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燒烤後, 差不多快十點了。
大家把東西收拾了,等看着林若若把燒烤用的碳爐送還給附近的農民宿,周晝才想起來,來的路上并沒有帶碳爐這些工具。
他若有所思:“原來是借的啊。”
“是啊, 不然還能是你家大人給變出來的?”時輝說。
“那怎麽可能, ”周晝小聲争辯,“所以剛剛吃的那些也是跟民宿買的嗎?”
本來只是随口問的一句, 不料時輝聽後遲疑地看了靳辭一眼, 含糊道:“是……是吧?”
“‘是吧?’”周晝狐疑道, “難道都是你們抓的嗎?”
事實上,他們剛剛吃的那堆東西數量之多, 如果不是買的,那算算時間,恐怕得讓那些螃蟹大蝦一群群自己爬過來,才能有這麽多了。
時輝表情頓時微妙起來, 隐約有點後悔的神色。
不等他找補回來, 周晝點頭誇道:“哇,那你們好厲害啊,抓螃蟹原來這麽容易的嗎!?”
時輝表情凝固了一下。
周晝繼續說道:“可惜你們抓的時候我睡過去了, 不然我也想一起抓的, 我還從來沒抓過這些, 肯定很好玩。”
時輝悄悄看了眼靳辭的臉色,松了口氣:“嗐, 還好吧,其實主要是辭哥他厲害,他抓的可多了,你想抓讓他教你呗。”
周晝回頭看向靳辭。
靳辭終于開口了:“今天太晚了, 下次吧。”
周晝也沒指望今晚再繼續玩了,便點頭應了。
回到住處的民宿時,不知為何,從外面看起來整棟建築透着股陰森森的怪異氣氛。
周晝又看了兩眼,終于反應過來:“诶,怎麽不開燈啊?”
整棟民宿一團漆黑,全靠大廳桌上晃悠悠亮着的一支蠟燭照明,顫巍巍的光亮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黑暗吞噬。
現在也不算很遲,照理來說就算是門禁了,門口的燈也該亮着的。
走在前面的時輝在門口站着,等他們走近了說道:“停電了。剛剛問了老板,這一片都受了影響,估計是哪兒的電纜老化出問題,得到明天才有人來修。”
這邊比較偏僻,自然不像市裏24小時有人待班。
不過一晚上沒電問題也不大,有熱水洗漱完睡覺就行了。
周晝用手機充當照明,等回到房間準備充電時,才意識到不好。
“完了。”他看看手機飚紅的電量,正猶豫要不要關掉手機燈,就聽見電量告急的警告音響起來。
靳辭看了一眼:“關了吧,我去跟老板要根蠟燭。”
周晝關掉燈,房間裏頓時一片漆黑,只能映着月光勉強看見一點物品輪廓。
靳辭的腳步聲走向大門,黑暗中要只剩他一個人了,周晝心裏一緊,連忙跟了上去:“等等靳學——”
黑暗中看不清楚,周晝剎車不及撞在對方背上,還磕到了嘴皮,痛得眼淚花差點出來了,被對方回過身扶住。
“沒事吧?”靳辭問。
“嘶……沒事沒事。”周晝舔了舔嗑痛的嘴巴,刺痛中有點點血腥味,好像破皮了。
靳辭沉默了下才直起身,略微退開一點。
周晝說:“靳學長我陪你一起去吧,這兒挺黑的……”
靳辭看着他:“嗯,我怕黑,你跟我一起吧。”
周晝安安心心地和靳辭一起下樓,找老板要到了蠟燭。回房間的時候,迎面撞見走廊半空中浮着兩點瑩瑩的綠光,像兩朵鬼火朝他們詭異地飄來。
周晝吓得後退半步,差點踩到靳辭的腳。
“別怕。”靳辭的手在他肩上穩穩按了一下。
周晝的心随着這個動作穩定下來,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朗月的眼睛。
朗月兩兄弟的原形是狼,眼睛看起來發綠光也挺正常。
周晝打招呼道:“你也下來拿蠟燭嗎?”
朗月視線從他手上的蠟燭移到臉上,好像在觀察什麽似的十分專注。
“是的。”他隐隐泛着綠光的眼珠子一動不動。
周晝忽然反應過來對方在看什麽。
他嘴唇剛剛磕破了皮,也不知道這朗月眼神怎麽這麽好,這麽暗的光線這點小傷也能注意到……別是産生了什麽奇奇怪怪的聯想吧?
