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中間經過如何，結局終究還是那個結局。悲觀的人也許會覺得命中注定的東西就這樣，無法改變無法求，只有少部分的人覺得參與和享受了那個過程，便已經足夠了。

蘇宓是屬于前者的，她依然在感慨劉仲鳴終究逃不過瘋癫的命運。

喬雪寧是屬于後者，她對于明朝的那一段經歷沒有抱怨和遺憾，用她自己的話來總結，就是活得太理智了。

所以當喬天離文堂姐說為什麽在第一次和自己聯系上的時候，就要求自己保護蘇宓這個從明朝來的女鬼，喬雪寧面無表情道：“因為如果我不答應保護蘇宓安全，劉仲鳴不肯放我出去。”

“仲郎知道我來到這裏？”蘇宓心中一驚。

“我說了，但他能不能理解我就不知道了。”

蘇宓小心翼翼問道：“你為什麽不帶他來這裏？”

“帶一個六百年前的瘋子來現代社會？蘇宓，你當時空穿越是乘坐地鐵嗎？想去哪就去哪？”

“……”蘇宓再次垂下頭，她眼角的淚痕還沒幹，喬天離看着她，心裏也不是滋味。

五天之後，衆人回到了南州市。

剛剛踏入喬家院子，喬雪寧便被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緊緊擁入懷中。而財爺則笑容滿面地站在後面，不住地點頭。

看到那麽多等在喬院門口的人，看到他們臉上欣喜的笑容，蘇宓才知道喬雪寧作為驅魔喬家掌事人，在衆人心中是多麽的重要。

喬雪寧掙脫開那個霸道的擁抱。一肘子就撞在對方的胸口，随後一個回旋踢，修長的腿直接往對方的肩膀劈了下去。原本還笑嘻嘻的喬梓浩臉色一變，晃身躲過。又伸手握住了喬雪寧的腳踝，一掌推出，将她往後送出了三步。

喬雪寧空中一個旋轉，利落地蹲在地上，她擡起燦爛的笑臉，道：“小子不錯啊，進步很多！比天離這個臭小子強多了。”

“老姐，要不要一回來就檢查我的功課啊？”喬梓浩裝作一臉委屈的樣子，他向前幾步緊緊握住喬雪寧的肩膀。左看右看，說：“讓弟弟看看你有沒有受傷。嗯，目測應該胖了有三斤，那邊夥食有那麽好嗎？”

“離少，看來你堂弟比你還關心雪寧姐姐呢！這幾天都沒見你問候和關心過她。”過去幾天的蘇宓幾乎都憂郁着臉，直到昨晚上喬雪寧偷偷拉着她聊了好一會天，她才恢複正常的樣子。此時和喬天離說話，臉上也終于都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喬天離無奈道：“這個沒辦法，那小子從小就只喜歡跟姐姐妹妹們玩，我們這些兄弟在他眼中幾乎都是透明的。”

蘇宓看着喬雪寧被一大群喬家人簇擁着進入屋內。她突然拉住喬天離，小聲道：“現在屋裏都是你們喬家的人，我進去好像不太方便，要不我先去阿茂或者大輝那裏回避一下？”

“你為什麽要回避喬家的人？”喬天離困惑地看着她。

“能來到這裏的，都是身上有功夫的人，我只是一只鬼，湊在一群驅魔人中間——”

“你是害怕了？”喬天離笑了起來，他擡手順了順蘇宓的頭發，“不要怕。他們不會對你怎樣的。再說了。馬上就農歷過年，他們大部分還會留在南州市。難道你就要一直回避在外嗎？”

“可是……”蘇宓遲疑地看着喬天離，這幾天她心情的複雜程度比以往都要深。

在她意識到自己對喬天離的牽挂和擔憂之後，對他的感情便已經複雜了幾分。原想着整理了自己對江景峯的感覺之後，她便再沒有感情上的苦惱，偏偏就在她往喬天離靠近一步之時，又聽說了劉仲鳴最後的遭遇。

一個人用情深淺，是可以從其他人的回饋中得到反應的。劉仲鳴為了她親手将自己的表妹送上刑臺，為了她，躲在窯廠裏燒了一百個瓷像，最後瘋瘋癫癫裏四處流浪。那原本該是享福的富貴命……

而喬天離，對她的要求一一滿足，對她的選擇選擇尊重，這種包容，蘇宓只從父母身上得到過。

所以每當蘇宓面對喬天離，她總在矛盾和糾結。大概是看懂了她臉上的表情，喬天離低頭輕聲道：“沒有可是，別忘了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你只有留在我身邊，我才可能放心。如果你不想面對那麽多喬家的人，那我跟你先到麗荟小區住幾天？”

“那還是算了，”蘇宓扶着喬天離，“我們進去吧。”

“我晚點還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喬天離突然神秘地附在蘇宓耳朵小聲說了一句話，蘇宓淺笑。

大廳上已經坐滿了人，但卻異常安靜，沒有人開口說話。喬天離倚在門口，看着喬雪寧從二樓下來。

喬雪寧站在大廳中間，手上恭敬拿着三柱清香，插進小神臺上的香爐，道：“姑姑，不知道你現在的情況如何，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到我的話，但雪寧有事必須向您彙報。喬家第二十六代掌事人喬雪寧，半年前施展五寶時光陣法穿越到六百年前的永樂年間結果受困于明朝，多得祖先庇佑，雪寧最終平安歸來。”

喬雪寧說到這裏停頓了下來，然後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着說：“在永樂年間的這半年，雪寧原想乘機找到喬家的祖先，無奈喬家四百年以前沒有詳細族譜，無法尋得祖先。但卻讓雪寧無意中遇到一個難得一遇的神奇靈體，經過幾段複雜的事情，這個神奇的靈體拜了我為師。今日特地叫這個特殊的弟子來拜見師父姑姑。”

衆人突然好奇了起來，都納悶着沒有看到喬訊寧口中的弟子，更紛紛側起耳朵想聽得更清楚。

而喬雪寧則從袋子裏拿出一個小泥人，道：“出來吧。”

一縷煙緩緩從泥人身上飄出，最後彙成一個人形——一個年約十二三的女童，圓圓的臉蛋大大的眼睛，一臉呆呆的樣子。她一見喬雪寧就高興地喊了一句“師父”。

“林藝，嚴格上來說已經612歲了，是一只鬼魂，而且是一只能夠随意穿梭時空的鬼魂。我這次能夠回來，全靠她的相助。

ps：

十二點前還有第二更。

所有事情好像都歸于平靜，劉府熱熱鬧鬧地辦了喜事，二少爺和二少奶奶恩愛有加，上下和睦。只是好景不長，半個月之後年紀尚小的三少爺突然溺斃家中荷花池，更有傳言說是三少爺無意中弄壞了二少奶奶的發簪，最後被二少奶奶狠心推進池中。

蘇宓百口莫辯，雖然家翁家婆沒有回應流言，但明顯對蘇宓的态度差了許多。

再過七日，蘇宓便死在自家的小花園裏，死時口吐白沫。

蘇宓的身後事做得是風光體面，但在外人看來，這一切都是詭異莫測的。因為在蘇宓死後第一天，九安縣的神棍竹仙人便跪在大路中間，手舉符紙，高喊：“劉府二少奶奶慘死，其魂不甘，必來索命。”

他口口聲聲說只有将他的符紙貼在蘇宓的棺底下，才會保劉府平安，不然劉府還會繼續發生禍事。

劉淮舟氣急敗壞，找了官衙，将竹仙人關進了牢房，而此時的米婆則偷偷地托人轉告劉淮舟：蘇宓回魂夜必來尋劉仲鳴，為了保護劉仲鳴，必須将他藏起來。

劉夫人憂心，最後勸服了劉淮舟，在書閣布下結界，這才使得蘇宓無法見到劉仲鳴最後一眼。

理順了這些之後，喬雪寧開始一步一步調查，她首先從竹仙人口中證實是淩霜珺高金收買了他，要他散播這種留言。其次，喬雪寧從淩霜珺身上摸出了躲在背後的米婆，并且找到了那個被用于胎血惡咒的嬰孩。

盡管米婆死口不認，但氣憤難當的劉仲鳴還是不顧父親阻攔，将米婆和淩霜珺送上公堂。

淩霜珺心冷，最後在公堂之上承認那碟含有砒霜的柿餅是自己送給蘇宓的，她就是要蘇宓死在自己手中。至于喬雪寧所說的胎血惡咒并沒有實質證據，官衙不接受這個狀，而是判了蘇宓死于中毒，兇手是淩霜珺。

淩霜珺在公堂上對米婆只說了四個字：“還我公道！”而米婆則淚流滿面，一言不發，她和淩霜珺的關系也被隐藏了起來。

喬雪寧曾問劉仲鳴：“為何一定要把淩霜珺告上公堂？她是你的表妹，而且你們的感情一向不差。”

劉仲鳴道：“正因為我和表妹的感情好，我才要把她送上公堂，只有經過公堂的裁決，她才能将公道還給宓兒，而她的陰債也不那麽重了。”

“因為我愛的宓兒。”劉仲鳴沉默了一會，最後又補充了這麽一句話。

事情就這麽告一段落，喬雪寧和劉仲鳴成了朋友，當她以為他會收拾心情開始新生活的時候，卻發生了她無法接受的事情。

劉仲鳴瘋了。

在送淩霜珺上絞刑臺的那一天，在看到淩霜珺的屍體被送走的那一刻，他仰天大笑三聲，然後脫了身上的衣服鞋襪，絞了自己的頭發，從刑場奔跑到三角池，一頭栽了進去。

被撈上來的劉仲鳴從此沒有回劉府，他躲在蘇家的窯廠大約一個月，燒了一百個蘇宓的瓷像，然後唱着瘋瘋癫癫的歌謠離開了九安縣，從此不知去向。而不久之後，劉淮舟也忍痛将二兒子從族譜上删除，劉府從此一蹶不振。

聽完喬雪寧的講述，蘇宓淚流滿面。

蘇宓苦笑道：“我以為她只是一個任性的嬌小姐，沒想到到頭來處心積慮要我死的竟然是她。”

“誰？”喬天離見蘇宓的表情不是很正常，不禁有點擔憂。

“仲郎的表妹，淩霜珺。”

喬雪寧接口道：“呵呵，還算你腦子清楚。那個淩霜珺長着一副尖酸刻薄的樣子，面相那麽差，人品和命好不到哪裏去。”

