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奇怪的相遇

(今天第一更,還有一更在十二點前會發布)

蘇宓仔細地打量着眼前的陸茜茜,雖然精致的妝容讓她看不太真切,但眉眼之間的神采還是讓蘇宓覺得似曾相識。

江景?o插嘴道:“她三天前才從國外回來,你們應該沒見過面,除非——”他頓了頓,臉上浮起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見過我另一個表妹。”

蘇宓咯噔了一下,松開和陸茜茜握住的手,轉頭看向江景?o:“你還有另外一個表妹?”

陸茜茜優雅坐下,從手拿包裏拿出手機,調出一張相片,推到蘇宓面前,笑道:“我的妹妹,陸琪琪。”

手機屏幕裏有兩個嬌俏的人兒,一個高貴優雅的陸茜茜,而另一個卻是露出調皮笑容的——曾經出現在喬天離家中對他又哭又鬧的琪琪……蘇宓輕聲笑道:“原來是她……難怪我覺得陸小姐看着眼熟,你們姐妹?z長得很像。”

蘇宓記得喬天離說過琪琪是喬雪寧的閨蜜的妹妹,這麽說來,陸茜茜竟然是喬雪寧的朋友?想到這,更是好奇地打量眼前的美人兒,看她那股利落勁,倒還真跟喬雪寧很像……

大概是猜出了蘇宓的想法,陸茜茜點頭道:“這話雖然我和琪琪都不愛聽,但我們确實在某些角度是相像的。其實我跟離少的姐姐更像,而且我們倆的性格幾乎是一樣的。”說罷,她竟開心地笑了起來,似乎并不知道喬雪寧已經被困在了六百年前的事情。

江景?o問道:“琪琪還沒有消息麽?”

“她上個月偷偷從英國回來,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又躲了起來。昨天才跟我聯系上說剛回南州市,我就順道把她叫上了。”陸茜茜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裏明顯有些無奈。

蘇宓見話題轉向他們那個令人無奈的妹妹身上,想起當時見到琪琪的情形,心中不禁覺得好笑。陸茜茜見蘇宓低頭淺笑,問道:“蘇小姐是不是見過我妹妹?她當時沒有失禮給你添什麽麻煩吧?”

蘇宓愣了一下,心中正盤算着怎麽回答的時候,一把富有磁性的,語氣裏帶有點兒調侃意味的熟悉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茜茜姐,你這個妹妹何時禮貌并且不給人添麻煩了?”

蘇宓循聲看去,竟然看到喬天離笑嘻嘻地出現在飯桌邊,他穿着一件軍綠色的毛呢大衣,正是那晚蘇宓拿給他的衣服。陸琪琪則打扮得像朵嬌豔的小花,紅粉菲菲的臉貼在喬天離的肩頭,雙手更是緊緊地纏繞着他的手臂。

喬天離似乎沒有看見蘇宓一般,只是脫開陸琪琪的手,跟陸茜茜擁抱,再跟江景?o握手,然後随意拉開椅子坐下,道:“不介意我不請自來吧?”

蘇宓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和喬天離碰面,心中又驚又喜,但她這份略為複雜的心情馬上就被喬天離打散,他從出現到坐下,都沒有正眼看她一眼。蘇宓突然覺得有點委屈,一開始還在為不适應這種地方的氛圍而感到不自在,看到熟悉的人參與進來了,還以為會變得舒服些,不想對方卻對自己不聞不問。

“誰說你不請自來了?姐,離少是我請他來的,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讓這位宅男出門呢。”坐下來的陸琪琪再一次将腦袋搭在喬天離的肩膀上,露出甜絲絲的笑容,絲毫不在意這裏是公衆場合。

陸茜茜眉毛一挑,打趣道:“那還真難得,據我所知,離少是琪琪人生中最難請得動的重量級嘉賓啊。”

陸琪琪不高興地瞪了陸茜茜一眼,然後目光掃到蘇宓身上,不屑道:“那是因為某些厚臉皮的人離開了,障礙掃除了,我便暢通無阻呗。”

陸茜茜的目光在她妹妹和蘇宓身上來回掃了一遍,見蘇宓安靜地低下頭,她臉上不由得多了一分尴尬,輕聲喝道:“琪琪,不要這麽沒有禮貌。”

陸琪琪依然一臉不屑的神色,自言自語道:“我又沒有說錯。”

喬天離輕輕地推開了肩膀上的腦袋,這才将目光投向蘇宓,“自己住的這兩天習慣嗎?”

蘇宓“嗯”了一聲,沒有擡頭,直到喬天離又追問了一句“東西都收拾好了?你就沒發現你漏搬了什麽東西嗎?”時,她才擡起頭迎上對方的目光。

就在這一剎那,蘇宓腦海裏想的卻不是她漏搬了什麽東西,而是那一晚她和喬天離在天臺的情形。那時候他眼神裏并沒有這種冷淡和平靜,此刻的喬天離變得好陌生……她覺得鼻子一酸,頓時有一樣奇怪的東西堵在嗓子眼,默默搖頭。

桌子上的氣氛驟然冷了,沒有人說話,只剩下尴尬的沉默。

“我還以為兩位已經不認識了,離少,你這樣冷淡對待自己的前任助理,似乎有點不夠人情味哦。”一直沒有說話的江景?o終于開口,他親昵地拍拍蘇宓的肩膀,口角含笑地看着喬天離。

“你的人形抱枕沒有帶,那天剛好在陽臺上晾着,所以你才忘了拿。”剛剛的冷場似乎被喬天離直接忽略了,他的目光依然停在蘇宓的身上,不搭理江景?o的搭話,只是看蘇宓的眼神也沒有別的情緒,平靜得好比一潭死水。

蘇宓道:“我找時間過去拿。”

“不必了,我明天就讓大輝給你送去。”喬天離收回目光,拿起桌子上的菜單,若無其事地翻閱起來,“這不是來吃飯的嗎?怎麽都不點餐?”

蘇宓漸漸感覺自己坐不住了,她想起身離開,但又礙于禮貌不好意思離開,便裝作認真地看菜單,心中卻千回百轉:為什麽離少會跟陸琪琪一起出現?為什麽他的态度會變得這麽冷淡?他為什麽就一定要把那個有仲郎畫像的人形枕送到我這邊?難道他真的厭惡我了嗎?

如果有一本關于人的情感的十萬個為什麽,蘇宓一定會去買回來研究個透徹,只可惜世界上沒有一本可以說清楚人的情感的書。蘇宓只能歸結為現代人的感情比六百年前的複雜多了,作為古代來的她實在無法理解。

就在蘇宓胡亂地翻着她看不懂的菜單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下好了單,江景?o輕聲道:“這裏烤羊排的味道不錯,要不你就試一下這個?”

蘇宓懵懵懂懂地想點頭,喬天離卻搶聲道:“她不吃羊排的,牛扒比較合她的口味,不過我知道這裏龍蝦做得最好,前助理,要不試一下這道?”

蘇宓合上菜單,對候在一旁的服務員道:“我要一份烤羊排,謝謝。”

第 89 章 他身邊的花兒真多

蘇宓提步慢慢走上二樓,來到江景?o的跟前。臉上的淚痕沒有拭幹,她淺淺一笑,道:“院長好,我今天正式來上班了。”

盡管馮慕影一再提醒蘇宓說現在的江景?o雖然是劉仲鳴的來世,但終究不再是原來那個人,要她別對江景?o抱有什麽不切實際的幻想,更不能将他當做自己生前的相公。但蘇宓一見到這張臉,心裏還是有各種滋味說不出來,而且一句“院長”,讓她覺得自己和江景?o之間的距離好遠。

江景?o臉上的笑意早已收起來,他無視蘇宓臉上的淚痕,淡淡道:“恭喜你終于可以像個活人一樣活着。”平靜的語調冰冷的語氣,讓原本還激動不已的蘇宓頓時覺得像跌進冰窖一般,她僵在了原地,低下頭無言相對。

見蘇宓呆站在原地,江景?o又道:“你放心,既然你是我請回來的畫師,我自然會像對待其他職員一樣對你,不會為難你,況且我還答應了喬天離,你就在這裏安心工作吧。”

蘇宓好奇地擡起頭,問道:“離少找過你?他跟你說了什麽?”

