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回憶
“喲,隋小少爺,許久不見。”邬行雲見到老熟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
隋緣冷笑,“呵呵。”
這樣的玩意他向來不待見。
面對冷眼,邬行雲也不在乎,他那張萬年如一日的笑臉依舊燦爛,“念在隋小少爺的身份,我不動你,你只需要在旁邊觀看就好了。”
“那我呢?”五十見到隋緣被大塊頭放到一旁,忍不住擡起腦袋。
邬行雲笑眯眯,“既然是隋小少爺的朋友,也一塊坐下吧。”
于是五十又和隋緣待在一塊,眉眼忍不住彎起來。
這一幕被邬行雲捕捉到了,眼中閃過一抹深思。
“我的朋友,你都會放過?”隋緣看向昏睡的邬江,面色沉下,開始拖延時間。
邬行雲老辣精煉,一眼看穿随緣的想法,“不。隋小少爺,容我善意地警告你,別人家的事情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隋緣輕輕笑着,“怎麽能算別人家的事情呢?我和朋友是舍友,算是半個家人,這事情自然要管一管。”
“喲。”邬行雲坐在老式雕花扶手椅子上,聽見這話,忍不住擡頭看了随緣一眼,想起了沈黎那家夥說的,“之前有人說隋小少爺對我這大侄子芳心暗許,原本我還不信,這樣看來,還是真的。如果不是我太疼愛大侄子,說不定真要和隋家主談一談聯姻的事情。”
隋緣被噎了一下,動動嘴說不出話。
他不想和邬江扯上關系。
邬行雲看見他的反應,滿意地點頭。随後一個眼神,讓手下的小弟拎起邬江的後衣領,跟着他走向室內。
隋緣身體坐起來,直直地看向邬江,焦急喊出聲,“邬江,邬江!你快醒醒!”
邬江沒有反應,似乎是被打了藥物,昏昏沉沉地被人拖着,身子撞到路上的障礙物後,只能發出疼痛的輕呼。
“該死的!”隋緣暗自罵了一句。
室內,邬行雲确定将門關上後,讓人把邬江放在地上,冷下面孔,不帶感情道:“給他一盆水。”
小弟端來刻意在冰窖放置的冷水,直直地往邬江身上撲。水面隐約結了薄薄的冰,全落在邬江身上,碎的一幹二淨。
冰冷的水叫邬江的魂魄從藥效下清醒,費力撐開一條眼縫,看見面無表情的邬行雲,有些意外。
昏迷前,邬行雲還保持着和善的面孔,而此時,陌生而泛着隐隐的厭惡。
“你……”他搖搖了頭,視線逐漸清晰,腦子還有點迷糊,“叔叔?”
眼前站立的人輕輕哼着,走到他面前捏住他下巴,與他平視,笑着。
“是我呀,我的好侄子。”
理智慢慢回籠,邬江立馬意識到眼前的現狀,掙開邬行雲的手,臉上厭惡明顯。
“滾開。”
“哎呀呀,真讓叔叔傷心呀,明明之前那麽依戀叔叔。”
邬江垂下眼,不願去看這令人作嘔的一幕,只冷冷道:“你要什麽?”
邬行雲收回手,眼中浮現出贊賞。
不愧是他的大侄子,總是能正中要點,只不過很可惜,他什麽都不要,只有大侄子的性命。
“我送你去見你的父親。”
陰狠的神色撕破的邬行雲僞善,使得那張面孔無比扭曲。
可邬江卻隐隐覺得不安。從清醒後,他的餘光密切注意小弟——屋內第三個人的舉動,那家夥一直在房間內澆灌液體,通過氣味似乎是汽油。
汽油。
再看向眼前人隐約瘋癫的神情,邬江心裏一沉。
他知道這家夥的意圖了。
“你想得沒錯。”
邬行雲落下一句話,拍了拍小弟的肩膀,然後走出去。與此同時,小洋房的外面是,剩餘的小弟也都在房子周圍潑灑汽油。
很快,汽油的氣息擁滿了整個小洋房。
邬行雲雙手背在身後,靜靜巡視着房內的一切,良久,發出悠長的喟嘆。
“将隋小少爺和那位朋友請出去吧,之後,你們也出去吧。”
“大哥,你不——”一個小弟紅了眼眶,剛要出聲,就被另外一個人捂住了嘴。
同樣紅了眼眶,聲音沙啞,“聽大哥的。”
隋緣将一切都收入眼底,可覺得有些奇怪。
這時,五十忽然湊過來,“诶,他們怎麽都帶着白花呀?”
