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 (9)

直接将珈藍釘進了他的右手掌,瞬間刺穿。魏延的雙瞳忽然變得血紅,竟一個反身将我牢牢抵在牆壁上。身後的小乾忽然慘叫一聲,右手掌上全是血。我一睨,魏延的右手掌竟毫發無損!

“不要動我的人。”魏延的呼吸噴在我臉上,原先視線裏的小乾忽然變成了兩個疊影。

“我沒有想到,上天入地唯一的一個獵人,居然真的是你。”魏延的右手還有些顫抖,顯然之前的反噬效力巨大,他需要勉力壓制。

“從我出生起,父親就告訴我,我是魏家這一代唯一能夠運用甲胄的人,唯一的繼承人,而梁家已五世不出獵人了,因此沒有人能阻擋我的道路。可誰曾想,梁家憋了近百年,竟真的憋出了這上天入地唯一的一個獵人。”魏延冷冷道:“可惜阿可惜,居然是你這樣的窩囊廢,要是你的祖宗們知道你的眼淚現在幫忙吊着上一任甲胄的命,也就是我母親,估計氣得能從祠堂裏爬出來。”

珈藍被我死死攥在手裏,仿佛溺水旅人手中最後的一根稻草。想要翻轉局面為時已晚,等待我的恐怕只剩下死亡。

“我自己都不相信我是獵人,你又憑什麽可以确定?”我努力拖延着時間。

“就憑你拿着一根樹枝就能夠劃破我的道界,就憑你對我時不時顯露的殺心。這根本不是因為你恨我,而是你獵人的本能。”魏延道,“你生性耿直仗義,意識裏根本不會殺生,可只要你遇見我,你的心思就變得深沉,你的戾氣就變得繁盛。”

“你放着快意人生的日子不過,非要走上這條路。明面上你是為了解救你的童年好友鄒幼清,可揭開那一層緣由的薄紗,是因為你要來尋我。這不是你我可以決定的命運,這是梁魏兩家注定好的宿命。”

“既然是注定好的宿命,這便僅僅只是我和你之間的事,你為何要牽扯進我的侄子,博衍是無辜的。”我道。

“博衍是我撿來的,可加害他的人并不是我。一年前我撿到他的時候,他已被人做成了小鬼。不要告訴我,梁家的孩子走丢了,你們能想到的僅僅是人販子,就沒有想過仇家?自從魏家在朝鬥中被梁家取代,魏家一直行事謹慎,低調做事,而梁家卻木秀于林,樹大招風。”

魏延的一番話令我背後滲出一陣冷汗,如果他說的全是真的,那麽梁家的大廈岌岌可危。

“你讓我如何相信你是在救博衍,而不是在害他?”我問。

“誰說我要救他了。”魏延冷哼一聲,“只有你會傻到拿眼淚去救我母親,我只是繼續養着他而已。他身上不知沾了什麽戾氣,每逢卯時便會發作,四處咬食生肉,如果不是我用真火将他壓住,那日清晨他極有可能将你咬死。”魏延手一招,博衍身上的真火立刻熄了,他再一招手,佛龛如抽屜一般将博衍裝了進去,消失不見。

“我不信。”我道。

“信不信随你,我該說的都說了。”魏延湊近我,手上的甲胄又滋滋燒了起來,上面有一條巨大的裂痕。沒錯,正是本大爺之前砍的。

魏延的臉沐浴在月光下,竟令我産生一種隔世的恍惚。可惜那樣的恍惚只存在于一瞬間,因為我知道,下一秒,他便會升起他的龜甲,将我的神魂擊得粉碎。甚至,他可以再殘忍一些,只擊碎一半的神魂,留我一片孤魂在這世間被往生的陰兵永世追逐。

“梁硯,說實話,你恨我嗎?”魏延問道。

我冷哼一聲,“要殺我就快點。”

“我從未想過要殺你,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魏延淡淡道,“我只是希望,你以後能待我好些,同我說話的語氣溫和些,就像你和陳昂駒說話時的口氣就夠了。”

我一時竟不知如何消化魏延的話,只一個勁幹笑,“魏延,魏少爺,魏大爺,我都要死了,你還要求我好聲好氣地待你?你确定你現在是清醒狀态嗎?你剛才是被我掐得缺氧了還是腦殘了?你确定不是來搞笑的嗎?”