“看來你對你的飼主還是挺有感情的,”江景?o冷哼一聲,“你第一天來醫院上班,先去找人事部的吳主任,她會告訴你要做些什麽。以後有事情就找她,不要随便找我。”

第一天就被江景?o這樣冷淡對待,盡管內心有些覺得受傷,但蘇宓還是覺得他沒有說錯,便順從點頭,同時又小聲嘀咕:“離少才不是什麽飼主呢,他是我的恩人,而且我也不是阿貓阿狗。”

江景?o似乎被蘇宓的話逗樂了,難得地笑了出聲。伴随着江景?o的笑聲,“噔噔噔”的高跟鞋聲在身後響起,還有一個利落幹脆的聲音:“院長早。”

吳主任還是那副幹練的模樣,裁剪合适的行政裝搭配上圖案華麗的安娜蘇絲巾,為她增添了不少女人嬌柔美。她手捧着一個文件夾,對着蘇宓禮貌地點頭,道:“歡迎加入伊美,我是人事部的吳主任。如果院長沒有特別的交代,我就先帶蘇宓到她的工作的地方?”

江景?o又恢複紳士的模樣,對蘇宓道:“我表妹今晚想請你吃頓飯表示感謝,下班後我來找你。”

蘇宓還沒有反應過來,江景?o已經大步離開,而在他大概走出十步之後,時髦美豔的曹玲玲笑盈盈地出現在江景?o的面前。她斜眼看了蘇宓一眼,眼神裏有好奇也有不屑。

曹玲玲的出現對蘇宓來說多少有點吃驚,但她的注意力最終還是落在“表妹”上。這個詞就像毒藥一般,她馬上就想起了六百年前的淩霜?以及她那個米婆生母。她目光呆滞,一股莫名的恐懼感襲來:難道這個世界還有另一個淩霜?,和邪惡的米婆?

吳主任有點兒不耐煩地碰了碰蘇宓的手臂,道:“人已經走遠了,你還站在這裏看什麽?快跟我來。”

“吳主任,你有沒有見過院長的表妹?”

“見過。”吳主任用一種很無法理解的語氣問蘇宓,“你為什麽要來這個醫院工作?在那個女學生死了之後,我們醫院就一直招不到合适的畫師,沒想到你卻一頭撞進來了。”

“你說顏顏嗎?她怎麽跟醫院沒找到畫師有關系了?”蘇宓回過神來,看到吳主任突然變得有點神秘。

然而吳主任卻不願再繼續這個問題,只是含糊道:“這個醫院女人多,是非也不會少,以後你學聰明點就好了。”

搞清楚自己負責的工作及流程後,蘇宓跟着吳主任到幾個工作上有聯系的辦公室打招呼,最後才來到畫室裏。

不知道是不是江景?o特意交代人安排的,這間畫室倒是很古香古色,雖然結合了許多現代的設計,但卻一點也不突兀。

一個看起來年代有些久遠的木質櫃子緊緊貼着牆面,上面整齊地擺放了各種工具,畫筆顏料宣紙一一俱全。另外兩面牆,則挂了許多以前畫師留下來的作品,都是些矯揉造作的女人畫像。

蘇宓仔細看過,果然沒有顏顏的作品。

這一天,除了幾個好奇的護士偷偷過來看她之外,并沒有其他人出現,更別提吳主任口中說的顏顏的鬼魂了。蘇宓就那麽百無聊賴地在這個小空間打發了一天的時間,好幾次她想拿手機撥通喬天離的電話,但最終還是按下電源鍵,關了屏幕。

我能跟離少說什麽呢?說在這裏有吃有喝不用幹活很輕松?說江景?o待我極其冷淡?還是說這裏也許有顏顏的消息?蘇宓嘲笑自己,坐在陽臺靜靜地看着夕陽鋪灑在江面上的粼粼波光,等待下班的時間。

濱江廣場某意大利餐廳裏。

蘇宓不自在地坐着,随意翻着她看不懂的的菜單,偷偷瞄了周圍的女人,各個都是曹玲玲的風格——臉上都化着精致的妝容,一副高貴冷淡的樣子。江景?o專注地看着報紙,對蘇宓的不自在視若無睹。

在等待江景?o表妹的十幾分鐘裏,不斷有各種漂亮的女人過來跟他打招呼,同時不忘好奇地打量裹得密密實實的蘇宓。直到第六個漂亮女人笑容滿面地站在江景?o面前的時候,蘇宓不得不暗自贊嘆道:他身邊漂亮的花兒還真多!

不願再被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的蘇宓站了起來,道:“院長,我出去一下。”

“蘇小姐,怎麽我一到你就要離開呢?”漂亮女人優雅地伸出手。只見她一頭栗色的長發随意地挽了一個發髻,插着一根古樸的發簪,幾縷發絲随意挑出,

一條小禮服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

江景?o放下報紙道:“認識一下吧,這是我表妹,陸茜茜。”

表妹?蘇宓好奇地看着陸茜茜,同時心裏也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不是淩霜?,而且她的美貌遠在淩霜?之上。但是,為什麽覺得她有點兒眼熟?

蘇宓學着電視上的人那樣,輕輕握住陸茜茜的手,道:“你好,我是蘇宓。陸小姐,我們是不是曾經見過面?”

第 88 章 告別與重逢

接受了淨靈玉魄的潔淨之後,蘇宓發現自己的身體有了變化,比如嗅覺觸覺更加敏感了,吃完東西也不像以前那樣吃完就馬上鬧肚子,甚至當她想起劉仲鳴時心痛的感覺也越發明顯。這些細小的變化,讓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像一個真實的活人。

當她把這個疑惑說給馮慕影聽的時候,她淡淡一笑,道:“那顆玉珠子擁有神奇的力量,甚至可以說是驅魔家族喬家的力量源泉,只是沒有想到連你的假肉身也受益了。”

蘇宓好奇地拍打自己的手臂,直到手臂上浮現出淡淡的紅印的時候,她開心地笑了起來,道:“慕影,我覺得我現在就像是一個真正的活人。”

看蘇宓那高興的模樣,馮慕影卻笑不出來,她的眉頭微微皺起,問道:“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臉上的笑意瞬間隐去,蘇宓看了看自己住了幾個月的房間,目光從桌子上的香爐,破瓷碗,以及喬天離從商場買來的一堆化妝品依次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瓷碗上。她在思考,但并沒有想太久,輕聲道:“我想搬出去。”

晚飯過後,喬家三樓的天臺。

喬天離裹着一件風衣,站在圍欄旁邊,腳旁邊扔了許多煙頭,此時他手上還有一根燃到一半的煙,在黑暗中閃着黯淡的紅光。蘇宓手裏拿着一件呢大衣,慢慢走向喬天離。

“你穿得太少了。”蘇宓将手上的外套遞給喬天離。

喬天離笑着接過外套,随意地披在肩上,他用力地吸了一口煙,然後将半截兒煙扔在地上,用腳尖将火踩滅。他道:“真的決定要搬出去?”

蘇宓點頭,她也學着喬天離将目光放遠,不遠處星星點點的燈光正顯示着這個城市夜間的美麗和繁華,看着別人家的窗口透出燈光,似乎有一種溫暖的感覺。站在她身邊的男人,也散發出溫暖,起碼蘇宓覺得多了他在身邊站着,這個有風的涼涼的夜晚并不冷,只是理智告訴她這股溫暖她不能再貪婪地依靠下去。

蘇宓道:“我再住在這裏,好像有點不方便。”

喬天離無聲而笑,道:“好,反正我也覺得不方便。因為老姐要求我要照顧好你,所以我不會讓你流落街頭,明天就幫你在醫院附近租套小公寓,你直接住進去就可以了。”

原以為喬天離會挽留自己,哪怕只是說幾句客氣的場面話,卻沒想到他一口答應了。這樣也好,我本來就不該再有別的期望,蘇宓心中暗道。她轉身面對喬天離,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道:“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

這一個笑容很真誠,很好看,它在蘇宓的臉上就像是一顆閃亮的鑽石,也像一朵綻放的花朵兒,生動而迷人。喬天離看得有點呆了,他一直都覺得蘇宓是個美人兒,但從來都沒有研究過她美在哪裏,只有在這一刻他才深刻知道,就是這麽一個笑容,不美豔魅惑,卻俘虜了自己的心。

