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雲山遙望山尖,心口驀地暖了一下。
“山上是什麽?”他問。
青衣女子也随他遠眺,末了道了句“稍等”,便轉身去了不遠處的石屋。
譚雲山不明所以,索性趁着等待間隙,在附近的地上仔細尋找什麽東西。
青衣女子拿着一個竹節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這人正拿一枚尖銳石子往自己的胳膊上劃。再尖銳的石子也比刀子鈍多了,于是每一下都連皮帶肉,哪裏還分得清橫豎,盡是血肉模糊。
“你這是做什麽!”青衣女子單是看着都覺得疼,趕忙幾步過來拉住他的手,“我還有許多空竹節,你怕忘了就學我刻在竹節上啊。”
“竹節容易丢,一不留神就可能随手扔哪裏了,”譚雲山笑笑,抽出手,繼續描摹,一筆一劃,重又将已愈合的傷口生生破開,“還是貼身帶着最可靠,這樣痕跡稍微淺一點我就可以再補上,不怕忘了。”
青衣女子心裏說不出的滋味,有動容,亦有酸楚,不知從何而起,卻絲絲清晰。
“既……靈……”她看着那鮮紅刺目的一道道傷,第一次念出這兩個字,“是一個人的名字嗎?”
譚雲山終于劃完最後一筆,長舒口氣,不覺得疼,只有踏實:“可能是吧。”
青衣女子淡淡輕嘆:“那她一定對你很重要。”
譚雲山将袖子又重新挽了一下,比之前挽得更高,更緊,确保字跡一覽無餘,且不會因走動或擺臂而使袖口落下,遮了小臂。
青衣女子靜靜等他弄完,才遞過去竹節:“給。”
“不用了,胳膊上記着就行。”譚雲山以為對方還堅持讓他刻竹節呢,沒接。
青衣女子哭笑不得,道:“看清楚,這是我刻過的。”她硬将竹節塞到譚雲山手中,“你剛剛不是問山頂上是什麽嗎,喏,這裏寫着呢。”
一掌長的竹節,砍下來有段時間了,故而再沒那樣翠綠,卻也添了沉靜樸素之感,上面刻着幾行小字,工整而娟秀——晨起,山巅忽現一樹,亭亭如蓋,琉璃之華,此間之大美。
“忽現一樹?”譚雲山不知為何,莫名在意這句,或許因為亭亭如蓋也好,琉璃之華也罷,都是這會兒可見的,唯有那看不見的“來歷”,引人遐思。
“對,就是突然出現的,”青衣女子拿回竹節,細細摸着那些小字,觸碰着她好不容易留下的過往,“早上還光禿禿的山頭,忽然就有了樹,起了光。”
譚雲山愈聽愈好奇:“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青衣女子:“三十七日前。”
答得實在太流利,倒讓譚雲山愣了:“記這麽清楚?”
她頓時無奈,表情仿佛在說“先前的話都白和你講了”:“我每天都會刻一個竹節,數一下有多難?”
譚雲山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又問:“後來呢,這樹就一直在山頂了?天天散琉璃之光?”
不料女子卻搖頭:“我數後面三十六個竹節的時候發現,不管當天記了什麽事,最後都會記一句,樹在,無華。”
譚雲山試探性地猜測:“也就是說這棵樹已在山尖三十七天,但這樣散琉璃之光,卻只是第二次?”
“嗯,”青衣女子點頭,但想了想,又不敢把話說得太死,畢竟“記憶”是這裏最靠不住的東西,便又多加了一句,“應該是這樣。”
譚雲山再沒什麽可問的,心裏卻并未有解惑的坦然感,反而愈加按捺不住,像有個人在裏頭聒噪,鼓動,擾得他難以安寧。
“我要去那裏。”終于,他一字一句道。
青衣女子愣住,認真地問:“為什麽?”
