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第60章

面對隋緣的疑惑,五十顧左右而言他,“現在你回了家,我有了KPI,皆大歡喜,不是麽?”

“可是——”

“這就是你的家麽?能帶我參觀參觀麽?”

五十打斷隋緣的話,笑吟吟地看着他。

隋緣欲言又止,最後轉身。

“走吧,帶你看看。”

隋緣家裏只有他一個人,準确來說,隋緣父母雙亡,這套房子算是遺産。

五十一邊和隋緣搭話,一邊打量房間。

在門口停下,“诶,任務完成了,有個獎勵你要不要?”

“什麽獎勵?”

隋緣被吸引了注意。

“可以滿足你一個要求。”五十伸出一根手指,“返回原世界除外。”

隋緣眼神黯淡下來,“那我能再見他一面麽?”

這個他是誰,分外明顯。

五十沉思幾秒鐘,搖頭。

“不大行。”

“那算了。”

隋緣沒了興趣,扭頭就走。

“等等!”五十忽然拽住隋緣的胳膊,“也不是不行,不過他不記得你。”

“不記得我……”

隋緣喃喃。

扯動嘴角,“也行。”

“行吧,那等個三年吧。”

“三年?”

“是呀,三年。”五十附和,眼底閃着暗芒。

隋緣緩緩握緊拳頭,下定決心,“我等。”

三年很長,是一千多個日夜;卻也很短,只是手機上幾個數字的改動。

一別三年,隋緣找了工作,有了穩定的生活,當初的任務在記憶中逐漸模糊,連同那個人。

有時候,隋緣會懷疑,那是不是自己的一場夢。

直到某個下着細雨的夜晚,對面的空房有了新的主人。

“噠、噠、噠——”

雨水順着傘邊滴落在地上,男人收傘,挂到門把手處。

正要進門,聽見有人邁着上樓的步子。

一個男子,身上穿着印有小熊圖案的衛衣,逆着樓道昏暗的燈光走上來。劉海濕答答的,滴着水,面容有些模糊。

男人本該進門的腳停下,注視着來人。

隋緣看見多出來的人,率先打了招呼。

“你好,是新來的鄰居吧?”

“嗯。”

男人的聲音冷淡。

看他一眼之後,就收回去了。

打扮也有些古怪,穿着白色西裝,像是婚禮上的新郎。

——這是個奇怪的鄰居。

隋緣下了定論。

對面冷淡,隋緣也沒有再多嘴,拿出鑰匙,開門,進屋,一氣呵成。

仿佛男人的存在無關緊要。

“啪——”門被一只手扒開。

隋緣吓了一跳,“你要幹什麽?”

新鄰居探出頭,低低地注視他,眉眼冷峻,帶着隐約的怨恨。

雖然隋緣确定自己沒有得罪過對方,但感覺的确沒錯。

他戒備地盯着對方,甚至拿起來門口的拖鞋。

新鄰居看了一眼拖鞋,唇角勾起嘲諷的弧度。

“名字。”

“隋緣?”

隋緣小心翼翼。

門上的手驟然抓緊,暴出青筋,隋緣默默捏緊了拖鞋。

“我的名字。”

“那我怎麽知道?”

隋緣摸不準對方的意思。

新鄰居深深看了他一眼,低聲自嘲,“我那麽努力地記着你,你卻把我忘了。”

“啊”隋緣沒聽清。

“重新認識一下,我叫邬江,你好,隋緣。”

男人伸出手。

隋緣眨眨眼,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但一時間想不起來。

他試探性地把手放上去,邬江的手立馬捏住他的手,力道之大,甚至讓隋緣痛呼出了聲。

“疼疼疼!”

隋緣努力掰開邬江的手,可邬江的力氣更大了。

“疼就好,我疼了三年。”

“什麽東西?”

沒等隋緣搞清楚,對方就已經松開手,幫他關上了大門。

砰的聲音在面前炸開,隋緣又被吓了一跳。

抱怨,“真奇怪!”

門外,邬江久久地看着對面關閉的門,才進了屋。

他徑自躺在床上,一閉眼就是三年前的場景。

——隋緣背對他,毫無留戀地跳下那個小山坡。任他再怎麽呼喊,也不肯回頭。

這個場景,不斷在腦海裏重複,只要一閉眼,就是對方決絕的背影。

邬江臉色又開始發白。

他使勁捶打胸口,仿佛只有肉體的疼痛,才能緩解精神上的苦楚。

“隋緣,我想你了。”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窗內的人低聲細語。

雨下了一夜,第二日出門的時候,隋緣對着手上的小傘發愁。

大傘壞了,只剩下小傘,可小傘遮不住他呀。

“嘩——”有人抖了抖傘,上面的水經過一夜,已經沒了。

隋緣順着聲音看過去,新鄰居正拿着傘出門,只是神情恹恹,像是一夜沒合眼。

不太好惹。

他想了想,又看了外面的大雨,收回的話又溜達到嘴邊。

“那個,能不能蹭你的傘用一下呀?”

隋緣看了,那傘很大,遮住三個人不是問題。

邬江聞言,擡眼,“蹭誰的傘?”

