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顧家晚宴
顧家老宅占地面積539平方米,建築面積大概211平方米,二進二出,是一座現代複古四合院
宅子坐落在城郊,坐北朝南,周圍林木青蔥,前後有青山秀水為襯,是塊風水寶地
今天是周日,按照顧家規矩,所有在東江市的子女,都必須在這一天回家吃飯
餐廳裏燈火通明,正中央擺着一張方形長桌,顧憲坐在主位,他的六個孩子們按照男女長幼分別端坐在兩側
傭人還沒有上菜,所有人都在靜靜等待着
顧憲一如既往地陰鹫,身上穿着古板的襯衫馬甲,雙頰瘦削的顴骨高高凸起,眼窩深陷
幾天不見似乎又蒼老了許多,明黃色的燈光打在那張臉上,投下了幾片陰影,從遠處看,就像個骷髅
他不說話,就沒有人敢說話,顧輕舟幾個人只是低頭,盯着各自面前空蕩蕩的盤子,明明是坐在一起吃團圓飯,可在壓抑氣氛的籠罩下,大家沒有一點食欲
“沒人說話嗎?怎麽,陪我這個老頭子吃頓飯就這麽為難?”
顧憲掃了眼幾個人,目光卻多在小女兒身上停留了一會兒,他輕松地點燃一根雪茄,指腹摩挲着冰冷的叉子,說出的話更是直接令氛圍降到冰點
“父親…我有件事情要說…”開口的是顧臨,那藏在桌子底下的雙手冒出薄汗,正不住地揉着褲子上的布料,他害怕父親
此話一出,幾個兄弟姐妹依舊是面無表情,只有顧輕舟下意識滾動了一下喉嚨
“哦?阿臨有事兒要說,那你一會兒再說吧。”
看着兒子臉上的不自然,顧憲扯出一個自認為和藹的微笑,随即從座位上直起身子,夾着雪茄的手指微微向下壓,示意他先噤聲
“剛好大家都在,今天,我給你們介紹一個特別的客人。”
顧疏年抿了下嘴唇,看着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心下厭煩至極,她只想把桌上的盤子甩到他臉上
不多時,管家領了一個人進來,顧憲親自請他入了主座,自己則坐在他的右手方
子女大驚,是誰經得起父親如此禮遇?
來人仙氣飄飄,氣質脫俗,他穿着一襲潔白長袍,須眉盡白,一時間,衆人的目光彙聚于此
此人不凡,衆人心下閃過一個評價
“哈哈哈,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姜流仙長,來自天界。”顧憲那向來僵硬的臉上此刻堆滿了褶子,他居然在笑,話語中更是多了幾分谄媚
天界的?神仙?
衆人的眼神裏不乏震驚、好奇、向往和豔羨,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仙人,如果不是今天親眼所見,他們還以為神仙只存在于神話之中
唯獨顧疏年神色淡淡,眼底不見任何情緒,在衆人之間顯得格外突兀
仙人?能和顧憲湊在一起,怕也是心術不正之輩吧!蛇鼠一窩而已,顧疏年心下冷笑
“嗯?”
天界之人傲氣十足,十個中有九個都是一副自視甚高的模樣,向來瞧不起另外三界,姜流在這些人中尤為突出
他瞥了顧疏年一眼,心下盡是冷漠輕蔑,不過蝼蟻而已
“疏年。”顧憲早就開始觀察顧疏年了,好啊,這枚棋子真是一直不斷挑戰自己的底線呢,礙于仙長還在,他不好發作,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警告意味頗濃
“仙長。”
出人意料地,顧疏年朝着姜流微微拱手,只是眼簾低垂,讓人看不清裏面的情緒
為此,姜流倒是多看了她一眼
“阿臨,你剛才想說什麽?”
“是這樣的父親,前些天我去平陵現場實施抓捕,遇到了兩個人,一個有鳳凰神魂,另一個…另一個…是…”
顧臨偷瞄了眼父親,只見顧憲半閉着眼睛,輕輕扭動着自己的脖子,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停頓,他咬了咬牙,還是把那個名字說了出來
“另外一個人,是江頤之,十三年前的那個瘋女人。”
餐廳很空曠,“瘋女人”三個字不斷在空氣中回響,引來了陣陣低語
顧疏年依舊面無表情,相比于她的平靜,顧輕舟則明顯有些失措,她看向姐姐,眼神中帶着不解
姐姐那天去現場自己知道,只是,她為什麽不跟自己說呢
顧疏年則有自己的考量,東江市到處都是顧憲的眼線,自己本來就沒打算瞞過他,她就是要激怒顧憲,想看看他的底線到底在哪兒,看看當初那個“金蟬脫殼之選”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太了解顧憲了,這種人,一定會給自己留一條退路,很顯然,其中一個是江頤之,一個是顧輕舟
“哦?她現在叫江頤之嗎?”
開口的是姜流,反觀顧憲,他倒是沒有什麽意外的表情,似乎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
有多早呢?顧疏年的心裏不由微沉
“是的,仙長。”
“身負鳳凰神魂的那個人叫什麽名字?”