她每日在這裏眺望,卻從未生出過前去一探究竟的心思。
“不知道,”譚雲山仍眺望着山尖,目不轉睛,眸子被那光映得極亮,“就是想去。”
“有多想?”
“非去不可。”
這片鳥語花香裏,往來盡是惬意怡然,他的向往她不懂,但他眼中的光芒熱烈而滾燙,比山尖更盛。
“可惜了,還想和你真正下一盤棋呢。”她悠悠地嘆,話裏道着“可惜”,話外卻是“送別”。
譚雲山笑道:“待我從山頂下來的,定還會路過這裏。”
青衣女子搖頭:“那時候你早把今天這些忘了。”
“你不是記在竹節上了嗎,”譚雲山低頭看手臂內側的字,像是回應青衣女子,又像自言自語,“只要有一個人記得,就夠了。”
落葉入溪,随水漂遠。
那抹向山而去的背影亦逐漸模糊,可直到消失在視野中的最後一刻,仍能感覺到前行者的堅定。
這一方天地裏多得是優哉游哉,便顯得他的執着愈發突兀。
突兀,卻惹人羨慕。
青衣女子回到石桌,将棋盤上對方落下的那顆白子又撿了回去。
殘局還是殘局,靜待下一個萍水相逢者。
……
譚雲山走得腿肚子幾乎轉筋,終于來到山腳,結果一擡頭,反而看不見山頂了。
他很累,但卻片刻不想停,在遍尋不到上山路之後,索性不找了,直接撥開雜草灌木,一頭紮進山裏!
日落,月升。
再月落,日出。
這裏也有日月嗎?譚雲山穿行在草木山澗中時,偶爾分神想着。
但若是這裏不該有,哪裏該有?譚雲山想不出,還被這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擾得心煩意亂,索性便都不想了,專心趕路。
幸而琉璃之光仍在,白天,它是晶瑩剔透的,夜晚,它是多彩豔麗的,透過層層密林照下來,使得山林沒那樣陰郁冰涼。
譚雲山終是一鼓作氣爬到山頂!
天光已大亮,清風徐來,悠然拂面。
那棵樹就在山頂的最中央,蒼勁挺拔,枝葉繁茂,像一位長者,屹立山巅,守護光華所到之處。
樹後還有一間茅草屋,遠眺的時候未見,許是被樹遮住了。
有屋,便該有人。
譚雲山咽了下口水,沒來由緊張起來。
他明明是來尋樹的,可眼睛就是盯着草屋拔不出來了,很快,腳也不聽使喚了,一步步往草屋靠近。
終于,他來到草屋門前。說是門,其實也就是豎着立了一垛草。
譚雲山屏住呼吸,蹑手蹑腳将草垛挪開,急不可待地探頭向裏望。
有桌案,有席榻,卻無人。
譚雲山心中失望,就像期待了許久的東西忽然落空,連帶着那緊張忐忑也一并洩氣了。
他無精打采地退回來,轉身搬草垛準備幫這不知名人家重新擋好門,卻忽在餘光中捕捉到一抹凜冽寒意!
他瞬間轉過身來本能地拿草垛一擋!
哪成想那人雖拿着匕首,卻根本沒打算刺過來,而是直接将草垛同他一起撲進茅屋!
被撲倒的瞬間譚雲山就去摸小腿,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去摸,但最終并沒有摸到什麽防身利器,便已被人隔着草垛壓制住。
那是個姑娘,以身形而言根本壓不住他,除非人家還把匕首送到了他脖頸處。
“偷偷摸摸幹什麽呢!”姑娘的聲音很清脆,模樣也好看,尤其一雙眸子亮而清澈,即便是“恐吓”,也沒什麽殺氣,倒有種故作兇惡的可愛。
“我來找樹……”譚雲山坦誠道,但實話實說的同時也沒耽誤他動旁的心思。
姑娘皺眉,匕首因為分神而沒有貼得那樣緊了:“找樹?找樹往屋裏看什……”
譚雲山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不喜歡被人拿刀抵着,再好看的姑娘也不行。
草垛驟然往上一推,掀翻姑娘的同時譚雲山順勢而起,直接反客為主,形勢逆轉!