“你一個獵人,我問你要眼淚,你二話不說就給了。我被大棗攻擊,你當時都瞎了,還硬是要摻和進來救我的命。就連旅店的大通鋪,你都要搶我靠門的位置,好讓我睡你身旁。剛才你勝券在握,明明可以一刀割了我,卻只是掐住我的喉嚨,看起來好像也并不是真的想殺我?你覺得,這些說明什麽?嗯?到底是我在搞笑,還是你在搞笑?”魏延靜靜道。

“說明什麽?”我懵問道。

“說明你喜歡我。”魏延的嘴角竟輕輕上揚了一度。

“你大爺的,魏延你不如直接殺了我!”我死死閉着自己的眼睛,狼嚎道:“我梁硯活這麽久,還沒這樣被人侮辱過!你對着一個獵人說出這樣的話,你會後悔的,魏延!”

“沒事,感情這種事,可能你今天喜歡,明天就不喜歡了;可能我今天不喜歡,明天就喜歡了。說出來不丢人。恰巧我也中意你,我們可以慢慢培養感情。”魏延嬉笑着道。

“魏家悉心培養的繼承人,精通道術,前途無量;梁家五世才出一個獵人,雖然是個窩囊廢,可誰曾想,魏家的繼承人卻喜歡上了這個獵人。”我冷冷道:“要是你的祖宗們知道了,估計氣得能從祠堂裏爬出來。”

“喂,明明是你先喜歡的我。”魏延哼了一聲,松開我,攤開手變出一條赤鯉腳環,放到我手心裏:“原先那條是陽性的,你戴着确實不合适,現在這條是陰性的,你戴不戴?”

我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覺得腦中渾渾噩噩,一片空白。我伸手使勁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一個人從産生一個念頭到願意在人前承認這個念頭,需要莫大的勇氣。我望着魏延手上那條赤鯉,心底不知為何,如暗流般冒出一股不可理喻的歡喜。可那歡喜僅短暫存活了一瞬間。我将赤鯉腳環放回到魏延的手心,靜靜道:“魏延,我不能——”

“我是真心的。”魏延打斷我。

“我……你……我覺得我不能欺騙你……”我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開口,“我……以前談過一個男朋友,叫朱狄……我從來沒有和……算了,你會讀心,對嗎?”

我在心裏将想說的話默想了一遍。

魏延墨般的雙瞳緊緊盯着我。片刻,他竟展顏笑了,“只要你能接受我,就沒有問題。我不會強迫你的。”

“對我來說,接受你或者其他任何男人,我心理上需要克服很多。”我道,“一旦我徹底接受了你,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也不是壞事”,魏延的臉上熠熠發光,彎下身将腳環幫我戴上,“不過,你爸爸一定會謝我。”

“你是自然生發的嗎?”魏延忽然問,“我知道很多東西是人生下來就決定好了的。”

“不是。”我慢慢搖搖頭,腦子裏全是堂姐梁櫻的笑靥,“我在高中之前一直都是正常的。”

魏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其實你在白馬寺望見我的第一眼,就看上我了對嗎?不然你不會對一個陌生人那麽慷慨。”

我懵了,像心底最深處的一處被窺探了一般,臉剎那間通紅。

“其實我也是。我看見你第一眼,你在白馬寺的榆樹下坐着,手裏捧着一本經書。寺內暑氣逼人,香燭燃燒的焰氣沖天,你就那樣靜靜坐在樹下看書,好像周圍的熱鬧都打擾不到你,而你坐的那棵榆樹,正是我小時候常坐看經書的那棵。我當時本要回美國,機票都訂好了,但還是留了下來。因為我知道,如果我就那樣走了的話,我和你的緣分就盡了。”

“不會,我是獵人,我們一定會再遇,宿命嘛。”我笑着說。

“後來陳昂駒給你開了天眼,他雖是好心,但,且不說你體質特異有一副孤魂野鬼都垂涎的皮囊,就說開天眼以後,你的視線裏将會是滿目的血腥和醜陋,非常人所能接受,于是我才設法封了你的眼。只是今夜你獨自下樓,被魖啃食天眼,我的道封才失效。”

我笑不出來了。

“可能我不懂表達我自己的感情吧”,魏延垂下眼簾,“你越是恨我,就說明你越在意我,我就越高興。其實那次我被大棗鉗制,你沖過來拼死救我,我高興地三個晚上沒睡着。之後只要你坐在我身邊,我的心就跳得厲害。雖然我總是罵你英雄主義,罵你蠢,但是不可否認,我被你的真摯深深吸引。”

“哎,我今天晚上說了那麽多話,你就沒有一點表示?”魏延擡頭,問我。

我的眼角流下淚來,只覺心被一種無法形容的情緒緊緊壓着:“魏延,我一直覺得每個人活在世上都有一項他必須要完成的使命,為了這個使命我願意冒險,願意舍身。可你知道嗎,我覺得我現在不能随便冒險了。”

“為什麽?”