“劉仲鳴的表妹，米婆的女兒，這麽看來，你前世還真的是被她們算計了？”喬天離這才煥然大悟。

“你們知道淩霜珺和米婆之間的關系？”喬雪寧原本只當喬天離和蘇宓湊在一起只是一對白癡組合，不曾想他們獲得的資料也不少。

“米婆在我出嫁前一個月曾經找過我，把我困在元門寺後山的一個山洞裏，威脅我放棄仲郎，并且從我身上取走一瓶血。”蘇宓把她曾經遺忘的那段回憶簡單地說給喬雪寧聽。

喬雪寧點頭道：“這就對了。當初不管我用什麽方法逼那個死老太婆，她都不肯承認對你下了胎血惡咒，原來是還有這麽一段。”

“老姐，什麽是胎血惡咒？”

“叫你不好好學習，臉胎血惡咒是什麽都不知道，怎麽在靈異界行走？”喬雪寧又剜了喬天離一眼，但他只是回應一個無所謂的表情，道：“反正你回來了，喬家驅魔的祖業也回到你的手中，我落得清閑。”

“混小子，等姑姑回來。看到你還是這麽不學無術的樣子，還不該被你氣得重新活過來。”

“那更好，我想死她了！”喬天離對着喬雪寧笑了起來，雖然他的臉上貼滿了膠布。但依然可以看到他放松的模樣。自從女鬼出現後，他就很久沒有這麽心安過了，喬雪寧的存在對他來說，不言而喻。

“所謂胎血惡咒，就是取活人的鮮血，将鮮血和出生的毒蛇青蛙老鼠三種動物的血混合在一起，在月圓之夜将混血喂給陰時出生的嬰孩。嬰孩服下之後不多久會死去，在他的陰魂剛剛離身的那一刻，将要詛咒之人的生辰八字說給嬰孩聽。嬰孩的鬼魂就會找上那個人，然後在适當的時機殺死被詛咒之人。”

喬雪寧說完，蘇宓的臉色煞白，就連喬天離也皺起了眉頭，低聲道：“世上居然還有這麽惡心的詛咒？”

“惡心？”喬雪寧冷笑一聲，“這是邪惡！這種古老詛咒只有心腸歹毒的人才會用，而且這也是一種損人不利己的惡咒，施咒者除了損陽壽之外，死後還要下地獄，要經歷無盡的折磨。哪怕重回輪回直到，也只能進入畜道。”

“那米婆她？”蘇宓看着喬雪寧，眼睛裏滿滿的恐懼，一想到自己居然是死在這麽邪惡的詛咒之下，她就覺得渾身難受，仿佛喝下那恐怖血水的是自己。

“我回來的時候她還沒死，但我估計應該差不多了，你猜為什麽？”喬雪寧說起米婆，眉眼間就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蘇宓再也無法猜測六百年前的任何事情。因為事情已經往詭異的方向走去。很多都已經不是自己能接受的。她問道：“為什麽？”

“因為淩霜珺死了。”

“什麽？”

“什麽！”

蘇宓和喬天離同時驚呼，但兩個人的表情和語調卻截然不同。蘇宓是吃驚。但喬天離卻是高興。

“這事說來話長，而且還和劉仲鳴有脫不開的關系。”喬雪寧看着蘇宓，此時她眼中竟然有幾分羨慕的神色。同時她道：“蘇宓，你的命算不錯了，有一個那麽愛你的男人。”

“仲郎他——”蘇宓還想問下去，但喬雪寧卻搖頭示意她不要出聲，并且開始真正講訴她在明朝的經歷。

蘇宓回魂的那一夜，喬雪寧驚恐地看着鬼魂蘇宓進入自己的五寶時光陣，當她徹底與光融為一體的時候，五彩光也随着而消失。喬雪寧絕望地摔在地上，就在這個時候，劉仲鳴出現了。

他喊出來的那一句“宓兒，別走！”吓到了喬雪寧，當她支撐着搖搖晃晃的身子站到屋子中間，看到劉仲鳴的臉的時候，她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昏死了過去。

等到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劉仲鳴藏了起來。

劉仲鳴不知道從哪裏看出喬雪寧是有法術在身的人，他藏起她只有一個目的：請她幫他和蘇宓再見一面。

這對喬雪寧來說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便斷然拒絕。但她偷偷算了劉仲鳴的命盤，發現他是江景峯的前世，心中便對他多了幾分好感，只說願意幫他調查蘇宓死亡的真相。

通過劉仲鳴提供的所有信息，喬雪寧把目光鎖定在了表妹淩霜珺身上，最後查出了她是城北米婆的親生女兒。米婆因為身份低賤不能進入淩家，同時淩家的淩夫人——劉仲鳴的姨母，也是同日生産，只是她生下的卻是一個死胎，淩家少當家不忍妻子傷心，強行躲走米婆剛剛生下的女兒，當作是自己和妻子的親骨肉。

淩霜珺從小嬌慣，對于自己想要的東西從來都不願松手，哪怕只是自己玩膩的東西，也要毀了堅決不給其他人。就她這樣驕橫的性格，誰的話都聽不進去，唯獨對表哥劉仲鳴的話千依百順。

劉淩兩家雖沒有定下娃娃親，但見兩個年紀相當的孩子從小玩在一起，感情甚好，暗中也默認了彼此為親家。直到某一天劉仲鳴說心屬九安縣陶瓷大戶的千金蘇宓，淩霜珺便開始和劉仲鳴疏遠。

衆人以為她只是心傷，也沒多想，卻沒想到她居然玩起了離家出走的游戲。在那個年代，養在深閨的小姐獨自出門是一件比天還大的事情，淩老爺雖然面子上挂不住，但也因為擔心女兒安慰，便敲鑼打鼓地滿城找人。

正因為這件事，米婆才和淩霜珺相遇并相認。

在淩霜珺聲淚俱下的泣訴中，米婆決定要為自己的女兒“讨回公道”。

而淩霜珺也終于帶着怨氣和陰謀重新回到衆人眼中，開始了她所謂的報複。

ps：

先更兩千，争取十二點之前來第二更。

如夢送給了每個人一場美夢，甚至連很久都沒有做過夢的蘇宓也進入夢境之中。

當每個人從各自的夢境中醒來時，都由衷地笑了起來，心情格外愉悅，雖然明知道那只是一場虛幻，但卻仿佛了卻了多年的願望一般，滿足而快樂。

衆人再次回到市區時，天邊已經泛白。喬雪寧原本想直接開往機場，但回頭一看喬天離那副恐怖的模樣，最終還是改變了主意。

喬雪寧找了相熟的朋友，最後住進了一處僻靜幽雅的私人山莊裏面。

葡蹄道長剛能下床，就被他的朋友接走。臨走時，他雖然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但還是點頭答應繼續幫喬天離找師祖的信息。

他道：“其實我也一直在研究九安縣，雖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麽，但相信我們應該不是敵對的陣營。如果有什麽需要我葡蹄的地方，随時聯系，只要喬家不嫌棄在下學藝不精。”

看着葡蹄道長漸漸遠去的背影，蘇宓突然回過頭道：“你們說如夢送給他的美夢是什麽呢？”

喬天離笑而不語，其實這個問題他也想問蘇宓，只是問不出口罷了，每個人的那場虛幻的美夢，既是自己心中的秘密，也是他人心上的癢癢。

一直埋頭看書的喬雪寧沒有參與他們的對話，但在聽到這個話題的時候，她微微側了側頭，眼眸裏閃過一絲落寞，但沒人注意到。她合起書本，站起來。道：“天離，你身體恢複得怎麽樣了？”

喬天離呵呵一笑，道：“好得不得了，一招就可以收伏十只鬼！”

“我們都說身體好得可以一拳打死一只老虎。離少你倒好，不打老虎，反而打起我們鬼魂的主意了。”蘇宓打趣道，她舉了舉手中的醫藥箱，表示喬天離該換藥了。

喬天離躺在太公椅上，喬雪寧拉了一張椅子在旁邊坐下，看着蘇宓細心地幫自己的弟弟換藥。

“蘇宓，來北安之前你不是問過我一個問題嗎？”等到蘇宓完成了手上的工作之後，喬雪寧才開口問道。

蘇宓擡眼看着她。輕輕點頭，又看了喬天離一眼，道：“你要在這裏說嗎？”

“是的，這些事情天離也必須知道。”

喬天離一聽她們準備說堂姐在明朝的經歷，心中便明白蘇宓還牽挂着她六百年前的丈夫，心中多少有點醋意。但轉念想到堂姐和江景峯的關系，他又不禁好奇起來：這個比男人還鐵石心腸的老姐遇到老情人的前世會是怎樣的心情？

懷着複雜的心情，喬天離故作輕松道：“老姐，你快說說你這半年的經歷吧，我都好奇死了。還有你在劉府下人房牆壁上留下的那鬼畫符一樣的圖，到底是什麽意思？”

“你說什麽鬼畫符一樣的畫？”喬雪寧眼睛一瞪，舉起拳頭就想往喬天離身上打，幸好的是他身上纏的紗布提醒了她，才不悅地收回拳頭。“那幅畫是我的驚世之作，改天我還要回去看一看，這經過六百年風雨洗禮的簡筆畫是不是驚天地泣鬼神。”

喬天離偷偷地吐了吐舌頭，又對蘇宓擠眼睛，無聲道：“老姐有自戀症。”

蘇宓只是陪着笑了一下。她心中的不安使得她無法感受這姐弟倆之間的互動。蘇宓低聲道：“我知道你一定會遇見他的……”

喬雪寧收起了笑容。正經地對蘇宓說：“蘇宓，我在六百年前遇見誰看起來雖然很重要。但其實并不重要，你懂我的意思嗎？”

蘇宓搖頭。

“這樣說吧，我遇見不同的人可能會改變一些事情。這個算是重要的，但無論我遇見誰，都不會改變一些已經注定并已發生的情，所以這是不重要的。”

見蘇宓一副懵懂的模樣，喬雪寧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繞着，她接着說：“我會如實告訴你們我的經歷，但在我沒停下來的時候，不許打斷我的話。第一，你從六百年前來到現代，并不是一個意外，而是被人刻意計算和安排的。

“當時的情形看起來很像意外，甚至連我都被蒙蔽過去了，一陣古怪的陰風竟然能夠把你送進一個被布了結界的書閣之內，并且正正進入我的五寶時光陣法，你們沒覺得奇怪嗎？”

喬雪寧說出第一點，就讓蘇宓和喬天離吃驚不已。

蘇宓回憶着當時的情形，她确實無法進入劉仲鳴的書閣，雖然後來掌握了一點點飄升的技巧，但并不足以讓自己直接飛到二樓……她小聲道：“當時我一心想見仲郎最後一面，并沒有特別在意其他細節。但是，我可以肯定當時确實有一陣怪風把我吹了起來，只是我以為那是你在裏面施的法。”

“我當時一心想着回來，怎麽可能會去幫你這樣一只新鬼，就算我也急着回來，我也一樣不會幫你，你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我沒付錢給你？”蘇宓小心翼翼道。

