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第二大的城市,橫濱市。
“太宰!你在發什麽呆!”國木田獨步狠狠地拽過同伴的手臂,免于對方在馬路上被撞死的下場。被他救了一命的青年臉上都是漫不經心,渾然沒有與汽車擦肩而過的後怕感。
太宰治很沒誠意地說道:“啊,好險好險。”
他的眼神在四處張望,仿佛在人群中尋找着什麽。
“十點準要抵達警視廳,調查殺人事件,你不要再給我浪費多餘時間了。”國木田獨步的眼鏡泛着寒光,對熱愛自殺,并且不停給他添麻煩的太宰治狠狠地警告道,“這一路上你投河自殺,上吊自殺,乃至于剛才差點發生車禍……你再敢拖延時間,耽誤我的行程,我就把你打暈了拖到目的地!”
太宰治總算收回視線,讪笑着去看生氣的國木田,“你總是這麽追求精準時間,太無趣了呀。”
國木田獨步拿出他寫着“理想”二字的記事本,渾身燃燒起洶洶氣勢,“我已經把今天都安排好了,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打亂,還有五分鐘,我們必須加快速度趕到警視廳!”
厚厚的紙張上滿上他對日程和未來的安排,據太宰治猜測,連未來幾年結婚生子的事情都寫好了。
太宰治托了托下巴,“意外也是人生的一部分,無法避免,你可以專門留出一部分時間給它,這樣寫出來的日程安排會比你預計的還要準确一些。”
國木田獨步愣了愣,下意識地掏出鋼筆準備記錄,“是這樣嗎……”
太宰治點頭,“沒錯!”
在國木田獨步開始的一剎那,他補充道:“騙你的。”
鋼筆陡然折斷!
國木田獨步青筋暴露,掐住他的脖子咆哮道:“你這個繃帶浪費裝置!滿口胡說八道的混蛋!”
“嗨、嗨。”太宰治一臉無辜,笑得孩子氣十足。在同伴的劇烈搖晃下,他也有點頭暈眼花,風衣領口處露出他綁着白色繃帶的脖頸,仿佛傷痕累累,又仿佛只是他個人的一種惡趣味。
“國木田,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喲。”
“可惡!”
國木田獨步停下和太宰治日常性掐架,焦急地看了一眼時間,“走吧。”
他們兩人都是武裝偵探社的社員,在工作中的搭檔,國木田獨步深深的明白太宰治平時的不靠譜,以及關鍵時候的靠譜。有太宰治在,即使沒有亂步的“超推理”幫忙,殺人案件也能迅速偵破。
這家夥的腦子特別好使,唯一讓人痛恨的就是時不時的“自殺愛好”。
随他一起行動的太宰治沒走幾步,突然剎住腳步,“國木田,我有點事情,你先去——”他臉色微變,立刻一頭鑽入人群之中,國木田獨步沒有反應過來,眼睜睜地看着對方沙色的風衣在人群裏一閃而逝。
國木田獨步皺起眉頭,猶豫片刻,沒有追上去,“算了,等下打電話再問他。”
兩人分開之後,太宰治又從另一個位置走出來,迅速往反方向追趕而去。
他不希望被國木田跟上才這樣做。
全力奔跑的期間,太宰治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食物中毒,産生了幻覺,要不然剛才怎麽會看到一個在記憶深處的身影。
那不是現在認識的人——而是十年前那人。
就在剛才,他看見一個披着黑色長外套,戴着帽子,打扮得體,卻站在人群中不知所措的孩子。
在太宰治盯上對方的同時,這個孩子也觸及他投來的目光。那雙藍色的瞳孔一縮,如針尖般大小,幾乎沒有猶豫,這個孩子受驚一樣的迅速消失在街道上。
太宰治思索,自己長得很吓人嗎?
絕對沒有。
他自信自己很帥氣的。
穿梭兩三條街,又跳過幾個障礙物和高牆,太宰治終于追到了那個跑得跟兔子似的孩子……不,準确來說是十歲出頭的小少年。太宰治修長的雙腿踩着施工堆着的轉頭,漫步走下,表情愉快如磨刀霍霍的大灰狼。
“不逃了?”
在他居高臨下的審視下,身型偏向瘦弱的小少年放棄逃跑,含憤瞪向自己。
好像一個張牙舞爪的幼貓。
太宰治惡劣的刺激起對方敏感的自尊心,“這麽看着我做什麽,只有弱者才會用憤怒來宣洩自己的恐懼。”其實他往日沒有這麽壞心眼,都改邪歸正三年多了,但是看到小少年眼熟到十年不變的的打扮,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毒舌的一面。
如他所料,那雙藍色的眸子裏再次燃起一簇簇怒焰,卻因為弱小又壓抑住脾氣。
不知是誰說過的話,在太宰治的腦海中浮現。
『少年時代,播種于心田之間的根,是不會輕易折斷的……』
哪怕是早已洗白了檔案,太宰治仍然不會忘記過去黑手黨的身份。他是在黑手黨的世界裏成長,槍術,格鬥術,偵查能力,開鎖技巧等等,這些都融入了他的骨髓,無法遺忘,只能在幫忙破案的時候善加使用。
眼前的這個人,是他名副其實的“故人”。
“你——”小少年才一開口,太宰治已經來到他的身後,彎腰摘去對方頭上的黑色帽子。
橙紅色的頭發暴露在空氣之中,發梢內卷,很是獨特。
“啧啧,我一直都想問,你這頂羞恥的帽子到底在哪裏買的。”
太宰治把玩着這頂質地不錯的高檔禮帽,鳶色的眸子不複溫柔之色,而是多出意味深長,“中也。”
小少年,也就是中原中也愣住了,“你是——那個青鲭?”
