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葫握住病榻上女子的手,順了點真氣過去一探,随即松開手對着旁邊站着的女子說道“經脈俱毀,就是保住命恐怕也是廢人了。”
“綠葫尊者,你一定有辦法救她的對嗎?”緋靥殷切地望着李葫,期望他能救未兮一命。
“師兄說是廢人那就是廢人了,廢人也要救。真不知救來有什麽意義,堂堂的洛神尊者肯定不想當個廢人活下去。”旁邊的李蘆插嘴道。
“在我眼裏她不是什麽洛神尊者,她就如同我女兒一樣,我已經養了她數百年,哪怕她是廢人,我依舊可以繼續養着她。”
見緋靥如此堅定,李葫也不再多說,吩咐李蘆擺陣。現在他也只能以禁制壓住她體內的真氣,再替她修補經脈,但真氣壓制之處勢必會出現些異常,輕者失聲失明,重者癡傻呆愚。
好歹未兮運氣還算好,最終只是五感失靈而已。
過了幾日,未兮終于醒過來了,也不說話,眼睛無焦距地看着天花板,緋靥險些以為她變成癡兒了,但最後才發現她只是五感失靈而已,或許她也不想看不想說。
就這樣未兮在這無聲無色的黑暗寂靜裏掙紮着。雖然是五感盡失,但因為是神仙之體,依舊能感受到外面的事物,但那只是一種感受而已。
從此以後她就像個木頭人似的,不會說話,聽不見也看不見。
莫離還是時常來掬月軒坐上一坐,經常一句話不說,就陪未兮坐着,或者帶她出去曬曬太陽。
他知道未兮還是可以用意念傳音的,可是她沒有,一次也沒有用意念和他交流過,甚至有幾次自己想要用意念和她交流都被她擋了回來。
其實将她封閉起來的不是她的五感,而是她的內心,她遭受了巨大的打擊和傷痛,再也不想聽見不想看見,不想和這個世界溝通交流。
轉眼百年就過去了,一天緋靥照常将未兮扶到院子裏曬太陽。未兮感到門外一個熟悉的人走了進來,她感到他看見自己明顯呼吸一窒。
未兮向他招了招手,第一次主動意念傳音道“師叔,早。”
男子好像怔愣了一下,随即也用意念傳音回去“早”。
于是兩人再不說話,就這樣一直坐着,但仔細看會發現未兮臉上露出了一百多年來第一次笑容。一直坐到太陽西落,緋靥才來将未兮帶走。未兮想要打招呼,卻發現師叔早已離開了。
以後日日都是如是,不管她在哪裏,他總能找到她,然後陪她坐着,偶爾用意念聊兩句天,這樣的日子看起來很平淡,很美好。
時光飛逝,轉眼已是三百年過去了。某日未兮擦拭紅蓮內心呼喚幻連時,明顯感到有一些微弱的回應。是驚,是喜,四百多年了,她終于等到了這一天,那些無聲的,黑暗的,寂靜的日子,仿佛因為這微弱的回應而破開了一絲光亮。
這日未兮依舊到院子裏曬太陽,不出意外,師叔又來了。
男子坐在未兮旁邊,看着她今日氣色很好,忍不住拉過她的手為她把起脈來。
但耳旁卻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師父,你快樂麽?”
未兮突然抽出被東華握着的手,輕聲問道,聲音裏滿是疲憊和淡漠。
其實她一直都能說話,只是不想說而已,禁制只是封閉了她的五感,并未封閉她的聲音。三百年了,她就算是瞎了聾了依舊能感受到他的好,可是她已經無力回應了。
聽到她的話東華有些怔怔的,牽起她的手在她手心裏寫到“洛兒”兩字卻再也寫不下去了,一用力将未兮拉入懷中,此生再不想放開。
“我很快樂,有你在身邊我很快樂,只要你不再恨我,不再離開我,我就很快樂。”雖然知道未兮聽不到,可是他還是說着,因為他相信她能感受到,因為他愛她從來都不比她少。
“因為你、曾經的千年萬年都成了空白,再多的年華抵不過你微微一笑的瞬間,為什麽、我總是不明白你才是我最想要的。”
未兮任由他将自己緊緊地抱着,那樣的緊仿佛要将自己生生的揉進他的身體裏去,她能感受到他身體的顫抖,能感受到他此刻的無助和害怕。
可是她卻不敢去回應,姑姑說得對,他是她的劫,無論渡或者不渡,她都逃不過。
因為他一直在她身邊,即使她看不見也聽不見,即使她将他當做另一個人,即使她故意從不提起他,他依舊在她身邊。
恨他麽?未兮明白自己從來都沒有恨過他,她恨的只有自己,夜闌死的時候她很自己無法救他,幻連走的時候她恨自己不夠強大,爹死的時候她恨自己當初害死了娘。就連看着東華和鳳飛公主走的時候她都恨自己只是他的徒弟。聽到他說師徒緣盡的時候她只恨命運要把他們捉弄,聽聞他和鳳飛的婚訊時她只恨自己不夠勇敢。她從來都沒有恨過他,她恨的只有自己,只有自己的可憐自己的渺小還有自己那難以啓齒的情感。
可是現在她誰都不恨了,姑姑曾說過若是強行沖開禁制自己最多只能活七天,七天麽?夠了,如果她可以按自己想要的方式再活七天,那不也算是一生麽。
她等了四百多年,如今幻連已經快要轉醒,她可以最後自私一回,做她想做的事,然後實現對夜闌的承諾,夜闌等了四百多年,一定會怪她的。
幸福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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