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族營內的一處堡塞。
忽利塔飛快地掃視手中的密信, 臉色青白交錯:“該死!”他心中發寒,這小白臉手中竟有這樣的武器!?
“想要使出來,還得看你有沒有這個命!”
嘩——嘩——狂風呼嘯, 顧彬披着黑色的狐裘走進帳內, 清俊的面容仙姿卓然, 眉間一小小的朱砂痣點綴的恰到好處,俊逸少年郎, 如同霜雪般璀璨炫目。
他望見趴在木桌上累得昏睡過去的靖陽,腳步一頓,走了過去。
還真是能吃苦, 聽營裏的士兵說他們這幾日的衣物都是靖陽她幫忙洗的, 明明是一個嬌貴的公主,并不需要為了他做到這個份上…..
顧彬眼尖的瞥見靖陽手肘下壓着的一張畫紙。
男子手持長矛,英姿動人, 眼神淡漠無比, 仿佛不将任何人放在心上,可是細細看去卻能發現其眼底深藏的一絲醉人笑意。寥寥幾筆, 一名少年将軍的形象躍然于紙上, 畫像中的人與他神似, 若不是做畫者用情至深,斷然不能畫出這樣一幅畫來。
顧彬挪開目光,啪嗒一下畫從手中掉了下來, 卻沒有去撿。現在他的心緒有點不平靜, 原本以為靖陽只是小女兒家玩鬧般的喜歡,等日後有了真正動心的人就會把他放下, 可是現在看來完全不是如此!
“将軍。”一名士兵在帳外出聲,打斷了顧彬的思緒。
“何事?”
這名士兵深深低下頭:“将軍, 梁副将讓我過來找您,說是有要事相商。”
顧彬點點頭,随着這名士兵往營外走去。
“天詠哥哥?”靖陽揉了揉眼,看着顧彬遠去的方向。
顧彬跟随那名小兵徑直走進了梁将軍管轄的營地,似是漫不經心地發問:“梁将軍到底有何時相商?”那人的臉上扭曲出一個詭異的表情:“這不就到了嗎?”
猛地手持匕首狠辣地刺向顧彬!
顧彬早有準備,立即轉身攔住,清淩淩的目光直刺這人:“誰派你來的?!”
一刀又狠狠刺來,顧彬眼神立即沉了下來,攥緊了左指,正要一掌解決這個刺客。刺客此時突地張口,一枚銀中帶黑的毒針射向顧彬的脖頸,千均一發之刻,靖陽及時沖出擋住了這致命的一針。
靖陽嘴角一抹血腥之氣溢出,喃喃道:“天詠哥哥。”
脖頸上挂着的珠子深深的發燙,顧彬還有什麽不明白?裏爾,他這一世想要保護的人居然就在他的眼前受傷!
憤怒燃燒了顧彬的理智。
咔嚓…..
趕來的梁副将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刺客的脖頸就被生生的擰斷了。士兵們反應過來,發出驚呼:“将軍…….”
顧彬攔腰抱起靖陽,眼睛發紅:“找軍醫,軍醫!軍醫何在?”
梁副将等人蒙了,軍醫被人磕磕絆絆地架過來:“來了,軍醫來了!”
靖陽的肩膀被刺中,不停地失血,她疼的眼前發黑,還是固執地死死盯住顧彬俯身間從領口垂落下來的項繩。細細的繩子上挂着一顆漆黑的珠子,給靖陽的感覺很是獨特,她忘不了,這樣的珠子她也曾陸晚晚那裏見到過一顆,一模一樣。
所以,這珠子是兩人的定情信物嗎?
她不禁抿唇,渾身發冷被擁在顧彬的懷裏也默不作聲。
顧彬以為她怕疼,低聲哄道:“忍忍,馬上就不疼了。”一邊危險地眯起眼,警告軍醫:“輕點兒。”
“……”
軍醫忍住手抖的沖動,神情緊繃,速度竟是加快了不少。
營帳被掀開,靖陽聽見聲響,連忙閉上雙眼,默不作聲地翻身向裏。
顧彬長睫微微一顫,在床邊坐下:“靖陽。”
靖陽抓緊被子。
“我給你送藥來了,把藥喝了,喝了藥才能好的快。”顧彬輕聲勸哄。
“…….”靖陽心裏一酸,卻沒有答話。
氣氛沉悶下來,兩人就這麽僵持着,半響,靖陽出聲:“把藥放下吧,我會喝的。”她終究還是舍不得她的天詠哥哥受累。
犯賤!靖陽在心裏狠狠唾棄自己,明明知道天詠哥哥不喜歡自己,他心儀的是那位名叫陸婉兒的姑娘…..
