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師兄——”未兮拼命地向夜闌奔去,但還是沒來得及。只見夜闌轉頭那黑色的火焰便兜頭罩下,瞬間就将他吞沒,風吹來只有地上的草在随風搖擺,哪裏還有夜闌的影子。
未兮此時已經不知道是何種心情,全身仿佛瞬間被抽空了力氣,兩腳一軟跌坐在地上。
“夜闌,夜師兄……”
而那黑衣人顯得更加狂傲,看着未兮那頹然的模樣大笑起來。聽見那刺耳的笑聲,未兮突然擡起頭看着黑衣人,那眼神裏透着不可原諒的決然。
黑衣人突然就不笑了,看着未兮那眼神心裏一咯噔,幾百年前就是同樣有着這樣的眼神的人将他的一切毀了,而現在他看見了同樣的眼神,心裏不免燃起了對那人的仇恨。
“你這小賤人,看見你就讓我想起你那該死的父親。今天你落在我的手裏,我定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說着瞬間就到了未兮面前,一伸手将她脖子捏在手裏從地上提了起來。
未兮不說話,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如果開始只是單純的恨意的話,現在這眼神裏卻包含了輕蔑,不屑,甚至還有些高高在上。
望着如此冰冷的眼神,黑衣人更加氣憤,甩手便是一耳光,打得未兮半邊臉紅腫起來,嘴角也浸出血液,但她依舊死死地盯着他,甚至更加挑釁和嘲諷。
黑衣人此時是真的怒了,一把将未兮甩在地上,又一腳踩在她臉上。“別以為我會放過你,不過是留着你還有點用罷了。”
說完又是幾腳踢在未兮身上,未兮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已經被踢碎了,但仍舊是咬着牙一聲未吭。看着她這樣黑衣人顯然只會更怒,但又不敢真的殺了她,若是殺了她就沒有什麽可以拿來牽制幻連的,而且她若死了也不知道幻連還會不會因為顧及主仆情分而救出洛三生。
想到這裏黑衣人停下了腳,一把抓起未兮的頭發,看着她陰測測地笑了起來。
“不愧是洛三生的女兒,這眼神就跟他的一模一樣,看着就讓人火大。”
“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未兮強忍着疼痛終于還是說話了。
“那好,今天本座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讓你知道你那父親是一個多麽卑鄙的小人。”說着黑衣人的表情更加猙獰,仿佛下一刻就會将眼前的人給生吞活剝似的。
“當年洛三生那狗賊被天帝派來與我魔界抗衡,他陰險狡詐,竟然假裝投靠我魔界,為表誠意還親手殺了幾千天兵。魔尊惜才,将他招入麾下,誰知道這狗賊竟然趁魔尊不備偷襲了他并且取而代之,帶領着魔軍攻入天庭。大敗之後又回到魔界,斬殺那些不願歸順他的忠義之士,逼得我四處躲藏受盡欺淩。”說完只見他的手握成拳頭,手背上青筋綻現。
未兮仍是不解地問道“那跟我有什麽關系?”
“有關系,當然有關系,那狗賊就是你這小賤人的父親!水姬那賤蹄子以為将你換了身份藏起來就沒人能找到了,哼!若不是當初有你女娲族的守護族人在我魔界,還真讓你給逃了。”
猛然聽到這樣的話,未兮的眼裏是掩飾不住的震驚,自己怎麽會是洛神的女兒?這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姑姑從來都沒告訴過自己?
看着未兮不相信,黑衣人冷哼一聲,“你放心,今天你既然落在了我的手裏,我一定會讓你親眼看着洛三生那狗賊死在我手下。”
“哼,就憑你?恐怕連他的面也見不着吧。”未兮此時換上一副輕蔑的神情将那震驚掩藏在了眼底。
黑衣人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未兮的頭提得更緊,看着她笑道:“有你在我手中,白幻連那條狗也一樣得聽我的,等他将洛三生放出來之後我再用你去換他的性命,你說他是肯還是不肯呢?”
“呸,你這瘋子,他跟我有什麽關系!”
“桀桀桀桀,他不過是洛三生手下的一條狗而已。”黑衣人口中發出了怪異的笑聲,聽着未兮的耳朵裏有些毛骨悚然,但她仍舊讓自己鎮定下來,像看怪物一樣狠狠地盯着黑衣人。
黑衣人仿佛已經不想再多說了,看着未兮那冰冷的眼神,心裏的火氣竄了上來伸出兩根手指就來挖未兮的眼珠。
未兮的眼裏跳動着說不清的恨意與嘲諷,頃刻間便化作一片黑暗。
神木芸昭
第七十三神木芸昭
等到她再次睜開眼時看到原本剛剛兩人都以為已經死去的夜闌此時竟然正擋在自己的身前,而那黑衣人已經站在了十步以外。
“夜……師兄?”未兮有些不可置信,因此語氣都是顫抖的。
見夜闌輕輕點了點頭未兮才放下心來,一放松下來全身的傷痛才開始發作,偏偏骨頭都被震碎了只能如一灘爛泥一樣倒在地上。
看着此時的夜闌,仿佛有哪裏不一樣了。“夜師兄,剛才……?”
