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別人介紹,蘇宓也知道剛剛出現在眼前的兩個魂魄就是喬卉和崔頌。因為只聽說前任掌事人回來,沒想到此刻竟然還能見到崔頌,蘇宓多少有些緊張和好奇。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了喬天離的身上,而在場的知道喬天離真實身世的人也都靜靜的,就想知道他們這一小家子第一次用真實身份相見會是怎樣的情形。
不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沒有哭訴,沒有責怪,沒有道歉,更沒有某些人期待的肉麻戲碼。一個活人,兩個鬼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在蘇宓眼裏看來,這重逢,大有一笑泯恩仇的味道。
喬雪寧向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個拜禮,道:“弟子恭迎前掌事人。晚輩見過姑丈。”
現任掌事人的一句“姑丈”确定了崔頌在這個家族裏的身份。
崔頌,身形消瘦但沒有羸弱感,乳白色的魂暈中泛着一層淡淡的紫光,顯得與大多數鬼魂不同。他過世的時候不過三十二歲,模樣正是年輕風華,喬天離的一副好容貌少不了崔頌的功勞,只不過他更具書卷氣,而大大咧咧的天離則更為陽光清爽的感覺。
他對喬雪寧微微點頭,笑而不言語。随後,他的目光又停留在了喬天離和蘇宓身上,眼神裏滿是欣慰。
“雪寧,這些年辛苦你了。”喬卉的聲音響起,在場的所有人對這把慵懶性感的沙啞聲是再熟悉不過。眼見保持着十幾年前的風姿的前任掌事人,時光仿佛流轉了,倒流到不少人懷念的當初。
不是說現在的喬雪寧比不上喬卉。只是那個“當初”,是場上大多數前輩們的輝煌的“曾經”。唯一讓人感慨的,是已經離世的喬卉保持着年輕的容顏,而他們則在這個人世裏慢慢老去,陰陽兩條道讓他們越離越遠。
但終于。有這麽一個機會讓他們又一次在同條陣線上并肩作戰。
所以,未等喬卉說第二句話,突然響起的熱烈的掌聲幾乎淹沒了整個先人堂,甚至有要掀開屋頂的架勢。掌聲久久未消,所有的語言,以一種最統一的方式表達了出來。
蘇宓從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空有一副假軀殼的她甚至也有了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她知道這一刻便是喬家正是應戰的一刻,她太慶幸自己及時趕上了這場盛宴,這場慷慨赴死的盛宴。
一周後。
喬家院子真正成為了這個劫難參與者們的最後的庇護所。
喬家展現了最積極活力的一面,每一個分支族室都在為自己領到的任務活躍着。
蘇宓終于能夠大大方方地和兩位“鬼長輩”相處了。而喬天離也給自己的親生父母斟茶跪拜,自然地改了口。
這一天。蘇宓正跟在喬卉身邊學習如何充分運用鬼魂的力量。一次高強度的練習過後,蘇宓一臉疲憊,無力地飄在半空中。
喬卉回過頭看她,突然問道:“蘇宓,你現在還能分得清楚現實和假象嗎?”
蘇宓覺得疑惑,她不敢說自己是特別理智的人,但總還是能夠分清現實和假象的。她輕聲答道:“可以。”
“可以就行了,我能教給你的也就這麽多。剩下的還是要看你自己的造化。現在離中元節不足五天,對方一直沒有動靜,這讓我感覺很不安啊。”
蘇宓以前只道喬卉是個厲害堅強的驅魔人。卻沒想到大戰之前,她也會有擔憂。但轉念一想,這是關系着全族幾百人的性命,換誰都無法百分百有把握,何況當中還算着喬天離的性命。
“掌事人,你在擔心什麽?”