一縷刁鑽的風鑽進蘇宓的衣領,她打了個顫,忽略了喬天離臉上癡癡的表情,道:“我先回房間。”

在轉身的瞬間,一只溫暖的大手抓住了蘇宓纖細柔軟的手,回頭一看,便迎上了喬天離充滿深情的眼眸,哪怕是在黑暗中,他眼中閃爍的眷戀與不舍,蘇宓都看得清清楚楚。

“離少……”蘇宓剛一張口,喬天離柔軟的溫暖的唇已經貼在了她的額頭。蘇宓一臉錯愕,毫無防備的她想後躲躲開,可是腳卻像是灌了鉛一樣,無法挪動。一秒,兩秒,三秒過後,喬天離的唇才離開蘇宓的肌膚,但鼻尖還貼着額頭,呼出的氣息撓得蘇宓覺得癢癢的,鼻尖上癢癢的,唇上癢癢的,心裏也癢癢的。

蘇宓擡眼對少喬天離的眼眸,只見他眼睛紅紅,眼眶裏似乎蹙着淚水,他另一只手輕輕從蘇宓的額頭撫摸到臉頰,最後整只手托着她半邊臉龐。蘇宓感到自己的心似乎顫了一下,她的身體瑟瑟地抖動起來,但眼睛卻怎麽也離不開眼前這雙讓她覺得難過心疼的眼睛。

“照顧好自己,去過你想過的生活,找你想找的人,”喬天離聲音低到不能再低,還有一點顫抖,“需要幫助的時候,記得打電話找我,不管什麽事情,我都會無條件幫你。”

心頭再次湧起一陣痛意,還有一股酸意爬到蘇宓的眼睛鼻子,她突然好想緊緊抱着眼前這個男人,就在她鼓起勇氣上前一步的時候,喬天離的兩只手卻同時松開了。他轉過身,聲音恢複平靜,道:“挺冷的,你回去吧。”

夜空中閃爍的星星不知道何時沒了蹤影,所幸的是遠處的燈光都還在,不閃爍,不顫動,就像是堅守崗位的士兵,動也不動。這些燈光都在喬天離的眼裏,他所不知道的是身後的蘇宓此時眼裏看不見任何燈火,有的只是他落寞的身影。

兩天後蘇宓搬進了濱江路的麗荟小區,她原本只想帶幾套夠換洗的衣服,但馮慕影卻将香爐破瓷碗和那堆護膚品都裝進了她的箱子裏,她的原話是“都是天離買給你的,你不帶走他也會扔了,還不如帶走呢。”

那一天蘇宓沒有見到喬天離,來幫忙搬家的是張大輝。一進家門,他就一臉惋惜地看着蘇宓,嘆道:“哎喲,都不知道你們搞什麽弄得那麽嚴重,還讓你搬出去……蘇宓,你不用擔心,喬天離那小子就是從來都沒有談過戀愛,不知道怎麽憐香惜玉,過兩天他後悔了一定會哄你回來,到時候你好好教訓他,就當解氣了哈。”

蘇宓搖頭道:“是我自己要走的。”

周一,蘇宓懷着複雜的心情來到伊美整形醫院,這一天她細心地化了妝,一張經過修飾的臉蛋變得更加動人。

醫院大廳裏,冬日的晨光透過玻璃門照射進來,灑在蘇宓的身上。她擡頭看着前方,站在二樓走廊邊上的江景?o帶着笑意看着她。

兩行清淚逃出蘇宓的眼眶,劃過臉龐,滑到潔白的頸脖,她顫抖的嘴唇,無聲說道:“仲郎,我們終于見面了。”

第 87 章 有軟肋也有铠甲

喬天離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六道堂的,他在街上茫無目的地游蕩,直到他停下來,才發現自己來到了伊美整形醫院門口。

“既然來到了,就上去會一會你吧。”喬天離擡頭看一眼伊美的大logo,面無表情。

伊美整形醫院靜得有些不尋常,連一個連護士也沒看見。一路安靜來到四樓,見江景?o辦公室的門虛掩着,喬天離一腳踹開門,“砰”的一聲惹得江景?o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擡起那張俊美的臉,沒有一絲吃驚的表情,反而是笑着道:“怎麽就離少一個人?我的新畫師呢?”

喬天離二話不說,大步走向江景?o,隔着一張辦公桌的距離,揚起拳頭便狠狠地甩在江景?o的臉頰上。打完這一拳後,他甩甩手,慢條斯理道:“久了沒動拳頭,生疏了不少。”

突然挨了打的江景?o沒有還手,只是抽出幾張紙巾,輕輕地抹了抹嘴角流出的幾滴血,平靜道:“我記得餘下的款額已經打進了喬家的賬戶了,莫非離少還沒收到?”

“餘下的款額?”喬天離冷哼一聲,眼神驟然變冷,幾分怒意從眼中冒出,“我有說過的吧?她如果有什麽不測,我第一個拉你陪葬。”

江景?o随手将沾了血跡的紙巾扔進垃圾簍,臉上依然是平靜的神色,道:“據我所知,鬼沒那麽輕易死第二次。”

見江景?o一副不緊不慢毫不在意的冷靜樣子,喬天離心中的怒火就越強烈,尤其是蘇宓那張哀切的臉一直在他腦海裏出現,便更覺得再揍他十拳都嫌少。可是對方只是一個能看見鬼魂的普通人而已,要他為只有過數面之緣的蘇宓擔心緊張,那不是很可笑嗎?喬天離捏緊了拳頭,用最後僅剩的一絲理性克制住了自己的沖動。

“不容易死第二次,不代表不會。你既然知道酒吧裏的那只女鬼是惡鬼,為什麽還要故意誘惑蘇宓撞上去?”

“故意誘惑?”江景?o仿佛聽到了好笑的笑話一般,笑了起來,“我好像由始至終都說此案只能由喬家接手,你們內部的安排,我從來沒有幹涉過。”

喬天離頓時語塞,心念道若不是自己實力不濟,也不用讓蘇宓孤身對付餘桑桑了……原來是我害了她?

江景?o看這喬天離沉默糾結的模樣,似乎覺得很滑稽,他挂着譏諷的笑容道:“想不到一只将死的女鬼竟然成為堂堂驅魔喬家大少爺的軟肋,真是前所未見聞所未聞。”

喬天離眼神複雜,他似乎在看着前方,但又沒有一個聚焦點。軟肋?!當這個詞在喬天離耳邊響起的時候,他突然覺得這個詞實在是太妙太貼切了,只是對于他喬天離來說,軟肋同時也意味着另一層意思。

他慢慢地将視線轉回到江景?o身上,雖然因為兩天兩夜不眠不休,眼睛裏已經爬上了細細的血絲,但此時他的眼神卻是透着一股堅定,以至于看起來不僅沒有疲憊感反而更清澈。

“是軟肋,也是铠甲。”這一句話沒有多餘的辭藻修飾,很簡潔,但卻十分堅定有力。

江景?o先是吃驚,随後一笑,整個表情都放松下來,他道:“很熟悉的臺詞,只可惜懵懂的女鬼浪費了你的心意。我記得第一次遇見蘇宓,就警告過她人鬼殊途,是不可能在同一個空間和諧共存,還讓她帶一句話給你,看來這只看似單純但實際上聰明得很的女鬼并沒有幫我帶到。她能在陽間存活至今,都是離少你的功勞,既然今天我們把話說開了,我就直接奉勸你一句,不要再因為她而破壞陰陽兩界的秩序,平衡被打破的後果有多嚴重,相信你很清楚,那個後果是你負不起的。”

“我喬天離該負哪些責任,心裏清楚得很。今天我來是要警告你一句,蘇宓她曾經受過很大的傷害,以後她以醫院畫師的身份在你的身邊,我不允許你給她帶來第二次傷害。我明确地告訴你,在她剩下的日子裏,你要無條件地對她好,滿足她所有的要求。如果你做不到的話,我就讓你的醫院提前關門大吉!剛剛那一拳就相當于你們醫院的第一條流程——預約挂號,至于我後面的刀子下得有多重,你心裏明白!”