“你的呀。”隋緣納悶。

“名字。”

“邬江。”

“所以你要蹭誰的傘?”邬江淡淡發問。

隋緣眉頭皺成了疙瘩,“蹭你的傘呀。”

“……”

邬江收回目光,也不說話,徑自從隋緣身邊走過,下樓。

隋緣一看人要走,連忙叫住對方。

“邬江,邬江,你的傘借我蹭蹭呗!”

邬江停了下來,顯然是在等他。

隋緣大喜,立馬跟上去,一句謝謝還沒有說出口,就聽見對方說。

“以後找我,要叫我的名字。”

“哦。”

這人真奇怪。

兩人出了樓道,迎面是大雨,邬江撐傘,隋緣在後面亦步亦趨。

“你可以站在我旁邊。”

“好吧。”

隋緣本來不想和對方靠近的,但對方說了,而且還要蹭人家的傘,所以隋緣乖乖照做。

但仍舊是乖巧,不說話,就看外面的雨。

看着看着,他忽然發現一個神奇的事情。

“為什麽我這邊沒有多少雨水呢?”

隋緣轉過頭,顯然邬江另一半肩膀濕透了。

“擡頭。”

隋緣順從地擡頭,傘面傾斜一大半。

他有點不好意思了,“咳咳,你不用這樣的。”

“誰不用?”

“你不用。”

“我是誰?”

“邬江。”

隋緣忽然明白了邬江的意思。

“邬江,你不用這樣的。”

“我願意。”

邬江的腳步停下來,轉頭,看向隋緣的眼睛,重複一遍。

“我願意。”

剎那間,隋緣有些不敢面對邬江。

他低下頭,心頭微痛。

像是有什麽東西被刻意遺忘了。

“隋緣,你還記得邬江麽?”

“我們以前好像沒見過。”

隋緣搖頭。

邬江抿唇,臉又白了一點。

幾秒後,似乎在安慰,“沒事,以後可以天天見面。”

“不,我要搬家了。”

隋緣多嘴的一句讓邬江的臉白透了。

捏緊傘柄,聲音不穩,“你為什麽總是傷我?”

“我們這是第二次見面吧。”

隋緣更奇怪了。

他們之前沒見過,為什麽要說這種話。

“拿着。”

邬江看了他一眼,将傘塞到隋緣手裏,然後冒着傾盆大雨,徑自離去了。

“诶诶诶!邬江你的傘!”

隋緣在後面追,可不知道為什麽,總是追不上。

眼看雨越下越大,隋緣心裏着急,幹脆一個跳起,抱住了對方的脖子。

“邬江,別走呀,我們不能一起打傘麽?”

“沒有必要,散了吧。”

邬江嘴上拒絕,可沒有推開隋緣。

大雨迎面拍打臉上,疼痛難忍。隋緣連忙撐起傘,“那你在前面,我在後面給你打傘。”

邬江默了一下,“為什麽?”

“我願意。”

男子的聲音在噼啪雨聲中有些模糊,可在邬江的耳邊清晰可聞。

邬江捏緊了衣袖,“你說,什麽?”

“我說,我願意。”

隋緣雖然疑惑,但還是重複了一遍。

“為什麽不早說?”邬江身子顫動起來。

“你也沒問呀。”

“我問了,我問了很多遍,可你說,你不喜歡我了。”邬江的視線搖搖晃晃,此時記憶超脫了時間和空間,在他面前呈現,“你說,沒有意思了,你不喜歡我了。”

“你現在都不記得我。”

邬江嗓子又幹又澀。

他幻想許久的話,他等了許久的話。

“你真的好奇怪呀。”隋緣喃喃,拂去邬江頭上的雨水,“你好像認識我,但我好像不認識你。”

“沒關系,我們可以重頭再來。”

邬江勾唇,眼角落淚。

“其實,有人告訴我,我在等一個人,只要三年就可以見到對方,只是他會不記得我。可是我忘了,我忘了我在等誰,我忘了那個人的名字。我只知道,我在等他。”

隋緣摸到邬江臉上的濕熱,莫名敞開了心扉。

“可是已經三年了,我沒有等到他,我想走了。”

邬江倏地轉身,按住隋緣的雙臂。

“你已經等到他了。”

隋緣的目光疑惑。

“他叫……”

“邬江。”

邬江的神情定住。

隋緣自顧自笑着,摸上了邬江的側臉,眸子裏是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柔情。

“你不是我第一個鄰居,卻是我第一個打招呼的鄰居。我見到你,心底就有個聲音告訴我,你很重要。只是我不明白。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異常,告訴我,你在意我,你認識我。”

“是不是?”

“……是。”

“為什麽不早點來找我呢?我等你好久了,這裏每天都好痛,沒有理由地疼。”

說着說着,随緣哭了。

他按在胸口上的手被邬江覆蓋住,低低吻上去。

“我也是。”

兩人都不知道,彼此在三年內,是如何熬過來的。

也同樣不清楚,彼此是如何得在意對方。

可此時,他們只知道,等到了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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