喬雪寧瞪了哈哈大笑的喬天離一眼，無奈道：“客觀上來說，是這樣的，但主觀上來說，我作為驅魔人，我的職責是驅趕留戀人間的野鬼，雖然那時候的你還在地府陰差的控制之下，但你的癡念太重，是我最讨厭的鬼。”

蘇宓“哦”了一聲，默默低下了頭，心道：有情無癡不為愛。

止住了笑的喬天離，輕按着生疼的臉龐，問道：“老姐，你怎麽知道她是被人算計的？是什麽人費那麽大的力氣把一只白癡鬼從古代弄到現代來？”

“我一開始只是按照情形推斷，直到後來查明了蘇宓的死亡真相後，我才确定這是一個陰謀。至于你後面的問題，我也不知道。”

蘇宓道：“上一次江景峯說他知道我的死并不是意外，可是，為什麽我自己并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他是怎麽知道？”

“你跟江景峯接觸很深嗎？”

蘇宓剛提起江景峯心裏馬上就後悔了，見喬雪寧不在意的模樣，心中更是好奇難耐。只是因為和喬天離約定好不要當着喬雪寧的面問她和江景峯的事情，她才簡單答道：“不深。”

喬雪寧微微點頭，道：“他是我的同學，有一雙陰陽眼，能和鬼魂對話，但沒有捉鬼的能力。幸好他沒有捉鬼能力，不讓財爺早就将他收入囊中。”

喬天離淡淡道：“他是劉仲鳴的來世。”

“我知道啊。”

“那你對于他知道六百年前蘇宓的死亡真相，不覺得奇怪？”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他若在地府有門路，随便找個陰差一查不就什麽都知道了嗎？”喬雪寧眉目一轉，像是在責備喬天離思慮不周一樣。

“不，”喬天離搖頭，“那一年地府出了很嚴重的事故，當年的死冊被毀了，根本找不到蘇宓死亡的記錄。”

喬雪寧吃驚道：“有這麽一回事？我回來的時候也沒聽說地府出了什麽岔子啊。”

“反正這是財爺問回來的信息，蘇宓根本就是一個黑戶，地府現在根本就沒有她的信息。”

蘇宓低頭沉默，喬家姐弟在讨論着自己的事情，但她的表現卻像是事不關己一般。她早已經不在乎地府有沒自己的信息一事了，剛剛聽喬雪寧說自己的死不是意外之後，就陷入了這個問題之中。

自從她想起了米婆的那段記憶之後，就知道自己的死不是意外，但始終不得詳情。

“我是怎麽死的？”蘇宓問喬雪寧道。

“因為在你死去的不遠處有個涼亭，涼亭裏有一碟柿餅，其中有一個被咬了一口的柿餅上驗出了有砒霜，劉府和官府的人便認定了你是誤食砒霜而死的。”

“衙門沒有驗屍？”

喬雪寧白了喬天離一眼，道：“蘇宓是大戶人家的少奶奶，生前也無跟人結怨，是死在自家府邸中，那個腦子沒長好的會給她驗屍？”

蘇宓已經漸漸習慣喬雪寧三句不到就要罵喬天離一句，但為了防止這姐弟倆又把話題扯遠了，她還是急忙問：“還有呢？”

喬雪寧突然有些感慨地看着蘇宓，眼神裏羨慕的神色幾乎沒有隐藏起來。她道：“回魂夜那天，有人故意結了一個獨特的結界，這個結界只能阻止鬼魂入內。而布下這個結界的不是別人，正是劉仲鳴的父親，劉淮舟。”

“老爺……怎麽會！”蘇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猛的站了起來，原本放在膝蓋上的藥箱摔在地上，藥品散落一地。

喬雪寧安慰道：“你別着急，結界是他找人布下的，但是有人在當中慫恿。九安縣城北有一個占蔔為生的米婆說你八字重陰，命裏癡念太重，而劉仲鳴與你感情深厚，怕你倆癡戀不舍，會影響劉仲鳴日後的前程，所以劉淮舟才會有此一舉。”

“米婆……果真一切都是她搞的鬼……”蘇宓失力，整個人摔在了地上，“她說過不讓我和仲郎白頭偕老，結果新婚一個月後我們陰陽相隔，她說過要我死，結果我真的死。”

“看來你自己也已經知道了，你确實是死于毒咒，而不是所謂的中毒。”

ps：

很抱歉，這幾天身體和精神都不太好，碼出來的章節可能會有點混亂。先更着，等過幾天蘇西身體好點了再來修改。有修改會告訴大家的。請原諒，碼字真的很累。

蘇宓衆人離開了夢界。

在她離開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了夢界鑄起了牢不可破的銅牆鐵壁，那裏的迷煙霧氣濃厚得讓她再也瞧不清裏面的任何東西。

洞穴裏的影壁再沒有影子浮動，取替的是一片白茫茫的霧氣。

蘇宓的假肉身還躺在地上，她麻利地回到肉身裏，然後二話不說接過已經失力的喬天離，用自己的身體支撐着他。

走出砸石通道，外面的天已經黑了，蘇宓建議找個山洞留宿一夜，喬雪寧卻執意要走出去。

月明星稀，只是在深山裏，一棵參天大樹就可以遮蔽了天上的月光。在幽暗中摸索了大約兩個小時，才找到停靠在盤山公路一側的越野車。

喬雪寧開車，蘇宓則在後座照顧着兩位傷員。葡蹄道長已經完全失去知覺，只有那微弱的呼吸證明他還活着，蘇宓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他臉上手上的傷口，心中無限唏噓。

她想起喬天離說過的那句話，“似夢和葡蹄道長共存過這幾日已經足夠了。”她不知道在那幾日裏他們經歷了什麽，但從他們兩人最後一刻的情形看來，那應該是最美的故事。

似夢死了，她一開始只是為了阻止如夢而接近葡蹄道長，後來卻為如夢挨了喬雪寧一劍，又為救葡蹄道長受了如夢的鋼刀。她似乎一直沒有為自己考慮，而是拼命地在為他人着想，對于一個這麽有情有義的夢妖，蘇宓只有敬佩。

“葡蹄道長。你一定要活下來才行啊，不要讓似夢白白犧牲。”蘇宓看着那張沒有一寸肌膚是完好的葡蹄道長，輕聲說道。

一個沉重的腦袋落在了蘇宓的肩膀上，轉頭看。喬天離雖然也是狼狽不堪，但臉上居然還挂着淺笑。

如果不經歷這一次，蘇宓還不知道喬天離在自己心中已經占據了那麽重的分量。她一度以為喬天離兇多吉少，甚至以為再見他的時候便只能是兩鬼相見，所以在看到他還活着，還能撐着傷痛與自己說話的時候，蘇宓高興得無以言表。

她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喬天離的睡臉，心道：“好好睡吧，自從遇到我後。你就再沒有安心過。睡飽了睡足了，我們再來面對那些煩人的問題。”

剛剛過去的事情在蘇宓看來，是一次玄之又玄的奇怪對話，也是一場德怨愛恨之間的選擇。

當似夢化煙而去的時候，如夢整個人幾乎癫狂了。

她流下了心痛絕望的淚水，在這個沒有天沒有底的虛空之境，一股強大的怨氣如同天邊烏雲壓頂而來。所有的夢妖抵擋不住這樣可怕的力量，瑟瑟發抖地抱成一團。

如夢揮起她那雙厲害的大翅鋼刀惡狠狠地架在葡蹄道長的脖子間，兇殘道：“死道士！你何時修來的福氣，竟然可以讓似夢為你而死？！我要你一命賠一命！”

“随便吧。我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一件事就是不分青紅皂白誤傷了你。害死秦晉泓，連累了似夢。你恨我，要殺我，是正常的，葡蹄悉聽尊便。”葡蹄道長再也沒有睜開過眼睛，刀疤臉依然可以看出他的表情——如同死灰般絕望。

“葡蹄，你不能死！似夢她是用她自己的命來救你的，你沒聽到她最後的話嗎？要你好好活着！”蘇宓臉色一緊，急忙勸服道。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我到今天才算是動這句話的含義。蘇宓。你告訴我，生與死難道真的有區別嗎？”

蘇宓突然奇怪地看了喬天離一眼，他曾經說可以為自己而死。而自己卻希望他好好活着。只是活着和死去真的有區別嗎？她并沒有認真的去思考這個問題，只是在這一刻，她即便沒有認真地去思考，心中也有一個堅定的答案。她大聲道：“有！活着就是希望，活下去的人身上背負着死去的人的願望，如果你不活得更好，你便愧對為你犧牲的人。”

“是這樣嗎？哪怕再也不能相見，也要背着那什麽可笑的願望孤獨地活下去？”喬天離突然自嘲似的接了一句話，眼睛停留在蘇宓身上。

“哈哈哈，你們以為就你們愛過嗎？你們覺得在臨死前讨論生死話題就能看破生死嗎？我活了一千年，都沒有看破生死，你們在我面前假裝什麽看頭？！”如夢的鋼刀一點一點地切進葡蹄道長的脖子，她笑得是那麽張狂，那麽癡颠。

見如夢的大翅鋼刀越切越深，葡蹄道長脖子上的血不斷冒出，喬天離轉向喬雪寧想叫她出手相助。而喬雪寧自從似夢挨了她一劍之後，便一直是一個看客的身份默默地看着事情變化，不言不語。

“老姐！”喬天離焦急喊道：“無論如何，一定要救葡蹄道長！”

“一定要救他的話，那便只能——”喬雪寧身形一動，出現在了她的伏魔劍旁邊，她手執伏魔劍，劍尖指着如夢的後背，接着說：“殺了你！”

如夢停下了她緩慢的動作，一個誇張的笑容使得她的臉龐變得越來越猙獰，她道：“很好，很好！哈哈哈！終于都等到你出手了！”

大翅鋼刀離開了葡蹄道長的脖子，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看起來并無大礙。

喬雪寧冷聲道：“看得出你也是一心求死，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

她口咬伏魔劍劍柄，雙手快速結印，一個綠色結界将她們二人包了起來。

蘇宓沒料到喬雪寧會這麽快就動手，而更讓她驚訝的是喬雪寧的結界，這看起來就像一片古老的森林，雖然看不到樹葉顫動，但能聽到那樹葉摩挲的沙沙聲，雖然看不到錯根盤纏。但卻反複能聽到古樹精的呢喃。

“你姐姐的結界好奇怪！”

