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晝又早早來到了圖書館。
月考已經臨近,複習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圖書館外排隊入館的人都好長一串。
周晝在隊伍裏等得有些心急,恍惚間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急什麽,怕太後面了圖書館沒位置了?好像不是。怕複習得不夠考試沒把握?好像也不是。
在這糾結的心緒中,周晝終于進了圖書館,一進去便興沖沖直奔昨天的位置。
他跑到一半,驟然停住腳步。
昨天的那兩個位置上,已經坐了兩個不認識的男生,桌上堆着幾本書,旁邊還放着水杯,看來是要長期奮戰了。
周晝站在原地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好像忽然間失去了目标似的,又看向四周,全是不認識的生面孔。
從早晨開始那份好心情忽然間就散了。
“咦,周晝,你也在這兒啊?”
周晝回過頭,是一位同班同學,他拍了拍周晝肩膀。
“你在這兒站着幹嘛,快找位置坐吧,待會兒人多了可就沒位置了。”同班同學好心提醒道。
“好的。”周晝點點頭,随便在附近找了個空位坐下。
一整天的時間,周晝都泡在了圖書館裏,偶爾學累了的時候擡起頭,下意識地朝不遠處那個位置看去,大約是沒看到想看的,又不動聲色地垂下眸子。
月考考了兩天,周晝把卷子交上去的時候,感覺還是不錯的,應該沒有辜負他考前那麽努力地複習。
但是建築系的月考比他們要遲一天,雖然周晝很想立刻把那個秘密告訴靳辭,也不得不再等一天。
反正這秘密也憋了這麽久了,不差這一天的。周晝心道。
誰知這一憋就不止一天。
月考之後,緊跟着的就是協會聯歡晚會,之前大家忙着考試沒怎麽排練,再加上周晝生病缺席,眼看着晚會時間臨近,排練不得不抓緊起來。
周晝除了上課和寫作業的時間,幾乎全被抓去了排練。大家都為了最後的演出能夠更好而拼命努力,周晝身在其中也被感染,不想讓大家共同的心血因為他而出一點差錯。
“邪惡的龍啊,放開你的爪牙,歸還我國尊貴的王子殿下,我西塔拉歌林劍士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屠龍勇士揮舞着泡沫寶劍,聲情并茂地背着臺詞。
“休想!”周晝跳出來,擋在屠龍勇士身前,把裝飾成火球的泡沫球斜斜地扔出去,被困在他身後的王子殿下趁機飛身撲向屠龍勇士。
“嗷嗚~勇士救我!”
屠龍勇士伸出手,本想接住王子,卻沒接住,王子啪叽摔倒在地上。
“卡卡卡卡——”一手舉着劇本的金源寶沖出來,神色嚴肅地搖搖頭,“怎麽又沒接住?之前不是練習過了嗎,你們這次又是怎麽啦?”
扮演王子的男生摔得眼淚花都快出來了,但還是忍着痛說:“是我的錯,我撲歪了。”
扮演屠龍勇士的妹子連忙說:“不不不,是我沒站好,我應該再往前一點的。”
金源寶拉着兩人重新商量站位。
周晝盯着扮演王子的男生有些出神。
雖然男生竭力掩飾,面上看不太出來,但他知道男生剛剛應該是真的摔痛了。撲在地上的瞬間,他痛得貓耳朵和貓尾巴都顯出來了。此刻那雪白雪白的尾巴垂在身後,卷來卷去,時不時晃蕩兩下。
周晝盯着看了一會兒,想起手上某種柔軟舒服的觸感,輕輕磨蹭了下指腹。
說起來,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過團子了,不知道團子現在長得怎麽樣。這段時間他很忙,靳辭也很忙,靳辭有好好喂它嗎?是不是以後再見到時,團子對靳辭比對他還熟悉了……
可是團子本來也是靳辭的貓,跟靳辭更熟一點也是理所當然的。
周晝亂七八糟地想着,下意識摸出手機點開了微信。
跟靳辭的對話還停留在前兩天。
【不舍晝夜:靳學長不好意思,協會排練節目時間太緊了,我可能這陣子都沒法過來喂團子了[傷心.jpg]】
【人類觀察:沒關系,好好排練。】
在這之後也沒有過交流,甚至因為周晝忙于排練太過于三點一線,在學校裏也沒遇見過靳辭。
周晝垂下眸子,劃拉了下靳辭的朋友圈,依舊沒有更新,只有以前拍團子的一個視頻孤零零地躺在那裏。他忍不住點開視頻,又仔仔細細地欣賞了好幾遍,才把手機收了回去。
“好了好了,我們再來一遍!”金源寶拍拍手提醒大家注意。
“好!”