“徐硯。”
已經很晚了,随着一輛輛車駛出顧家老宅,空曠的大廳只剩下顧疏年、顧憲和姜流三個人
原本顧輕舟還想拉着姐姐一起走,卻被父親冷硬拒絕了,她擔憂地看了眼姐姐,沒辦法只能先離開
“去地下室等我。”顧憲冷冷對顧疏年說道,眼裏絲毫沒有父女情感,命令的語氣就像是對待一個囚犯
顧疏年點點頭,面上露不出一絲情緒,對方這個反應在意料之中
“這就是你說的最趁手的那把刀?”看着她走遠的背影,姜流的眼底饒有興趣,他在顧疏年眼裏看見了深深隐藏的憎恨和殺意,真有意思
“是。”對方話裏盡是毫不掩飾的嘲諷,顧憲接過話頭,眼底冷意更甚
“顧憲,別忘了答應我的事情,不管你用什麽辦法,我只要一個結果,江頤之,死。”
有時候利用地頭蛇做一些事情更方便,借刀殺人,他日神君歸來也不會找自己和太子的麻煩
顧憲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對方評價為地頭蛇,只是當看到姜流從袖子中掏出一枚白瓷瓶時,他臉上的表情明顯變得有些癫狂,朝着那個瓶子迫不及待地伸出了骨瘦嶙峋的手掌
姜流冷哼一聲,就在對方的手即将碰到瓷瓶時,他手上一松,白色的瓷瓶頓時滾落在地
“放肆!卑賤之人如何敢碰本仙?”
顧憲臉上一僵,心下殺意頓起,只是現在時機未到,他深吸一口氣,彎腰撿起了那枚瓷瓶,全身骨骼因這一個簡單動作而發出噼裏啪啦的爆響
“記住本仙的話…”
居高臨下的仙長看到顧憲後脖頸露出的紫紅色斑點,大片大片的,只覺得嫌惡,被污濁浸染的靈魂此刻正不斷散發着腐朽的死氣
太髒了,姜流一刻都不想多待
當顧憲直起身子時,對方早就離開了顧宅,他望向姜流剛才站立過的區域,眼底的殺意和暴怒被徹徹底底激發出來
聽你的?
我不光要把你拉下仙壇,還要奪你仙骨,取你仙壽!
顧憲貪婪地舔了舔嘴唇,嘴角緩緩展開笑顏,腦部神經因為過度亢奮而有些刺痛,天界的人真是愚蠢至極啊,江頤之,自己怎麽會舍得她死呢
十三年前,自己無意在路邊看見那個瘋瘋癫癫的女人,力量神異,陰極陽盛,可采陰補陽,亦可納陽養陰,無論怎麽看,都是絕佳的爐鼎之選
所以他用一根糖葫蘆把她騙回家裏,但也僅止步于此了
因為自己根本無法靠近她!離得稍微近一點,灼熱的陽氣和至寒的陰氣就逼得自己不得不退避三舍
女人是真傻假傻?顧憲有些懷疑,可是假傻的話怎麽會被一根糖葫蘆騙回來,要說真傻的話,自己怎麽就無法近身?
無計可施的他惱羞成怒,就将其困在陣法中,意圖生生煉化活人,只是他沒想到江頤之不過三天就死了,随着肉身灰飛煙滅,她體內的陰陽二氣也随之消散
竹籃打水一場空,自己什麽也沒得到!
“哈哈哈!天無絕人之路啊!”
不光是江頤之,連那只鳳凰神魂,他都要!
顧憲眼眶泛起了不自然的紅色,神色癫狂,尖銳的喉結不斷上下,使勁咽下作嘔的鐵鏽味
這具身體早就不行了,顧輕舟那裏也沒到下手時機,無奈之下,自己只得在鬼市付出高昂代價與惡鬼做交易,這條命才得以茍延殘喘!
而顧疏年!居然敢瞞着自己!