“很好,既然離少不聽勸,我也沒辦法。兩個壞脾氣的人無法合作,我便只能做一下好人,答應你的要求。”江景?o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鋼筆埋頭寫東西,一副送客的姿态。

離開醫院,刺骨的寒風立刻襲來,喬天離縮了縮脖子,看着不遠處被風吹起了層層水波的江面,心情也随着水波起伏。

農歷十月十五日,下元節。

蘇宓在六道堂休養了六天,終于等來月圓之夜。這一天喬天離和財爺第一次請出喬家的傳家之寶——淨靈玉魄,為蘇宓淨化魂魄上的不潔之物。

在六道堂的院子中,喬天離放下結界符之後,財爺畫出一個五芒星形狀的空間,鋪上了明黃色的畫滿咒語的錦緞,五顆拳頭大小的白玉靈石放在五芒星的尖端,五道白光交叉相接,最後圍起了一個五角空間。

蘇宓飄在五芒星的中間,而她的假肉身也躺在旁邊。財爺設好法壇,淨靈玉魄此刻正放在桌子上,發出微弱的光。

財爺表情很嚴肅,他道:“蘇宓,你聽清楚了,一旦催動了淨靈玉魄,你魂魄上不潔淨的東西就會被淨化,同時你也會得到更多的能量,為了不讓你汲取太多的外界能量,我會一邊幫你卸去能力,同時還把假肉身也放在了你的旁邊,讓這具假肉身替你消化分擔一部分能量。等一下你聽我的指令,我讓你上身,你就上身,知不知道?”

這是他們之前商量出來的結果——只潔淨蘇宓的靈魂,不能讓她多得喬家一分力量。蘇宓默默地點頭,她偷偷地轉頭看站在不遠處的喬天離,他側着身緊張地盯着法壇上的淨靈玉魄。

大概是感受到了蘇宓的目光,喬天離轉頭看了過來,眼神清澈如水。蘇宓突然覺得心揪了一下,她低聲道:“離少,對不起。希望你從此忘記蘇宓,若有來生,千萬不要再遇上宓兒。”

第 86 章 給你個不死的理由

蘇宓哭了。

她只知道鬼是沒有眼淚的,卻不知道當鬼痛到最痛的時候,其實是有眼淚可以流的,雖然只是那麽一小滴眼淚……

蘇宓無法形容自己內心是什麽樣的一個感受,她也無法将自己的想法如實地說給喬天離聽,她只是用哀傷的,痛苦的,央求的眼神看着喬天離,仿佛只需要他一個點頭,她便能從內心的苦海裏解脫,從此煙消雲散。

蘇宓想用一個更加殘酷的結局來結束自己,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來向因為自己而遭遇不幸的劉仲鳴賠罪。

喬天離整個人都定住了,他呆呆地看着蘇宓眼角的那一滴鬼淚慢慢滑落,最後滑進她烏黑的秀發間,不見了。他的心揪成一團,痛感從心口慢慢蔓延至全身,發抖的嘴唇似乎想說點什麽,最後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最終是馮慕影打破了沉默,她道:“蘇宓,你還記不記得在九安縣我跟你說過的話?”

蘇宓別過頭,躲開喬天離的目光,輕聲道:“我記得,你說我和喬家下一年要發生的事情有關聯,不能躲避,你還說我沒有想起生前的記憶的話不能貿貿然回去九安縣。”

“不要躲避。發生過的事情誰也無法改變,就算你一再求死,也換不回六百年前劉仲鳴的平安榮華。”

“是我害了仲郎,現在我知道真相了,怎麽還可以那麽坦然地在這個世界上活着……慕影,我求求你好嗎?帶我回九安縣,讓我在那個屬于我的地方結束自己。”蘇宓無力地撐起自己的虛身,“不要救我,蘇宓不值得你們這麽拼命相救……”

然而接話的卻是喬天離,此時他已經整個人跌坐在地上,視線離開了蘇宓,自言自語般道:“那個屬于你的地方?到頭來,你心裏想的都只有九安縣裏的那個人,為了他死第二次都願意……”

“天離!”馮慕影輕聲喝住喬天離,示意他不要再出聲,她用安撫的口吻對蘇宓道:“你值得我們為你努力。如果你覺得尋死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我不阻止你,甚至還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是等我告訴你一個你可以不死的理由後,你再決定,好嗎?”

蘇宓沉默不言,她不知道馮慕影到底想說什麽,這個神秘的女鬼醫既不好奇自己口中的真相是什麽,也不提起自己和喬家那點神秘的關聯,只是說有一個讓自己不能死的理由。可是深愛的人落得那麽痛苦的下場,她還能有什麽可以繼續下去的理由?

“江景?o是劉仲鳴的轉世。”

這一句話就像是一顆大石頭投入平靜的水面,激起數層水花和漣漪,震撼了在場的所有人。

馮慕影意識到自己說出來的這句話有多大的震撼力,但并沒有在意,只是意味深長地看着蘇宓,看着她臉上的表情由吃驚轉化為欣喜,由絕望開始變得有希望。

“你是說真的?江醫生是仲郎的來生?”蘇宓的眼神似乎又重新有了光彩,盡管她此時被一團黑色的濃霧包圍着,但依然可以感受到她興奮、高興,和那突然湧現的積極的情緒。

“我沒騙你。在你昏迷的這兩天裏我專門托人去調查了,”馮慕影拍了拍喬天離已經僵硬了的肩膀,“我告訴你這件事,并不是說要帶給你什麽重逢的希望,只是希望你明白劉仲鳴上一世的姻緣已經有了一個圓滿的結束,你不必再責怪自己。有些事情在六百年前就已經有了結論,而有些事情是要在六百年後重新解決,如果你只堅持到半途,不去看最終的結果,那麽這個遺憾便會讓你的因果無終,懂嗎?”

蘇宓似懂非懂,道:“你的意思是說仲郎那一世已經結束了,但我的還沒有?”

“對!你要等二零一三年鬼節回到地府那天才算走完蘇宓這一世,雖然你現在受了重傷,我們不救你,你也不能自絕,只會拖着一個虛弱的身軀在等死。與其這麽消極,何不享受最後的時光?”

馮慕影說完這話之後,全部人都沉默了。一直沒有開口表态的財爺默默地拿出他的煙杆,而喬天離則低着頭好像很專注地看着地板。

“江景?o是仲郎的來生……為什麽我從來沒有意識到?他們長得那麽像,就連聲音都一模一樣,我應該一眼就認出仲郎的,為什麽我會這麽遲鈍……”蘇宓心中百轉千回,早已經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高興還是在遺憾。

這場沉默大約持續了五分鐘,但衆人卻覺得過了很久。蘇宓終于開口說話,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喬天離,輕聲道:“離少,請你幫幫我,可以嗎?”

聽了這話,喬天離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默默地點頭。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哪怕她明天就要離開了,也想救她,哪怕她只是一只馬上要投胎輪回的鬼,也想救她。

蘇宓又道:“還有一件事,畫師的那份工作……”就在這一刻,她和喬天離的目光接上了,見他眼中的落寞一閃而過,蘇宓突然間覺得自己很殘忍,喬天離的那番話她聽得明明白白,但此刻卻假裝作不知道他的心意。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湯顯祖的段話蘇宓自然不知道,但對于喬天離來說,卻是字字錐心的痛。她可以為劉仲鳴而死,也可以為他而生,而對喬天離來說,這句感動無數人的話,拿出來對比自己的愛情時,倒像是一句諷刺了。

劉仲鳴和喬天離,蘇宓會義無反顧地選擇自己的丈夫,江景?o和喬天離,她還是選擇了劉仲鳴的來生……原來她的世界,沒有自己一席之地。

喬天離無力地扯出一個微笑,對蘇宓點頭道:“放心,等你好了後,就去做你想做的事。”他不願親口說出讓她去江景?o身邊這樣的話,默默起身離開,轉身的那一刻,一顆滾燙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蘇宓看着喬天離離去的背影,雖百感交集,卻也無字可表。

第 85 章 或許,死才是解脫

蘇宓的神智雖然清醒了過來,并且想起了被那個詭異恐怖米婆封住的可怕記憶,而且因為和餘桑桑的那一次硬碰硬讓她傷得太重,她的虛身根本就沒有蘇醒好轉的跡象。

喬天離不吃不喝地守在蘇宓身邊,馮慕影既是感動又是無奈地嘆聲道:“天離,你先去休息一會吧,我在這裏看着她,不會有事的。”

