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第47章

“隋忻他怎麽了?”

隋緣聽到隋忻出事立馬坐直了身體。

雖然他不是原主,但是好歹也是當過隋忻弟弟一段時間的,對隋忻有一定好感,自然是不希望隋忻出事的。

“他那麽對待你,你還挂念他?”

邬江悵然若失地望着空蕩蕩的膝蓋,言語不輕不重。

隋緣知道對方的意思,不自然笑了笑。目光仍舊粘在張叔身上。

“這,害,小少爺,您還是自己去看看吧。”

張叔臉上的皺紋密密麻麻,好像一只幹癟的核桃,寬大的縫隙中,一雙混濁的眼睛定定地看過來。

隋緣說不出拒絕的話。推開車門下車,還不忘記給五十打電話。

“隋忻出事了,你聯系一下他。”

隔着電話,隋緣雖然指名道姓說這個“他”是誰,但在場的幾個人,除了張叔都很清楚。

隋緣坐上張叔的車,關上門的時候,被一只手攔下,手的主人拉開車門,将身子擠上車。

坐在他身邊,“我陪你去吧。”

隋緣詫異了一秒,但并沒有立馬答應。

“那——”

“小少爺,您最好一個人獨自去。”

在隋緣動嘴的時候,張叔忽然搶過了話。

張叔背對兩人,只能看見佝偻的身影,後視鏡似乎也被刻意地改變角度,看不見張叔的臉。隋緣只能見到那雙有些幹癟的手轉動方向盤,一如既往地娴熟,可又有些慌亂。

“既然張叔說了,那你等着我吧。”

隋緣發話,堵住了邬江的不滿。

“那你出了隋家大門後,給我打電話。”

邬江被迫從車上下來,身上的寒氣彌漫,但面對隋緣,他極力壓抑,不敢表現出自己的半分不悅。

隋緣輕輕地點頭。

之後就關上了車門。

邬江站在遠處,見到車身移動,向遠處駛去,揚起的塵煙宛如一片灰蒙蒙的霧氣,徹底遮掩了車身,也徹底掩藏了隋緣的身影。

“老板,老板娘已經走的沒影啦。”劉易行好心提醒。

他邁着吊兒郎當的走過來,勾搭上邬江的肩膀,略微拍了拍,以表示他的安慰。

誰料邬江直接拍下他的手,往旁邊移動幾步,繼續眺望遠方消失的人影。

“讓你的髒爪子離我遠點。”

“啧。”

劉易行呵呵笑着,然後仔細看了眼自己的爪子,白白淨淨的,一點都不髒。

對着邬江的背影,狠狠吐槽,“沒良心,又眼瞎。”

“你說什麽?”

聲音太小,邬江沒有聽清楚。

劉易行收斂表情,故作惱怒地說:“我說前面那位呢,沒良心,又眼瞎。”

“嗯?”邬江面色沉下。

劉易行一點都不慌,不緊不慢地罵:“你說說,老板你又出錢又出力,結果老板娘是一點情都沒領,連一聲男朋友都不肯叫,就跟着別人跑了。真是太不像話了。還有那個沈黎,明明差老板你十萬差錢裏,也不知道為什麽老板娘之前會護着他,除了眼瞎,我是想不到理由了。”

“不許罵他。”邬江的臉色緩和許多。

“哦哦。”劉易行姨媽領會了意思。

不讓罵老板娘,這是希望他多罵幾句沈黎呢。

于是,他開始發揮自己三寸不爛之舌。

“這個沈黎也真是的……”

……

隋家,蘭亭禦湖

噴泉的水珠飛濺,在陽光下折射出動人的光彩。噼啪一聲,幾滴水珠打濕了隋緣的衣服。

隋緣急急從噴泉前走過,張叔緊緊跟在後面。

一路長廊,紗幔飛動,兩側的都是碧藍湖水,倒映着藍天青山。

張叔陪着隋緣走到門前,掏出鑰匙遞給隋緣。

“小少爺,你進去吧。”

“張叔?”隋緣詫異。

“小少爺,這個地方,除了定期清掃的傭人,就只有您和家主能夠進去了。我在外面等你。”

張叔将鑰匙塞進隋緣的手中,也不管隋緣的神色,徑直走了出去。

此時只剩下隋緣一個人。

汩汩的水聲在耳邊回蕩,眼前繁複花紋的大門緊閉,上面的鎖似乎還是十多年前的模樣,已經生鏽。

隋緣捏緊鑰匙,心裏莫名緊張起來。他将鑰匙插進鎖裏,有些生澀地開了鎖。

“啪嗒——”鎖開。

他猛地推開了大門,身後的風随着他一同灌進去,将塵封的防塵罩吹得呼呼鼓動,似乎有什麽東西要啓封了。

“噠,噠,噠。”

緩慢而有節奏的腳步聲從旋轉樓梯上想起。

隋忻踩着锃亮皮鞋,出現在隋緣面前。

他微微擡起眸子,見到來人的剎那,壓抑不住心裏的激動跑了下去,一把撲進隋緣的懷抱。

順便,将大門關上了。

隋緣被迫依靠在大門上,身前是緊緊抱着他的隋忻,他的雙手僵在半空不知道該如何使喚。

“隋忻?”