想到此處,顧憲眼底咻地爆發出狠意,他不再停留,轉身朝地下室走去
四合院青磚碧瓦,方正古樸,周圍風景秀麗,充斥着鳥語花香,但誰能想到就是這麽塊山清水秀的地方,底下竟然是刑訊室呢
刑訊室陰暗潮濕,各式各樣的刑具在一旁排列得整整齊齊,經過長年累月,暗紅色的血跡滲進刑具裏,洗都洗不掉
這裏是顧憲專門針對犯錯的顧家人所建立的,上至少爺小姐,下至保安傭人,這裏沾染過很多人的鮮血,也送走過許多人的命,唯一沒來過這裏的,估計只有顧輕舟
顧疏年對此處熟悉無比,毫不誇張地說,這裏是她童年陰影的開始
作為最鋒利的那把刀,她被顧憲賦予了極大的期望,可高期待也意味着高标準,以至于她但凡犯了一丁點錯誤,就會被送到這裏,而等待自己的則是一頓毒打
既然是刀,就容不得一點瑕疵
今天也不例外,刑訊室負責人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渾身肌肉遒勁紮實,他是顧憲的心腹
“得罪了,大小姐。”
他把顧疏年的雙手緊緊捆在一起,又将其吊至半空,随即狠狠撕開了她的上衣,只留下一件貼身衣物,他背着手退至一旁,靜靜等待顧憲的到來
突然暴露在外的皮膚因受冷而泛起一層雞皮疙瘩,顧疏年腹部微微收緊,不自覺将身體弓起一些
旁邊還有一個遍體鱗傷的男人,顧疏年認識這個人,是每天為顧憲收購靈藥的心腹,叫什麽李非來着,也不知道犯什麽錯了也被捆在這裏
似是察覺到女人的目光,男人擡起頭看向了顧疏年,兩個人對視着,誰都沒有說話
“咯噔…咯噔…”
樓梯傳來皮鞋噠噠噠的聲音,鞋底是硬實的牛皮,特別耐磨,走在光滑的地磚上顯得僵硬又刺耳,顧疏年擡頭冷笑一聲,随即又低下了頭
快了…再等等…
顧憲眼底依舊泛着不正常的潮紅,在他的示意下,壯漢撩起袖子,不斷活動着手臂的關節,又随手解開了襯衫頂端的紐扣,是熱身前的準備
他走到一旁,随意選了根拇指粗細的鞭子,鞭子上還挂着倒刺,這樣的鞭子打人最毒最疼
用顧憲的話說,疼才會長記性
顧憲看了眼顧疏年,繞着她走了一圈,輕飄飄的聲音從前面傳了出來,“你知道,你不是我親生女兒嗎”
“哈哈哈,說來也好笑,誰能知道,在外風光無限的顧家大小姐,竟是一個連戶口都沒有的黑戶呢?”
聞言,不僅是周圍的人,就連原本低垂着頭的女人也猛然擡頭,她再次低下頭,按捺住心底泛起的一絲喜意
不是親生的…不是親生的…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和輕舟…
“我想,你大抵是忘了當初你在我家乞食的姿态了。”
“我給你吃的,給你喝的,教你道術,給你極大的期望,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
女人的眼底有錯愕,有疑惑,卻唯獨沒有失望,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顧憲暴怒
一旁的壯漢手臂肌肉繃起,下手絲毫不留情面,狠狠抽向了她的脊背,鞭子在空中揮舞,發出破空的聲音
“嗯哼。”
顧疏年悶哼一聲,喉嚨間不經意間洩出的聲音壓抑着極大的痛楚,原本臉上的血色頃刻之間被蒼白所替代
幾乎是瞬間,她的背部皮開肉綻,由于力量過重,那道鞭痕竟使血液斷流,以至于翻卷的皮肉剛開始還泛着白
可是幾秒鐘後,鮮血随即填滿裂開的皮肉,又順着皮膚淌了下來,染紅了半片後背
“你倒是争氣,這臉長得還真和顧家幾分相像。”
忍着疼,顧疏年的腦海中閃過幾個零碎的畫面
下雪的冬日,遍地的屍體,快凍死的小女孩,顧家,假冒僞善的顧憲…
即使有救命之恩,但這些年出生入死,也足以相抵,況且,顧憲救自己難道不是看中了自己的天賦和價值嗎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動作?”
“要不是上次我在鬼市看見了江頤之,你就一直打算瞞着我?嗯?”
顧憲坐在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冷眼看着那個淌血的女人,對他而言,除了自己,所有人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又是一鞭抽在身前,這次更重,狹長的鞭痕從顧疏年的脖頸一路蔓延至下腹
顧疏年痛得躬起了身子,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下唇因用力過大而被咬爛,鮮血順着嘴角緩緩流出
“瞧瞧你這樣子,真狼狽啊!”
“你想讓我死嗎?嗯?想讓你的救命恩人死嗎?!”
“說話!”
一時間,狹小的刑訊室只傳來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聲音
顧疏年痛得已經麻木了,身體似乎失去了知覺,鮮血早已染紅她的身體,正快速向下滴答着,在地上慢慢彙聚成一灘血泊,并不斷擴大
她輕輕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些什麽,但喉嚨艱澀,發不出一點聲音,面前那個奮力揮鞭男人的身影逐漸模糊,最後化為一片黑暗
但是顧疏年很開心,她暈過去時是快樂的
變态!真是變态!
一旁遍體鱗傷的男人此刻正閉着眼睛裝死,心裏怒罵着自己的老板,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那個壯漢下手有多重,剛被打完的他心裏無比清楚
自己一直都知道顧憲沒人性,但沒想到這麽沒人性,就算是只狗,為他出生入死幾十年沒有功勞也該有苦勞
今天自己只是多買了一顆靈藥而已,就遭到一頓毒打,顧憲如此不念舊情,自己以後還能活嗎
顧疏年的氣息漸漸弱了下去,可那一陣陣令人頭皮發麻的揮鞭聲還在繼續
不知過了多久,顧憲終于喊了停,他面無表情地看着顧疏年,吩咐道
“把她丢到後院,她還有點用處,別讓她死了。”
“不聽話的棋子就是廢棋,通知外界,顧疏年非顧家女,以後顧家再無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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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綠限制題材,但是相信我,放心嗑顧疏年和顧輕舟,這倆人都是瘋子,又虐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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