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十站在隋緣身前,神情冰冷。
沈父眯起眼睛,半天笑了一聲,“沒有實證的話,還是不要說的好,不然我會告你造謠的。”
“造謠?”五十譏笑,“剛才如果不是你在臨要關頭,喊了一聲沈黎,他又怎麽可能會改口?”
隋緣聽到這話,慢慢站起來,“什麽喊話?”
“沈庸看你緊張,故意喊了沈黎的名字,讓你順着他的話選了。”
隋意扶着沈黎走過來,向隋緣解釋清楚了當時的事實。
“所以,你是故意的。”隋緣倏地看向沈父,眼裏盡是怒火,“可是為什麽,她是你的親生女兒呀!”
“不要和他講道理。”五十拍了拍隋緣的肩膀,隐隐将對方護在身後,“道理是和人講的,不是和渣渣講的。”
隋緣忍俊不禁,方才的悲傷沖散許多。
“說的有道理,在怼人這方面,還得是你。”
“有沒有實證,今天下午就知道了。”五十賣了個關子。
之後,四人一行乘着隋意的直升飛機,飛走了。
天臺上,一衆人低着腦袋,不敢說話,他們都知道今天的事情沒辦好,家主生氣了。所以舉動都是小心翼翼的。
制服男子詢問:“家主,現在該怎麽辦?”
沈父神色不辨,“我不信他們會有實證,找人跟着他們。”
“是。”
制服男子領命下去,等走出摩天大廈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嬌豔的女郎。
……
另一邊,邬眠的住處,
邬江坐在沙發上,面對對面的三人,他嚴陣以待,小心遮住自己的紙牌。
“我贏了。”
邬眠徑自甩出最後的牌,此時手裏已經空空。
她用眼神示意兩人,意思分外明顯。
她跟前的戰利品擺的老高,将側面的孫良和劉易行羨慕極了。
“每回都是眠姐贏,這還玩什麽勁?”
劉易行将牌攤開在桌面上,又是一副臭牌,其餘三人見了,忍不住嘆息他的運氣。
每回劉易行手氣最差,就沒有贏過一把。
“我都快傾家蕩産了,眠姐~”孫良撒嬌,企圖逃離收債。
“你輸完了,我再給你。”
可惜牌場不是情場,只有輸贏,沒有遷就。
孫良只能哭哭唧唧地給錢。
“邬江。”
最後一個是邬江,邬眠淡眼掃過去,意味不言而喻。
“抵你之前的債吧。”
邬江慢條斯理地整理手中的牌,說出的話讓場面一度沉默。
那麽多場中,邬江一個人贏的次數是另外三人的總和。
而且,三人一直懷疑,這還是對方放了水的情況,因為有幾次邬江展示了牌面,無一例外的好牌,但邬江就是不出。
其餘三人聚在一起,繼續了吐槽。
劉易行一邊拍馬屁,一邊吐槽,“老板這怎麽那麽牛逼呀?要不是你們都在,我都快懷疑他出老千了。”
孫良嘆氣連連,“加上江哥的外債,零花錢徹底沒了。”
邬眠擡起茶盞,啜飲一口,淡淡道:“下次不叫他來了。”
另外兩人頓時有了活氣,“同意!”
他們的談話沒有遮遮掩掩,所以邬江也能聽見,并且有些郁悶。
他放的水都快成為太平洋了,就這,三人也不行,現在還要商讨着排擠他,過分。
“你們不要太過分,我在這坐着呢。”邬江敲了敲桌子,提醒。
“那不正好麽?江哥,門在那邊,自己走吧,也省得我們和你說了。”
孫良趴在桌子上,呆呆地看着邬眠,滿心滿眼都是邬眠。
邬江無語,餘光瞥見偷笑的劉易行,說:“劉易行,走吧,人家轟我們了。”
劉易行騰的站起來,目光向邬眠和孫良求救。
老板發話,他不能不聽,但不代表他不能找外援呀。
果不其然,孫良伸手拉住他。
“江哥,你走可以,劉易行可不能走。”
劉易行感動地點頭,不愧是牌桌上的兄弟情,他都快要哭了。
“他要是走了,那我不就成墊底的了麽?”孫良說得理直氣壯。
劉易行氣得內心狂叫。
啊啊啊,什麽玩意!他承認他手氣差,但沒必要光明正大地說出來吧!
邬江忍笑,板起臉,“行,那你留在這。”
最後,劉易行如願留下了,雖然過程并不怎麽美妙,但結果還是不錯的。
邬江一人出去,出門天空正陰沉,烏雲聚攏在頭頂,仿佛随時都能灑水。
他摩挲口袋裏的手機,忍不住拿出來,解開,撥通自己的手機號碼。
他是故意拿走随緣的手機的,總得讓對方明白自己的一點心思。
電話接通的那一瞬間,天空瞬間亮堂了不少。
細細的雨絲撒下來,他打着電話漫步。
“事情辦完了麽?”