隋緣猛然看過去,在場的人,除了他和五十,胸前無一例外地別着一朵白花,包括邬行雲本身。
他似乎意識到什麽,可是劇烈掙紮起來。
“邬行雲,你放了邬江!你自己想去死,別拉上邬江!”
他大吼着,帶着憤怒。
可很快吼聲被迫停下,他嘴裏被人塞了東西,身子也被扔出門外。
嘶拉——
一支火柴擦亮,在明亮的白日內并不顯眼,可等火柴投入汽油的那一瞬間,火焰嘩得亮起,一眼的功夫,火焰包圍了整個小洋房。
轟轟烈烈,氣勢滔滔。
火星竄到臉上,噼啪得疼,嗚嗚地聲音混着淚,隋緣扭着身子像是一條蛆蟲。
等火焰徹底蔓延上房頂的時候,他身上的繩索被人解開,迅速拿開嘴裏的東西。
隋緣來不及想太多,就沖了進去,身後的呼聲在大火的嘩啦聲音中微不可聞。
到處都是火焰,到處都是熱氣,身體被擠壓,好似喘不過來氣。咳嗽接連不停,可隋緣管不了那麽多,盡管知道反派不會死,可真當危險來臨的時候,他不敢去堵反派的性命。
“邬江!邬江!”他在沖天的煙霧中大喊,卻迷失了方向。
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磕磕碰碰,隋緣還是沒有找到人。
“邬江!邬江!邬江!”隋緣幾乎絕望了。
不僅是對邬江,還有對自己。
他累了,眼睛模糊了,不知道踩到什麽東西,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身體裏的力氣好像被人抽離了,連眼皮都擡不起來。
【就這麽死吧,一切都沒了。】
“我在這,隋緣……”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聽見了人的聲音。
“邬江?”用力掀開眼皮,遠處一團東西在鼓動着,正朝他爬過來。
幾乎在第一眼,隋緣救認出了對方,邬江!
狠狠拍了自己幾巴掌,隋緣有了一絲意識,撐起身體朝對方爬過去。真碰到人的那一瞬間,他欣喜若狂。
【太好了,能活下來了!】
“跟我來。”
邬江深深看着隋緣,然後将人抱住,用雙臂摟緊了,
“怎麽了?”隋緣沒有掙脫。
他覺得反派不是沒腦子的人,更可能的情況是,這種方式節省力氣。
“有地窖。”邬江沒有多解釋,只吐出三個字,隋緣就明白了。
之後兩人彼此相擁滾到樓梯的地方,臨下去前,邬江輕聲提醒,悄悄把人護住了。
“要下去了。”
連忙不斷的翻滾,讓人頭暈腦脹,但好在腦袋被人護着,隋緣還算勉強接受。
就是手……
趁着邬江不注意,他揉了揉自己的手,滾得生疼。
“你其實可以不用護我的腦袋的。”
“只許你護我的腦袋,不許我護你的呀,別這麽霸道。”隋緣故意逗對方。
明明身處危險的境地,可他好似放松一般,還有旁骛若人的開玩笑。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意思……”
邬江微微嘆氣,不予争辯了。
又是滾動,又是天翻地覆,不知道多少次了,終于碰到冰涼的寒氣。
隋緣狠狠吸了一口,立刻覺得腦袋清醒很多。推開邬江,自顧自地爬起來,走進地窖。
邊走邊問,“你怎麽知道這底下有地窖的?”
