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例常加晚班,兩人辦公室出來後整個公司又是寂靜無聲的空蕩蕩了。
想想彼此還未相識之前,姑姑也是常常這樣走出了空無一人的公司,她的高跟鞋空曠的踩着沒有溫度的理石地面,獨自一人只聽着細細鞋跟的噠噠作響,她站在電梯前看着電梯數字鍵徐徐上升或者下落,所有的動作完成只有一個人她的喜怒哀樂只有自己清楚。
天色已完全入夜,暗得是槍管上的消,音器一樣沉甸甸的黝黑。
窗口是一道黑白分明與喧嚣寂靜的分水嶺,聯成串的霓虹與路燈映在眼裏,時清晰時模糊的閃閃爍爍,而光滑地面反射上來的白和窗外夜幕濃稠的黑格外的對比入心,看着看着便有了一種空落落的下墜感。樓層燈光亮白刺目,天花板望久了目眩心搖。
走廊裏響起了噠噠清脆的鞋跟聲音。
一下,一下,被拉回現實。偏頭傾聽着王之夏的節奏,拐角處看她的美好身姿一步一步走近。暗暗籲了口氣,去個洗手間罷了卻一度懷疑這個人消失不見了。
“怎麽了?”
“沒。”
左顧右盼的避開了姑姑略帶審視意味的目光,掀了電梯按鈕,嘴裏嘀嘀咕咕的念着我說怎麽沒來,原來忘按了。心裏想着總不能告訴你我以為你乘着飛碟跑路了。餘光裏關注着她的側臉,不曉得姑姑會不會不開心,反正她沒主動搭理人的意思。一直到電梯升上來,兩側的門慢慢退,看着王之夏徑自踏入的步子時這才一把抓了她的手緊跟其後的進了去。
“我送你下去。”
姑姑只淡淡瞥了眼。但沒有把手抽出來的動作企圖。哦,那就是默許了,既然她沒講話的*,那樓主也不聲不語的才好。既是老板夫人,又是老板姑姑的,無論怎樣排等級都是她大過我,所以不(無)能(法)逾越。除了那什麽的時候,就不說了。
王之夏的側臉專注認真,掠過她耳鬓的發絲看過去每一個角度都是精雕細琢的賞心悅目,除卻一雙眼中如秋日裏靜谧的胡楊林一般的幽邃沉澱,歲月帶給她本身的是怒放的成熟雅致韻味,迷疊香樣的氣息。兩人就這麽扯着手一直走到了停車位,她看了看樓主,樓主也回瞅了瞅她,夫人這就要回家了,可一點也不舍得松開讓她回去。郁悶,好想和夫人一條路線走到底,晚上抱着她睡覺,早晨抱着她起床。
比較通俗的一句話來概括就是每天清晨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陽光和你。
可這不是媽,太粘人,不好。
還沉浸在琢磨中,王之夏已然轉了個身向前一步,樓主退了退抵在車門邊。她頭微微低了低,另一手擡上來捏住了耳垂慢慢揉,有話說的前奏。
“剛剛怎麽了?”
擡眼望去,她的一雙眸裏溫溫良良鋪滿認真,蘊育着一股使人無法抗拒的力量,手上的柔軟不緊不慢的能輕易瓦解敵方心理防線。一直握着不曾放的姑姑的手遞到胸前低了腦袋去看,看她手背上細膩的指縫,用拇指在上面慢吞吞摩挲着,想了又想終于坦白開口。
“以為你走了,好半天沒回來。”
捏在耳朵上的手頓了頓,驀地王之夏笑了一個愉悅的動聽,手心滑到樓主後脖子握着,眉眼低下來貼得更近了。
“我能走哪裏去?嗯?補了個妝耽誤點時間……怎麽這麽傻?”
