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姐妹
“墓道裏面檢查過了嗎?會不會還有別的入口?如果兇手是從裏面出來的呢?”
衆人的目光轉向了墓室門,相比于鬼故事,他們更願意相信兇手是通過別的盜洞潛入陵寝內部來進行抛屍
“當初發現平陵的時候,只有這一個入口,因為技術受限,陵墓內部并沒有發掘。”
李振東帶領一行人小心翼翼繞過地上的血跡,來到那兩扇緊閉的大墓門面前,他又打開強光手電,戴着手套的雙手輕輕觸摸墓門表面
與周圍灰蒙蒙甬道不同,這兩扇墓門瑩澈明潔,質地細膩無瑕,是上等的漢白玉石
根據《武朝地理志》記載,當時蜀中地區盛産漢白玉,而平陵距蜀中地區足足有數千裏,其中道路崎岖,臨崖傍山,光是人行走都覺艱難,更別提運輸石料了
幾個人擡頭看着這數米高的墓門,全都是由漢白玉石堆砌而成,可見當年康厲王的窮奢極欲
“根據測量,這兩扇漢白玉門重逾數十噸,如果沒有火藥或者是劈裂機這類東西,光靠人力絕對不可能打開。”李振東在石門表面輕輕摸索着
除非有機關
也不知道觸碰到了哪裏,下一秒,右側的石門呼呼啦啦自動向一旁挪去,就像膨脹的氣球開了一個小口,墓穴深處腐朽的死氣傾瀉而出,幾個人捂着鼻子趕忙後退幾步
“咳咳咳”
“咳咳”
“這門…”文物局局長撓了撓頭,十分疑惑,他記得以前發掘時也沒發現機關啊
李振東下意識看向雙手,一臉懵圈,自己應該是碰到了那個門環吧
門上那靠右的那個銅質獅首門環還在劇烈震動着
數百年不見天日的平陵此刻敞開了大門,似乎是在向世人宣告着它的回歸
就算現場開着探照燈,但光亮依舊無法抵達墓穴深處,就像一張黑洞洞的大嘴,要把光亮統統吞噬進去
突如其來的情況令幾個人愣在了原地,一陣陣陰冷的空氣時不時從裏面傳來
許康彥突然覺得有些惡寒,他揉了揉胳膊上不受控制的雞皮疙瘩,也不想再繼續待在這裏
“既然這樣,李隊長盡快開展工作吧,我知道案子棘手,但是你也看到了,這案子在社會上的影響有多惡劣!”
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許康彥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盡管他也覺得詭異,但面上依舊不動聲色
“畢竟是文物,明天文物局會一起配合你們,今晚先不要進去。”想了想,許康彥又補充了一句
“明白,局裏還有很多事情等着我處理,事态緊急,我先走了。”李振東喊來旁邊的警員,吩咐他加派人手保護好現場,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內
許康彥點點頭,又側頭看向那攤血跡,腦中自動浮現出死者嘴角那抹詭異的微笑,直覺告訴他事情沒那麽簡單
“走吧,門口的記者還等着我們出面呢。”想到那群烏泱泱的記者,許康彥煩躁地扯了扯領帶
很快,墓穴內就空無一人,只有探照燈還在工作着
盡管傍晚氣溫依舊很高,可沒有人願意在陰冷詭異的墓室裏待着,保護現場的工作人員也只是站在地宮外值守,太瘆人了
他們在甬道裏安裝了一個臨時的紅外攝像頭,這樣可以二十小時監控墓穴內部情況
整個平陵都被特警團團圍住,所有人都在外圍嚴陣以待
所以誰也沒有看到,左側白玉石門上的獅首發生了變化
原本黯淡無光的兩只獅眼緩緩浮現出青綠色的幽光,視線貪婪地盯着向寝入口
“目前針對鄭某案件,我市已聯合國家文物局、東江市紀委監委和市公安局成立專案組,抽調特種警察、技術偵查、網絡安全、社會治安等多警種精幹警力,案件正在有序進行,請大家保持冷靜與理智,不造謠,不信謠,不傳謠,共同維護社會的風清氣正。”
電視裏正在播放緊急插播的新聞,許康彥被一群舉着麥克風的記者簇擁着,裏面剛好傳來他那中氣十足的聲音
電視機前的男人靠在華麗昂貴的真皮沙發上,他眼窩深陷,鼻頭尖細下彎,如同鷹喙一般
又幹又瘦的臉皮無力地耷拉在臉上,發黃的指縫中還夾着一只點燃的雪茄,旁邊的秘書靜靜伫立在旁
男人拿起桌上的平板,屏幕顯示的赫然是現場屍體轉運前的原圖,他一張一張翻看着,他看得仔細,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半晌,他才把平板放回桌上
“小王啊,你說,他們解決得了嗎?”
小王提着公文包,看着沙發上揉着下巴的顧憲,眼光中暗含疑惑,他不懂顧氏集團的董事長為什麽會問自己一個小小的秘書
“顧總,我不知道。”小王還是實話實說
顧憲也不在意,他呵呵一笑,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剛才那個笑容牽扯到面部肌肉群,眼角和額頭的皺紋緊緊堆湊在一起,陰郁之氣更重了
“輕舟最近在做什麽?”
