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四日,大門終于再次打開,一襲白衣,面容俊朗的人負手站在臺階之上。未兮看着他,只覺得他明明該容光煥發的臉上顯得有些憔悴,難道這幾天他真的是受傷過重閉關了嗎?
東華不言不語,看着門外跪着的人兒,在這天地中顯得那麽單薄渺小,但為何總能從那小小的身體裏感受到磅礴的力量,令他無法忽視。
“未兮鬥膽請求上仙告訴未兮,如何才能救我的朋友。”未兮俯首一拜,久不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晦澀沙啞。
東華看着她半響,未兮将頭伏在地上,以行動告訴他如果他不說就這樣一直磕着。
久久的,東華終于開口了,但卻是說道“本尊并不認為有任何理由應當告訴你。”
久居上位的東華與莫離不同,他是不屑說謊的,或者在他的人生中永遠不可能會有人能讓他說謊,這是他的驕傲。
方法他當然是知道的,不過那樣的方法他怎麽會告訴她?他看了一眼未兮身後的莫離,莫離也看着他,兩不相合的人在這一刻都選擇隐瞞。一個用說謊的方式,一個用決絕的方式。
聽到東華如此回答,未兮還是不願放棄,“未兮知道未兮沒有資格請求仙尊開口相告,但請仙尊看在以往的師徒情分上救夜師兄一名。”說完又是重重的一磕頭。
這一頭磕碎了東華那外面包裹的堅硬的心,但他仍舊不徐不慢地說道“須知你我早已師徒緣盡,何況凡間總總不過白駒過隙稍縱即逝,何必拿此來做請。不必再說了,扶佟送客。”
“是,尊者。”
見東華不再理會直接進去了,叫扶佟的小童兒有些憐憫的望着未兮,卻還是将門關上。
“仙子,您還是先回去吧。”
但未兮是聽不見了,她現在滿腦子滿耳都是那句“你我早已師徒緣盡……”原來真的是緣盡了。驀地一口鮮血從口中噴了出來,身子也軟軟的向旁邊一倒,被莫離接在懷裏。
這時走在前院的東華腳步頓了頓卻還是向裏面走去。一句話,便是咫尺天涯。一回首,卻是永隔地獄。無論如何天涯總比地獄好,沒有人知道他是用了多少力氣才能說出剛剛那句話,也沒有人知道他是多麽倉惶的從大門外逃了進來,他怕再多待上一刻便就向她妥協了。
按着自己的心口,為何會那樣痛。
莫離将未兮帶回府中,看着床上眉頭緊鎖的人兒,他禁不住用手去順開她的眉,但不一會兒又緊緊皺在一塊兒。該是有多沉重的包袱,讓她連睡覺都是這樣愁眉緊鎖的。
猶記得初見時她那天不怕地不怕,古怪精靈的模樣。仿佛腦子裏都是整人的法子,眼睛滴溜一轉便是別人倒黴的時候。是什麽讓那樣鮮明活潑的人兒變成了現在這樣?
整整睡了一日,未兮終于醒了,但她醒來第一件事便是偷偷溜了出去往東華的殿府中跑去。不管你是否師徒緣盡,夜闌是一定要救的。
此時已是華燈初上,東華提着筆正在寫字,但不知為何,總也寫不好,地上一團團丢棄的廢紙,何時見過堂堂的東華上仙如此心神不寧的時刻。
這時卻有人不請自來。“你明明知道救人的方法,為何不肯說呢?”
東華兀自寫着字,并未擡頭。“我們早已不再是師徒,沒有必要幫她什麽。”
“當真只是這樣?”鳳飛走過來緊挨着東華,眼神卻望門外瞟去。感覺到人已經離開才繼續說道“人已經走了,你剛剛該不會故意那樣說的吧。”
“你想說什麽就說吧。”東華不動聲色的與她拉開了距離。
“你為何要這樣對我?你從前可不是這樣的,為什麽?東華,為什麽?”鳳飛上來扯着東華的袖子凄聲問道。
東華拂開她的手,說道“夜深了,鳳仙子早些回去歇着吧。”
聽到他這樣說,鳳飛态度凜然一變,“你不會是愛上了她吧?”
東華竟然手抖了一下,又一幅字毀了。東華不耐地丢下筆,将紙拿起來,皺着眉看着那因為一抖而有些歪歪扭扭的字。他很久都沒有皺過眉頭了,皺眉這種凡人才會有的表情他怎麽會有呢,但他就是不自主的皺起了眉頭。記憶中有雙溫暖的小手曾偷偷替他撫順那緊皺的眉頭。
鳳飛看着他丢筆,拿紙,皺眉,然後将紙揉成一團,一瞬間那紙就化作了青煙。
“請鳳仙子說話時多加斟酌。”語氣中含了三分生氣,七分威脅。
鳳飛覺得仿佛一盆冰水自頭頂澆下,瞬間全身都冰冷起來。
“是,是鳳飛失言了,請仙尊莫怪。鳳飛只是覺得仙尊對未兮關愛有加,怕她知道能救她朋友的是用她自己的血做血祭,所以寧肯與她斷絕關系也要保其性命,這樣的師父的确是很好啊,很好。”
東華的臉一下子就冷了下來,周圍的溫度仿佛也降下了十多度。待了許久,東華終是問道“你要怎樣?”
聽到東華這樣問,鳳飛的心便像三月裏放飛的風筝一樣被狂風剪成了碎片,就知道你為了她什麽都會答應的。但這又怎樣,到最後贏的人是我,在你身邊的是我,這就行了。
“上仙不要誤會,鳳飛只是覺得與上仙的婚約已經拖得夠久了,是時候該辦了。”
等了半晌終于聽到東華口中的“好”字。
鳳飛覺得心微微生疼,但更多的是勝利的喜悅。她等了這麽久,終于要到了。
不論他是為了什麽而答應自己,他終究還是承認自己才是她的未婚妻。
鳳飛走後,東華擱下手中的筆,再也無法平靜下來。自己和鳳飛自她幼時就相識,天後不止一次暗示要将她嫁給自己。可以說東華也是看着風飛長大的,可是他完全記不起她小時候的模樣,記憶裏只有一張乖巧的笑臉一雙靈動的眸子一個會叫自己師父的小人兒。
離開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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