“我見到她了,是她救了我。”
夜闌口中的她未兮自然明白是誰,緩緩地轉頭看向後面的鳳凰神木,只見開始罩在外面的金色光芒已經退去,只剩下月光照在樹上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影子微微晃動。未兮垂下頭掩下眼中的不安,心裏祈禱着夜闌能平安無事。
夜闌之前受的傷仿佛都已經好了,此時顯得更加勇猛,修為也增加了許多倍,與黑衣人打起來竟然一時難分高下。
方才千鈞一發之際,是沉睡在鳳凰神木中的芸昭救下了他,芸昭便是從前寄宿在古月琴中的鳳凰木靈,因為得到神血的滋養而化出實體存留于世,也是夜闌的母親,縱然他已經涅槃轉世千百回,但那靈魂上的羁絆仍舊無法磨滅。
芸昭将他帶到了鳳凰神木中,裏面就如同是與外面隔絕的另一個世界,花草樹木應有盡有,甚至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湖泊,不過夜闌此時并沒有興趣打量這些。
芸昭看到自己的孩子時忍不住抱着他痛哭起來,她沉睡了千百年,一直為當年事而悔恨。若不是自己的欺騙他怎麽會那麽傻,天天用心頭血來澆灌。若不是這樣他又怎會虛弱直至死亡,若那時自己可以相信他對自己的愛,不賭氣離開,他也不會那樣孤獨地死去。
想到自己的丈夫覃許,芸昭更是傷心,淚水打濕了夜闌的衣襟。夜闌只是靜靜地任由她抱着,心裏不知是怎樣的滋味,有一些歡喜,有一些心痛,還有一些不知所措。
等到芸昭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才想起他怎麽會到這裏來。
“你怎麽會到這裏來了?”芸昭一面抹着眼淚一邊又笑着問道,眼神溫柔地看着他。
夜闌此時心裏是有點別扭的,或許是從來沒有體會過母愛,此時有些不知所措,但表面卻還是冷冷地回答道“是魔界的人闖了進來。”
“就是剛剛那個人?”
見夜闌點頭芸昭又繼續說道“看樣子他修為頗高,而且功法奇特,怕是不好對付。”
芸昭臉上露出了擔憂的神情,她是靠神血滋養才能聚而不散因此本身并無多少神力,加上又沉睡了千百年,此時已經是非常虛弱了,縱然想幫助夜闌恐怕也無法打敗黑衣人。
所以她才想到将自己剩餘的神力加持到夜闌的身上,憑夜闌神族後裔的身份加上自己的神力才有可能戰勝。
聽到她的想法夜闌堅決拒絕了,看着她的臉縱然看起來依舊年輕美貌,但那蒼白的臉色分明顯示出她此時的狀況并不好,所以不能讓她将神力分出來。
聽見夜闌不肯芸昭也是急了“如果不這樣做你出去就是送死,我是不會讓你出去的。”
夜闌想到未兮此時一個人待在外面又有些擔心,最終還是答應了芸昭,接受了她的神力,因此夜闌的修為才會突然增高。
看着與黑衣人激戰的夜闌,未兮心裏越發地擔心,偏偏自己現在動彈不得無法上去幫忙,而且就算自己沒受傷也幫不上什麽忙,只能希望師祖他們盡快趕到。
夜闌本以為自己現在已經能夠與他一戰,誰知道最後還是太小看了他。黑衣人見夜闌越發勇猛心想不妙,若等到離雲派那幾個老家夥上來了自己就無法再輕易地帶走洛未兮了,眼睛一沉已經出了狠招。
那些詭異的黑色火焰如同巨浪一般翻滾着向夜闌撲來,夜闌早就見過這火焰的厲害,但現在想避開卻發現四面八方都是火焰,火舌燎人,一股如同從地獄竄出來的寒意将他緊緊包圍。
忽然身體一沉,才發現剛剛分離出神力本該在鳳凰木中修養的芸昭不知為何竟跑了出來,此時正緊緊将自己護在懷裏。
夜闌心裏一陣慌亂伸手想要将芸昭護在身下但不知為何竟然動彈不得。
“放開我!放開我!快放開我!”
聽到他的話芸昭只是低頭對他一笑“能見到你長大娘已經很開心了,也能安心地去見你爹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原諒我,不過不論他是否原諒我我都要纏着他,再也不分開了。”
夜闌分明看到那火焰已經點燃了她的衣裙,如果再不放開自己的話她會死的。
“好好,他會原諒你的,我求你了,快離開好不好,我求你了,求求你了。娘——”此時的夜闌已經慌亂地連身體都開始顫栗,那萬年不變的冰山臉再也維持不住,只差沒有流下淚來。
但芸昭卻是異常開心的,能聽到他叫自己一生娘,這千百年的等待真的值了。誰也不知道她原本是想追随覃許一起去的,但心裏又放不下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無奈只好選擇沉睡以此來禁锢那絕望的心,但此時她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芸昭撫摸着夜闌的臉,從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巴,這是他們的孩子啊,眼睛和鼻子像他,嘴巴像自己……
未兮驚訝地看着芸昭漸漸被火舌吞沒,而夜闌卻被一個金色的光球包裹着飛到了自己身邊,剛一落下那金色的光球就破裂了。
夜闌此時還是愣愣的,不明白是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她會突然沖過來?
看見黑衣人還站在不遠處看着他們,眼中露出嘲諷的笑意。夜闌更是氣急,一擡手化出一柄巨大的劍,滿腔怒火,就向黑衣人沖去。
未兮看他不對,還沒來得及出聲阻止他已經再次與黑衣人對上。但此刻黑衣人是想着速戰速決,因此下手比之前不知狠辣多少倍。
到最後未兮看着一次又一次被打飛卻一次又一次站起來的夜闌最終沒有再站起來時,她心裏越加慌亂了。
她抓着地上的草慢慢向夜闌爬去,直到看見他胸口有一個小碗大小漆黑的洞,正一縷一縷冒着黑色的煙,空氣裏彌漫着一股燒焦的味道,未兮再也無法忍受,雙目赤紅望着天空失聲大叫起來。
啊————
正藏在逸雨峰下準備伺機破壞鳳凰神木的幻連聽到這聲音不由得心一緊,不顧一切地向後山奔去。
逃出離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