他輕喚。

“弟弟。”

隋忻輕輕地應,可雙手摟的很緊,似乎要将眼前的人融入自己的血肉中。

“那個,其實我不是你弟弟,你知道的——”

“我知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了。”

隋忻沒有擡頭,仍舊抱着隋緣,可說出的話讓隋緣忍不住心驚。

“你說什麽?”

他嗓音微微發顫,心裏湧生出恐慌,

第一眼,隋忻就已經認出來他的身份?!

“我親手養大的弟弟,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的秉性,他的習慣。所以,從你第一眼站在我面前,我就知道,你是個冒牌貨。”

隋忻慢慢仰頭,凝望着隋緣與隋意相似的面孔,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但只是一瞬間,又清清楚楚。

“那你為什麽不拆穿我?”隋緣失聲詢問。

隋忻笑了一下,苦澀在嘴角蔓延。

“你知道他有多少年沒有親近我了麽?”

隋緣噤了聲,他不知道。

當然,隋忻也不需要隋緣回複。

他盯着隋緣的臉,兀自地說:“從我當上隋家家主之後,他就不願意親近我了。可小時候,我和他明明是這世上最親近的兩個人呀。我們一起挨打,一起挨餓,一起取暖,一起睡覺。我是他在這個世上最親近的人,從前是,現在也應該是!”

隋忻的雙眼微微發紅,語氣也開始激動。

“可是,他現在讨厭我了!明明之前說好的,不愛爸爸,不愛媽媽,最愛哥哥,可是為什麽會變卦!你說他為什麽會變卦?”

“我……不知道。”

面對有些失控的隋忻,隋緣有些恐懼地後退。但他身後就是大門,已經退無可退,便只能蹲下身子,想逃離。

但這只是念頭,因為他剛一動作,就被隋忻拽了回來,仍舊壓在門上。下巴被迫擡起,兩只眼睛只能看着隋忻的眼睛。

——倒映着一片模糊的影子,看上去與他相像。

可隋緣明白,那不是他。

“現在他有了沈黎,更不願意親近我了,連一聲哥哥都不願意叫。”隋忻說着說着,忍不住哭了,“我看見他抱着沈黎,背對着我,我叫他的名字,可他讓我滾,連一聲哥哥都不願意叫,連一眼都不願意看我。”

“我的心好痛啊!”隋忻捶着自己的胸口,“我親手養大的弟弟,我全心全意愛護的弟弟,卻不願意認我……什麽事情也不願意告訴我,明明,明明我才是他這個世上最親近的人呀!”

隋忻的身子頹廢了。

因為他的弟弟。

曾經,他因為自己的弟弟,撐起了整個隋家,逼迫自己成長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只希望能為弟弟遮風擋雨。

可現在,弟弟卻不需要他了。

而他,也因為弟弟,頹廢了身軀,好似一個佝偻的老人。

“其實,我覺得,你可以和他好好談一談的。”

隋緣本不該插手隋忻和原主的事情,可他看見隋忻失魂落魄的樣子,實在難受。

但隋忻好似沒有聽見一般,一直喃喃自語。

由于聲音小,隋緣并沒有聽清,直到他湊近了,才勉強聽見了。

是一個短語。

——弟弟。

隋緣有些唏噓。

正感慨着,隋忻忽然放開了他,一步一步走回了樓梯,漫長蜿蜒的樓梯只有他一個人的影子,孤零零的,有些清冷。

伴随最後一聲腳步聲消失了,隋忻也消失了。

或許藏在這間大宅子的某個房間內。

“吱呀——”身後的大門被人頂開。

來人探出腦袋,桀骜深邃的眉眼令隋緣升起希望。

“你來了!”

“嗯,他沒對你做什麽吧?”

隋意上下打量隋緣,确保沒有傷口。

隋緣搖頭,“我沒事,但他特別在意你。”

隋意眉眼一黯,“我知道,這個世上,最在乎我的人,就是他。同樣,我最在乎的人,也是他。”

隋緣聽得迷迷糊糊。

如果在意,又為什麽遠離?而且,隋意不是和沈黎是一對的麽?

隋意似乎看出他的一問,淡淡一笑。

“其實沈黎很像小時候的我。”

猜啞迷一樣的話語,隋緣壓根就聽不明白,可隋意卻不願意多說了。把人推出門外,然後反鎖了,就上樓了。

別墅內的陳列和小時候一樣,連位置都沒有變。

隋意一邊走上樓梯,一邊用目光四處打量。

和記憶中一樣,他走入走廊,輕車熟路地來到昔日哥哥的房間。

沒有敲門,他直接推門而入。

“出去!”

房內的人好像被打擾了安寧,暴躁起來。

但隋意沒有在意,“真的要我出去嗎,隋忻?”

背對他的人一下子啞了身,半天沒有動作,好像弄丢了聲音,直到他又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隋忻才有了反應,“你不是不認我了麽?”

“哼,究竟是誰不認誰?”隋意登時有了怒意,“是誰當上家主之後,就不來看我的?當初明明說好了,要住在一起,可你為什麽要搬走?”

“我是想撐起隋家。”隋忻嘴硬。

“那和我有什麽關系?”

“我……想保護你。”

這句話說得異常艱難。

隋意目光難言,心裏百味雜陳,“可傷害我的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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