顧彬禁不住唇角彎了彎:“我會守着你的。”終于找到裏爾,他不會放手了。瞧見靖陽眼角似有凝淚一閃而過,他的眉眼陡然籠上一層擔憂之色:“怎麽了?是肩膀還疼?”
清俊的少年身形修長挺拔,溫溫柔柔地低下頭關心你的傷勢,再鐵石心腸的人也要軟化,何況是早已對顧彬情根深種的靖陽,她嘴唇蠕動了下,道:“我身體有點不舒服,天詠哥哥能讓我一個人先待一會兒嗎?”
顧彬眼底飛快掠過一絲疑惑,但是沒有多想,只以為靖陽是真的身體不适,想着待會兒派人讓軍醫抓點止痛的藥,輕輕颔首:“好。”
望見床上的裙擺,顧彬長睫微微垂下,想到暗衛呈上來的調查,若有所思。靖陽當真是女兒身?那皇後娘娘的态度真是奇怪,故意傳播他的陸晚晚的謠言,就是為了不讓靖陽嫁給他。
這其中,必然有什麽古怪。
如果…..如果,腦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顧彬從床邊起身,臨走前深深望了一眼靖陽。
此時,蕭帝一路至鸾鳳宮,便見到許多禦醫來回地走動,臉色更加難看,大步進了寝宮,便見皇後一臉病容,卧倒在軟塌上。
皇後見到蕭帝,連忙從塌上起來:“臣妾該死,驚擾了皇上!”蕭帝問見皇後滿臉淚痕,眯了眯眼問身旁的太醫:“皇後這是生了什麽病?”
太醫猶豫了一小會兒,見皇上臉色不好,這才期期艾艾道:“這、這…….”
皇後身邊的綠衣細語出聲:“禀皇上,皇後娘娘就靖陽公主這麽一個女兒,公主擅自偷偷跑去西北那荒涼危險之地,娘娘這幾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憂思成疾,這才病倒了。”
“朕讓你答話了嗎?”蕭帝神色發寒。
綠衣吓得立即撲通一聲跪下,身軀瑟瑟發抖。皇後哽咽了下,去抓蕭帝的手:“皇上,請您派人将靖陽接回來吧,臣妾真的很擔心她…..”
“皇後,”蕭帝勾唇:“那你能告訴朕,你暗地派宮人扮作普通百姓,到茶館裏傳播詠兒的謠言…..是何用意?”
“你到底瞞了朕什麽?”
皇後臉一僵,背後冒出幾絲毛骨悚然的寒意。
漆黑的夜,無數的火光在營外悄悄升起,随着一聲巨響,殺意沖天:“沖——!!”
顧彬一夾馬背,一路狂奔沖在最前方。
燃燒的火箭飛射而出,轟天雷炸開。無數的蠻族士兵被爆炸聲從夢中驚醒,在這些強大的火器前毫無抵抗力。
“啊啊啊!!”忽利塔瞳孔收縮,猙獰着面容撲向顧彬,卻被顧彬一刀狠狠地砍中左肩,疼得無法呼吸。
顧彬眼神冰冷:“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敢傷害他的人,就要做好被狠狠報複的覺悟。
忽利塔冷汗冒出,內心低吼:探子不是說只是一個被蕭國皇帝寵壞的繡花枕頭嗎,怎麽如此難以抵擋,簡直是殺神再臨!