“我這是第二次看她打開這個結界，看來她是下了決心要殺死如夢。”喬天離眉頭微鎖，顯然他并不支持喬雪寧動手殺了如夢。

看不清結界裏的情況，只是偶爾聽到幾句因吃痛而喊出的聲音。或者刀尖相接的金屬聲，還有就是喬雪寧和如夢互相嘲諷的對話。

蘇宓焦慮不已，她一邊照顧着兩個受傷的男人，一邊又解開了自己的結界，将夢妖們都統統放了出來。

幻夢妖魅們湊在了一起，好似在商量着什麽對策，不多久後，那個先前提出要送蘇宓衆人離開的那個夢妖走了過來。她雖然也是一副十六歲少女的模樣，但眼神裏卻多了許多成熟為重。她微微欠身，道：“諸位好。我是北安夢界的執事長老無夢，我想和各位商量一件事。”

“長老請說。”喬天離掙紮着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

“首先感謝喬家熱心幫忙，如果沒有喬掌事人的淨化咒，我們也無法掙脫如夢的惡念控制。”無夢面帶微笑，她那一雙祥和平靜的眸子讓喬天離頓時感覺心靜了許多。

他道：“是小子給各位惹麻煩了。”

無夢搖頭，“非也，我們是真心感謝喬先生，你一心想幫助如夢。這個我感受到了。只是，這裏是我們的地方，如夢雖然有過錯，但終究也是我們的夢界的長老之一，我想請求喬家不要幹涉夢界的事務。”

喬天離面露難色，他看了一眼那個老森林結界，道：“現在是我們掌事人在裏面和如夢交手，而這個結界，小子并沒有能力可以破解。”

“理解。只要喬家同意将如夢交回給我們。我自然有辦法将她帶出來。”

“如此甚好！只是，長老。小子知道幻夢妖魅的靈力很強大，還請長老不要誤傷我姐姐。”喬天離誠懇地看着無夢長老。

無夢淡淡一笑，退身離開。回到夢妖中間。

如果說幻夢妖魅什麽力量最神奇，那便是她們安撫人心的力量，一個美夢可以讓你一夜欣喜，這個只是喬天離以前的認識。

當幻夢妖魅們款款飛到半空中，在喬雪寧的結界外圍成兩圈，只聽到神秘的古老之音，和浮動在空氣中的幽幽銀光。蘇宓和喬天離還沒看明白的時候，突然老森林結界砰的一下爆破了，強烈的氣流震得所有夢妖跌落在地上。

喬雪寧和如夢都摔在了地上，前者臉上挂彩，後者則被削去了半片翅膀。

“你想求死，我欲殺你，但為何到最後關頭卻有拼死掙紮？”喬雪寧站了起來，一抹臉上的血跡，冷笑着說。

“遇到對手了，怎麽也要壯烈點。”如夢的鋼翅收了起來，她恢複了一個普通夢妖的模樣。“在似夢死的那一刻，我确實想求死，但剛剛聽到了夢界的詩謠，我才醒悟過來，死在你的劍下并不能幫我解決問題。”

如夢緩緩走向她的同伴，道：“你們都說我錯了，但我卻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我以為愛上一個人就想與他相守是天經地義，我以為幫死去的姐妹報仇是理所當然。我不想這麽不明不白死去，我不想白活這一千年……所以，在我坦然赴死之前，長老，請你告訴我我到底錯在哪裏了！”

如夢重重地跪在了無夢長老跟前。

“世上本無對錯，人會有對錯之分，只是因為人心中有了一把稱，這把稱在量度着事情的發展是否心中之願。是，怎覺得對，不是，則判為錯。”無夢擡手輕撫着如夢的頭頂。

她接着說：“當初你是心急錯亂，才會被惡念侵占，如今你能反思，追尋根源，則說明惡念已去。”

“可是，晉泓死了，似夢也死了，他們都是因為我才會喪命的，難道我可以從此當作無事一般繼續活着嗎？”如夢擡頭，她眼裏泛着淚光。

“不如我們問一問大家的意見？”

“你是說動用夢界的懲處？”如夢睜大眼睛，有些惶恐。

無夢點頭，又道：“今天還有貴賓在場，我們亦可聽他們的想法。喬家傳人，請問你們覺得如夢之罪，當死麽？”

“該。”

“不該。”

“請問這位陰界的朋友？”

“不該。”

“請問凡人道長？”

“放了她吧……”

“你們呢？”無夢微微側過臉，目光正直而清澈。

衆夢妖齊道：“如夢能醒悟，罪不足死。”

“大家心中的稱其實都差不錯，這個獲得大部分人認可的度事之稱，我們可當作理。如夢，我以執事長老的名義，決定對你執行清除記憶懲罰，你意下如何？”

如夢起身，目光已經恢複平和溫柔，道：“如夢領罰。但是，如夢有個請求，我想在受罰之前，送他們每人一個夢。”

“現實中有些選擇是無奈所逼，在夢中得願，也是美事一樁。”如夢淺笑而道，目光落在了蘇宓身上。

“沒用的東西！”如夢怒罵一句後瘋狂地笑出聲來，“路是我自己選的，我寧願與喬家人戰死也不想接受夢界所謂的發落！”

如夢目露兇光，轉手一推，一股強大的氣流襲向喬雪寧。喬雪寧橫手胸前仍然沒有躲避得過，而如夢則拍動翅膀，飛升至半空中，白煙四起，最後整個人隐沒在白煙之中，待白煙消散，已經沒了她的身影。

手持伏魔劍的喬雪寧不善遠攻，只有貼身近戰才對她有利。她手捂着胸口，看着突然消失的如夢，一時間無策相應。

“如夢，不要再執着了，放下你的心魔吧。”似夢向前一步，她仰着頭對看不見的如夢懇求道。

“叛徒！當初是我引你進入夢界，幾百年來我對你如自己的親姐妹，結果你是怎麽對我的？你三番四次地救那個臭道士，你明知道是他害死了晉泓，你明知道是他将我害成這副模樣，你居然還敢幫他們？你以為你默不出聲我就不知道你心裏想什麽嗎？你跟喬家的人都一樣，都想要我死！”

如夢憤怒的聲音又一次鑽進衆人的腦海中，蘇宓心中一驚，低頭對喬天離道：“不要去聽她的話，你會被她帶入夢境之中的！”

喬天離無奈道：“我當初就是中了她這一招，但現在我們已經進入夢妖的境地，進不進入夢境都無所謂了。你如果擔心我的話，可以直接敲暈我，我沒意見。”

蘇宓驚奇喬天離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開玩笑。但見臉色沉重的喬雪寧束手無策地面對一片虛空，她怎麽也笑不起來。“離少，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讓如夢現身？”

“沒有。”喬天離搖頭，他的目光轉向已經出列的似夢。眼神裏有一點期待，“除非她還願意繼續幫我們。”

“她？”蘇宓順着喬天離的視線看去，此時似夢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有期盼和決心，也有猶豫和堅定的樣子。這種複雜的情緒讓蘇宓隐隐覺得她內心裏仿佛在計劃着一些什麽，但再仔細一看，似夢又似乎只是在懇求着她的引導夢妖如夢。

“你說似夢願意幫我們？”

“嗯，我和葡蹄道長能拖到現在沒死，全靠似夢暗中相助。”

喬天離話剛說完。另一頭的似夢便開口答道：“如夢，你誤會我了。我确實跟他們一樣，但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種。他們是為了救他們的人類同胞，我也是為了救同胞，我不希望你誤入歧途泥足深陷。”似夢垂下頭，在衆人的好奇目光下，她的翅膀緩緩張開。

似夢接着說：“秦公子只是一個人類，他會老會死，而你不死不滅，他有肉身熱血。你只有虛幻之殼。我記得在你指引我進入夢界的時候，你就說過，夢妖是全異于其他妖類的妖，我們要學會的是分清活人的現實和我們自己的世界。你說夢妖愛上人類會比其他妖類更痛苦，那虛幻的愛堪比真實，但始終觸摸不到，無法相守到老，最後只能空留下遺憾，難道你自己都忘了嗎？”似夢緩緩向前幾步。在她的身後。翅膀展開，盈盈粉粉的一道淡紅的鋪設開來。

她搖手于虛空畫了一道弧線。光湧向半空，紅光彌漫。如夢在光中慢慢地浮現出身軀，她有些動容。甚至眼泛淚光。

喬雪寧抓住機會，掌底紅符飛出，再擲出伏魔劍，直直逼向剛剛現身的如夢。

如夢身形躲閃，想避開飛襲過來的伏魔劍，不遠處不知何時清醒過來的葡蹄道長沖身過來，揮動手中拂塵，繞著如夢的腳踝，不讓其躲避。如夢雙腳掙紮，但卻掙不開拂塵的纏繞。

眼見伏魔劍就要直中自己的心口，如夢慌亂失措，她高聲喊道：“我不甘心，我死也不放過——”

話未說完，似夢翅膀一拍，挺身飛起，擋在了如夢身前。紅符已經飄向如夢，但伏魔劍卻穿過了似夢的胸口，空中的紅光頓時散去，似夢的那對翅膀抱着她的身軀，輕輕跌回地面。

“似夢！”如夢高聲驚呼，被紅符貼住的她此時已經僵在半空中，而葡蹄道長也撤下拂塵，再次倒在地上，雙目緊閉，精疲力盡。

“放開我！似夢，何苦此次？！”如夢在看空中左右扭動，想掙開喬雪寧的定身符。

蘇宓和喬天離也都傻了眼，沒人想到最後似夢會來這麽一手，都只是呆呆地看着裹住她的翅膀慢慢打開。

伏魔劍直中似夢心口，她擡起左手拔出伏魔劍，放在了自己身旁。幾個夢妖快步圍了上去，撐起似夢的背，輕聲吟唱起屬于她們的語言的小調。好似清泉流淌，又如微風拂面，泛着光的泡沫球在虛空中産生，圍聚在似夢身邊，最後形成一張泡沫床，緩緩将她托起。

歌聲還在流淌，從每一個人的耳朵鑽入，來到心田，原本還在詫異中的人突然感覺到一陣幸福，這歌聲驅散了所有人心中的陰霾。

“放開我！”如夢再一次喊出聲來，她心疼地看着飄到半空中似夢，淚如雨下。“似夢，你怎麽這麽傻？難道你以為替我死了，她們就會放過我嗎？”

“不，她們從來就不想要你的命，而我也不是拿自己的命來換取你的，其實我自己也藏着私心。我也像你一樣，做久了夢妖，就開始渴望人間冷暖，我經常進入普通人的夢境裏，從他們的夢境我也可以窺探現實生活中的喜怒哀樂，我羨慕他們可恨可愛。

“我沒有勇氣像你一樣去愛一個凡人，因為我知道那是沒有結局，只能給自己留下痛苦和遺憾。但我可以尋得一死，可以博一次機會，追尋另一次生命，然後去愛去恨。

“如夢。你的愛沒有錯，但你的行為卻是錯了。你犯了夢界的規矩，也破壞了人間的秩序。我能幫你的不多，只能用我僅有的一次生命換取你的重生。不要怪喬家的人。也不要恨葡蹄道長，這一切都與他們無關。醒一醒，回來吧，如夢。”