他壓住對方的第一件事就是奪刀!
不料手剛伸出去就被人一把抓住腕子,也不知道姑娘找的什麽穴位,幾個指頭用力一捏,他就渾身又麻又痛,再動彈不得。
姑娘鄙視地看他一眼,從容自他身下出來,起身朝他後腦勺就是一掌,對剛剛那一瞬的波折給了個發自肺腑的評價:“狡猾。”
譚雲山終于緩過勁,掙紮着翻過身來,重新把草垛抱到胸口,真誠邀請:“要不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我保證,你再拿刀對着我,我絕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他不喜歡被人拿刀抵着,再好看的姑娘也不行。呃,武藝特別高強的另當別論。
姑娘愣了下,似沒料到他這麽潇灑就認了慫。
譚雲山敏銳感覺到局勢有緩和可能,立刻繼續:“我真是順着光過來的,我就想看看什麽樣的樹會散出這樣的光。來了之後,我就看見這裏不只有樹,還有茅屋,我就又想看看茅屋……”
姑娘聽着他的碎碎念,總覺得每一句都像揶揄,最後沒好氣道:“就你這身手,還到處亂跑什麽啊……”她忽然頓住,又回到他身邊蹲下來,撈起他袖口卷得高高的胳膊,滿眼詫異,“我傷到你了?!”
他看一眼新舊血痕交錯的胳膊,哭笑不得,趕忙解釋:“和你無關,我自己拿石頭劃的。”
從昨日到今朝,他除了爬山,就是反複在心裏回憶自遇見那青衣女子之後的種種,時不時再給胳膊補上幾下。他不想再忘了,于是只能這樣一遍遍強迫自己“背誦”,青衣女子把事情都記在了竹節上,他卻想刻在身體裏。
幸而事情不多,又是昨日剛剛發生的,他尚能記得。
“你這個人好奇怪,”姑娘皺眉,第一次認真打量他,“這裏這麽危險,就憑你的武藝,能不能自保都兩說,還自己割自己?你是嫌活得太容易了?”
“這裏……危險?”譚雲山順着再無遮擋的大門看看茅屋外面的藍天綠樹,懷疑她和自己待的到底是不是一個地界。
姑娘嘆口氣,一副“過來人”的老氣橫秋:“你別看這裏山青水綠的,其實有很多惡妖,我上次醒過來的時候就遇見一個,要不是我反應快,就讓它吃掉了。”
“上次?”譚雲山琢磨這兩個字,赫然一驚,“你記得這裏的事?!”
“對啊,”姑娘自然的神情仿佛在說這有什麽可奇怪的,“我上次醒過來的時間短,剛把那個妖怪收拾了,就又睡過去了,這一次醒的時間長,從昨天到現在,一點沒覺得困!”
說到最後,她眉眼都彎下來,顯然“收拾妖怪”在“一點沒覺得困”這一驚喜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譚雲山不懂睡着與不睡着算什麽大事,他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懷裏仍抱着草垛,這讓他倍感安全:“別的呢,除了這裏有妖怪,其他的呢?這裏是哪裏,你又是誰,為什麽我們都會遺忘而你不會?既靈,既靈這個名字你聽過嗎?”
姑娘被一股腦的問題砸得有點蒙,好半天,才有點為難地撓撓頭:“不知道,我一共才醒過來兩次,我只記得醒來發生的事,從前的事和睡着時候的事都不清楚。”
譚雲山扶額,弄不好這位姑娘知道的事情還不如他多。
“咦?”