“因為我的生命裏多出了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大家能喜歡這章,快到結尾的地方我賣了一個關子,但是我相信大家這麽聰明,應該能猜到一二。

下期更新時間 4月28日(每周四)早上九時。

☆、炬火

第二日清晨,我醒得很早。睜開眼,便是橙黃色的竹壁天花板。細碎的陽光透過窗簾曬進來,通鋪房間裏鼾聲不斷。我悄悄下床,從背包裏翻出牙刷和牙膏,到樓下的盥洗室刷牙。之前因眼盲而無法知曉全貌的旅館,如今盡收眼底。日式風格的庭院裏,小橋流水靜靜地淌着,蔭蔽處設有頑石和欹器,前門立着兩口大缸。我悄悄上前探視,只見大缸內盛着清水,水面上飄着翠綠的荷葉,幾枝綻開的奶白芙蕖竟是掩蔽在水底之下。大缸附近本該殘留的血跡,此刻也毫無蹤影可尋,想必昨夜魏延定是花了心思打掃遮蓋。

“小姑娘,起得那麽早。”

我順着聲音來的方向回身,只見旅館一樓的大廳裏坐着一位老婆婆,她身着綢制卦衫,腳蹬黑色布鞋,一瞬不瞬地朝我微笑。

“現在的年輕人啊,都愛賴床,還不如這猢狲。”老婆婆的聲音喑啞,在我聽來竟有些刺耳。我眨了眨眼,只見石頭一只手裏握着半根香蕉,另一只手撐在地上,頭緊緊依着老奶奶垂下的雙腳,模樣甚是乖巧。石頭聽見我的腳步聲,扭頭朝我呲牙,我這才發覺,他頭上戴着一朵巨大的白花。那白花似是拿紙捏的,于晨風中微微輕顫,很是紮眼。

“阿婆,旅館有早飯嗎?我肚餓。”我問道。

“你想吃什麽一樓的廚房裏都有,清粥小菜,手工酥餅,甜口的。”老奶奶道。

我連聲謝過,轉身要走,卻被老婆婆叫住了:“姑娘,這猢狲頭上的白花哪兒來的,你知道嗎?”

“不知道”,我搖搖頭,道:“這猴子是我們車隊裏一位大師養着的,應該是大師給它戴的吧。”

“好端端的,戴什麽絹花呀,怪瘆人的。”老婆婆臉上的褶子細細密密地擠在一起,啧啧嗔怪,“小姑娘,你聽說這附近發生的怪事了麽?”

我嗅到一絲八卦的氣味,可腹中□□,連忙道:“阿婆,你等我去廚房拿碗粥,回來聽你說——”我一步也不停地沖進廚房,随手揀了幾樣小菜,端上一碗熱乎乎的清粥,顧不上燙手,迅速折回到大廳。

“诶喲我的媽,太燙了!”我把清粥往大廳的茶幾上一撂,趕緊将燙到的食指放在耳朵上。

老婆婆見狀,嘿嘿直笑,道:“你這姑娘,一看就是個急性子,也是只猢狲。你慢慢來嘛,我這腿又走不了。”

我尴尬地笑了兩聲,問道:“阿婆,咱們現在是在汴州的地界上,還是已經出了汴州了?”

“咱們這兒,算徽州行政區塊下的縣城,說白了,就是郊區鄉下。”老婆婆道,“你是汴州來的呀?”

我點點頭,道:“嗯,我從小汴州長大,沒出過省。阿婆,你剛才講的怪事,是什麽?我好奇。”

“你們一行人都是外地來的,自然不知道五福山的故事。”老婆婆的聲音細細的。聽到五福山三個字,我的額頭忽然冒出一滴冷汗。

“五福山上經常鬧鬼,附近的山民都知道。最近,連着好幾夜都有山民在夜間看到五福山上出現流動的火把,一團一團的,像是部隊在夜間行軍。可是你想啊,現在都和平年代了,哪裏來的部隊行軍?”老婆婆道。

“可能是附近駐紮的部隊拉練呀”,我輕聲道,“我大學軍訓時就拉練過——”話說到這裏,我忽然意識到,現代化的部隊夜間急行軍為防止暴露,一般不照明,不打手電。火把,恐怕是上個世紀的裝備吧?

