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青鸾鏡

顧初衍折身返回伽藍塔附近去告知佛子沉仙崖處出現邪陣的情況, 白芨亦是沒了心思去抓邪魔。

她心中思緒紛亂,越到這種時候,腦中越是沒有絲路, 反而想到了不相幹的事情。

譬如, 師兄此行還未說明自己要找尋的東西。

思及此, 白芨開了口:“師兄究竟在找什麽?”

兩人在崖下歇息, 緩着情緒。崖畔的風吹起師兄的衣角,她這才想到那一直沒能問出口的話。

喻永朝沉默了半晌,盯着那打着旋的落葉,開口道:“我曾經說過, 自己有睡症, 需要比常人多更多的睡眠。”

白芨輕輕點頭。

他用餘光看到白芨專注的表情, 緩慢說道:“我去了藥王谷。藥聖說, 我所患的并不是睡症,而是缺了一魂的緣故造成的嗜睡……”

白芨心下一驚。

而喻永朝并沒有錯過她變化的表情, 眼珠微動:“師妹?”

她在寒冰潭內解除到的殘魂修煉的是魔界的功法,而如今師兄又恰巧缺了一魂。

這是巧合嗎?

只是那殘魂的性格與師兄的性格相差甚多, 她亦是不敢确定。

所有的問題在心中猶如交織糾纏的線,她明明握着線頭,卻始終梳理不開。

想到師兄尋着殘魂跑到了南邊的極寒之地,白芨心中有一瞬猶豫, 伸手去摸儲物戒指中的青鸾鏡, 結果摸了個空。

她這才發覺鏡子被師兄要了去。

看着白芨的動作,喻永朝沒說什麽,摸出了青鸾鏡遞給了她。

這鏡子怪得很, 他也只是有個念頭, 去它指引的地方找自己丢失的魂魄, 結果什麽都沒找到。

喻永朝手指輕點折扇。

也許師妹知道點什麽。

白芨接過青鸾鏡那一瞬間,鏡面上閃過一層淡淡的紫光。因着角度原因,喻永朝并沒能看得到鏡面的情況。

那紫光只是出現了一瞬,青鸾鏡重新恢複一片漆黑。

白芨心中有了一分猜測:這鏡子,或許能照出從前的自己。

只是無論她以何種角度去照那青鸾鏡,這鏡子就是沒有反應。

她看得煩躁,拽過大師兄的衣角,将他扯到了自己身邊,舉着鏡子,想看鏡中出現的畫面是不是她所見過的寒冰潭。

喻永朝垂下眼,順着她的力度沒有反抗。

雖然知道正事要緊,被白芨占據主導時,強硬地拉過來的那一刻,他是能感覺自己的心跳快了一瞬。

而白芨恍若沒有意識到般拽着他的袖子,兩人幾乎是靠在了一起,一同看着懷中黝黯的青鸾鏡。

師兄的手臂暖洋洋的,白芨眼睛都未曾眨幾下,生怕漏看了鏡中一閃而過的畫面。

然後她看困了。

她松開自己抓着師兄的手,握着拳湊到唇邊輕咳了一聲,以此緩解這不合時宜的困意。

都已經過去一炷香的時間了,鏡中依舊空蕩蕩的。

喻永朝擡眼,沒等白芨反應過來,一股輕柔的力道撫上了她的腰際,順勢将她往一個溫暖的懷中帶去。

這下白芨是真的清醒了。

師兄将她……帶到了懷中?

她僵硬的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放,而師兄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不知所措,呼吸噴在她的脖頸之間,帶着笑意道:“放松。”

白芨從未與人貼近到這種距離,哪怕是女修。如今自己被大師兄束在懷中動彈不得,師兄的手臂似乎還圈在自己腰身處。

她大腦宕機了。

師兄雖然将她……摟在懷中,可舉止亦是守禮,觸及到她的只是那片衣角,師兄的手并未貼近于她。

她想,她好像并不排斥師兄的觸碰,就算再近一點距離,她依舊可以接受。

喻永朝将白芨虛虛地圈在懷裏。白芨一動,那發絲就能蹭到他的臉龐,無端讓他有些心癢。

顧初衍的那番話倒是提點了他。

有些事情,只有道侶做才會合乎情理。

魔界對于兩情相悅結為道侶這件事并不排斥,只要兩人互相有那心意,結道侶是一件不被限制的事情。

但是仙門那邊就頗多講究了。

喻永朝垂下眼,師妹的發絲随着她的動作與他貼近,再貼近,心中确實滋生了些許情愫。

于是他低着聲音:“別亂動。”

白芨不敢再動,甚至屏住了氣息。

她聽見身後之人無奈地輕笑了一聲:“師妹,讓你不要動,不是讓你不呼吸。”

白芨:……

大師兄好煩哦。

白芨其實不太喜歡這種情緒不受控制的感覺,一想到自己的反應被師兄把握,她無端感到些許煩躁。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臉頰比平時溫度高了些。

于是她故意後退了一步,這一退,就徹徹底底栽進了師兄的懷中。

不再是衣角相貼。

而是實打實的,她的腰身靠在了師兄的身上。

驟然與師兄相貼,白芨緩住心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親自感受到了身後之人一瞬間的僵硬。

白芨無聲地勾起了唇角。

師兄也在緊張!