似夢說完，側過頭面帶微笑地看着還未散去憤怒的如夢，她眼裏有太多的真情，一寸一寸地融化着如夢。

“難道你是在怪我當初引導你進入夢界？”如夢身上的定身咒已被喬雪寧撤去，她來到似夢身邊，跪在半空中。

似夢淡然一笑。搖頭道：“沒有，我感激你，是你讓我的生命延續了六百年，這六百年裏，我得到的遠比失去的多。我也看出你過去的一千年是快樂的，你享受着作為夢妖的樂趣。雖然秦公子一事對你打擊很大，但在你漫長的生命裏，這只是短暫的插曲，忘了它吧。”

夢妖們的歌聲還在繼續着，這動人的旋律譜出了柔和的黃光。如同和煦的陽光，灑在每個人每只夢妖的身上。

如夢對似夢露出一個笑容，她低聲道：“我明白你的苦心了，但是，我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人類講究的恩仇必報，我如夢也一樣。你的恩我記在心裏，你我的仇，我也同記在心中。”

說罷，如夢再次改變翅膀的顏色。一片鮮紅的光霸道地擠走了這個空間的其餘色彩。夢妖的歌謠停止了。如夢那瞳孔赤紅，她俯身沖向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葡蹄道長。翅膀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刀尖。

大翅一揮，刀尖劃過葡蹄道長那張俊美的臉，他微微睜開眼睛。張開嘴巴，無聲道：“在下犯錯在前，死而無悔。”

駭人的刀口讓葡蹄道長傷痕慢慢的臉更加不能直視，如夢臉容猙獰，狠聲道：“你害死晉泓，又害死似夢，死一萬次都不夠！”變為鋼刀的翅膀再次襲向葡蹄道長，他閉上眼睛，不做掙紮，淡然接受如夢的報仇。

喬雪寧将這一切看在眼裏，卻沒有要動手相救的意思，蘇宓心急，喊道：“雪寧，你想辦法救葡蹄道長啊！”

“他沒得救了，求死的人心已死，何況他還是個驅魔傳人。”

“老姐，他身上有解開九安縣秘密的關鍵信息！”喬天離也跟着喊了一句，眼中是焦慮和心切。

然，就在喬雪寧猶豫的片刻間，似夢再次擋在了如夢跟前，這一次，她挨的是如夢的鋼刀，只見刀尖劃過，便已切下她半邊翅膀。

“我最終是為救葡蹄道長而死的，你不要心懷愧疚。”似夢的聲音也變得空靈飄渺，蘇宓甚至聽到了她聲音裏有一絲喜悅。

“你怎麽那麽傻！”

如夢看着已經殘缺不全的似夢，無力地垂下她的大翅膀，形容呆滞。

“你始終沒有懂我剛剛話裏的意思，似夢雖然沒有膽去愛一個普通人，但卻有膽為普通人死去。為他挨這一刀，已經彌補了我心中許多的遺憾，一切都值得了。葡蹄道長，在夢境裏害你吃了不少苦，似夢一次奉還。沒能送給你一個美夢，真的很抱歉，請你好好活下去，這是似夢最大的願望。”

似夢笑着跟葡蹄道長告別，但仍有一滴眼淚落在他的臉上。葡蹄道長雖沉默，但目光有情，他用力地點頭答應。

似夢最後化作一縷煙，在空中扭動着，就像是在向衆人告別。夢妖的歌謠再次響起，葡蹄道長閉上眼睛，兩行清淚流進了他的傷口裏，疼，但這個疼不及心裏的萬分之一。

“似夢和葡蹄道長有共存的這幾天，已是足夠了。”喬天離低聲細語。

ps：

夢界的設定是蘇西幾年前的一個構想，這次接着舞落如夢和生活似夢的客串，小小的寫了一下。我總覺得夢是一個奇妙的空間，裏面應該有着更有趣的不同于普通人的生活。這段故事寫得比較淺（寫深了怕歪綱啊），但仍希望雙夢能喜歡。舞落的結局在明天的章節。

蘇宓側耳傾聽，想辨別出聲音的具體位置，卻無所獲。她吃驚：聲音難道是來自自己的腦海中？

喬雪寧見多識廣，這點場面并不被她放在眼中。她冷笑一聲，道：‘凡人？少在這裏給姑奶奶裝神秘，有膽出來單挑。‘

‘喬掌事人，十二年前我曾經給你一場美夢，沒想到十二年後再相見，卻是這般情景。‘那把聲音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一股寒徹骨的感覺襲向了喬雪寧。

喬雪寧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但瞬息之間，她又再次端起自己那張看似有些無情的臉，冷聲道：‘不過是一場夢罷了，你若真有能耐，幹脆改變我的命運，別弄什麽美夢噩夢這種虛的東西。‘

‘命運，命運，命為注定，又怎可改變？運，能轉，但終撼不動命。我以為喬掌事人對命運會有着更高深的理解，不想到頭來還是凡人俗子的卑微見地，可惜，可嘆，可悲。‘

喬雪寧眉頭皺起，開始有點不耐煩。她美目轉動，迅速掠過影壁上的影子，最後目光落在了其中一個影子上。那個影子背後的翅膀一直在拍動，好像是在故意吸引注意力。

見蘇宓沒有答話，那把空靈的聲音又響起，這一次她說話的對象是蘇宓。

‘我第一次見你，你不是人類，我無法進入你的世界。從氣息來判斷，你應該是陰界的鬼魂，是什麽讓你留戀人間，以至于魂飛魄散都不怕？‘

‘我？‘蘇宓張了張嘴。結果卻什麽都沒說。一來她不知道怎麽回答，二來她隐約感覺到這把聲音是在故意引誘她和喬雪寧說話。

她看向喬雪寧，四目交彙見，一個相同的想法竟然同時出現在她們的腦海中：那把聲音是一個誘惑她們的陷阱。順着她的話交談下去，可能會被催眠帶入夢境之中！

蘇宓點點頭，摒棄腦海中的那把空靈神秘的聲音，再次将注意力轉回影壁之上。

當注意力集中到外部的時候，那把聲音也随着消失，與此同時，蘇宓和喬雪寧在那個拍動翅膀的影子的引導下，終于發現了影壁的破綻。

在正中間，有一個細如針孔的小眼。因為隐在了黑影之中，甚難察覺。

‘雪寧，你說這裏會不會是進入她們那個世界的入口？‘

‘有可能。‘喬雪寧細心地研究着這個小針孔，正想着是不是要砸開這個小孔，卻聽到蘇宓的假肉身倒在了地上的聲音。随即，一縷煙鑽入了針孔之中，消失不見。

喬雪寧脫口喊道：‘蘇宓！‘伸手想要拽住最後那一絲煙，無奈只抓了個空。

曠闊的洞穴裏只剩下喬雪寧一臉烏雲。

蘇宓也不知道怎麽突然下的這個決定，只是感覺找到了唯一的入口之後，便不顧一切棄身離魂。化作一绺煙鑽了進來。

原以為會跟外面的砸石通道一般，需要經過一段長長的的通道才會抵達目的地，不料只是一息之間，便來到一個虛幻的世界。

蘇宓之所以馬上确定這是一個虛幻的世界，是因為這裏沒有草木山丘，沒有亭臺樓閣，有的只是一片虛渺空曠的空間，遠近難辨，煙霧彌漫。

蘇宓還未穩住虛身。便見一群幻夢妖魅從天而降。款款向她移來。

眼前的夢妖不再像從葡蹄道長腦海中看到的似夢那樣美麗，雖然她們依然擁有曼妙的身姿。但散發出來的不再是讓人覺得安心美好的氣質。她們美麗的臉龐此時有戾氣，陰冷中帶着哀怨。

蘇宓默默地後退兩步，小心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找到我的朋友。‘

‘這裏沒有你的朋友。‘上千把女聲同時響起，頓時嬌柔沒了，只有一種山洪襲來的感覺，驚得蘇宓頭皮發麻。

蘇宓吓得停住了腳步，她仔細地對比了離她最近的幾個夢妖臉上的神情，幾乎一模一樣！

‘沒錯，她們都被我控制了。‘剛剛那把誘惑她們說話的聲音終于又出現了，夢妖們自覺地讓開一條道，一個披着紅紗的夢妖妖媚地出現在蘇宓跟前。

‘你挺厲害的，居然敢找到這裏來。‘

‘你就是如夢？‘

‘對，我就是如夢，你們想要殺的千年幻夢妖魅–如夢！‘瞬息之間，如夢的臉就湊到了蘇宓眼前。她雖然嘴角含笑，但眼神卻寒冷淩厲。

千年夢妖的氣場實在強大，蘇宓與她對視了一眼之後便迅速轉移視線，仿佛與她對視多一秒就會被勾去了魂。盡管有些畏懼如夢，蘇宓還是鼓起勇氣道：‘離少不是要來殺你，他是想幫你的。‘

‘幫我？哈哈哈！‘如夢繞到蘇宓身後，譏諷道：‘只有殺死黑化的夢妖才是真正的幫她，你不會連這點都不知道吧？‘

蘇宓急聲辯道：‘不是的，離少他翻閱了很多古書古籍，真的找到了可以幫助你的方法！‘

‘少廢話！‘如夢一甩紗袖便震得幾個夢妖往後摔倒，而她身後那對虛幻的翅膀也張開，虛空潔白的美翼變成一對火紅的大翅，活像一只憤怒的大鳥。

‘我們幻夢妖魅從來不插手活人的現實世界，但偏偏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以為是的人來招惹我們！如夢如果死在了喬家人的手中，我認！但現在情況不同了，是喬家人和那個臭道士在我的手中，我覺得他們最好也學我，認命，然後乖乖受死。‘

如夢說完緩緩轉過身來，此時的她已經完全不同了，妖媚的雙眼盯着蘇宓，烈焰紅唇勾出一個能勾人魂魄的笑。

‘離少他真的是要幫你啊！‘蘇宓無力得幾乎就要哭出來，原來束手無策的感覺竟是這般無奈。蘇宓心道：這個如夢已經陷入自己的心魔之中，聽不得他人之言。就連她的同伴也被她控制住了……這個局面根本就不是我一只半年鬼齡的新鬼所能對付的。

‘看在你這麽為喬家人的份上，我讓你們見最後一面吧。我當初可沒機會再見晉泓一面……‘

說罷，如夢手指一勾，四個小夢妖推架着喬天離和葡蹄道長從不知道什麽地方冒了出來。

喬天離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臉上也傷痕累累，他艱難地擡起粘着血漿的沉重的眼皮，還沒看清蘇宓就露出一個笑容，只是這個笑太虛弱了，他看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葡蹄道長則軟綿綿地攙扶着，已經不省人事，而且他身上的傷更加嚴重，脖子處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傷口。