郁悶之中,譚雲山聽見對方疑惑出聲,擡起眼,見對方盯着他的腰看,一臉錯愕。
他自然跟着一起低頭,看清了腰間的紫金藤索。
昨天青衣女子問過這是何物,他當時答不上,現在肯定也答不上。聳聳肩,他剛要說“別問我,我也不知”,對方卻比他更快道——
“這個我也有……”
輪到譚雲山錯愕了。
不,應該是兩人面面相觑,一起發蒙。
姑娘比他反應快,回過神後立即起身去屋腳的雜物裏翻找,很快便帶着幾段長短不一的紫金索回到譚雲山面前:“你看,是不是一樣?”
譚雲山終于放下草垛,自她手中拿過來一條斷索翻來覆去地看,看完又放到自己的腰附近比對着端詳,最後不得不承認:“還真一樣。”
“你腰上的藤索哪裏來的?”事有蹊跷,姑娘當然要問。
“我不知道,我發現的時候它已經在我身上了,”譚雲山實話實說,然後抱着最後一絲僥幸反問,“你的呢?”
萬沒料到對方還真記得:“我不是和你說我第一回 醒來的時候收拾了一個妖怪嗎,收拾完之後我就特別困了,可是剛要睡下,就覺得有一個特別熟悉的東西在附近,不僅熟悉,而且正處于危險,我就求它幫我把這個東西救過來,沒想到是幾截藤索,我還以為會是什麽人呢……”
“求‘它’?”譚雲山四下環顧,也沒發現第三個人。
姑娘直接把他拉到屋外,擡手一指仍然散着光華的大樹,微微一笑:“它。”
譚雲山看看那樹,又看看她眼中的自豪,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麽往下問了。
似看出他的混亂,姑娘直接走到樹下,輕輕拍一下樹幹,擡頭道:“你可別小看它,它是一棵神樹,茅草屋就是它幫我蓋的,紫金索也是它幫我收的,就是那個妖怪也是它先發現的!”
雖然總覺得不可思議,但人家都這麽說了,他也沒什麽可反駁的……等等,譚雲山怔住,後知後覺想到另外一個問題,脫口而出道:“姑娘——”
突如其來的客氣把對方吓了一跳,自樹下擡頭望過來:“啊?”
譚雲山把別進腰裏的明顯有扯斷痕跡的繩頭拿出來,亮給她看:“你的那些紫金索,會不會就是我斷的?”
樹下的姑娘愣愣地看着他手中的繩頭,久久沒回過神,仿佛他說了一件極難懂的事。
譚雲山索性走過來,将她手中的斷索全部撈過去:“都在這裏了嗎?”
姑娘點頭。
譚雲山席地而坐,一手拿着斷索,一手拎着自己腰上的繩頭,逐一比對,看斷裂處能否拼上。
攏共那麽幾根,比對起來并不需要太長時間。
可比到最後一根的時候,他卻停在那兒,動也不動了。
姑娘蹲下來,帶着些許緊張和忐忑:“真的是?”
他緩緩擡頭,良久,才左右輕搖:“都不是……”
姑娘翻個白眼,簡直想揍人:“那你一臉凝重停在那兒幹嘛!”
他心裏郁悶,既失望又不甘:“怎麽可能對不上呢,你有紫金索,我也有紫金索,這種東西還能到處都是?”
“怎麽不可能,”姑娘把被他翻來覆去快摸爛了的斷索統統摟回來,“不就一個藤索嘛,你能做,別人就不能做?”
譚雲山還是不死心,索性解下腰間紫金索遞過去:“那你感覺一下我身上的,熟悉嗎?”
姑娘嘆口氣,服了他的執着,接過來握在手心,還真閉目凝神,仔細體會。
譚雲山屏住呼吸,生怕喘口氣都能擾亂對方。
姑娘終于睜開眼,一把将藤索還回來:“完全沒有。”
譚雲山的肩膀塌下來,再沒問題了。
姑娘看着他臉上的失望,有點不忍,可又不知該如何寬慰,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雖然你武藝不怎麽樣,但氣度……氣度挺風雅的!”