然而喬天離的眼睛卻是一刻也沒有離開過蘇宓,他的下巴都已經冒出一圈青黑色的胡渣,他道:“怎麽會沒事?你看看她,兩天了都還沒有醒過來,再看她身上,原本是白得發亮的霧氣,現在都已經變成黑色的了,而且還越來越黑……我看了那麽多年鬼魂,從來沒見過她這樣的……”

馮慕影無奈地搖頭,一開始在她和財爺的合力搶救之下,以為蘇宓會沒事,誰知道一天過後她身上的霧氣竟然開始變黑,而且濃度越來越重。她道:“我說過了,在陰界裏,鬼殺鬼是不可饒恕的罪孽,一只純潔無暇的鬼如果犯下了這等大罪,她的魂魄就會因此而改變。目前我們看到的只是她身邊的鬼氣顏色改變,但實際上還有沒有別的變化,要等她醒來才知道。”

“有什麽辦法可以救她?”喬天離終于站起來,他看了馮慕影一眼,最後目光鎖定在了財爺身上。

財爺嘆一口氣,神情凝重地望着喬天離,最後沉聲道:“你真的一心要救她?別忘了她只是一只女鬼,而且半年後就要回地府裏去的女鬼。”

喬天離毫不猶豫地重重地點頭,答道:“哪怕她明天就要離開了,我也想救她。哪怕她只是一只馬上要投胎輪回的鬼,我也想救她。我希望她離開的時候是健康無恙的,我也希望她進入輪回的時候是純潔無暇的……”說到這裏,喬天離才停住沒有再說下去,因為接下來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蘇宓在他心中地分量很重,重到他已經萬事以她為先,并不計較自己的得失。

“天離——”馮慕影輕喚一聲,她臉上滿滿的全是感動的表情,“你姑姑如果親耳聽到你這番話,她應該會感到很欣慰的,尤其是她經歷過那些事情……”

喬天離好奇地看向馮慕影,但她卻迅速地停住了這個話題,然後轉回蘇宓的身上,道:“要救蘇宓的話,有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

“你們喬家是怎麽進入靈異界的,你知不知道?”

喬天離不甚确定地看向財爺,慢慢道:“家族筆記上記載的是說四百年前祖先無意中得到一件寶物,随後便有了通靈的能力,喬家才世代以驅魔為業。”

財爺微微點頭,“簡單的說法就是這樣,但具體情況卻驚險得多了。當年喬家的祖先是在冒着生命危險的情況下得到了淨靈玉魄,也是因為淨靈玉魄的關系,原本并沒有靈力的喬家祖先才擁有了力量。這顆玉魄只能由每一任的掌事人保管,家族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喬家有這樣一樣寶物。”

“由掌事人保管,這麽說,淨靈玉魄在老姐手中?可是我們現在說的是怎麽救蘇宓,跟喬家的傳家寶有什麽關系?”喬天離納悶地看着財爺。

“只從淨靈玉魄四個字上看,你怎麽理解?”

“淨化靈魂?!”喬天離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議,“你們的意思是說這顆玉魄可以解除蘇宓魂魄上的異樣?”

財爺和馮慕影一起點頭。

喬天離欣喜不已,但這興奮的表情稍縱即逝,他幾乎在片刻之間想起喬雪寧此時身在六百年前的明朝。

“不用洩氣,淨靈玉魄只是保管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雪寧并沒有随身攜帶。”財爺道。

躺在床上的蘇宓将他們這兩天來的所有對話都聽得清清楚楚,她十分感激他們拼力救自己,不分日夜地照顧在床前,如今甚至不惜借出喬家的寶物來……但是,蘇宓心底默默地嘆氣:如果沒有想起那一段被遺忘的回憶,我一定會很感激離少對我的照顧,可是現在我知道真相了,我還能夠這麽坦然地接受他的好意嗎?

劉仲鳴的表妹淩霜?竟然是一個地位低賤的為人占蔔的米婆的女兒,而這個米婆為了讓女兒得到如意郎君,不惜用歹毒的方法對付自己。雖然蘇宓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讓自己在新婚一個月後暴斃身亡,但她的詛咒卻如實發生了……而最讓蘇宓痛心的是,自己随了米婆的願死去了,但劉仲鳴卻沒有如她說承諾的那般一世平安榮華富貴光宗耀祖!

財爺之前帶來的族譜以及劉府現存下來的所有一切都表明了劉仲鳴被逐出族譜,世上仿佛就沒有了他這個人一般。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蘇宓不知道的事情,劉仲鳴才有了那樣的下場嗎?還是只是因為蘇宓并沒有像米婆所要求的那樣:乖乖為劉仲鳴去死。

對呀,我并沒有乖乖地為仲郎去死……我死的時候是不甘心的,而且我沒有去到地府,我還來到了六百年後的人間,我在人間還獲得了一副肉身……是我,都是我,是我害得仲郎那麽慘。如果沒有我的話,仲郎會一輩子錦衣玉食,功成名就……都是我害了仲郎……

當這個想法在蘇宓的腦海中确立了之後,她終于慢慢地睜開眼睛。這一次她下定了決心:六百年前已經連累了深愛的相公,六百年後就不能再連累真心對自己好的喬天離。

死去,是唯一能夠讓自己解脫的辦法。

“離少。”蘇宓輕聲喚道。

聽到蘇宓的聲音,喬天離先是一愣,随後撲倒着來到蘇宓床前,神色緊張,但聲音裏卻有無限柔情,他低聲問道:“醒了?感覺怎麽樣?”

“不要救我……是我害死仲郎的,讓我就這麽死去吧,不然我良心不安。”蘇宓虛弱地,斷斷續續地把話說完,就在這一刻,一小團半透明半乳白色的霧氣從她的眼角湧出,就像是一顆晶瑩的淚珠。

這顆淚珠,最終狠狠地打在了喬天離的心上。

第 84 章 米婆的詛咒

米婆挑了挑眉毛,陰陽怪氣道:“是啊,劉仲鳴大概從來都不知道還有我這麽一個隐形了的姨母吧?呵呵呵。”

蘇宓心中一驚,覺得這個詭異的米婆恐怕來頭不小,她警惕道:“你到底是誰?仲郎只有一個姨母,那便是淩夫人,我見過淩夫人,她氣質娴雅,不是你這樣的。”

米婆聽完這話,臉色大變,“呸”了一聲怒道:“你居然拿那個賤人和我相比?那個不會下蛋的母雞氣質娴雅?我呸!”

“不會下蛋的……”蘇宓驚訝地看着眼前這個表情猙獰的米婆,怔了怔,“那表小姐是?”

“我才是?兒的母親。”米婆嘿嘿一笑,好像很滿意蘇宓終于理清狀況了,她臉上揚起的笑容仿佛是在炫耀着什麽寶貝一般,細聲道:“我的寶貝?兒,全天下沒有比她更好的女兒了。”

蘇宓一時間無法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表小姐淩霜?不是淩夫人親生的,她居然是城北那個裝神弄鬼的米婆的女兒?這有可能嗎?蘇宓呆呆地想着問題,沒有注意到米婆又一步一步地靠近自己,直到感受到米婆呼出來的氣息,蘇宓才慌張地往後縮,想躲開她,然而這裏的空間實在是太擁擠了,她根本無處可躲。

蘇宓警告道:“你不要亂來,不管你是誰,如果仲郎發現我不見或者遭遇不測,他也不會娶淩霜?的!”她幾乎是抱着賭一把的想法說出這句話,且毫不退縮地看着對方,心道:“哪怕真的惹怒了她,但也要讓她搞清楚狀況:仲郎非我不娶,我死了對淩霜?并沒有好處。”

“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樣,起碼現在我不會對你怎樣。”米婆的聲音略有些沙啞,尤其是在她故意壓低聲音的時候,蘇宓聽到一些帶着“嘶嘶”的聲音,頓時覺得有些毛骨悚然。她望了望洞口,最後失望地發現自己并沒有能夠逃出去的機會。

“我就是想借你的血來做一點事情,嘿嘿。”米婆說罷揚了揚她手中的那個小瓶子,“順便告訴你一點真相。”

蘇宓見此人行事詭異,但是目前并沒有要傷害自己的意思,終于定了定心神,擡頭靜靜等對方将話說完。

米婆道:“我的?兒與劉仲鳴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如果不是你這只狐貍精勾走了?兒心上人的魂,下個月做新娘子的就是我的女兒!”說到這裏的時候,米婆咬牙切齒地狠狠地剜了蘇宓一眼,深深吸一口氣後才繼續,“你可知道我的寶貝女兒哭了多少回?”