“黎明前黑暗。對方這麽沉得住氣。大概也是有所準備?蘇宓,你覺得是什麽?”喬卉飄在二樓窗前。看着院子裏苦于練習的新一代驅魔人。她的話聽着是在對蘇宓說,但更像自言自語。
蘇宓誠實地搖頭。道:“我不知道。米婆的目标是我,她也許最後只對我動手也不一定。”
夜深人靜,鬼魅出沒的時候,蘇宓靜靜地想着白天和喬卉的對話。
在蘇宓看來,米婆真的沒什麽好準備了,她這盤棋下了足足六百年,有什麽該準備的應該都準備好了。想到這,米婆那張陰森猙獰的臉又出現了,只是不同以往,蘇宓不再感覺害怕。她對她的憎恨終于爆發了,蘇宓甚至暗暗希望米婆能夠單獨出現在她面前,那樣她就有機會跟她同歸于盡。
當然,這都是蘇宓傻傻的希望而已……
“咚,咚,咚”一只蒼白的手很有節奏地敲打着蘇宓的窗。
“誰?”蘇宓飄到窗邊,向外看去,只見江景峯衣裳淩亂,面容憔悴,尤其是那張冷峻的臉此時顯得狼狽不堪。蘇宓吃了一驚,以為他受了重傷,拉開窗戶給他讓了個位置,道:“你進來吧。”
“宓兒——宓兒——我的宓兒,我終于看到你了!宓兒!”江景峯艱難地爬進窗子。他雙眼通紅,一看到蘇宓的鬼魂就不停地呼喚着,聲音低沉哀傷。
“江景峯,你怎麽了?”蘇宓警惕地往後飄了飄,今晚的江景峯有些異常!“你在這裏別動,我去找雪寧來幫你。”
“雪寧?誰是雪寧?我不要什麽雪寧,宓兒,我只要你!宓兒——我的宓兒!你為什麽要躲,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你的仲郎啊!”
江景峯呈攬狀向前一撲,卻撲了個空,哐當一聲摔在了地上。但他嘴裏依然“宓兒宓兒”地念着。
“江景峯,你夠了!這一招你以前就用過了,沒用的!”蘇宓冷喝一聲,現在她看明白了,江景峯最終還是選擇米婆那一邊,他又故伎重演了!
“你為什麽不記得我了?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宓兒——我為了你瘋癫了一輩子,為什麽你會忘記我?為什麽!”江景峯低吼,雙眼迸發出憤怒,惡狠狠地瞪着蘇宓。“說!你是不是有了別的男人?虧我為了苦了一輩子,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你這個狠毒的女人,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
蘇宓不禁愣了愣,以江景峯的智商,他不至于一個手段用兩次,更不至于被人識破了還在頑撐着……難道,眼前這個人不是江景峯?
不可能!
蘇宓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怎麽會有這麽愚蠢的想法?
已有些困惑的蘇宓忍不住向前一步,想看看江景峯到底在唱哪一出。就在她靠近的那一刻,虛空中驀然升出一只利爪。
速度之快,以至于蘇宓沒有看清它到底是從江景峯的身體裏出來,還是從哪裏冒出的。未來得及躲避,蘇宓只感覺自己的魂魄被緊緊鉗住,動彈不得。
一種久違的窒息感迅速襲來,蘇宓撲騰了兩下,便再無多餘力氣。她低頭看着半跪在地上的江景峯,這一次她确定自己認清楚了眼前的人,他,不是江景峯。
他是六百年前的劉仲鳴……
“仲郎,為何是你?”
兩行乳白色的陰淚奪眶而出,迷糊了蘇宓的雙眼。
蘇宓腦海裏一片空白,她被利爪緊緊鉗住,無力地懸在半空中,一動不動,任由魔爪一寸一寸地将她拉出。
當她的魂體馬上要穿過窗戶的一刻,跪在地上的“江景峯”突然站了起來,快速爬到窗戶邊,只見他雙手撐着窗戶,死死擋着蘇宓,不讓她的魂體出去。
他擡着頭看着軟弱得如同扯線娃娃的蘇宓,無力道:“對不起,我來遲了。答應過她會保你周全,我自然不會食言。”
“啊!!!”一聲怒吼,原本已經疲弱不堪的江景峯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他用盡全力抵擋在蘇宓和利爪之間,高聲倒數着:“10!9!8!7!6!5!4!3!2!1!”(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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