……
忙起來就察覺不到時間流逝,轉眼已經到了晚會的前一天。
周晝和舞臺劇的成員一起彩排,這段時間的加緊排練還是有成效,雖然現場雞飛狗跳的,所幸沒有出什麽大的岔子。大家結束後也沒有離開,都擠在舞臺旁邊,興致勃勃地圍觀其他協會的節目彩排。
“哇,這把聲音真的絕了,[天籁]協會的臺柱子真的又一次震撼我了。”
“是啊是啊,好好聽,感覺天靈蓋都要飛出去了!”
“我的眼淚不值錢嘤嘤嘤!”
“這可是現場唱啊現場唱,居然都可以這麽穩……嗚嗚嗚嗚能聽到這歌聲我真的太幸福了!!”
……
臺上的歌者半閉着眼睛,整個人都浸入到了歌曲之中。身後的百靈鳥翅膀微微扇動,在舞臺的燈光下熠熠生輝。
周晝聽完了這首歌,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在等待下一組節目彩排的間隙,他百無聊賴地刷起了朋友圈。
室友小圓又陪女朋友去玩了,秀了一張兩人握在一起的爪子;室友阿南估計又打了半天游戲,截了一張吃雞的截圖;班長小蜜蜂又泡圖書館了,文绉绉地po了一張陽光照在書頁上的照片,配上幾句小詩……
周晝翻了一會兒,點了幾個贊,心裏卻總覺得空了什麽。
他又退回到頂部,刷新了一下,忽然出現了一個新的動态。
【人類觀察:貓被勾走了。[圖片]】
周晝點開看見團子倒在一株貓薄荷旁,像一只糯米糍,軟綿綿的爪子戀戀不舍地勾着葉子,幾乎把整個臉都埋進了葉子裏。
看來團子也沒能抵擋住貓薄荷的吸引力。
周晝忍不住笑了。正想評論一下時,忽然頓住了。照片裏的地點有點眼熟,是很有個性的拼色花型石子路,據說每一粒石子都是從世界最高峰上運下來的,寓意學習就是要向最高峰攀岩,整個學校裏只有一個地方有。
飛鴻園。
離這裏大約十幾分鐘的路程,很近。
仿佛預見到某種可能性,心跳忽然克制不住地快了起來。飛燕園離這裏這麽近,要不幹脆過去看看?反正他們組的彩排已經結束了,在這兒閑着也是閑着,離開一下也沒什麽吧?
周晝抿了抿唇,迅速點開了靳辭的對話框。
【靳學長在飛鴻園嗎?】
【我看見朋友圈啦,團子好可愛,想rua!】
消息發出去後,周晝莫名有點小緊張,這時才後知後覺自己會不會有點太突然了。
雖然是有點突然,可是……團子這麽可愛,任誰看到都會忍不住想挼的吧?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周晝亂七八糟想了一圈,稍稍定下心,很快收到對面的回複:【在。[位置]】
周晝一愣,嘴角克制不住地上翹。
“诶,小晝晝你去哪兒啊,不看了嗎?下個彩排要開始啦,這可是本屆奪冠熱門表演啊!”金源寶的聲音在後面響起。
周晝身上還穿着彩排的道具服,來不及換下,頭上的兩只小龍角一抖一抖地就開始往外跑:“不看啦,阿金我出去一下,一會兒回來!”