傻不傻,這我不大肯定,可跟聰明是一定不挂鈎的。看來沒把臆想你坐着賊亮賊亮的冒着銀光激情四射的外星飛碟跑了這事誠實講給你聽就對了。
攬着腰把王之夏摟在懷裏,湊近她淡淡盈香的耳後,“不想和你分開,腦子裏每天都是你,見着面也會想,無時無刻的想,怎麽辦?”說完這話抱得更緊密了,渴望着把姑姑揉進心底不再放她出來,想掌心熨貼着她光滑彈性的雪白肌膚揉碎了親碎了咬碎了咽進骨子裏恨不能溶了化了才好。
那邊有清晰腳步的聲音,是一身制服的保安,時而瞄着好奇着這邊,另一邊是一輛車子發動的聲音,有些不甘,一切都很吵,吵得讓人無法安靜下來用心感受這個被壓抑的躁動。
“要不要去吃宵夜?”耳畔的王之夏輕輕笑着。
“要。”
不待她下一步動作,樓主開了後車門直接把人拖了進去,随着門砰的一關立刻咬上姑姑的唇開始攻城掠地的入侵,已經想念這裏的滋味超過三十個小時了,不能再忍耐。纏綿中,一雙綿軟的雙臂攬過來搭在頸後撫摸着,長長一吻結束,貪婪地看着姑姑隐隐熱度的目光含情綴着水霧暈染的眼,看着她紊亂的呼吸,看着她已經完全花掉的唇膏,舔了舔舌尖嘴巴裏仍然殘留的味道。
“還不去開車。”
王之夏佯裝怒嗔,阻擋過來的溫熱手心下個瞬間又燙疼了似的縮回,眼底明明是明媚的笑容暖意,嘴裏卻罵着胡鬧。樓主當即一樂,抱着人又親了親,這就退開身要爬到前座去,卻被拉回來,看着姑姑從包裏拿出紙巾,細心的給樓司機偷吃的嘴角擦幹淨。
“去吧。”
她淡淡一瞥前座,示意樓主可以滾了。非要冷豔不可麽?就不能表現的含情脈脈歡喜無限嬌羞神馬的?看來想讓姑姑某天能嬌羞酥軟的埋首在懷裏的可能性為——叉叉!零蛋!負數!絕望!
想想,有沒什麽不可抗拒因素可以很好的完成這個心願?
有了,除非王之夏傻了。
所以,這個計劃扔進回收站,果斷放棄。一個嬌羞酥軟而已,想看還不簡單麽,前有王鈣鈣後有小子嫣,一個保一個的,個保個的各種嬌羞酥軟!
車子沿着正街跑了二十分中左右開始左進右拐的一直在一條巷子頭停下,昏黃的路燈下照着一家賣雲吞的老店面,店旁邊有一個豎在地上的白得有些灰蒙蒙的燈箱時而那種似電壓不穩定的滋滋暗一下的亮着,這個時間望過去有那麽點詭異像個招魂幡,不過好歹也是個招牌。
熄火下了車,王之夏默默無語的望了望那個燈箱接着又瞅了瞅樓主,樓主生怕姑姑嫌棄,忙扯了她的手念叨着,“你別看它外面有點吓人其實裏面很好的,桌椅碗筷不會油膩膩保證清爽又幹淨,東西吃了也不會拉肚子,衛生絕對達标我向習,大大保證。”
是姑姑說的,吃什麽都行随樓主的口味。所以樓主想了想要是往常和鈣鈣那一般都是小龍蝦大紮啤,海鮮小炒大紮啤,烤串烤肉火鍋大紮啤等等一切能和酒關聯起來的煙酒不分家,能安安靜靜喝碗粥吃個甜湯做兩個人安安靜靜的人的時候真是少之又少。算算日子,這邊也快有三個月沒來了。既然今天想起來,索性帶着姑姑一起。
店裏擺着八張桌子,坐了三桌。領着王之夏挑了一張剛坐好,裏面出來了人。
“馮姨。”樓主站起身笑眯眯地打着招呼。
“喲,你還知道來呀,渾小子!”
馮姨面帶喜色邊說着話邊迎了前來,樓主生怕挨揍,忙走了兩步把孝敬的水果袋子統統塞她手裏。
“又買這麽多,跟你說多少次了,吃不了,浪費錢記不記得住!”
“你就只管吃,哪來那麽多話,沒見過你這麽啰嗦的老太太。”
被馮老太太象征性地揪了揪耳朵,然後她回頭沖着後廚喊了一嗓子,“老秦,你看看誰來了!”
裏面傳來一聲,“哎——等等。”
馮姨特意瞄了瞄王之夏,接着她扭頭側背着對樓主贊賞地眨了眨眼。
樓主心領神會的也眨了個眼,趕緊介紹,“馮姨,這我朋友——王之夏。”
轉向王之夏,“那個……”突然卡殼了,“呃,這是馮姨。”
意識到一個蠻嚴重的問題,那就是好像到現在都不知道要在他人面前如何稱呼王之夏。在公司呢,是嚴格遵循老板員工的上下級制度一般不逾越;和鈣鈣在一起就是姑姑;至于和劉瑤就沒固定稱呼了,兩個人不拍即合的完全随心所欲,之夏,小冷夏,高嶺,小冰花,你家老板你家閨蜜你夫人等等。這些王之夏都有清楚的,可要問她們兩姐妹之間是怎樣聊天的樓主就不曉得了,萬萬沒那個膽子去圍觀夫人的聊天過程。
“您好,馮姨。”
“诶,你好你好,王小姐。快坐下,都站着做什麽。”都快六十的人了對樓主笑得跟個老狐貍似的,“想吃什麽,盡管說。”
“吃窮你。”
馮老太太啧啧兩聲揮舞着點菜的本子作勢就要拍下來。
樓主忙地一縮身子,壓低了聲音威脅起來,“你敢打我?有人收拾你!”
馮姨雙眼一瞪,聲音卻低了低,“渾小子,誰敢收拾我!”