這誇獎不只來得沒頭沒腦,還非常生硬。
譚雲山偏偏聽着挺順耳,心中沮喪雖還在,嘴角卻願意往上走:“你怎麽看出來的?”
“就是一種……咳,感覺,”姑娘含糊應着,應完立刻轉移話題,“喂,你要不要在這裏住下來?”
譚雲山猝不及防:“嗯?”
“你武藝那麽差,山下又那麽危險,倒不如就住在這山頂,”姑娘滿眼認真,誠懇相邀,“它可以保護你,我也不用每次醒來都只有自己一個人,雖然我醒來的時間不長,但總是自己也很悶。”
譚雲山樂了:“那你睡着的時候不也就剩我一個人了,你是不悶了,我怎麽辦?”
姑娘眨眨眼,似乎沒想到這點,末了嘆口氣:“對,我淨顧着自己了。”
歉意太真誠,倒讓譚雲山過意不去了,連忙解釋:“其實和悶不悶的沒關系,我不能留在這裏是因為我要去找既靈。”
“既靈?”姑娘聽得茫然,“人?妖?物?”
“應該是人吧,”譚雲山實在沒什麽底氣,苦笑,“其實我也不能确定。”
“有人惦記真好……”姑娘幾不可聞嘆息,不過很快又打起精神,唰地拿出匕首!
譚雲山看見刀光就覺得脖頸一涼,卻不料對方直接将匕首遞了過來。
“送給你。”
“送我?”譚雲山不明其意,沒敢接。
姑娘白他一眼:“送你防身,難道你還打算徒手和妖怪搏鬥?”
譚雲山恍然,生出暖意的同時,也連忙道:“多謝,但是真不用,我自己有刀。”
姑娘上下看了他半天:“藏哪兒了?”
譚雲山一怔,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麽。
他有刀?不,記憶裏沒這個部分,只是身體好像還留有蛛絲馬跡,像先前和這姑娘“不打不相識”時,他也曾想要摸刀,如果沒記錯……
譚雲山低頭看向自己的腿。
他的兩條小腿上都有綁腿,一圈圈布條細密紮實地纏緊,這本沒什麽稀奇,綁着褲腿利索也方便趕路,但其中一個綁腿裏裹着個刀鞘,細看才看得出來,形狀像菜刀,然此刻并未見刀,鞘內空空如也。
姑娘也看見了他綁腿裏的空刀鞘,沒想到他還真有刀,不過看他現在這個模樣,也能猜出大概了:“丢了吧?”
譚雲山腦袋裏一片茫茫,毫無與此相關的記憶。
“行了,換我這個,這回再綁緊點。”姑娘說着四下看看,像在搜尋什麽,嘴裏咕哝,“我再給你做個刀鞘……”
盛情難卻,再來自己的武藝也實在硬氣不起來,譚雲山也就不再客氣了。
姑娘是個行動派,三下五除二就用草藤給匕首編了個不算太嚴絲合縫但絕對實用的刀鞘,且編得極細密,極韌,比他腿上現在幫着的這個看着還結實。
再說謝便矯情了,譚雲山解開綁腿,準備卸下舊刀鞘換上新的。
随着布條解開,刀鞘貼着松開的褲腿“啪嗒”落地,可除了刀鞘外,還一個更小些的物件“當啷”落到地上。
譚雲山一頭霧水,伸手去撿,結果另外一位比他還快。
“怎麽有個鈴铛?”姑娘拿在手裏看了兩下,忽然拎起來在他腦袋上輕輕一敲,在清脆聲響裏頑皮一笑,“還挺好聽。”
譚雲山渾身一僵,再沒言語。
姑娘愣愣地看着他,先是疑惑,而後茫然,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情急之下幹脆伸手幫他擦臉:“我再不敲你了,別哭啊……”
話沒說完,她已被人緊緊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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