這時還是晚自習時間,校園裏游蕩的人并不多。
周晝一口氣跑向飛鴻園,十幾分鐘的路程直接縮短了一半。踏入飛鴻園的時候,四周很安靜,路燈暖白色的光亮照在周圍的樹木枝葉上,泛出一片柔和靜谧的氣息。
周晝站在邊沿,下意識調整了下呼吸,才緩緩走進去。
蜿蜒的石子路盡頭,一個人影坐在長凳上,偏頭撫摸着貓,筆直的腿在燈光下拉出一道修長的影子。
他察覺到動靜,略微擡眸看過來,黑曜石般的眸子在路燈下顯得極深。
“來了?”
像一片羽毛輕飄飄撥動了心口,周晝眼底一亮,快步走過去:“我來啦!”
靳辭注視着他。
少年大約是一路跑過來的,連身上翠綠色的恐龍道具服都沒來得及換。呼吸有些微亂,一雙眸子亮晶晶的,白皙的臉頰上泛着點興奮的薄紅。他在靳辭面前站定,頭上兩只短短的小龍角随着動作微微抖動。
跟那張照片上的樣子一樣。
“很可愛。”靳辭看着他。
周晝眸光變了變,視線下意識移開,覺得耳根有點熱:“咳咳,這是阿金下了血本制作的道具服,看起來當然不一樣了。”
靳辭長眸一彎,沒有糾正他:“你剛從彩排的地方過來嗎?”
“嗯嗯。”周晝點點頭,把頭上跑歪了的龍角小心地扶正,“不過我們的節目已經彩排完啦,我沒事就想過來看看。這麽久沒見團子,不知道它還記不記得我。”
話音未落,團子喵嗚叫了一聲。
靳辭身側放了一盆貓薄荷,團子一臉迷亂地抱着貓薄荷不撒手,打着滾,抓來抓去。
周晝将手放在團子身上,隐約覺得團子似乎胖了一點,也不知道是毛蓬松了的虛胖,還是真的胖了。不過團子壓根沒理那只手,滿心滿眼都是這盆貓薄荷。
周晝心滿意足地撓了撓團子脖子,失笑:“怎麽感覺團子快不認識我了?”
靳辭語氣淡淡:“等沒了這盆東西,它就會來找你的。”
“這個的吸引力有這麽大啊。”
周晝撥弄了兩下貓薄荷的葉子,低頭聞了聞,只隐約有股很淡很淡的薄荷味,大體上并沒什麽特別的氣味。他搖搖頭:“也不知道團子聞起來究竟是什麽樣的,我聞着倒是沒感覺有什麽。”
說完又覺得有點好笑:“不過我也不是貓,當然……”
周晝一擡頭,怔了一下。靳辭半垂着眸子看着他,好像已經看了很久了,幽深的眸底隐約帶着點金色的碎光,仿佛燈火映照着一般。
再一晃眼,那些金色的碎光又不見了,靳辭的五官籠在背光的陰影裏,神情暧昧不清。
剛剛……大約是角度的問題。
周晝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之前在圖書館說過的話,月考之後,他就準備将那個秘密告訴靳辭了。
現下四周很安靜,也沒什麽人,正适合将那個秘密說出來。
他深吸一口氣,正了正臉色:“靳學長,我之前不是說有件事想告訴你嗎,這是我自己的一個秘密,我……”
——哐當。
盆栽被團子撲倒,貓薄荷一股腦倒在了周晝身上。
“喵嗚——!!”團子緊張地撲向貓薄荷,一頭撞向周晝。只聽刺啦一陣刺耳的布料撕裂聲,周晝背上被貓爪子抓出三道可怕的裂口,那對小翅膀在風中顫巍巍發抖,終于斷了線啪嗒一下掉了下去。
周晝:“……”
周晝呆呆地盯着衣服,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似的說不出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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