像是搬回了一局般,她正欲将自己的身子向前撤時,卻發現師兄的手不知在什麽時候扣住了她。

“師妹。”

她聽見師兄輕輕喚了一聲,語氣中帶着些許的危險。

白芨這下是真的動都不敢動了。

師兄身上的氣息沾染到她的身上,彼此相融,親密的仿佛像一對道侶般。

她甩了甩頭,想把顧初衍問的話甩出腦子。

只是這一動,與師兄接觸的距離又進了一番。師兄的呼吸噴在她的耳後,教她忍不住去躲了躲。

誰曾想這一躲反而出了問題。

白芨本想側過頭,那一瞬間,耳後劃過一瓣柔軟之物。在觸及的一剎那,她的腦海中浮現的竟然是她初闖伽藍塔時,半躺在床上玩着折扇的師兄。

唇瓣只是劃過那一瞬,她的臉騰地紅了起來。

“師兄。”她低聲喚道,“太近了。”

“近?”那聲音喑啞,回答着她,“不是師妹先靠過來的麽?”

白芨默念了會清心訣,等臉上的溫度恢複正常,将雜念摒棄,這才把注意力放回到青鸾鏡上。

她拿着青鸾鏡,舉到師兄面前,轉移着話題:“現在有畫面了嗎?”

其實如若那寒冰潭中的殘魂就是師兄缺失的魂魄,那青鸾鏡中的畫面就解釋得通了。

喻永朝垂眼,分明知道師妹此時拿青鸾鏡做借口轉移話題是在逃避。他正要開口,卻見青鸾鏡中本是漆黑的鏡面如漣漪般蕩漾開來。

白芨見他沒有說話,擡眼看向鏡中。

手掌般大的鏡面中顯現出一方冰牢,四面冰牆伫立,寒風呼嘯。那地面亦複如是,只是看着,就能體會到無邊無際的寒冷。

白芨心中震蕩:這鏡中的畫面果然是寒冰潭。

沒人能比她更熟悉寒冰潭裏面的樣子。

如此說來,被關在寒冰潭中的殘魂果然是她的大師兄——

可是那殘魂如今在何處?

鏡中的畫面逐漸暗淡下去,白芨一手持鏡,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去觸碰那方鏡面。

她好像在鏡面中,看到了別的畫面。

鏡中有一名女子,頭戴着繁雜而華麗的裝飾,她正對鏡去看自己身上的裝束,眼中無悲無喜,神色淡淡。

那鏡子的模樣正是白芨手中拿着的青鸾鏡。

明明是觸碰着鏡子去看鏡中的畫面,白芨恍若聽到耳邊有人恭恭敬敬地在喊:“大人,今日祈運的時間到了。”

女子失神般望着鏡中的自己,直到耳邊那人重複了好幾遍,她才緩過神來,聲音空靈,卻給白芨一種分外熟悉的感覺:“知道了。”

只是她來不及去細想,那名女子站起身來,身上的裝飾随着她的動作而搖擺碰撞,鈴聲響起,沉悶而古樸。她淡淡擡眼,望向青鸾鏡外,與白芨的眼神對上。

青鸾鏡上的裂痕将她的眉眼分為兩塊。

一瞬間霧氣漸起。

“師妹。”

“師妹!”

像是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在不斷呼喚着她,白芨頭痛欲裂,手卻依舊死死地抓住青鸾鏡。

喻永朝看着漆黑的鏡面,搖了下白芨的肩膀,見她用一種奇怪的表情去盯着手中的青鸾鏡,心底慌了一瞬。

好在白芨很快回過了神,茫然地望着他:“師兄,你有沒有見過一名女子。”

她描述着自己看到的畫面:“她頭上戴着許多飾物,衣服上繪的顏色繁雜,有點像許多上古時期的畫面,身上還挂着許多鈴铛,刻制的是我看不懂的符文。”

白芨努力回想她的臉,卻發現自己恍若失憶般,腦海中空空如也,什麽也不記得了。

她胡亂地說着,也沒管師兄聽沒聽得懂,緩了半天,想起最後那女子望向她的那一眼,仍覺得無比心悸。

喻永朝不動聲色地輕輕掰開她扣緊青鸾鏡的指尖。因為用力,白芨的五指有些微微發白。他一面輕拍着白芨的肩安撫,一面将那鏡子從她手中拿了出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芨壓下腦海中那個身影,輕聲說道:“師兄,我見過你丢失的魂魄。”

她一字一頓:“它之前被關在玉昆宗的寒冰潭內,不久前,祝景之找我,想将那殘魂交予我。”

殘魂既然是師兄……那也難怪佛子将她與師兄用因果線纏在了一起。

原來很早很早之前,她與師兄就已經見過了。

“後來我将師兄的殘魂奪了過來,但我剛觸及到殘魂時,就暈了過去。等醒來之時,它已經不見了。”白芨緩緩說道,目光裏帶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我以為,它是回去了。”

上輩子殘魂離開的時候,她也是惆悵了一陣。在冰牢中相伴數百年,總歸培養了一絲感情。

魔界的殘魂能回哪裏?自然是回魔界。

可若是回魔界,師兄這邊一定能感知到。

如今這方通往魔界的地界,絲毫感知不到殘魂的氣息。

——有人将它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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