我只覺背後沒由來得一悚,望着老婆婆,不說話。

老婆婆繼續道:“五福山挨着三清山,山裏有古道,經常有外地游客來旅游,尤其是那些驢友,背個帳篷和幹糧就上山了。”

“山上有廟宇道觀嗎?”我忽然問。

“原先有個尼姑庵,但是後來荒廢了,現在庵裏住着的都是些野貓、山雞。我小時候常聽大人講,說五福山裏有一個水簾道觀,觀裏住着一位神仙,許願很靈驗。”

“你去過那個道觀嗎?”我問。

“去過兩次。一次是我母親病危,一次是我父親病危,前後整整相差二十年,觀裏的陳設居然絲毫沒有變化。”老婆婆的神情有些飄遠。

“觀裏真的有神仙?”我天真地問。

老婆婆哈哈大笑:“觀裏當然有神仙了,全是泥神仙,不能講話,也不會眨眼。”

“小九,你一個人在那兒傻笑什麽呢?”陳昂駒從樓梯上走下來,他披着他那件淺黃色的夾克衫,手裏拿着一塊濕巾擦臉,同時也遞給我一塊。

我接過濕巾,回身一愣,剛才和我說話的老婆婆竟然不見了。石頭趴在地上,手上的香蕉已經啃完了。我一把抓住陳昂駒,問道:“剛才那藤椅上坐着一個老婆婆你看見了嗎?”

“沒有啊,什麽老婆婆?這旅館就男老板和他老婆兩個人打點。”陳昂駒見我手裏端着的白粥,道:“哪裏來的早飯,我也要吃。”

我心想,恐怕剛才遇見的老婆婆不是人。正這麽尋思着,一回頭,只見大廳的竹壁角落裏挂着一幅黑白畫像。那畫像上的人,臉上全是細細密密的褶子,見我朝她愣神,緊閉的嘴唇竟輕輕彎出一條曲線來。

“啊——”我尖叫一聲,粥碗落到地上,撒了一地。我擡腳就往樓上跑,跑了沒幾步,撞入了一個堅硬的胸懷。

“大清早的,跑什麽這麽起勁啊。”魏延不鹹不淡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接着他兩只手臂放下來,緊緊環住我,道:“膽子也忒小了。”

“你放開,你放開——”陳昂駒走到我身邊,像護小雞一般把我拉到身後,道:“大清早的,你這吃豆腐呢?”

我驚魂未定,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陳昂駒忽然驚喜地尖叫一聲,緊緊抓住我的雙肩,激動道:“小九,你的眼睛好了嗎?是好了吧!”

“嗯。”我點點頭,“昨天夜裏忽然好了。”

魏延的眼梢掃過我,寫滿了得意。他走近我,将我拉起,道:“你不是開天眼了麽,自然想看什麽,就能看到什麽,想聽什麽,就能聽見什麽。”

“那為什麽陳昂駒看不見?”我問道。

“天眼的範圍都是不一樣的,并不像魏延所說,開了天眼就什麽都能看見”,陳昂駒靜靜道:“你只能看到與你相關的東西,因此有些東西你可以看得見,我卻看不見。”

“可我就是什麽都能看見啊。”魏延挑着眉,不屑道。

“魏少爺,知道你法力高強,自然不是我和陳昂駒能比的。”我道。

“你們都起了啊。”任警官拍了拍我的肩膀,加入了我們,“梁九,你的眼睛好了嗎?”

“好了,好了,現在看得清了,一路上謝謝大家的照顧。”我微笑着道,“任警官,你是哪裏人?怎麽就想到做警察了?”