蘇宓默不做聲,一直以來劉仲鳴都只把淩霜?當做妹妹,如果把所有過錯都推在自己身上,那未免也過了些。但這些話蘇宓只在心裏默默想,并沒有說出來,一來不想惹到米婆遷怒于劉仲鳴,二來也不想讓對方覺得自己在炫耀點什麽。

米婆見蘇宓沒有表态,又用那陰森的語氣說道:“凡是讓我的寶貝女兒哭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但劉仲鳴可以例外,你若不希望劉仲鳴出事,就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蘇宓大致已經猜到她想說什麽了,在這一刻,蘇宓突然感覺自己心底的恐懼全部消失了,她揚起那張漂亮的臉龐,道:“我與仲郎兩情相悅,也已經互許終生,我是不會為了活下來而抛棄仲郎!”

原以為米婆聽了這話會暴跳如雷,不想她卻是笑着點頭,仿佛是在稱贊蘇宓一般。她道:“我自然不會用逼死你這種愚蠢的手段。我會讓你們順利成親,但是,我不會讓你們恩恩愛愛,白頭到老!”

米婆玩弄着她手上的匕首,然後又拿刀面拍拍蘇宓嬌嫩的臉蛋,道:“我要你為了劉仲鳴乖乖去死。這就是我要你答應的條件,也是我要告訴你的真相。”說罷,她突然狂笑起來,尖銳的笑聲在狹小的山洞裏顯得更加刺耳。

蘇宓被米婆颠三倒四的話給弄糊塗了,什麽叫做乖乖為劉仲鳴死就是她的條件以及真相?這不是很矛盾的說法嗎?

蘇宓掙紮着要站起來,結果卻被米婆給按了回去。她靠近蘇宓,在她耳邊低語道:“等一下我就會放你回去,你會忘記這段回憶。你成親一個月之後就會暴斃死去,只要你死了後劉仲鳴再迎娶我的?兒過門,我會保他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一世平安榮華富貴。你若不死,劉仲鳴會被劉家掃地出門驅出族譜,一生悲慘無依。別着急,我不會讓我的寶貝?兒受苦的,所以劉仲鳴會富貴,而你,必死無疑。這是我對你的詛咒。”

蘇宓還沒完全理解她話裏的意思,但心裏卻想着了魔一般,默默念道:不要害仲郎,我願意為他死,千萬不要害仲郎。

蘇宓張了張口想說點什麽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後脖子一酸疼,眼前一黑,所有的思緒都斷了。

等到蘇宓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小蝶淚眼婆娑地跪在自己的床頭,嘴裏還不停地念着什麽“小姐,你快點醒過來吧”“都是小蝶不好,不應該讓小姐走到水邊的”雲雲。

蘇宓只覺得頭疼得腦袋就要裂開了,她想喝水,可是小蝶卻只顧着流眼淚,根本就沒有發現自己已經醒了過來。

“小蝶——”蘇宓聲音沙啞,無力地擡起手碰了一下小蝶,“我要水。”

“小姐!你終于醒了!”小蝶欣喜不已,激動地看着蘇宓,然後轉頭對着門口大喊道:“老爺,夫人,姑爺,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蘇宓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發現自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緊緊擁住。這個懷抱太熟悉了,她雖然有些羞澀,但心裏卻甜甜的,低聲道:“仲郎,我沒事。”

劉仲鳴心疼地松開蘇宓,關切的眼神裏有淡淡的霧氣,他柔聲問道:“你有沒有覺得哪裏疼?哪裏不舒服?”

蘇宓搖頭道:“頭疼……我怎麽了?為什麽會躺在床上?我記得我去元門寺祈福……”

劉仲鳴輕輕地托着蘇宓的肩膀,讓她靠着自己,輕聲道:“你在桂花潭旁邊滑了一跤,撞到頭部,昏迷了兩天兩夜呢。”

……

六百年後的蘇宓心裏默默流淚,這一段記憶回來得有點遲。

第 83 章 被遺忘的記憶

永樂九年,六月十五。

蘇宓放下手中的胭脂粉,看着鏡中嬌豔如花的臉,甜甜一笑。身後的丫鬟正忙着打點一個小籃子,在為去寺廟祈福做準備。

蘇宓輕聲喚道:“小蝶,可都準備好了?”

“小姐,都準備好了,可以出門了。”被喚作小蝶的丫鬟利落答道。

此時正是一年之中最炎熱的時候,馬車內更是悶熱得很。小蝶一邊搖着扇子為蘇宓撥點涼風,一邊道:“幸好元門寺樹木成蔭,還有一潭清澈涼爽的桂花潭,我們這一趟祈福,也正好消消暑氣呢。”

“小丫頭就知道玩樂。”蘇宓指了一下小蝶的腦門,“往後還有更多瑣碎的事情指望你呢,別成天瞎想些玩樂偷懶的玩意。”

小蝶“噗嗤”一笑,乖巧應道:“是,小蝶知道了。劉家剛剛過大禮,婚期也定了下來,再有一個月小姐就要成為劉家的二奶奶,小蝶一定會幫小姐把所有事情都準備得妥妥當當,不讓小姐煩心。昨兒夫人還專門把我和田嬷嬷叫到她屋子裏,好好地交代了我們一番呢。”

蘇宓一想到很快就要成為劉仲鳴的妻子,心中一甜,臉上露出嬌羞,還想怪小蝶嘴碎成天将這事挂在嘴邊,不想卻聽出了一些別的事情,便忙問道:“娘親都交代了你什麽?”

“夫人也沒說什麽,就是要我好好學規矩,不要到時候跟着去了劉家什麽都不懂,給小姐惹麻煩。”小蝶搖扇子的手突然停住了,她有些遲疑地看了看蘇宓,似乎還有些話在嘴邊猶豫着該不該說。

小蝶從小就跟着蘇宓,什麽細小的表情都躲不過她的眼睛,蘇宓催促道:“娘親是不是還跟你說了什麽?”

“夫人說要小姐過門後對那邊的表小姐多多忍讓,而且,夫人還說難保日後那個表小姐也會跟小姐一起伺候姑爺,要我多多寬慰小姐……”這種本是母親暗自囑咐一個貼身丫鬟的私話是不該讓蘇宓聽見的,但小蝶卻一股腦地都告訴了蘇宓。只見蘇宓臉上的笑容迅速褪去,微微低下了頭,什麽話都沒有說。

到達元門寺後,在接待僧人的陪同下,蘇宓完成了她出嫁前的最後一次祈福。原本心情愉悅地出門,但在馬車上聽了小蝶的一番話之後,蘇宓的心情不覺的變得沉重了起來。

蘇宓支開陪行的僧人,帶着小蝶登上後山上的桂花潭。從山頂跌墜下來的清泉濺起朵朵水花,清涼透心的帶着水霧的風卻沒有讓蘇宓展露笑顏。

蘇宓憂思,她輕聲問道:“小蝶,你也覺得仲郎以後會接表小姐過門嗎?”