‘離少，你怎麽樣了！‘蘇宓飛奔着來到喬天離身邊。看到他這個模樣，自己也跟着難受起來，聲音有幾分哽咽。

‘你，怎麽回出現在這裏？‘喬天離低聲問道，那浮腫的眼皮遮蓋着了半邊眼睛。

‘我和雪寧姐姐一起來的。‘

‘老姐！？‘喬天離一喜，他艱難地擡起胸膛，劇烈的疼痛使他身體抽搐起來。他強忍着痛擡起左手，低聲道：‘把你的靈力注入到這個腕表上，這是我們活命的唯一方法，快！‘

蘇宓愣了愣。又見攙扶着喬天離的夢妖默默地幫着喬天離将手擡起，她更困惑，轉臉看去，發現竟然是似夢。

似夢輕輕搖頭，示意她不要出聲，又小心地用眼神催促蘇宓快按照喬天離的說法去做。蘇宓感激地對她微微一笑，伸過手指，偷偷将她體內的靈力轉移到了腕表之上。

一道淡藍色的光一閃而過，蘇宓還沒明白自己的靈力為何會起到這樣的反應。就聽到喬雪寧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好一群黑夢妖。看姑奶奶這次有大收獲了！‘

‘喬家的掌事人果然不同凡響，僅僅通過兩塊白玉就可以進入我的地方！‘如夢冷冷回答。但可以聽出她語氣裏比剛剛多了一絲戒備。

而圍住她們的那一群夢妖也已經有些按捺不住，圈子越圍越窄，最後蘇宓和喬雪寧兩個背對背靠在了一起。而喬天離和葡蹄道長則被夢妖們舍棄。癱倒在了地上。

喬雪寧不屑地冷笑一聲，她手中的伏魔劍出鞘了，一束凜冽的寒光随着伏魔劍所指，霸道地驅散了夢妖萌鼓出的迷霧，同時一劍刺穿兩只小夢妖。

蘇宓見喬雪寧已經出招，也立刻結出她的寒冰結界，這一次她心中有強烈的*–救出受困的喬天離。這股*強大到蘇宓自己都不敢相信，只見夢妖們立刻被凍結在了厚冰之中出不來，而且每一個都單獨成界。

‘漂亮！‘喬雪寧贊了一句，這樣的結界她自己都結不出來。現在剩下的就只有如夢，似夢，和另外不下五十個的靈力比較強大的百歲夢妖。

“照顧好天離！”喬雪寧喊了一句，蘇宓迅速回到喬天離身邊，他吃力地支撐起自己的身體，避到安全的地方。

喬雪寧念了一串淨化咒，七彩光芒四射，逼着其他夢妖連連後退。光和風奇妙地糾纏在一起，變成一個漩渦眼，五十幾個夢妖被圈入渦眼之中，噼啪碎裂的聲音接連響起。

一陣大風吹來，夢妖們四周浮起黑色的煙霧，黑煙漸消，她們身上的戾氣消失，恢複最初純潔的模樣。

夢妖們互相交換了眼神，一致選擇後退，當中一位看起來輩分較高的開口道：“喬家掌事人，衆姐妹無辜受牽連，還請手下留情。至于如夢，她也非罪無可赦之徒，如果你願意的話，懇請化幹戈為玉帛。我們送幾位出去，剩下的事情由我們自己解決。”

喬雪寧快速的反應反而讓蘇宓愣住了，待她明白過來後也拔腿追去，結果卻在門口撞到折返的喬雪寧。

“喬家姐姐，我跟你一起去。”

喬雪寧自顧往裏走，她回到自己的房間，拿出一件黑色長皮衣利落穿上，而後又跑上二樓，收拾了許多看似很厲害的工具。

蘇宓一直跟在她的身後，不敢出聲打擾她。

手上提着工具箱的喬雪寧在門口處停了下來，看着蘇宓，眼中盡是複雜的情緒，道：“你真的要去？”

“鬼沒有夢，我在現場可以幫助你們而且絕對不會被夢妖控制。”蘇宓避開喬雪寧的問題，從另一個角度表明自己的态度。

喬雪寧輕笑一聲，道：“行，幫我拿着這個。”她将工具箱交給了蘇宓，又對身後的馮慕影道：“回財爺那裏，告訴他我三天後回來。嗯，讓他設好壇，準備送那個半桶水上路！”

“口無遮攔！快去把你弟弟帶回來。”馮慕影瞪了喬雪寧一眼，但嘴角卻含着笑意，這個笑容仿佛在說着有她在，一切都可以安心了。

喬雪寧，作為喬家第二十六代掌事人，是喬家四百年來罕見的天才驅魔師。如果說第一代掌事人喬惠娘高強的法力是得益于那顆神奇的淨靈玉魄，那麽喬雪寧則是受益于喬家祖上四年來的努力及血統傳承。

原本財爺在上一任掌事人離世之後他也該離開這個驅魔家族，可是新一任的軍師候選人各方面的能力都無法跟上喬雪寧，所以財爺才破例再次擔任這個職務。一個剛剛出師的驅魔人需要一個有着二十幾年驅魔經驗的軍師來幫襯，這也是喬家世上第一例。

所以總的來說，風光了四百年的喬家，在命運轉盤中的最後一輪，達到了真正的巅峰。喬雪寧這一輩。出現了最多的例外。

蘇宓提着沉重的工具箱一直跟在喬雪寧的身後，喬雪寧沒開口說話，她也不敢主動開口。回想起在六百年前，她還敢對喬雪寧大呼小叫，但現在只能做一只乖順的小貓。

南州市國際機場，此時客流不多，候機大廳顯得有些空空蕩蕩的。

一直閉目養神的喬雪寧突然右手雙指虛空一指，一張小符紙從她的掌底飛出，不遠處的一只小鬼剛被符紙碰到，點化成一縷煙似的消失了。

蘇宓吃驚。呆呆地看着喬雪寧，問道：“你們不是收人錢財才會驅鬼的嗎？怎麽剛剛……”

喬雪寧睜開眼睛，懶洋洋道：“我只是逼他離開這個人群容易集中的地方。”

“喬家姐姐。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見喬雪寧終于都不再是那副兇巴巴的模樣，蘇宓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話。

喬雪寧瞥了蘇宓一眼：“什麽喬家姐姐喬家妹妹的，酸不酸？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了。”

“雪寧？”

“嗯。”

“你在那裏的時候，有沒有，有沒有見過——”蘇宓雖然不需要呼吸。但此時她還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低下頭，不敢再問下去。

“你想知道我有沒有見過你丈夫？”喬雪寧直接幫她把話說完。

蘇宓的頭埋得更低了，她絞着手指，小聲地“嗯”了一句。

“有，但現在不是說這事的時候。”喬雪寧轉頭看着蘇宓。眼神中似乎有着一絲憐惜，“等天離回來了，我再告訴你們我在明朝的經歷。”

“好的。”蘇宓奇怪地感覺整個人都放松了。她猜想，大概是自己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來聽六百年前她和劉仲鳴的事情。這樣也好，先解決了喬天離的事情，再去面對六百年前的糾纏。

五個小時之後，蘇宓和喬雪寧出現在了北安市。這個古老的城市有着與南州市不一樣的風貌。它的天是藍的，但藍的叫人覺得不那麽舒适。那片藍色中仿佛有着比南州市更濃的灰色。街上來往的都是高級轎車，行人倒是不緊不慢的，偶爾有幾句熱情的寒暄話傳入蘇宓的耳中，這個情景讓她想起了以前的那個九安縣。

“雪寧，我們現在要去哪裏找離少？”蘇宓快步跟上。

“山裏。”

“什麽山？”

“當然是幻夢妖魅聚集的山。”喬雪寧看了看手腕上的白玉羅盤，光潔無暇的白底，複雜細致的刻線和花紋，當中一條指向西面的刻線浮着微光。

“原來她們也有聚集地啊？我以為她們只出現在夢境中。”

喬雪寧一開始想向她解釋說夢妖雖然出現在夢境之中，但在現實世界裏也需要一個能夠安置和修煉的地方，就在她看到蘇宓眼中那神往的光彩的時候，卻閉上了嘴巴，只是示意她跟上。

租了一輛越野車，一路向西。

當車子進入蜿蜒盤曲的山路之後，喬雪寧的臉色變得越來越沉重。她道：“這裏的靈氣好重！天離那個傻小子恐怕兇多吉少了。”

蘇宓大驚，“為什麽？”

“夢妖需要的地方并不大，有的甚至只需要一個山洞，就足夠上千只聚集了，但我感覺這裏的靈氣，應該不下萬只。沒想到久不現世的幻夢妖魅竟然在北安有這麽一個大據點。”

喬雪寧轉動方向盤，将車靠在了一邊，提着工具箱下了車，道：“進入她們的地界，我們還是徒步進山吧。”

山線起伏，重巒疊嶂，蘇宓以為會往群山中的主峰走去，不想喬雪寧卻将一個不起眼的小山頭作為目的地。越走越近深山內部，而蘇宓也漸漸感覺到了喬雪寧口中的靈氣，這一股氣和她的鬼氣截然不同。

鬼氣是陰的，涼的，會讓人從心底感覺到害怕和抗拒，但這裏的靈氣卻讓人身心舒暢。

“蘇宓，你有什麽技能？”喬雪寧一雙美目警惕地看着四周，腳步越放越輕，手中的伏魔劍則越握越緊。

“一個冰霜結界。”蘇宓從沒給自己的結界命名，恰好喬雪寧問起了，她便順勢給自己的結界起了個貼切的名字。

“還有呢？”

“沒了。”

“弱了點，但也行。等一下只要我的伏魔劍出，你就打開你的結界，幫我凍結和困住其他夢妖，然後将天離帶走，剩下我由我來對付，知道嗎？”

蘇宓順從地點頭，只是掩藏不住的困惑還是使她多問了一句：“你确定等一下一定要打嗎？”

“不，是我想打而已。我在明朝收了狐妖，鏡妖，貓妖和八十九只鬼，如果現在能夠再捉一只夢妖，我的等級應該就能夠突破了。”喬雪寧自顧自地說，像是在自言自語。

蘇宓是不太懂現代語言的，不然她一定會給喬雪寧貼上“收集控”或者“集郵”這樣的标簽。所以懵懂的蘇宓一臉的欽佩之外，再沒有別的表情貢獻，除了一句微弱的提醒：“離少是要幫助如夢，不是要收了她。”

“那我就收其他夢妖，都一樣。”喬雪寧露出期待的目光，“如夢是千年夢妖，還是比較難得，如果收了一只幾百年的，仿佛意義不大……”