“……”
對面沉默很久,才說話。
“邬江。”
只有一個名字。
邬江的腳步停下來,雨絲落在面上,綿綿密密。
“你在哪,我去找你。”
電話那頭又是短暫的沉默,然後報出一個名字。
他挂斷電話,開車前往隋緣在的地方。
那個地方有點特殊,是一個山坡。隋緣坐在懸空的臺子上,支起下颌,似乎在遠遠地望着什麽。
只有隋緣一個人。
雨還在下,仍舊是細細的,毛毛的。
這塊坡地的綠植,受到雨水的滋潤而呈現出濕潤的光澤。一茬接着一茬,一簇接着一簇,擠在一起,和着隐隐的沙沙聲,有些熱鬧。
可太熱鬧了,有些吵。
邬江放輕呼吸,小心地靠近那唯一的人影。在這片蔥綠中,那背影顯得有些突兀。
“在看什麽?”
他站在隋緣背後,從旁邊折下一片寬大的楓葉,擋在隋緣的頭上。楓葉青綠,被人拿在手裏,羞答答地低下頭,恰好看見男子的眉眼,一時失神。許是沉迷太久,水珠自葉脈滑落,嘀嗒一聲打濕了隋緣的額發。
楓葉回了神,隋緣也回了神。
“你剛才說什麽,我走神了。”
“沒什麽。”
邬江學着隋緣的動作,雙腿懸空走在高臺上,看向遠方。
仿佛被一片霧氣籠住,腳下的城市濕漉漉的,各色的霓虹燈成了色塊,亂七八糟地拼湊在一起。不過并不醜陋,反而有點熱鬧。
他餘光落在随緣的側臉上,輕輕呢喃。
熱鬧。
他想,他有自己的答案。
隋緣忽然開口,“下面是什麽?”
“熱鬧。”
隋緣啞了聲,他回想自己看見的。
是車水馬龍,是光影模糊,是發自心底深處的恐懼。
他可以坐在高臺上,屹立不倒,可他不敢朝下俯視,每一次向下,他總覺得自己的靈魂被無形的手往下拽。
四肢沒有知覺,逃脫不了。
就像……現在。
隋緣低下頭,直視下方,
眸孔失了焦距,他被攝了魂,晃動的雙腿停下來,身體緩緩往前傾滑。
“小心!”
猝然的聲音令他心神一怔,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仰躺在臺子上,背後的青苔滑溜溜的,頭頂的雨絲輕飄飄。不知從哪裏落下一片青綠的楓葉,飄飄蕩蕩地蓋在他的臉上。
眼前只剩下綠色。
不,還有胸前橫着的手臂。
難以忽視。
他心口異樣。
“坐得遠一點。”
一只手臂将他拉起來,把他扶正,那片浸了水的楓葉粘連在臉上。旁白的人湊過來,倏地拿下那片楓葉,正好面對腳下的虛空。
和之前不一樣的是,他的離邊緣更遠了,腰上也多了一只手。
“注意——”
邬江話語一頓,因為隋緣抓住了他的手臂。
隋緣久久望着下面,張了嘴。
“沈夢死了。”
“我知道。”
邬江垂眼,“但那不是你的錯。”
來之前,邬江已經朝另外幾人打探了情況。
隋緣想笑,他努力撐起嘴角,可還是垮下來,與此同時,眼淚流下來。
“明明有機會救她的,可我喊了沈黎的名字……”
“我已經碰到她了,甚至抓到她了,我可以拉住她的。可我沒辦到,我眼睜睜地看着她……”
“看着她,看着她……”
隋緣努力想說出來,可盡管再怎麽用力,他仍舊說不出那句話。
他閉緊雙眼,眼前卻還是那抹紅色的身影。
在黑暗中如同火焰,灼燒他的眼睛。
忽然,那火焰變成了血,滿目的血。一片鮮豔中,趴着紅裙子的女人。紅裙子和血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是血,哪是裙子,好像都是血,又好像只有裙子。
為什麽他沒有拉住對方,為什麽……
為什麽他沒有喊出沈夢的名字,為什麽……
“隋緣!”
猛地一聲呼喚迫使隋緣睜開眼,他身子激靈,茫然無措地看向擔憂的邬江。
邬江的大手揩過他的眼角,指腹沾染上淚痕,“你臉色太蒼白了。”
“我沒事。”
隋緣拂下邬江的手,勉強笑了一下。
他眼神晃動,聲音漸消。
“只是有些……”
邬江緊了緊唇,沒說話,忽然伸出手臂抱住隋緣的腰身,将他摟緊自己的懷裏,腦袋貼着自己的胸膛,牢牢地護住他。
“放開——”
“聽我說。”
邬江按住隋緣推拒的手,溫柔的語氣伴着沙沙聲入了隋緣的耳。
“我知道,你現在自責,可這并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你被沈庸誤導後,第一時間要求重來;沈夢跳樓時,是你去拽她。你做的已經足夠了,沒有必要自責。如果沈夢活着,她也不想看見你自責,讓沈庸付出代價,才是她最想見到的。”
“不……”
隋緣呢喃。
“已經很好了,隋緣。”
“不是的。”
Leave a Rep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