小蝶一臉誠懇地看着蘇宓:“小蝶不知道,小蝶只知道姑爺心裏只有小姐一個人,姑爺以後一定會對小姐很好,所以小姐實在沒有必要為那個表小姐操心。”

蘇宓淡然一笑,兩女一男的事情從來就不是想理順就能夠理順的簡單事情,何況對方還是他青梅竹馬的表妹……

蘇宓陷入沉思,小蝶則在潭便洗剛剛摘來的果子想讓蘇宓嘗鮮。就在小蝶起身的那一刻,一記手刀砸在她的後脖子上,“哐”的一聲,小蝶整個人便倒在了地上。

蘇宓被聲響驚到,轉身移開,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奇裝異服的女人,而小蝶則卧倒在她的身後。異裝女人滿臉溝壑,眼睛深邃目露兇光,緊閉的嘴唇咧開,露出一口不齊的黃牙,未等蘇宓說話,便一手掐住了蘇宓的脖子,推着她往後退,最後将蘇宓推進了八角亭後面一個隐秘的山洞中。

“你是誰?”蘇宓揉着被掐疼的脖子,害怕地看了一眼那個長相恐怖陰森的女人,再環顧四周,原來是一個空間狹小的小山洞,大約只夠五個人活動,洞口一側燃着的一根蠟燭,是這個洞的光源。

那女人沒有說話,只是粗魯地抓起了地上的藤條将蘇宓捆綁起來,直到蘇宓無法再掙紮的時候,她才開口道:“米婆。”

“城北的米婆?我跟你無冤無仇的,你抓我來幹什麽?”一聽對方不過是個測禍福的米婆,蘇宓偷偷地松了一口氣,心道米婆地位低,收入不高,抓自己無非就是求財罷了。

然而米婆卻沒有答話,她嘴角一扯,露出一個陰森的耐人尋味的笑容,用那張醜陋的臉慢慢貼近蘇宓,吓得蘇宓直往後縮。就在蘇宓躲到無法再躲避的時候,一把白晃晃的小刀閃了一下,随即蘇宓感覺到脖子左側一陣酸麻,她低頭一看,只見衣領已經染上了猩紅色的血。

“啊!”蘇宓失聲尖叫,米婆重重地将蘇宓的腦袋按在牆上,不理會蘇宓的叫聲,另一手只顧拿着一個小瓶子貼着蘇宓脖子上出血的地方,收集湧出來的血液。

蘇宓終于感覺到害怕,害怕到停止了呼叫,她不知道眼前的這個米婆到底在做什麽,只是覺得她做的事情很詭異而恐怖。她驚恐地看着對方将收集滿自己血液的瓶子封起來,又拿出一塊髒兮兮的布壓住自己出血的地方。

米婆則默不作聲地走到另一旁,将一張符紙燒成灰放在碗裏,劃破自己的手指頭滴了幾滴血在符紙灰燼上,加滿水,再次走到蘇宓面前。

聞到一股焦味之後,蘇宓才明白對方要做什麽。她緊緊地閉上嘴巴,但被捆綁住的她掙紮不過這個動作粗暴的米婆,蘇宓的鼻子被捏緊,不得已張開嘴巴,一碗帶着血滴的符水灌入了口中。

米婆終于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道:“蘇小姐很配合,沒有老婦想象中的難對付。”

“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要抓我?你剛剛喂我喝的是什麽鬼東西?”蘇宓臉色慘白,一想到剛剛自己喝了眼前這個醜陋的毒婦的血就難受得想吐。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米婆伸手劃過蘇宓光滑的臉龐,“啧啧”了兩聲,又說道:“果然是個美人,難怪我那好姨甥像丢了魂一樣,一心要娶你進門。”

蘇宓驚恐地看着這個長相醜陋的米婆,“你是仲郎的姨母?”

(廣東這邊有個千年古剎——雲門寺,原想直接寫雲門寺,但想到在這段情節裏會發生不好的事情,怕得罪六祖,所以給改了一個字,變成了元門寺。但桂花潭是真的有。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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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解釋不清的鬼殺鬼

喬天離拉起軟綿綿的蘇宓,她眼簾垂下,臉上浮現出痛苦的表情,嘴裏喃喃說着喬天離聽不清的話。

“蘇宓,你怎麽樣?快醒醒。”喬天離焦心不已,不停地搖晃着她的肩膀,但蘇宓并沒有蘇醒的跡象,反而是徹底地昏了過去。

酒吧的門忽然被推開,門外的等光立刻傾瀉進來,喬天離轉頭看去,就看到財爺那精瘦的身軀堵在門口,他的身後還飄着一只梳着小辮子的馮慕影。

“快把結界解開!”站在門外的財爺粗聲粗氣道。

喬天離一看馮慕影出現,暗道有救,連忙放下蘇宓,一個箭步沖到門口,伸手将貼在門楣上的符紙撕了下來。他驚奇道:“你們怎麽會來這裏?”

“還不是你這不懂事的小鬼搞出那麽大的動靜。”馮慕影嫌棄地掃了喬天離一眼,飛身到蘇宓身邊,仔細查看她的身體。喬天離也不敢駁嘴,乖乖地站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着鬼醫施救。

“不行,這裏怨氣太重,會影響到她的心神,我們要趕快回六道堂。”馮慕影跟財爺交換了個眼神,然後又招手示意喬天離将蘇宓的肉身帶上,而財爺則留在了原地,準備收拾殘局。

經過露天咖啡館的時候,江景?o還在悠閑地品着咖啡,見喬天離扶着蘇宓狼狽地走出來,才換上一個吃驚而關切地神情,問道:“怎麽了?她受傷了嗎?”

喬天離咬牙道:“你最好先乖乖回家等着,如果她有什麽不測,我第一個要你陪葬!”

六道堂。

蘇宓被放平在一張鋪着黃色符布的床上,喬天離擔憂地看着她,而馮慕影則優哉游哉地參觀着六道堂,好像第一次來到這裏一般。

“馮阿姨,”喬天離這三個字剛喊出口,就暗自鄙視自己,但馮慕影卻開心地迎了上來,“她怎樣了?你怎麽不像上次那樣救她?”

馮慕影用安慰小孩子的口吻答道:“因為她受的傷太重了,阿姨一個人救不了她,要等財叔叔來了,我們一起合力,才可以喲。”說罷,還眨眨眼睛,笑嘻嘻地看着喬天離。

喬天離不耐煩地在床旁邊來回踱步,大約半個小時之後,財爺才磨磨蹭蹭地回到六道堂。喬天離還來不及将財爺推到蘇宓跟前,他反而粗魯地将喬天離推出房間。

喬天離焦急地等了大概一個小時之後,財爺才打開房門,讓他進來。

“她怎麽樣?”

“暫時沒事了,”財爺深邃的眼睛此時被幾條紅血絲弄出了疲憊的模樣,“你們為什麽會和那只惡鬼交上手的?”

喬天離不耐煩地将事情簡單地交代了一番,說只是接受了酒吧主人的委托才去收那只女惡鬼。

財爺何等精明,既然能夠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自然也能看出喬天離只是挑了不重要的事情來說,但他不動聲色,只是靜靜地聽喬天離将話說完。緩了一口氣後,財爺道:“蘇宓這次受傷,應該是因為餘桑桑強大的力量刺激到了她的潛力,才會出現兩股力量碰撞,導致一死一傷的局面。”

“一死一傷?你是說餘桑桑她?”喬天離腦子裏回放了剛剛的畫面,原來那一縷紅色的煙霧,就是餘桑桑最後的形态……

“魂飛魄散。”財爺道。

喬天離的心咯噔了一下,這個遠不是他想要的那個結果,他嘆聲道:“她是個可憐人。”

“因怨念而強留在人間的鬼魂只會制造更多的孽障,沒有好壞之分。”然而財爺剛說完這句話,馮慕影噌的一下就冒在他跟前,不滿道:“那我也是壞的咯?”