在閑說之間，蘇宓二人斬樹枝，踩落葉，鑽洞穴，最後終于站在一條幽長的砸石通道。

喬雪寧手腕上的白玉羅盤也有了更強烈的反應，原先還只是淡淡微光，但此時已經變成了炫目的銀色光條，正正指着通道的另一頭。

“走過這條石通道，應該就是夢妖們的地方了，小心點，沒有我的指令，你什麽都不要做，顧好自己的小命就行了。”喬雪寧一副大姐大的派頭，蘇宓看了她一眼，驚訝她臉上的興奮。

這個才是真正的驅魔人啊，面對即将出現的妖，喬天離就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表情。

往裏走了大約一百米，越往裏的通道越曲折蜿蜒，而且還是呈上坡的趨勢。到達洞穴口，除了一片濃密的霧氣環繞着之外，再無他物。

喬雪寧向前兩步，整個身軀便淹沒在濃霧裏，蘇宓趕緊跟上。她那一雙毒眼在濃霧裏起到了非常好的作用，所有的一切她都清楚地看在眼中，包括喬雪寧慢慢地從腿根部的小袋子中拿出一把小飛刀。

唰的一聲，飛刀插入了洞壁上一個人形的影子上。

蘇宓驚訝地看到洞壁上有密密麻麻的影子在移動，仔細一瞧，竟然都是幻夢妖魅。“原來她們住在山壁裏？”

“不，這只是一個障眼法，而且這根本就不是山體的一部分，而是人工做出來的影壁。我們看到的只是影子，但我相信裏面別有洞天。”喬雪寧知道的比蘇宓多，但看到這神奇的影壁，她還是有些震驚。

蘇宓卻沒講注意力放在影壁之上，她的目光落在了前方正中的一張石桌，那裏放着一樣她非常熟悉的東西。她快步跑了過去，不顧喬雪寧的阻喝，一把拿起桌上的物品，随後整個人呆住了。

“雪寧，這是離少的手機，還有桌子上的這個拂塵，是跟離少同行的葡蹄道長的……”蘇宓舉起手中的手機，眼眸裏滿是驚恐，“離少他，是不是真的遇到麻煩了？”

喬雪寧冷靜地看了看四周，這裏除了環繞着自己的影壁，便只有這張石桌，看不到活人的影子。

她臉色微變，正欲開口說話，一把空靈的聲音突然響起，“凡人，這裏不是你們來的地方。”

ps：

嗚嗚嗚，開篇的時候很多人就說喬雪寧更具有女主相，沒想到二十八萬字後再寫她，依然霸氣。我在思考以後要不要單獨看一本短篇，來寫這個收妖為樂的集郵控驅魔人……

2013年1月，南州市已經開始出現年味，超市裏的促銷一個賽一個的優惠。大街上的寒氣也被擁擠的人群驅散了不少，蘇宓十分寂寥地走在路上，走走停停。

喬天離在十天前跟葡蹄道長一起離開了南州市。在出發前，他們兩個研究了許多古書，不停地探讨能夠收伏變惡的夢妖，到最後得出了兩個看似可行的方法。

在似夢提供的信息裏，他們得知如夢身負重傷，雖然她依然可以随意進入人的夢境之中，但在她力量恢複之前，葡蹄道長應該還是安全的。喬天離和葡蹄道長這一次的目的出奇的一致，他們想要幫助如夢，而不僅僅是收伏了她。

喬天離出發前曾告訴蘇宓，說他小時候也曾經得到過幻夢妖魅的饋贈。雖然他不記得五歲九安縣一趟後的幾夜噩夢，卻記得在五歲那一年他曾經夢見過自己的父母，在父母的陪伴下去了游樂園玩耍。雖然只是一個夢，但對他來說卻彌足珍貴。

所以他一直對幻夢妖魅有着非常好的印象，盡管以前不曾見過如夢，但想幫助她的意願卻非常強烈。

只是此趟不是為了收妖，但難度卻比收妖還大。

蘇宓想陪着他們一起去，喬天離卻一口回絕。所以在後面的這些日子，蘇宓能見的人只有財爺，能見的鬼只有馮慕影和福伯。

今天蘇宓借口出來買點東西，就是想出來散散心。她第一次感覺到沒有喬天離在的這個世界竟然有些無趣，盡管滿大街都是漂亮的衣服，有趣的玩意，但都提不起她的興致。

一開始喬天離還每天都會跟蘇宓通電話，一則确信她安全，二則讓蘇宓知道自己安全。可是一星期過後聯絡中斷了。任憑蘇宓怎麽撥打喬天離的電話。一直都無人接聽，到最後幹脆“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若不是馮慕影阻止了蘇宓，恐怕她早已經飛去了北安市。

跟在蘇宓身後的馮慕影倒是很有興致，她一直在努力地逗蘇宓笑，無奈此時的蘇宓就像一個木頭人一樣，一愣一愣的。直到看到廣場上有蘇宓喜歡的現代言情作家葉傾在搞新書簽售會，她才有了幾分興趣。

一個古代女鬼會對現代言情小說感興趣，這個還要歸功于喬雪寧。蘇宓就是在她的房間裏看了一本葉傾的小說《荼蘼的童話》，因此了解了六百年後的文字世界，而葉傾也成了她第一個喜歡的小說家。

曾記得在三個月前。若不是喬天離的阻攔，她差點還跟葉傾結成朋友。當時她剛剛獲得了這具假肉身，因為對外面的世界感到新鮮好奇。便偷偷地跑了出來。恰巧那一天遇到葉傾的簽售會，為了得到喜歡的小說家的簽名，蘇宓偷偷施法将幾張冥幣變成軟妹幣，換了一本書回家。

三天後，小說家葉傾緊張兮兮地拿着幾張恢複原狀的冥幣來求助喬天離。雖然同行的警察堅持認為是不喜歡葉傾的讀者的惡作劇。但喬天離心裏卻明明白白。送走了葉傾之後，喬天離狠狠地訓了蘇宓一頓，并因此而嚴格要求她學習現代社會的所有知識和規矩。

對于這件事，蘇宓一直覺得自己沒有錯，她怪喬天離沒有給她真正能夠在社會上流通的軟妹幣。

現在好了，喬天離除了給她足夠的軟妹幣之外。甚至還将自己的銀行卡交由她保管了。蘇宓不懂在現代社會一個女人為男人保管財物是什麽意思，但她卻毫不拒絕，甚至有些欣喜。

有了軟妹幣。那就是意味着看到喜歡的東西可以直接買下，不需要再回去央求喬天離。

所以再次遇到葉傾簽售會，蘇宓不願意錯過。她側過臉對隐形在身後的馮慕影道：“慕影，我想去買本書。”

“行啊，我陪你。”

看着老長的隊伍後。馮慕影有點怵了，她道：“要不我直接去幫你搬一本吧。”

蘇宓淡淡一笑。道：“不行，我上次就是那樣，結果吓壞了那位小姐。我很喜歡她的書，還想跟她說上一句話呢。”

“唉，別的小女生是追明星，你倒好，做起了文化人，直接追作家。”馮慕影雖然口氣有些無奈，但見蘇宓終于都提起了興致，也便沒再說什麽。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蘇宓站在了葉傾跟前。她遞過新書《小惡魔之人間喜劇》，笑着對葉傾說：“你好，我叫蘇宓，我非常喜歡你寫的故事。”

葉傾低頭簽名，只是用帶笑的語氣道：“謝謝。”

“我是喬天離的助手，你上次來過喬家，可惜那次我有事在忙，沒有機會見面。”蘇宓不願放過和喜歡的作家說話的機會，但見她只顧低頭寫字，心中着急，便急忙提起了喬天離。

果然，葉傾擡起她那張美麗知性的臉，有些驚訝，道：“咦？你是喬先生的助手？”

“是的。”蘇宓滿意地笑了起來，又學着現代人那樣，伸出一只手，說道：“離少也有看你的小說，他說你的文字非常有靈氣。對了，喬家的掌事人喬雪寧也是你的讀者，我讀你的小說還是因為她。”

葉傾握住蘇宓的手，臉上也綻放出了高興的笑容，道：“哎呀，太榮幸了，沒想到這麽著名的驅魔人也讀我的小說！等我的簽售會結束之後一定要再登門拜訪。悄悄告訴你，我一直在構思一本靈異作品，正想請喬家的驅魔人做我的顧問呢。”

蘇宓臉露難色，道：“不好意思，離少和掌事人兩位都出了遠門，可能短時間之內都不會回來。”一想到喬天離沒了音訊，蘇宓心中又有些犯堵。

葉傾有些失望，但不知緣由的她很快又笑了起來，樂觀道：“沒關系，幾個月之後我還會再來南州市，到時候再去拜訪也一樣。對了，你剛剛說你叫什麽名字來着？我給你寫上名字。”

“蘇宓，宓是洛神同名的宓字。”

拿着葉傾親筆簽名的書回到家中，原本有幾分欣喜的心情在見空蕩蕩的房間後，她又開始憂愁起來。

喬天離到底出了什麽事？那只變壞的夢妖到底怎麽樣了？她是恢複了還是殺死了葡蹄道長？蘇宓一無所知，這種一無所知讓她焦慮難安。

蘇宓不得不努力地趕走心中的憂慮，拿起《小惡魔之然間喜劇》來消磨時間。所幸這是一本幽默輕快的小說，能夠暫時讓她忘卻了心中的憂慮。

就在蘇宓沉浸于書中故事的時候，客廳突然有了異樣，一道耀眼的七彩光冷不丁出現，照亮了整個客廳。蘇宓移開書，只見七道不同顏色的光柱圍成了一個圈，光柱中間赫然站着一個衣着性感的短發女子。

蘇宓愣住了，這個出場方式看起來有點熟悉，當初自己來到這裏的時候，不正是在這同樣的七彩光柱中間嗎？

難道說眼前突然出現的這個性感女人，便是半年前受困于明朝的喬雪寧？

光柱慢慢褪去，性感女人的模樣越發清楚，她甩了甩頭發，擡頭就看到蘇宓，并沒有覺得驚訝。她輕輕地摸着自己的手臂，高聲喊道：“混小子，還不快出來迎接你老姐！”

“請問……你就是離少的姐姐，喬雪寧嗎？”蘇宓急忙扔下手中的書，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

喬雪寧自己倒了一杯水，又喊了起來：“喬天離！你這個臭小子，快滾出來！”

“喬家姐姐，離少他此時不在家中。”

見喬雪寧左一個“混小子”右一個“臭小子”的，蘇宓突然有些害怕，不敢大聲說話。

“你就是蘇宓？看來我弟弟對你還挺好的啊，給了你一具這麽好看的肉身。”喬雪寧終于都把蘇宓上下打量完了。

喬雪寧身上的股利落勁讓蘇宓自嘆不如，尤其是她那一身穿着，露出了傲人的胸部曲線和修長結實的長腿，更讓她不敢直視。蘇宓低下頭，輕聲道：“我就是蘇宓，我們在六百年前曾見過一面。”