轟——飛濺的火花中,顧彬一劍狠狠紮入他的胸口,忽利塔最終倒下在地面。顧彬面無表情地吩咐其餘士兵:“把他押下去。”
邊境傳來蕭國勝利的好消息,蠻族節節敗退,不得不簽下合約,從此成為蕭國的附屬國,皇上龍顏大悅。
半月後,西北軍班師回朝,來迎的百姓人山人海,街道擠得更是水洩不通。百姓們都想目睹一眼傳說中葉将軍的風姿。
遠遠的,顧彬騎着高大的駿馬而來,身姿挺拔如松,神情堅毅,眉目俊美非凡,在陽光的沐浴下仿佛一尊戰神,威風凜凜。
“呀。”茶館飯館等二樓的未出閣的女子們紅了臉,失态地叫出聲,無數的手絹花圈朝着顧彬的方向灑落。
少年将軍沐浴着漫天的花雨,一步步緩緩前行,一片粉色的桃花瓣恰好落于顧彬的眉尖,他擡眼的樣子真真是符合了那句古人對美男子的最好想象“有匪公子,如切如磋”。
從今日起,永樂王又多了一個“桃花将軍”的美稱,在京中長久地被奉為美談。
蕭帝眼帶驕傲地望着顧彬,恨不得讓全天下人都知道,這就是他從小捧在手心養大的孩子!
顧彬見蕭帝居然親自來迎接他,連忙下了馬,三步做兩步上前:“父皇。”
蕭帝面帶笑意,寵溺萬分地拉起他的手:“我兒。”
兩側迎接的皇子們那眼神像是要把顧彬身上燒出一個洞兒來,其餘的大臣們也是忍不住在心裏把這永樂王的地位一在提高。
不管旁人的想法如何,蕭帝神情卻是十足的喜悅,難掩激動,從今以後,蕭國一統北方,将會開辟一個新的太平盛世!
他看向将士們,豪氣頓生:“此次參站蠻族,将士們殺敵勞苦功高!奏報有功者,朕絕不會虧待!聞功必賞!”
将士們萬分驚喜,拜道:“吾皇聖明!吾皇萬歲萬萬歲!”
此時,顧彬悄悄地望向大軍中的一個方向,卻并未見到靖陽的馬車。
鸾鳳宮,靖陽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神情怔忪沒有言語。
皇後把多年藏在心中的秘密一吐而快,放松了許多,見到靖陽破碎茫然的神情,心中不知為何閃過一絲淡淡的快意。
也許是心頭的刺兒終于被拔除,不用再苦苦遮掩了。
靖陽雙唇不受控制地蠕動着:“所以….我是男兒身?”她茫然地擡頭,懇求地看向皇後:“母後,不可能,這不是真的!我、我怎麽會是男兒身…….”如果他真的是男子,那就真的和顧彬再無可能了!
皇後撫着額,雙生子被古人視為不祥,在皇室更是為大忌,傳聞雙星降世相沖,甚至影響國運。當初生下太子和靖陽的時候,她真的是害怕得不行,生怕別人說她生了一對妖孽,威脅到她後宮之主的地位。
接生嬷嬷是皇後的人,于是她便對外宣稱生了一對龍鳳胎,把靖陽當作公主養大,死死地隐瞞住蕭帝,這樣一來,嫡長子便只有太子一人,自然是穩穩當當地繼承皇位。
“只是,你長大了,心也野了。”皇後神情高傲,冷哼一聲:“往後休要再想着那葉天詠,母後不日就為你舉辦宴會擇婿!趁早忘了他。”
靖陽眼眸的顏色漸漸變得深沉起來:“是父皇知道了這件事對麽?所以母後想要趕緊把我舍棄……讓哥哥,順利地登上皇位?”
皇後心裏一震,立即冷聲道:“閉嘴!”見靖陽神色決絕,漸漸放柔了聲音:“……母後這也是為了你好,等你出宮後,要什麽女人沒有?母後可以悄悄地為你準備……”
靖陽盯着她,突然覺得面前的這個女人是如此的陌生。
“女兒突然身體不适,先行告退。”靖陽躬身道完,未等皇後出聲就先行離去。
“放肆,靖陽!”“啪!”瓷盞摔碎夾雜着皇後的怒氣聲響傳來。
一滴淚水滑落在臉龐,靖陽腳下的步伐沒有絲毫停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