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季夏留了信,走了

第53章 季夏留了信,走了。

宋柏馬上着手安排采血。

一開始并未取多少,輸入季夏體內觀察一陣子,确認心髒處的損傷正在緩慢修複,才又抽取了将近20。

這對人來說還算正常,但對僵屍已是極限。

幾乎是剛抽完,凝霜就渾身無力趴下了,安懷收到消息匆忙趕來時,勉強睜開眼努力彎起嘴角,見面第一句話:“安懷,我有家人了。”

過去這兩年她都和季夏一起,已經與家人無異,但能有個獨屬于自己的家人,凝霜發自內心高興,被針紮過的手背都沒那麽疼了。

“你說季夏醒了以後知道這件事,會不會也很高興?我要守着他。”

凝霜困倦地打了兩個哈欠,眼角溢出生理性淚水,想從沙發上爬起來,下一秒脫力重重栽倒。

安懷大跨一步攔住還想再爬起來的人,憋了一肚子的話又全數咽回去,“他會高興的,先好好休息,養好精神再去看他,好不好?”

凝霜乖乖點頭,躺回去閉上眼,泛白的嘴唇淺淺上揚。

窗外一抹斜陽透過紗簾照進屋內,安懷給她蓋上毯子,坐在沙發前安安靜靜守着。

凝霜這一睡就是整整兩天。

而這兩天,季夏依然沒有蘇醒的跡象。

宋柏緊急給照了CT,心髒邊緣部分的損傷已經修複得差不多了,唯有中心部位遲遲無法愈合。

“對方誰啊,下手這麽準,正好是中心位置。”宋柏抓耳撓腮,手肘忽然被碰了一下。

林牧朝已經好幾天沒有休息的人努嘴,宋柏立馬把耳朵湊過去,聽到他說:“黎行哥哥,聽那邊說之前是醫生。”

“醫!醫生?難怪了……等會兒。”宋柏再度看向這幾天一直不眠不休守在重症室門口的人,扭頭眨眼詢問。

黎行哥哥傷了季夏!?

林牧沒再回答,只道:“再去想想別的辦法。”

“大哥,能想的我都想了。”要是人,宋柏擠擠說不定還有別的辦法,僵屍能怎麽辦?

“……只能聽天由命了。”

這其中也包含放棄的意思。如果季夏能憑自己醒來是他的造化,反之他們也無能為力。

宋柏想了想,将最壞的結果告知黎行。

自季夏進入重症室後,黎行就跟變了個人,不言不語甚至是不吃不喝,連續好幾日吊着葡萄糖,坐在重症室外長椅上,好似用一張無形的繭将自己包裹起來。

鐘時琴每日來彙報黎晏清最新動向,望着人像是又回到他初見師兄那個時候,冷漠、孤僻,一臉生人勿近,現在比那時的情況要更加嚴重,因為季夏受傷陷入無盡悔恨。

這些時日少食少眠,整個人眼看着瘦了一大圈,眼窩深深凹陷進去,眼下更是大片烏青。

再這樣下去,不等季夏醒來,他都要撐不下去了。

而面對自責成這樣的師兄,除了醫生宋柏,每一個來探望的人都理所當然無視。

他們也在責怪師兄。

或許是因為師兄哥哥犯下的事,又或許是更久之前。

“師兄非常自責後悔,你們也都看到他現在那個樣子。”鐘時琴看不下去了,叫住每個禮拜來一次的餘頌今和蘇小雯,近乎乞求,“至少下次別再無視他了。”

蘇小雯咬住唇,正要開口,餘頌今先她一步:“你心疼你師兄,我們心疼季夏,有什麽沖突?你是不知道還是忘了,如果沒有你師兄,季夏今天也不會變成這樣。”

因楓為黎行的出現,因為身份差點暴露,季夏被迫遠離他們。

巫顏玉将一切都告訴他們了。

這兩年,季夏有多無助。想要實現人與妖鬼和平相處不只是嘴上說說這麽簡單,絕大部分妖族對人類都懷有相當大的恨意和惡意,想要他們接納這個提議,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打。

妖族不似人,講講道理或許還能聽,在他們的世界觀裏只服從強者,以絕對的武力震懾才能一點點作出改變。

小妖怪和一般厲鬼,不需要季夏出手,一旦出手起碼都是有百年妖齡的大妖和攝青鬼一類的惡鬼。

巫顏玉作為旁觀者和記錄者,目睹季夏一次又一次戰役,兩年整整518次。

試問哪個人哪只妖能做到這份上?

“季哥很累了,巫顏玉告訴我們,季哥這兩年每次睡眠時間都在加長,他真的真的很累了,現在好不容易有點結果又遇上這種事,還是因為他!”蘇小雯指向黎行,沒能忍住,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她想過無數次和季哥重逢的場景,唯獨沒料到會是隔着病房隔離門。

這讓她怎能不怨?