“呵呵，六百年前曾見過一面，這話你最好不要亂說，不然別人還以為我是個老不死的妖精呢。”喬雪寧冷冷道，她看了看客廳，見馮慕影漂浮在廳中，微微點頭，問道：“姑姑什麽時候能夠擺脫地府那幾個陰魂？”

馮慕影見到喬雪寧突然出現，多少有些吃驚，但更多的還是高興，她道：“快了。你怎麽回來的？”

“這個說來話長，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天離商量，誰能告訴我那小子到底去哪裏了？”

喬雪寧的回歸對蘇宓來說就是一根救命稻草，有她在，喬天離一定不會出事。于是蘇宓搶在了馮慕影之前答道：“他去北安市了，為了幫一只變壞了的千年夢妖。喬家姐姐，離少他已經好幾天沒有消息了，我擔心——”

喬雪寧秀眉一橫，反問道：“你剛剛說什麽？他要幫一直黑化了的千年夢妖？”

蘇宓連連點頭，她再也藏不住心中的擔憂和害怕，道：“我本來說想陪着他去的，但他不肯……之前還每天都有消息，但這五天一個電話都沒有，我怎麽也聯系不上他了……”

“臭小子這是去送死！”喬雪寧拔腿就往門口跑去。

蘇宓雙眼直直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圖像，同時自然地接收了他們之間的對話，感覺比看電影還真實，有股身臨其境的感覺。

自稱似夢的夢妖盈盈施禮，姿态輕柔優雅，她赤足薄紗，女性美好的體态盡現，但純潔得讓人由衷贊嘆她的美，再別無想法。

“離少，幻夢妖魅原來是長這個樣子的啊？”蘇宓十分好奇，她第一次看到這樣美麗得讓人覺得安心舒服的女人。她覺得稱其為妖都有些不貼切，這樣安詳美好的氣質，更像仙女。

喬天離點頭道：“跟古書上的描繪差不多，背後有一對虛幻翅膀的女人。這個似夢看起來并不像是要加害葡蹄道長，為什麽他會那麽說呢？”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但你卻一直都不出現。”似夢輕柔的聲音再次響起。

夢境中的葡蹄道長穿起了他的道服，同時也臉龐也變得清爽幹淨，沒有了眼底的那一片烏黑和下巴一圈胡渣，他看起來竟然還有幾分俊美。尤其是那一對笑眼和嘴角淺淺的一個酒窩，這模樣分明就是一個美男子。

只是葡蹄道長還有些驚慌，他緊張道：“你一直糾纏着我，到底有何居心？”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似夢再一次重複了這一句話。

“這句話你都說了三次，到底是什麽事情？”葡蹄轉頭看看四周，發現竟身處空曠的草原上，而喬天離和蘇宓也沒了身影，頓時有害怕。

似夢向前一步，見葡蹄緊張地打量四周，輕聲笑道：“你不要緊張，這裏是我為你尋找的一處安靜的夢境，不會有危險的。”

“你。”葡蹄後退了一步，伸出手阻止似夢再向前，“保持距離！有話就站在原地說，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了。”說罷就想從袖子裏抽出符紙，無奈裏面空空如也。

“我是來救你的，請你放輕松些好嗎？”似夢見葡蹄的反應如此激烈，心中有些納悶，但還是耐着性子和他說話。

“救我？！”葡蹄道長笑了出聲，但笑聲中卻帶着憤怒，他道：“就因為你。有一次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從十三樓的窗口摔了出去，睜眼的那一刻我竟然在空中飛！若不是下面剛好一堆紙皮箱，我早他、媽摔死了！還有一次。我睜開眼睛竟然發現自己睡在一口枯井裏！還有一次——”

看到這裏，喬天離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他道：“哎喲，夢妖的能力實在是太有意思了，如果我也有這樣的能力多好啊！”

“這是怎麽回事？”蘇宓卻糊裏糊塗的。不是很明白他們對話裏的意思。

“是這樣的，夢妖除了能進入人的夢境之外，她們還可以操控熟睡中的人進行活動，不知道的人将這科學地解釋為‘夢游症’，但其實是夢妖在調皮呢。剛剛葡蹄說的那兩件事呢就是指責說夢妖胡亂操控他的行為，有一次使他從十三樓摔下。有一次讓他掉進了枯井之中。”

喬天離臉上的笑意還沒有褪去，而且眼中滿是期待和神往之色。

蘇宓卻跟他不一樣，她擔心道：“幸虧豬蹄道長福澤深厚。不然還真的被她害死了。”

蘇宓的注意力又回到天花板的畫面裏，葡蹄道長還在繼續念叨，而似夢則面露尴尬。她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會變成這樣，只是每一次我出現你不是吓得爬到窗口就是跑上天臺。每一次都會失足跌下去。”

葡蹄道長橫眉道：“這反過來還怪我？！”

“不怪你，怪我！怪我沒有及時将事情跟你說清楚。”似夢着急道。

“算了。”看似夢那着急窘迫的樣子。除了單純無辜外還有幾分楚楚可憐，葡蹄道長也不忍心再責怪，他揮一揮手以示不計較。他接着說：“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你說吧。”

“是關于如夢的事情。”

“什麽夢？”

“如夢，我的入門使者。就是半個月前被你強行驅出秦晉泓夢境的那一位。”似夢耐心解釋道。

“她！”葡蹄自從被喬天離訓了幾句之後便心生愧疚，他好奇地看了看似夢一眼，問道：“你們真的幻夢妖魅？”

似夢點頭。

葡蹄眼中的愧疚更加明顯，他低下頭不敢再直視似夢，只是低聲道：“對不起，本道實力不足，眼拙沒有認出你們的真實身份。我不是有意要害死她的，真的是一個意外，如果，如果你要為她報仇，我也沒有意見。”

似夢體諒地點頭，并安慰他道：“我不是來報仇的。”

“奇怪？她不是來報仇的那是來做什麽？”蘇宓看到這裏，心懷疑問。

葡蹄當然也是和蘇宓一樣的心思，他不可思議地看着對方，讷讷道：“那你多次出現在我的夢境，到底是為了什麽事情？”

似夢道：“我除了想救你，也想幫助如夢。如夢她是千年夢，六百年前是她引導我進入這個世界成為夢界一員，所以我一直都視她為自己的親姐姐。”

葡蹄道長睜大眼睛，驚聲問道：“所以你有六百歲了？而我居然殺死了一只千歲夢妖？”

“不，她并沒有死，她只是迅速逃離了。如果是我的話，可能就真的死了，畢竟如夢她有千年靈力，不是幾張符紙所能對付的，但是她也因此受了重傷。”

葡蹄一聽，整顆心都放下了，他順着自己的心口嘆道：“沒死就好，沒死就好。”

“但她現在比死還難受。你當是沒有調查清楚事情的原委便貿然出手，實在不是一個驅魔道長所該有的行為。”似夢責備了一句。

葡蹄道長鞠躬道：“夢妖前輩教訓的是，葡蹄以後一定不魯莽行事了。”

似夢的神情有些沉重：“你別老打岔！弄得我話都說不完整了。如夢她是愛上了那位秦公子才會控制不住自己的。當她第一次進入秦公子的夢境的時候就愛上了他，她告訴我說那位秦晉泓和她一千年前還是人類時候認識的一個男子長得很像，所以她才會頻頻進入秦晉泓的夢境中。

“而且最讓她欣喜的是秦公子真的在夢中跟她陷入愛河，被兒女私情蒙住雙眼的如夢開始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夢境，她越來越無法自拔，甚至到後來開始用靈力操控秦公子。

“直到秦公子的家人發現他的反常，他才去看醫生，但醫生瞧不出原委，而秦公子也沒有将他那個夢境裏的戀愛說出來，所以根本沒人知道如夢的存在。到後來，事情發展更嚴重，雖然我曾勸過如夢，但她卻只想每時每刻和秦公子相守在一起，這才有了後面的事情。”

似夢說到這裏才停下來，她一雙美目盯得葡蹄道長羞愧不已，他道：“既然如夢沒有死去的話，她可以再去找回秦晉泓啊，只要她克制自己，不要一直纏着他那也是可以的啊。”

似夢眼泛淚珠，搖頭道：“如果事情這般簡單，我也就不需要一直跟着你了。如夢沒有死，但秦晉泓卻死了。因此她恨死了你，她上一次就差點在夢境裏殺死你，若不是我及時阻止她，你早就下地府去找你的祖師爺了。”

葡蹄道長萬萬沒想到夢妖沒死，而結果死的卻是前來求助的秦晉泓，他整個人跌坐在草地上，愣不做聲，一臉呆滞。

蘇宓終于都坐了起來，她見喬天離的神情不輕松，再看受困夢境中的葡蹄道長，入睡的他也有幾分糾結。

“這下麻煩大了。”喬天離開口道，他看着耷拉着腦袋的葡蹄道長，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怎麽了？”

“夢妖是最純潔的妖族，但如果一旦轉黑，那便十分棘手。聽這個似夢所說，如夢應該是在得知秦晉泓的死訊之後心神崩潰，由善變惡，如果不及時拉住她，恐怕沒人能夠對付她了。”

“我們合力也不行嗎？”蘇宓心中一驚，果然千年修煉的妖不容小觑。

喬天離苦笑搖頭道：“蘇宓，你除了有鬼的靈力之外也就一個結界的能力，而且你的鬼齡還這麽小，怎麽可能對抗一只千年夢妖，恐怕姑姑也無法對付她了。再說夢妖殺人實在太容易了，只要潛入人的夢境之中就可不費吹灰之力……”

喬天離擡頭看了眼失魂般地坐在草地上的葡蹄道長和一臉憂愁的似夢，一個想法慢慢地在他心中形成。“既然已經答應了他，我也只能想辦法相助了，先帶他回現實再說。”

說罷，喬天離右手雙指一指，懸浮在菩提道長頭頂上的符紙燃燒了起來，随着符紙慢慢化為灰末，天花板上的圖像也漸漸消失。似夢驚慌地看着越變越淺最後趨于虛空的自己架設的夢境，但未等她明白過來，葡蹄道長已經悠悠醒過來。

他雙目無神，心情極為沉重。他道：“你們都看到了？”

“我會幫你的。”喬天離簡單地說了一句，他此時已經起身，從身後的櫃底抽出一本看起來非常古老的書。

“怎麽幫？你剛已經聽到了，那是一只千年夢妖啊，夢妖黑化是多麽可怕的事情！如果我不主動獻死的話，她可能會殺害其他無辜的人。”葡蹄道長幾乎要哭出來了。

喬天離陰沉着臉吼道：“我說了會幫你，你他、媽的別啰啰嗦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