“我是桐鄉人。”任警官挑了靠近茶幾的沙發坐下來,“從小體育就比男生還要好,于是就去讀警官學院了。”

“任警官,咱們這次究竟是出什麽任務啊,我和小九是稀裏糊塗跟着元集大師上路的。”陳昂駒終于問出了我想問已久的問題。一路走來,隊內成員男性居多,少言寡語,鮮少交流。大家都擺出一副亟亟趕路的架勢,頂多聊幾句天氣,憋得我和陳昂駒兩個話痨只能自娛自樂。

“排爆。”任警官靜靜道,“這些年我們一直接到附近山民的報警,說五福山埋有一些地雷之類的裝置,村民上山拾柴時,偶有被地雷爆傷,缺胳膊少腿,甚至丢掉性命。”

“可您是咱汴州公安局的,怎麽就跑到徽州來了。”陳昂駒提問總是很抓重點。

“因為我們局早前有多起排爆成功經驗,上面便指派我們支隊協助徽州當地警方排爆。”任警官道。

“話說車隊裏的這些同志我看着不像公安局,是軍區的工兵連嗎?”我問。

任警官朝我微笑,道:“小樣,道行挺深啊。”

我被人誇獎,羞赧地摸摸頭,道:“到底也是混過社會的人了。”

“幾歲了,今年。”任警官問。

“二十五。”我道。

“屁,她都二十六了,虛歲二十七!”陳昂駒補刀也很快。

“我□□年十二月生的,怎麽也能算個九零後吧。”我不服。

任警官大笑起來,道:“我記得我二十七歲的時候,整個人就特絕望,周圍的同學都結婚生子了,就我還單着。現在我都三十三了,還單着,可心态卻比以前好了,人生的路還長着呢,我要活到九十九。”

我不由得立刻鼓掌,道:“任警官,我就欣賞你這種先進思想。”

任警官輕輕微笑了一下,丹鳳眼攏成彎月一般的弧度,笑得很羞澀,“咱們現在已經到五福山了,現在原地待命,等上頭的命令下達,我們就要正式搜山了。你們這幾天好好休息,過兩天有得忙。”

我一愣,“我和陳昂駒也要幹活嗎?”

“那當然了,不然大師叫你們來幹嘛?多個人,多把手。”任警官道。

“聽見了沒有——”魏延拿食指用力點了點我的腦殼,道:“你想要游山玩水、花前月下也就這兩天了。”

我的臉立刻燒起來,佯怒道:“別碰我的頭!”

魏延一聳肩,轉身道:“小爺我不陪你們聊了,小爺我要吃早飯去了。任警官,你一起嗎?”

“我也去,我也去!”陳昂駒急急跟過去,又回頭拉上我。

旅館廚房裏的早餐款式多樣,我喝完粥,又拿了一些小番茄。陳昂駒大口大口往嘴裏扒粥,筷子剛要往榨菜肉絲的小碟裏伸,就被魏延的筷頭打住了。

“不要吃肉。”魏延淡淡道。

陳昂駒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定,不過他很快将筷子縮了回去。魏延往陳昂駒的碗裏放進一根醬瓜,道:“吃這個,吃蔬菜。”

任警官的眼睛瞅瞅陳昂駒,又瞅瞅魏延,沒有說話。

“任警官,我聽人說這五福山邪乎得很,是真的嗎?”我趕緊岔開話題。

“要說多邪乎,其實也沒有。現在都是法治社會,哪來的那麽多妖魔鬼怪、狐媚邪祟。”任警官仰頭喝了一口粥,道:“真要說邪乎,還不如之前抗戰時期山上發生的事邪乎。”

“快說來聽聽!”陳昂駒道。

“這個五福山原名叫宛山,因為地形複雜,抗戰時山裏藏了好些平頭老百姓”,任警官壓低嗓子,輕輕道:“那些日本兵在山下村裏胡作非為,殺光燒光搶光,擄完了村裏的糧食又想上山屯糧。日軍憲兵司令部就派了一支小分隊到山裏屯糧,結果三天後,整只小分隊毫無音訊,有去無回。憲兵司令部立刻又派了稽查隊進山搜檢,搜了大半夜,結果發現禿禿的半山腰上疊着七八具老百姓的屍體,全被割喉放血,腦顱上的頭發全剃得光光的,周圍散落着幾把日本造□□。稽查隊将情況跟憲兵司令部報告,得來的命令竟然是要求在秋天等風燥的時候把整座山給燒了。”

“那燒山了嗎?”我問。

“燒了呀,大火燒了半個月都沒燒完,山下駐紮的憲兵夜裏睡覺常能聽見山那邊傳來的鬼哭狼嚎,特別凄慘。”任警官道,“過了不久,憲兵司令部的幾個士兵精神就出現了問題,在司令部裏提刀砍人,臺階上全是血。”

“是夠邪乎的,不過誰讓他們霸占咱的土地,欺負咱的姑娘,罪有應得。”陳昂駒道。

“既然日軍要放火燒山,就不可能是埋地雷的主,埋地雷的恐怕是我方。”我分析道,“怕日軍上山來搜捕,所以就在沿途的路徑上埋了地雷。”

“我先跟你們說好了哈,小爺我是不上山的”,魏延淡淡道:“魏家就出了我這麽個骨骼輕奇的活神仙,別沒走幾步路就給我炸死了。”

“你放心吧魏小爺,我們有專業的排爆設施和排爆人員,不會有礙的。退一步說,你太公在,你有可能被炸死嗎?”