“哈哈,你的稱呼真是讓人高興不起來啊。”太宰治揚起燦爛的笑容,反手就往他腦袋上打了個爆栗!中原中也措不及防,吃痛的飚出淚花,太宰治說道:“我說中也,你有沒有一些自知之明,你是落到我的手中啊。”
中原中也反射性的憤怒道:“是不是你搞的鬼!我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種地方!”
太宰治無端背個黑鍋,但也不解釋,自顧自說道:“不知道把你拿出去賣錢,可以換多少懸賞。”
中原中也:“……”
剛才還氣焰嚣張的小少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下來。
“我應該……不值錢吧……”
“你要對自己有點信心,小矮子。”
太宰治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對方此時連一米六都沒有,只能平視他的胸膛。
“我要殺了你啊!”中原中也最大的雷區就是身高,一戳就炸,橙紅色的短發都要氣得豎起來了。他手上不知何時出現的匕首就往太宰治的腹部捅去,鋒銳的刀芒幾乎能刺傷人的眼睛。
別看他年紀小,力氣不大,但是他的匕首若擊中人,哪怕是一堵牆也能被捅穿。
因為他的異能力[污濁了的憂傷之中],中原中也能操縱觸碰到的東西的重力方向及強度!
這股能夠讓壯漢都失去戰鬥力的力量,在太宰治面前毫無意義。他輕而易舉地握住了中原中也的手腕,捏緊纖細的骨骼,讓中原中也手中淬着血腥的匕首無法再往前一寸。
太宰治的異能力[人間失格],可以讓觸碰到的一切異能力消失,包括[污濁了的憂傷之中]。
堪稱克星。
中原中也表情扭曲,半晌頹然下來,“果然是你,太宰治。”
太宰治笑眯眯道:“不是我是誰呢?”
在某種意義上“青梅竹馬”的兩人,有着一段極其曲折的童年故事,用兩看相厭來形容也不為過。幼時同在黑手黨,年齡僅相差一個多月,他們分別被尾崎紅葉、森鷗外帶走教導,又在年齡相差無幾的時候名聲響徹黑手黨。
中原中也擅長體術和正面沖突,太宰治擅長頭腦算計,總是把中原中也耍得團團轉。
誰料黑手黨首領安排他們兩個成為搭檔,舊仇新恨全部算上,兩人在任務之中沒少內讧,一次一次生裏來死裏去的考驗下,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勉強達成協議,任務時候聯手,任務後再算賬。
幾年下來,他們就成為了地下世界裏的“雙黑”,港口黑手黨內最強的組合。
不過這也是未來的事情了——
太宰治打量着中原中也,眼中閃過深思,“你今年多少歲?”
十歲,還是十一歲?
中原中也一臉晦氣的收回匕首,把心愛的匕首插回外套內的口袋裏,“十二歲。”
太宰治恍然大悟,“原來你以前就這麽嬌小啊。”
中原中也的額頭迸發“井”字。
“該死的青鲭。”中原中也咒罵對方,惡狠狠地問道:“你呢,多少歲!”
巷子裏吹來一陣稱不上溫柔的細風,垃圾桶、施工地的異味混合在一起,讓這場重逢少了令人做嘔的感慨。中原中也盯着這個高挑的風衣青年,在微暗的光線下,棕色的發絲也融化成漆黑。
“我啊,今年二十一歲,比你大九歲。”
十年後的太宰治,用風輕雲淡的聲音提醒着中原中也——這個世界不是你的世界。
中原中也僵立在場。
氣氛冷凝下來,名為時間的怪物露出猙獰的獠牙,一觸即發的危險氣氛籠罩住中原中也整個人。這讓中原中也明白之前看到的一切不是異能力,而是貨真價實的十年後的橫濱市。
他——穿越了時間。
這裏是未來。
忽然,一聲“噗嗤”的笑聲從太宰治口中傳出,“喂,害怕了嗎?中也。”
中原中也梗着脖子,“怎麽可能!”
“既然如此,我就恭喜中也來到十年後的世界,你慢慢玩,橫濱的風景不錯。”太宰治單手插在大衣口袋裏,熱情地揮了揮手,繞過他要從巷子裏離開。
沒走幾步,他的衣服被人拽住,低頭一看,那個被他總是稱之為“漆黑的小矮子”的家夥,正氣得渾身發抖的拉住他。
“不許走!太宰,告訴我這裏的情況!”
太宰治壞心眼,“你求我呀。”
緊接着,一道手機來電的清脆聲打斷了他的話,“鈴鈴鈴——”
太宰治拿出手機一看,上面的來電寫着“國木田”。接通來自搭檔的電話,太宰治就和手機拉開距離,聽到手機裏吼道:“太宰,你什麽時候到警視廳!我等你好久了!”
太宰治意識到讓國木田獨步等了許久,厚着臉皮說道:“我馬上過去。”
玩得太興奮,忘記正事了。
“太宰?”中原中也的耳力不差,聽到了“警視廳”這個詞,心底一沉。
黑手黨裏的人,怎麽會和警視廳有密切關系。
“你身邊還有小孩?”國木田獨步在電話那頭反應很快,“你在搞什麽鬼?快點過來。”
中原中也年紀尚小,沒有經歷變聲,說話間的稚氣擋也擋不住,被國木田獨步誤認為小孩也實屬正常。
太宰治沒有半點心虛,随口說道:“一個流浪兒童,正可憐兮兮地抓住我的衣角,不必在意。”
黑手黨·流浪兒童·中原中也:“……”
混蛋青鲭!
中原中也覺得這世上沒有比太宰治更讨厭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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