“後面呆着去,跟孩子面前這麽沒正經。”另一個聲音在馮姨身後兀地響起。
“秦姨,她剛剛要揍我你可是看見了。”樓主嘿嘿一樂,狗腿地朝裏面的座位挪了挪把靠山請到身邊坐鎮。馮老太太那可是真打人就愛挑人耳朵揪,不過她要是敢掐我,就有人不放過她。
所以說,做人要低調,生物鏈上總有一個能治你病要你命的。
秦姨看了眼還杵在桌前的人,“還站這幹嘛,孩子都來了還不煮兩碗去!哎,等等,先拿兩屜湯包來。”
樓主緊着修正,“一屜一屜,兩屜吃不了。雲吞小碗的就夠了哈,大的也吃不了。”
馮老太太丢了個秋後算賬的眼神,哼哼地走了。
介紹完後,夫人和秦姨聊的還挺親昵,吃什麽東西她全憑樓主意思,于是樓主想了想這些也就夠了,至于平常吃的醬雞肝和辣油瓜條今天就忍忍吧。以一顆頭顱打賭這種平民重口味的東西只有小姑父和她鈣鈣侄子喜歡。王雨桐雖說也不愛,但那時她考慮到樓主面子也滿心歡喜的一樣吃了一塊,不過雲吞和湯包她确實是合胃口稱贊不絕的。
馮姨和秦姨的店,從高中吃到現在一直到熟得不能再熟算下來都有十年了,這麽想想自己都覺得自己上了年紀。
“燈箱壞了怎麽不給我打電話?”樓主拉着秦姨問。
恰巧馮老太太把湯包完全偏心的放好在王之夏跟前,轉頭對樓主橫道:“誰知道你三個月都不來,我們兩個老太太出了什麽事情你都不知道。”
“呸呸呸,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秦姨,她欠抽。”
是的,欠抽。被捏了一把,成功趕去了廚房,那邊幾桌湊一堆組團似的都要結賬了,秦姨被叫過去收錢。王之夏從秦姨忙碌的背影上收回目光,樓主笑着對她點了個頭,她也笑了。
“會修燈箱?”
“……沒,打電話給高藝。等等,我給你另拿筷子去。”
廚房一溜煙跑回來,碟子,筷子,勺子一應俱全。
“味道怎麽樣?”看着王之夏小心吸了口湯汁後,樓主緊着追問。
夫人含笑贊了個好。
沒一會兒,雲吞端上來,配套的龍貓大碗,和桌子上的餐具華麗麗的一系列。哪知王之夏瞅了瞅碗再瞅了瞅樓主,開始了一本正經的疑惑表情。
王之夏:“你怎麽跑到碗上了?”
樓主:“……”我沒聽錯?
王之夏:“快到碗裏來。”這女人端得一副嚴肅認真模樣。
樓主:“……”
黑壓壓一群烏鴉掠過,呵呵我确實沒聽錯。馮姨拿了礦泉水和飲料回來擺在兩人手邊,盯了盯這怪異的氣氛,當機立斷轉身就跑,在後廚用悄悄話對秦姨急吼吼的外面聽了個一清二楚,“老秦,出大事了,小啓那孩子竟然臉紅了你快看看去!快去!一會兒看不見了!”
樓主……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我看看燈箱去!”
陰暗地對着燈箱大魔王眸光深沉暗搓搓地擡腳比劃着,直接給你踢爆,修都不用修,全省了。之後是實行連吃帶拿政策,回去的時候被強制性拿了帶回去速凍的湯包,店裏又陸續進來客人,兩人在門口送了送讓樓主緊着攆回去了,告訴她們到點就關門別拖太晚了。
和王之夏開着車子送來送去的不知怎麽就送到了她床上,洗過澡軟香溫玉的人體抱枕在懷又重溫了一遍逗比的志明和春嬌。
看着看着,問了王之夏一個很重要一直想問卻沒問的問題。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是我的?”
“夫人輕輕哦了聲,那你時候什麽知道你不是你的。”
樓主默默無語的瞅着她了好幾眼,“不要混淆視聽,從實招來。”
“你以為呢?”
“我腦子笨,想不出來。”
“第一次,第二次……第二次有疑惑,第三次就确定了。嗯,确切來說人事部發來簡歷的時候,我就猜到你是你了。”
“那你怎麽不告訴我?”
“難道你不知道嗎?”姑姑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眨了眨,然後微微訝異的神色對望了過來。
裝,你就裝吧好好裝。樓主已經放棄追究這件事了,不要跟自己過不去。
這時,姑姑十根水蔥似的纖纖玉指并排了一起微微朝中間攏着,向樓主幽幽地看了看。咦?樓主來了興致的調戲了一句。
“是要大爺我打賞麽?哈哈好說!”
就只見,姑姑不鹹不淡的悠悠道:“快到碗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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