我和陳昂駒交換了一下眼神,看來,元集大師的聽音能力已超越了一般意義上的凡俗瑣事。畢竟,誰也不清楚元集大師真正的實力——又或者說神力更為貼切。真是不得不佩服當局的眼光和調遣力度。

我正想說話,忽覺額頭和鼻腔處熱熱的,下意識得拿手一擦,竟是殷紅的鮮血。魏延伸過手,撩開我額前垂落的發絲,探了探,道:“你這額頭跟鼻子的血怎麽還沒流完,疼嗎?”

“不疼,真不疼。” 我喪着臉。魏延聽完,竟用力按了一下我額頭的傷口處,這下疼得我直呲牙。我不甘示弱,伸手死死捏住他的臉頰,道:“疼不疼?你說疼不疼。”

魏延眼睛睜得大大的,若無其事地看着我,好像在說——沒事兒呀,我一點兒也不疼。

陳昂駒在一旁輕聲笑,任警官從餐桌上拿了紙巾遞給我,道:“快擦擦,我回頭去拿醫藥包。”

“不用了。”魏延半張臉被我掐着,右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創口貼,‘啪’地往我腦門上一按,“以後阿硯的事,就歸我管了。”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閱讀愉快,

下次更新時間:5月5日上午九點

☆、茫茫

作者有話要說: 新更送上。

下次更新:5月12日 上午九點

我先是一愣,随即趕緊搖頭,喊到:“不用你管,不用你管。”

陳昂駒的臉色變了變,和任警官交換了一下眼神。任警官朝我看來,問道:“阿硯是誰?你嗎?梁九不是你的真名?”

“嗯,我真名是梁硯。”我道。

“這就對上了”,任警官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和陳昂駒剛進隊伍的時候,我要登記你們的身份信息。我進系統查,查到了陳昂駒,沒有查到你。我和元集大師反映,他跟我說,你過些日子自然就知道了。”

“大師好厲害——”陳昂駒一臉神往,“到底要多少年的修為才能做到像大師那樣。”

任警官吃畢早飯,将碗筷一放,道:“我現在要去山上采些幹松針,有想要一同去的嗎?”

“我去!”我立即舉手。

“我也去!”陳昂駒遇到外出任務,總是無比積極。

“那我們走吧。”魏延起身,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一柄桃木劍。

五福山上多是野路,任警官分給我們一行四人每人一把短鐮刀,用來砍斷沿途的雜草地莖。任警官人高馬大,揮刀霍霍,一邊将雜草剔得幹幹淨淨,一邊與陳昂駒兩人有說有笑。我同魏延走在他倆身後,也輕輕說着話。

“魏延,我接受你,我心理上需要克服很多。我現在心裏很亂,像今天早上你突然說要管我的事……總之你能不能慢一點,給我一點時間?”我道。

魏延兩手背在身後,悠悠然道:“我為了你美國也可以不去,現在你跟我說,要我給你一點時間?當初是誰痛哭流涕說自己再也不敢冒險了,因為她的生命裏多出了一個人的?”

我臉燒得通紅,支支吾吾道:“我當時也沒多想,有些話就這麽從嘴邊冒出來了。”

“所以你現在後悔了——”魏延的劍眉一挑。

“沒有,沒有”,我趕緊擺手,“君子一諾千金,但請給我時間适應,再就是千萬低調一些。”

魏延深吸一口氣,張開猿臂一把攬住我的肩,大聲道:“前面兩位,你們覺得梁硯做我的女朋友怎麽樣!是不是很般配!”

我只覺胸中一堵,差點沒暈過去。魏延不按常理出牌我是知道的,但我為什麽還要義無反顧地往坑裏跳?