“如果季哥就這樣一直睡下去。”蘇小雯擦把眼淚,搖頭,“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

餘頌今雖沒再吭聲,态度也擺了出來。

這邊徹底行不通,鐘時琴只能自己上。可無論他說什麽,黎行始終一言不發,甚至不到一個月時間,發根處已經生出白發。

鐘時琴注意到這點,鼻頭猛然發酸,背過身攥緊手心努力忍住,扯開僵硬的嘴角回頭,聲音不停顫抖:“師兄,嫂子不是很愛吃番茄醬麽?咱們做一點番茄醬吧,這樣等嫂子醒就能吃了。”

他不能再這樣下去。

“番茄醬……”黎行喃喃仰起頭,順着他的話:“是啊,夏夏最喜歡吃我做的番茄醬了。”

鐘時琴的話多少給了他一點動力,黎行在醫院附近租了套房,将它布置成藤州家裏的樣子,每天清早太陽升起後去菜場采購大量番茄制作番茄醬。

到了夏天,氣溫直逼39°,織了條和季夏送給他那條顏色一致的圍巾。

夜幕降臨,帶着一保溫盒的番茄醬和圍巾繼續守在病房外。

小僵屍和山中幾只小妖怪傷好以後,偶爾被巫顏玉帶下山看望季夏。

幼崽們在病房裏吵吵鬧鬧,企圖這樣能夠吵醒季夏,坐起身讓他們不要再吵了。

巫顏玉自然而然坐到黎行身邊,自說自話:“我暫時和天師那邊簽了個臨時協議,時效三年。三年內,季夏能醒或是抓到黎晏清,之前的合約依舊生效,如若不然……這兩年的辛苦就算白費了。”

說半天也不見黎行開口,巫顏玉這才轉過身看他,“你也不想季夏的心血白費吧。”

走廊依舊靜默無聲。

巫顏玉上下打量,皺眉再道:“我說你,最近是不是瘦太多了。”

“我時常在想——”幹裂的嘴唇翕動着,黎行總算出聲,聲音格外刺耳粗噶,和之前完全天壤,“如果那天晚上我沒有走進那家便利店,之後沒有向他表白,提出分手沒有繼續糾纏,送走後再也不見……無論哪種結果,他都能過得很好。”

是他,貪戀着那點溫柔,造成如今的結果。

“你在後悔你和季夏的每一次接觸?”說實話,巫顏玉不太能理解他們人類的腦回路,“如果季夏之後醒了呢?你打算怎麽辦。痛痛快快地放手?”

黎行又縮回黑暗的殼裏繼續沉默。

春去秋來,季夏轉眼在醫院躺了大半年,眼看窗外梧桐樹的葉子就要掉光了依舊沒有蘇醒,每半月拍一次CT,心髒中心處的裂痕仍然存在。

衆人也從最初的擔憂到後來逐漸麻木,開始接受這個事實——季夏好像再也不會醒了。

林牧每半月抽出一夜時間陪護,每當這時候,黎行都會被趕走。

不比黎行,林牧每次都是坐在病床前,比起從前絮叨不少。

“最近爸媽又催着我相親了。我去看了,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兒,正在聊,聊得來下次帶着來看看你,放心,沒把你身份說出去,只說……你是我弟弟……”

林牧哽咽了下感嘆:“當初堂爺爺還千叮咛萬囑咐叫我好好照顧你,結果還是食言了。現在成這個樣子,我要怎麽,怎麽跟他說啊。”

“和你,沒有關系。”病床上忽然傳來聲音。

林牧猛地站起,連帶椅子都被帶倒,撲到床前呼吸都快停了,又想叫又怕驚擾,“季夏?”

“牧哥。”時隔近七個月,季夏終于睜開眼,轉動眼珠道:“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

被林牧趕走後,黎行就回出租屋制作番茄醬,接近淩晨兩點,手機傳來震動。

他摘下手套拿起,來電顯示:鐘時琴。

“師兄,發現黎晏清行蹤了!在雪峰山,藏在雪峰山裏!”鐘時琴無比激動,“呂師兄已經帶着其他人趕去抓了,這次一定能抓到……師兄?”

鐘時琴獨自高興半天:“師兄,抓到黎晏清,嫂子也許就能醒了。”

黎行切番茄的動作微頓,随後又若無其事繼續做他的番茄醬,半晌才開口:“呂師兄去了就好。”

“師兄你不去麽?”鐘時琴問得極其小心。

電話內沒再傳來聲音。

直至天亮,黎行成功做出小二十包番茄醬,裝進保溫盒估摸着林牧就要走了去醫院。

到三樓重症監護室,見季夏的房間進進出出,保溫盒應聲落地。

黎行快走兩步跑起來,最後奔過去,“夏夏,夏夏!”

沒等進去,迎面撞上林牧。

他急急撇開視線往裏探,病床上已空無一人。

“季夏昨晚醒了,收拾好東西天亮前就走了。”林牧将信封塞他懷裏,“給你也留了信。”

相關推薦

Leave a Reply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