“六小姐最近在一家奶茶店當裝卸工。”
“哦?裝卸工?”顧憲似乎來了興趣,眼底充盈了幾分笑意,襯得僵硬的五官有些緩和
他似乎想不到印象中那個性格乖張,古靈精怪的小女兒會跑去做那種工作
“她最近有什麽收獲嗎?”
“六小姐昨天發了消息,說她已鎖定目标人物。”
“告訴輕舟,讓她放手去幹,有什麽要求都盡量滿足。”
“是,顧總。”
“對了,讓疏年查查這件事兒,要快。”顧憲用下巴點了點電視機
“雖然許康彥那老東西現在還沒找我,但東江畢竟是我顧家的地界,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牛鬼蛇神敢在這裏撒野!”
淩厲的氣勢陡然從男子身上爆發出來,客廳的溫度瞬間降了幾度
“是,顧總,我這就去安排。”
董事長這是生氣了?
小王只覺得自己呼吸困難,他強行按捺住內心的驚慌,在關上門後才敢大口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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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河街13號別墅
“好,我知道了。”
正在水池邊洗菜的顧疏年挂了電話,她甩了甩手上殘存的水珠,可惜地看着桌子上備好的涮菜
她打算今晚和輕舟一起吃火鍋,看來只能泡湯了
“姐,怎麽了,跟誰打電話呢?”顧輕舟蹑手蹑腳跑到顧疏年身後,一把摟住了她的腰
顧疏年是家裏的老大,母親身體本來就不好,顧憲卻屢次讓她受孕,在輕舟剛出生的時候,母親就因為大出血離開了人世
幾個年幼的孩子沒了母親,尤其是顧輕舟,她根本就沒享受過母愛,父親又放任幾個孩子不管,幾個孩子跟個孤兒一樣
父母那一輩的事情本來輪不到顧疏年多說什麽,可直到有一天她經過父親書房時,無意聽到父親說輕舟是他最好的作品
命格殘缺,靈魂不全,出生本該夭折,卻逆天茍活,是金蟬脫殼之選
金蟬脫殼?什麽金蟬脫殼?顧疏年大驚,卻也明白自己發現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當下也不敢再聽,趕忙離開
只是心下對父親更加怨恨,而對待輕舟也就越發好了
鼻尖輕嗅着妹妹手掌傳來的清香,顧疏年轉過身,摸了摸妹妹的腦袋,語氣中帶上了幾分歉意
“輕舟,一會兒不能陪你吃飯了,現在有任務,乖,你今天自己吃啊,下次我再陪你。”
“什麽啊這麽着急,連頓飯都不讓吃,驢也得吃飽了才能拉磨嘛。”
顧輕舟撇撇嘴,把頭埋在了姐姐懷裏,鼻尖呼出的熱氣撲到了白皙的鎖骨上,帶來陣陣癢意
“兔崽子,敢說你姐是驢?”顧疏影作勢要打顧輕舟,旋即又放下了,她可舍不得
“電磁爐會用吧?涮菜的時候輕拿輕放,小心燙傷。”姐姐不放心地叮囑,一向冷漠幹脆的女人此刻變得啰啰嗦嗦
“我都多大啦姐,會用會用,你放心吧,下次我和父親好好說說,怎麽光在吃飯的時候讓人幹活。”顧輕舟嘟嘟囔囔,對父親的安排格外不滿
談到顧憲,顧疏影正在系鞋帶的手頓了頓,她沒有說話,一股冷意從垂下的眼眸中劃過
“姐,注意安全。”
臨出門時,顧輕舟抓着姐姐的手,眼底的輕松終于被擔憂所取代,外出執行任務的怎麽可能會絕對安全呢
對方笑了笑,一個閃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餐桌上的火鍋還在熱情地沸騰,顧輕舟看着那滿桌子的菜,頓時沒了食欲,她随便對付了幾口,就甩掉拖鞋,把自己埋進柔軟的沙發
家裏只剩下自己一個人,自己也沒有能夠交心的朋友,別墅挺寬敞,可心裏只覺得空落落的
自打記事以來,顧疏年每天就早出晚歸的,她很忙,但是每過兩三天都會抽出一段時間帶自己出去玩,從未間斷
這是連父親都做不到的事情,印象中,自己好像也沒見過他幾次
随着年齡增長,自己也能不再是懵懂無知的少女,顧輕舟眼尖,她經常能夠發現顧疏年身上被粉底液刻意掩蓋過的傷痕
傷口密密麻麻,破損的毛邊粗糙不已,遠看還好,近看的話,化妝品塗抹上去只會更顯得觸目驚心
但她沒有去問,因為姐姐不會說,但這并不代表自己真的無動于衷
顧疏年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參與者,自己的喜怒哀樂都有她的身影,顧輕舟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保護好姐姐
這麽想着,她踩着拖鞋噔噔跑進卧室,搬出一筐紙張,開始折疊着什麽,修長的手指靈活得讓人眼花缭亂
烏雲徹底遮住了月亮,外面很黑,街上的行人寥寥無幾,只有鬼魂在黑夜中游走
一場詭異的兇案,讓平靜的東江市不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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