陳昂駒和任警官腳步一頓,齊齊回頭看我倆。任警官旋即大笑,道:“這我早就料到了,恭喜啊。”

陳昂駒黝黑的臉頰顫了顫,眉頭不自然地蹙起,欲言又止。他明顯需要時間消化。我趕緊拿手去掰魏延攬着我肩膀的手,試圖逃脫他的禁锢。可魏延的手鉗制得死死的,我竟無法挪動分毫。

任警官在場,陳昂駒也不能說太多,但從他的眼神裏,我分明看出了:‘魏延何方神聖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之前那麽恨他都是裝出來給我看的嗎,你腦子是被驢踢了嗎,你就是看上他帥了是不是,之前說好的我倆要同仇敵忾對付這二大爺的承諾還算數不?叔我是過來人,像魏延這種二大爺咱惹不起,立刻跟他撇清關系,趕緊的,乖,聽叔的話。’

“阿硯死腦筋得很,魏延你可有得苦了”,陳昂駒嘆了一口氣,道:“我是過來人,我勸你啊,魏少爺,千萬別往坑裏跳。”

我的心裏溢出一絲暖意,陳昂駒雖是個四十多歲、愛吃零食的大老爺們,但關鍵時刻總是不動聲色地為我着想。

“已經在坑裏了。”魏延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愛情這種東西,來了擋不住。”

我面如滴血,臉色漲紅,前額的傷口又裂開了,從創口貼下滲出血來。魏延見了,居然兩手捧住我的臉頰,伸出舌頭,施施然舔了一口。我觸電般倒退兩步,用力推開了魏延。魏延好整以暇地松開手,沒有說話,伸着舌頭,舔了一口挂在腰側的桃木劍劍刃。我在一旁看得毛骨悚然,不禁用力拍了下自己的額頭。拍完額頭還不夠,又用力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這倆人瘋了。”陳昂駒碰了碰了任警官的衣袖,背過身去,道:“任警官,咱們接着講,別理他倆。”

“好,你繼續說你妹妹的事。”任警官點點頭。

“你抽自己嘴巴子幹嘛?不許你再抽了。”魏延上前拉住我的手。

我望了望魏延,總不能告訴他我抽我自己主要是因為我抽不了他嘴巴子,所以只能抽我自己吧?

“我覺得人有點暈。”我撒謊道。

“這山路都是野路,确實難走。你要是真的累,就跟我說,我背你。”魏延道。

“不用,不用”,我頓了頓,道:“你能不能把博衍放出來一會,不要讓任警官他們看見。”

魏延答應地挺幹脆,佛龛一展,将博衍輕輕放到草叢上。他收起佛龛,放到我手裏,道:“我每日用真火燒它,也是無奈之法,就是為了除它身上的戾氣。它的神智只能維持一會,戾氣馬上就會上來,你要及時将它收回,不然你很可能會被他咬。”

博衍顫顫巍巍地從草地上爬起來,膝蓋上的淤青還沒有褪幹淨。我伸手抱起他,他輕得像個氣球。博衍看到我,哇得一下大哭,死死抱住我的脖子。我只覺得鼻子一酸,也流下淚來。我輕輕拍着他的背,問道:“想不想你爸爸媽媽?”

“媽媽——”博衍打着哭嗝。

我餘光撇到周圍的灌木叢邊有幾點紅色,彎下腰湊近一看是覆盆子,摘下舉到博衍面前,道:“你看,這個紅色的小果子是可以吃的,叫覆盆子。”

博衍止住哭,伸手要拿。魏延一把制止我的手,道:“他不能吃這些,他只能吃我喂他的。”博衍将話聽進去幾分,哇得一下又哭了起來。這一哭,竟引來好些住在山裏的孩子。他們一個個從樹樁後探出頭來,問:“他怎麽了,他為什麽哭?”

我将博衍放到平地上,只見其中一個小女孩三兩步跳上前來,抓住博衍的手,睜着大大的黑眼睛,仰頭問我道:“阿姨,我可以帶他去玩嗎?我保證他不會哭。”

“不行,它不能和你們一起去玩,它是我養着的。”魏延拔出桃木劍,對着小女孩的天靈蓋就劈了下去。我尖叫一聲,只覺周圍的灌木都震了震。

“哪兒來的風啊——”陳昂駒在前頭嗔怪了一聲。

我望着魏延,一滴冷汗挂到了鼻尖。魏延拉起我,道:“開天眼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學會分辨得清真假虛實,哪些是陽世間的活物,哪些是陰世間的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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