳男的規定,使得喬家有了史上第一個男驅魔師。然而,不知道是喬天離懶散還是沒有天分,他從來沒有展示過什麽高超的法術,很多時候連一只普通的小妖都對付不了,盡管如此,姑姑還是十分寵愛他,而喬天離唯一百依百順的也只有他的姑姑。

所以當財爺最後再補充一句“這是你姑姑的遺言”的時候,他心裏郁悶得就要爆炸!他第一次聽到姑姑還留下這樣的遺言,沒有解釋,就是一個冷冷的命令,一方面讓他的好奇心大起,一方面又拼命地壓抑這股好奇。

當喬天離百無聊賴地攤在沙發上的時候,蘇宓終于從瓷碗裏出來,她徑直穿過櫃子的玻璃門,回頭看了一眼,問道:“為什麽把我放進去?”

喬天離看都不看一眼,敷衍道:“怕你冷。”

“我想回九安縣,請離少帶我去。”蘇宓躲在碗裏想了很久,終還是沒有想明白。她知道人間已經過去六百年,過去的事情再也找不回也改變不了,但她害怕相公會像那個傳說那樣變得瘋瘋癫癫,她害怕夫家會家破人亡,她害怕娘家和夫家會反目成仇。她害怕的事情太多了,也許只有故地重游一次,才能夠撫平她的不安。

喬天離終于擡起脖子,定定地看着她,她身上泛着淡淡的珍珠白光,鵝蛋型的臉蛋搭配上精致的五官,還有她此刻臉上淡淡的愁容,比起以往愛笑的調皮模樣,更有韻味。但是喬天離并不喜歡。

“不行。”

蘇宓見喬天離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絕,不免有些着急,連忙道:“為什麽?你也去過九安縣,你認識路,可以帶我去。”

“大姐,你也聽到了,我是五歲的時候去的,我連這事都不記得了,怎麽可能會記得路。”喬天離故作為難,他吃準女鬼不知道現代社會交通便利,不管是什麽陌生的地方,只要有地址有車或者有錢,根本就沒有到不了的地方。他內心自然是想去九安縣看一看,倒不全是為了蘇宓,更多的是五歲的那件事讓他覺得不舒服,還有姑姑那個讓他困惑的遺言。

只是姑姑的話對他來說就像是一道咒語一樣,他從來都沒有違抗過。

“……”蘇宓無語相對,她想了想,才問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南州市。”

蘇宓搖頭,道:“南州市?沒聽說過……”

門外傳來一陣叩門聲,一把婉轉動人的女人聲音傳了進來:“請問喬小姐在嗎?”

喬天離懶洋洋地起身開門,門外站着一個打扮時髦的年輕女人,半張臉都隐在大太陽眼鏡後面,一身名牌,鮮紅的嘴唇輕輕啓動,“你好,我找喬小姐。”

陌生女人取下太陽眼鏡,一張美豔的臉龐出現在喬天離眼前,她莞爾一笑,道:“我可以進去嗎?”

“請吧。”喬天離讓出位置,“我姐最近出差了,喬家的事情暫時由我打理,喬天離,請問小姐怎麽稱呼?”

“曹玲玲。”女人大大方方坐下,修長的腿搭在一起,顯得非常妩媚。“一直聽說喬家的驅魔師除了法力高強之外,相貌也是上等,今日一見,果然非同一般。”

喬天離禮貌地笑了笑,又對蘇宓一個眼色,示意她先躲回去。蘇宓悶悶不樂地飄到天花板一角,道:“放心,我不會出來破壞的,你先跟她談完話,我再跟你商量回九安縣的事情。”

蘇宓這次還真的學乖了,就靜靜地呆在一旁,不再多話。

喬天離嘴角扯了扯,轉身倒一杯水放在曹玲玲跟前,問道:“這麽禮貌客氣上來我們喬家的,應該就是送生意上門咯?”

曹玲玲嬌嗔笑道:“莫非平時還有很多兇神惡煞的人上來讨債?”

喬天離笑而不語,蘇宓卻低聲道:“來他們家的怕是鬼比人多。”

曹玲玲見這個帥哥并不搭理自己的玩笑話,便正了正表情道:“我懷疑有狐貍精纏上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