還好朗月沒說什麽奇怪的話,只看了兩眼迅速收回目光,随後規規矩矩地平視前方走了過去。
周晝不自在地抿了下唇。
有了蠟燭,房間裏總算是能看清了,但洗浴間還是黑漆漆的,畢竟蠟燭也不能離花灑太近。
靳辭先去洗澡,出來時單手拿着毛巾,一邊擦頭發一邊對他說道:“水溫我調好了,你去直接開就行,架子左邊是沐浴乳,右邊是洗發液。”
這實在很貼心了,省得他在黑暗中摸黑辨認。
周晝悠哉悠哉地進去脫完衣服,瞥見牆上的鏡子時動作一頓。
他走到鏡子前,伸手抹了下上面的水汽,昏暗的鏡子裏映出個模模糊糊的輪廓,大半張臉全籠在了陰影裏。
周晝情不自禁貼近了些,想努力看清他嘴唇到底破成什麽樣了,誰知地磚太滑,整個人哐當一下摔倒在地上。
“嗷——”
周晝痛得悲鳴一聲。
房間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晝晝?”
浴室門是塊透明的大玻璃,裏面什麽狀況一覽無遺,不過好在中間有一層磨砂,即使是在光線通透的時候也只能看見裏面模糊的人影,更何況光線不好的時候。
靳辭站在門前,似乎想推門進來,周晝連忙爬起來:“沒事沒事,不用進來!”
靳辭的手放在門把上沒動。
即便知道對面應該不會看得清,周晝還是有點微妙的不自在,在黑暗中側過了身體,想去扯挂在牆上的浴巾。
靳辭退開半步,頭轉向房門方向頓了頓:“你等我一下。”
周晝:“?”
靳辭出去了,沒一會,隔壁房間傳來嗡嗡的吵鬧聲。
“靳大爺別別別——”
“我也、我也快沒電了真的……”
“這把還沒打完就五分鐘……嗷……”
靳辭回來的時候手上拿着個亮着燈的手機。
“拿着。”
周晝裹着浴巾愣了下,才拉開玻璃門接過手機。對方沒再看他,轉身離開了。
這個手機應該是時輝的,看電量也已經飄紅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咽氣。
周晝把手機扣在洗漱臺上,想起時輝嚎的那幾句話,手上動作不由加快了,想快點洗完多剩點電量還給他。
可惜動作再快,等洗完手機還是咽氣了。
穿着睡衣出來的時候,靳辭靠在窗邊,看見他朝他招手:“過來。”
周晝把手機遞出去,有點不好意思:“靳學長,電被我用完了,時輝學長他……”
“不管他。”靳辭接過手機随手放在一邊,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然後拿起毛巾開始幫他擦頭發。
房間裏很安靜,可能因為燭光明明滅滅暧昧不清的緣故,靳辭的五官輪廓顯得尤為幽深,長眸半垂下來的時候,給人一種沉默而深情的錯覺。
周晝悄悄看了兩眼,又低下頭去專心看地板。
“吹風機用不了,要多擦一會兒了。”靳辭說。
“嗯。”周晝伸手摸了摸靳辭的頭發,有些驚訝,“已經這麽幹了?”
他本以為可能還會有些濕潤,想幫靳辭也擦擦頭發。
靳辭眉尖微微挑了一下,把他的手按了回去:“別亂動,一會兒你的頭發也會這麽幹。”
周晝又乖乖坐好。
過了一會兒擦得差不多了,周晝伸手摸了摸頭發,還真跟之前說的一樣,很幹爽,簡直跟用吹風機吹過的一樣。
“好厲害啊。”周晝贊嘆道。
靳辭似乎被逗笑了:“這有什麽好厲害的。”
周晝認真地說:“就是很厲害啊,我自己用毛巾擦,肯定不能擦得這麽幹的。”
說完沒聽見回應,周晝奇怪地擡起頭,才發現對方垂着眸子看着他,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靳學長?”
不甚明亮的光線中,靳辭漆黑的眸子裏映着層薄薄的燭光,視線落在他嘴唇上,随後擡手輕輕碰了碰他唇角:“破了。”
對方的指腹帶着絲絲涼意,動作間有點憐惜,又有點說不出的其他意味。
“疼嗎?”
周晝恍惚了一瞬,下意識開口回答,卻不小心咬到了對方指尖。
周晝觸電般退了兩步,抿了抿唇。
“不、不疼。”他說話都差點磕巴了,心髒跳得急促,也不管對方會不會覺得突兀,轉身匆匆朝床鋪上走去,“時間不早了……我先睡了。”
周晝在黑暗中把自己裹在被子裏,費了好大的勁才控制住不把臉埋進枕頭。
嘴唇上仿佛還殘留着某種觸感。
周晝心裏亂七八糟的,側身背對着外面盡力不去想,耳朵卻始終支着小心聽後面的動靜。半晌身後才傳來不徐不疾的腳步聲,靳辭滅了蠟燭,也上了床睡了。
一切好像一顆石子落入水面,漣漪散去後就無事發生。
也可能本來就無事發生。
周晝心底忽然升起點莫名的情緒,他翻了個身,盯着黑暗中的輪廓好一會兒,才忍不住開口道:“靳學長晚安。”
對面傳來低低的聲音:“晝晝晚安。”
周晝忽然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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