財爺急忙擺手否認,馮慕影才滿意地再次飄回半空中。這次她終于收起了嬌蠻的模樣,而是用一種深沉的态度,說道:“其實你說的話只對了一半。表面上看是兩只鬼的力量爆發,蘇宓的力量壓過了餘桑桑的,所以才會出現鬼殺鬼的局面,但是——”

馮慕影說到關鍵的地方卻突然停頓了下來,她不是要故意制造神秘的氣氛,從她臉上凝重的神情看來,這兩鬼相殘似乎并不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但是怎樣?你快說啊。”喬天離催促道。

“你們雖然能夠看見鬼,但終究不是鬼類,能感受到陰界的東西畢竟有限。”馮慕影嘆了一口氣,飛到蘇宓身旁,仔細地看着她,“我在酒吧外面感覺到了現場有第三股力量存在,而且這股力量非常強大,非常邪惡,是我從來沒有遇見過的。”

財爺愣了愣,但喬天離卻是一臉不相信的模樣,他搖搖手,笑道:“怎麽可能有什麽第三股力量,我把酒吧都檢查了一遍,除了餘桑桑的鬼氣,根本就沒有其他可疑的東西了。”

“有時候越強大的力量越會隐藏得深,天離,你的資歷尚淺,道行也不夠,靈異界裏有太多說不清的事情,不是光憑你一雙眼就能看明白的。”

見喬天離沒有再接話,馮慕影才接着之前的話題,她道:“是第三股力量在引導蘇宓的潛在能力,正如我們之前所說的,蘇宓身上有秘密,她的秘密也許只有被困在明朝的雪寧才知道,在她沒有安全回來之前,我們必須要保護好蘇宓,不能再讓她受到傷害。”

馮慕影用眼神詢問喬天離,他重重地點頭,道:“我會保護好她!”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蘇宓在此之前的靈魂是純潔無暇的,但經過這一次之後,不管她是主動還是被動,她始終是殺了一只鬼。在鬼界,鬼殺鬼是最不能寬恕的罪行,恐怕從此以後蘇宓的魂魄會變得不那麽幹淨,甚至以後會發生變化。”

喬天離皺着眉頭,他對蘇宓的擔憂又加重了一層,“會發生什麽變化?”

“不知道。”馮慕影目光深遠,而財爺則低頭不語,突然都陷入沉默之中。

這個夜晚,靈異界首屈一指的通靈師陷入沉思不解的謎團裏,而喬天離除了擔憂,只有擔憂。

蘇宓閉着眼睛,心中卻在默默流淚。昏迷中的她再次看到那張一眼神邪惡的,似笑非笑的,步步向她逼近的醜陋的女人的臉,還有一段曾經被她遺忘的可怕的記憶……

第 81 章 突然出現的力量

餘桑桑的速度極快,喬天離只感覺一道紅光馬上沖到自己面前,他只來得及擡手護住面門,沒有讓鬼爪擒住他的脖子,但瞬間便感覺到手臂上一陣劇痛。

餘桑桑發出一陣瘋狂的笑聲,她的手緊緊地握住喬天離的手臂,同時用力往外扯,另一只手則在他的脖子周圍探索。

蘇宓不知所措,論力量,自己不急對方強大,但如果再不想辦法阻止,喬天離的脖子遲早會被掐斷。她緊張地看着臉開始慢慢漲紅的喬天離,心下一橫,快速繞道喬天離身後,從他的工具箱裏抽出細長的伏魔劍,雙手夾住伏魔劍,作勢就要往餘桑桑身上刺去。

看到蘇宓舉動的喬天離頓時大急,他喊道:“蘇宓!快放下伏魔劍,你也會受傷的!”

蘇宓只覺得兩掌見迅速湧起一股刺痛,随後便演變成了火辣辣的感受感,而且這個感覺很快就從她的掌心蔓延到她的全身。上一次被喬天離的伏魔劍劃了一道口,蘇宓已經覺得痛不欲生了,但這一次卻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在支撐着她,雖然劇痛侵蝕着她全身,手臂也感覺失去了力量,但她還是穩穩地擡起劍,朝餘桑桑的方向刺去。

喬天離驚恐地看着蘇宓身上的珍珠白光越變越淡,她再接觸這把劍五秒鐘,恐怕就要魂飛魄散了!他使出全身的力氣想要掙脫餘桑桑的鬼爪,無奈她的陰力實在太強大了,喬天離除了在原地扭動,根本就無法擺脫對方。他吼道:“放手!一劍刺下去,你們兩個都要死!”

餘桑桑這才注意到旁邊多了一個蘇宓,而且手持長劍正對自己,她吃了一驚,急忙松開喬天離的手,飛到了另一個角落,避開了散着寒氣的伏魔劍。

喬天離一個旋轉踢,将伏魔劍從蘇宓手上踢飛,伏魔劍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最後插在了一張沙發上。

“你怎麽樣了?”喬天離關切地看着蘇宓,只見她哆哆嗦嗦地漂浮着,身上的霧氣淡得幾乎看不見。她欣慰地看了喬天離的臉,顫聲道:“還好你沒事。”

原本着急不已的喬天離一聽這話頓時心中一暖,但見蘇宓那慘兮兮的模樣,又有一股不痛快的感覺浮上來。他戴上手套,粗聲道:“你在一旁等着!”他大步往沙發走去,将伏魔劍拔了出來,又對餘桑桑厲聲道:“你!給我滾下來!”

剛剛避過一難的餘桑桑臉上還挂着一點驚慌的表情,她一開始還不明白同樣是鬼的蘇宓為什麽會為了跟自己拼命而敢去動那把伏魔劍,直到看到喬天離那憤怒的神情,她才仿佛明白一點什麽。餘桑桑收起最後的一絲驚恐,再次綻放出一個笑容,道:“想不到世間上竟然還有鬼願意為驅魔人獻身,你這個驅魔人當得還挺成功嘛。”

喬天離面無表情道:“今天不收了你這只厲鬼,我就不是喬家的子孫!”喬天離一腳踏上沙發,然後一個跳躍,舉着伏魔劍就朝餘桑桑所在的位置刺去。

作為鬼魂的餘桑桑最大的優勢在于她不受地心引力的作用,可以躲在較高地方,但喬天離這次卻是橫了心要收伏這只女厲鬼,他或跳或滾地追着餘桑桑,将她逼到不得不緊貼着天花板。

餘桑桑貼着天花板,俯視着已經開始喘氣的喬天離,語氣和緩道:“我們本來就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趕盡殺絕?而且,我從來都沒有對其他人做過什麽,我只是想幫我和爺爺報仇,如果你答應放過我,只要我報好了仇,我就任由你收,好不好?”

喬天離哼了一聲,用手胡亂地抹去臉上的汗水,道:“開什麽國際玩笑,你以為你有什麽資格跟少爺讨價還價!今天我一定要收了你,你最好就乖乖下來!”

“既然沒有商量的餘地,你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餘桑桑眼神一厲,“咻”的一下就飛到了蘇宓身後,她的手再次呈爪狀,繞到蘇宓的脖子前。餘桑桑威脅道:“你要用那把劍刺穿我,可以,但前提就是我要用她的魂魄祭過那把劍,我再來送死!”

“你大概覺得威脅我們其中一個,你就有機會逃走嗎?”被擒住的蘇宓搖搖晃晃地飄在餘桑桑前面,她已經恢複了不少,此時臉上平靜得如同一口無風的池水。

“是的,我已經看出來了,你可以為他再死一次,他肯定也會為了你而放了我。雖然我們都是鬼,但在他心中的分量不同,這就是我的籌碼。”餘桑桑幾乎是開心地完這句話,她勝券在握般地看着喬天離,眼神仿佛在說:想要她活你就乖乖棄械投降!

“可是你錯了!”蘇宓淡定的臉上也浮現出一抹笑意,她的眼睛看向喬天離,繼續說道:“因為你現在根本威脅不到我!離少,躲開!”

說罷,蘇宓身上的白霧開始凝固,最後變得像個冰人一樣,輕輕一擡手就将餘桑桑推開老遠。未等餘桑桑反應過來,蘇宓即刻伸手手掌,四直并攏,與拇指分開,直直地就卡在了餘桑桑的脖子上。

“我不會讓你再傷害別人!”蘇宓一步步地逼着餘桑桑往後退,她的眼神變得淩厲。

“很好,那我們就比一比,看誰厲害。”餘桑桑笑着回應,慢慢的,她身上的紅霧也越來越濃,與蘇宓的白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站在一旁的喬天離臉色一變,喝道:“蘇宓,你什麽時候學會了這一招的?”

然而蘇宓已經聽不見喬天離的話,她只感覺到體內一股強烈的寒氣在沖擊着自己,不待自己控制,它已經迫不及待地要沖出來。與此同時,餘桑桑身上也有同樣的反應,只是她是一股熾熱的如同火一般的力量。

事情發生在一瞬間,喬天離沒有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只是看見突然兩股紅白色的霧氣相撞,瞬間變成一朵顏色絢麗的花朵一般,雖然無聲息,但酒吧內的所有物件都被炸飛。

他搖搖晃晃地爬起來,又搖搖晃晃地跑到剛剛蘇宓所在的位置,她卧倒在地上,而在她的身邊飄起了一陣淡淡的紅煙,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