“不知道,腦子裏憑空出現的。”邬江爬起的動作慢一些,還借助了牆壁,聲音也小一些,“也許我以前住在這裏。”
“對,說不定,這裏是你的家。”
隋緣回應着,語氣輕快。
畢竟誰大難不死,不得輕快呢。他是這麽認為的。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打斷隋緣的思緒,猛地轉身,發現邬江已經落後他一大截,趕忙走上前把人攙扶過來。
此時周圍冷氣不斷,隋緣這才注意手下的肌膚如冰冷,忍不住關切,“你沒事吧?”
“沒事。”邬江搖了搖頭,嘴唇發白。
他被注射迷藥,又被冷水潑醒,剛經歷過極熱,現在又身出極冷,身子怎麽可能受得了。
能憋出力氣去找隋緣,已經接近邬江的極限了。
他把身子靠在隋緣身上,聲音打顫,“你借我靠一下。”
“不是,你真的沒事麽?”隋緣仔細看着邬江的面孔。
面色發白,嘴唇發白,還打着哆嗦,怎麽也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沒事,就是有點冷。”邬江扯出一抹笑,還沒笑出來,就被一陣咳嗽給打斷。
隋緣的心緩緩揪緊,幹脆把人抱到懷裏,用自己的身子當暖寶寶,不然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
邬江被人擁得很緊,在一片顫抖的溫暖中,不安地睡去了。
夢裏,他發覺自己身處一片湖水中,黑黑沉沉的湖水,從四面八方擠來,壓得他難以呼吸。可他什麽話都說不出,什麽力氣都沒有,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墜下去。
一片黑暗中,忽然有只手抓住他,抱緊他的腰身,将他往上面帶。
他睜不開眼睛,不知道是誰,可很溫暖。直到一片明亮日光刺眼,他才有點意識。
“你才下來,怎麽又下去了?好危險的!”
“他救了我,你又遲遲不來,我只能下去了。”聲音的主人有點不耐煩。
費力地拖着他的身體就走了。
之後,他睜開了眼,可見不到那個救他的人,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似乎和他很是熟悉,與他一起生活,直到一日,他家裏好像出了事情。
他再去找那個影子,卻被拒之門外。
一個乖乖的小孩子告訴他,那個影子不喜歡跟家裏破産的小孩玩,得成為有錢人家的孩子,才能找那個影子。
可怎麽成為有錢人家的孩子呢?
他的腦子似乎迷糊了。
然後那個乖小孩告訴他,只要他搬家就好了,叫一個男人爸爸。
然後他照做了,可是再也沒有見到那個影子。
由于時間,他将那個影子忘記了。
“邬江,邬江,你別睡呀!邬江!”迷迷茫茫中,有人在喚他。
邬江撐着腦袋,擡起眼皮去看眼前的人,只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他一把将人抱住,抱得很緊。
“你還記得我麽?”
“廢話,我當然記得你!”隋緣聽到這個問題,不禁翻了個白眼。
【這家夥問的都是什麽白癡問題呀?】
“不是的。”盡管意識不清醒,但邬江還是知道,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可之後的話他實在沒有力氣說了,于是沉沉地閉上眼。
等到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也晚了。他躺在熟悉的病房裏,手臂又麻又疼,眯着眼睛看過去,一個圓滾滾的腦袋正枕着睡得香甜。身上的衣服還是髒兮兮的,一看就知道沒有換,頭發也是亂蓬蓬的。
他撐開嘴角笑了笑,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失去支撐的腦袋砸到溫暖的被褥裏,沉睡的人擡起腦袋,似乎要醒來了。
邬江忍不住盯緊了,倒吸一口氣。
可隋緣只是揉了揉腦袋,就繼續找個舒服的姿勢睡了。
邬江失笑,心頭卻是有些小小的難受。
摸了摸隋緣軟綿綿的腦袋,邬江轉了個身,面朝随緣的方向,也閉上了眼睛。
天亮時再睜眼,身旁空無一人。
心頭也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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