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天紀》火了。

第二天，所有的娛樂版新聞頭條都與《上天紀》有關。寧因很早就醒過來。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中有一種興奮的因子在微微跳動。空調吹了一晚上，房間裏有些冷，她找到遙控器把空調關上，赤腳下床走在木地板上，拉開閉合的窗簾，将潔淨如新的窗戶打開。薄如蟬翼的清新的陽光裹挾着樹葉的清香味灑進來，和煦的微風拂開昨夜的醉意，瓦藍色的天空好像一幅油畫呈現在她眼前。

她站在窗前吹了一會兒風。王博遠推開門走進來，他身上穿着簡潔的家居服，腳上趿一雙米色的拖鞋。他站在門口對寧因說：“早飯做好了，快點出來吃吧。”

寧因回頭一笑，說：“好。”

昨天晚上，一夜狂歡。他們不知道喝了多少瓶酒，大家都高興地喝醉了。第一個項目的巨大成功讓程遠和《上天紀》劇組都放下戒備與矜持，一起慶功。寧因喝得最少，她以“頭痛，之前的傷還沒有完全恢複”為理由，擋了不少酒。

昨天晚上，和她一樣沒有喝酒的還有孫曼。她懷孕了。這件事大家都知道。所以，到最後，反倒變成她們兩個人照顧一群喝趴下的人。好在是在北京，寧因很快就找來幾輛車把這些人送走。最後，孫曼帶着許鶴離開，寧因則帶着王博遠來到了自己買的房子裏。

王博遠做了一個簡單的炒飯。寧因吃了一口，皺着眉說：“這麽多年過去，你搞炒飯還是這麽糟糕。”

“很難吃嗎？”王博遠皺起眉頭。

寧因一笑，說：“騙你的啦，很好吃。”

兩個人一起吃過早餐，準備去公司。路上，寧因說：“我在國內實在沒有找到好的都市劇的編劇，我在想，我們可不可以去買國外制作得很成功的都市劇的改編版權，做改編。”

“你有什麽好的推薦嗎？”王博遠現在心情大好。從家裏出來的時候，誰都不相信他能夠經營好一個娛樂公司，尤其是除了資金的資助以外，王老爺子什麽渠道都不給他幫助。但《上天紀》的成功卻證明他是做得到的。而這一切，寧因都功不可沒。

寧因說：“我找了一些資料，質量比較高一點的，有一部韓劇和一部美劇，據我所知，他們中國地區的改編版權沒有賣出去。我認為，我們可以把版權買下來，然後讓編劇進行本土化改編，同時加入更加流行的因素。”

“一切都交給你去辦吧。”王博遠說：“不過，這次的制作預算只有2000萬，《上天紀》的資金還未回流，我也還有別的計劃要做。而且2000萬中的1500萬要等到今年10月份後才能夠到賬，我們跟芒果臺簽訂的合約中，除了底價，根據收視率制定的分紅也會有很多。但他們都要等電視劇播完後才會結算。”

“好。”寧因點頭，“都市劇本來就不比《上天紀》燒錢。《上天紀》燒錢最厲害的就是演員片酬和特效兩個部分了。這一次的話，我建議男主角請一位一線，女主角我們可以用自己簽的新人，其他的角色不像《上天紀》，群戲很多，片酬不少，我們可以找一些很有觀衆緣的演員，片酬也不會很高，這樣成本就能夠壓下來。特別是，都市劇中，能夠拉到贊助和廣告費可不少。”

王博遠點頭，“你自己有了主意就好。”

來到公司，寧因到辦公室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上網搜索有關《上天紀》的新聞和網友評論。一如它開門紅大爆的收視率，在網絡上的熱度也是無人能敵。

《上天紀》的網絡獨播權賣給了網視。昨晚零點之後，網視就上架了《上天紀》的一二集。?

? 3%的收視率在現在的電視劇行業意味着什麽？

在國內，近五年來，每年的劇王平均每集收視率也只能達到2.5%左右。無他，電視臺太多了，市場份額被瓜分得太小了。任何一個首播收視率能破1的電視劇，都會被電視臺大力宣傳。

而首播為3%的電視劇，近五年來有都沒有過。這是破紀錄！

程遠影視公司。辦公室。

寧因，張博遠，張庭，孫曼，許鶴，袁晶晶，姜玲，吳一寧，以及公司其他領導，都在看着108寸世界最大液晶電視LB-1085。

“特效做得真的好好。”孫曼靠在許鶴的身上，說：“這是我在國內電視劇和電影中看到過的最好的特效了。”

“那是，平均每集好幾百萬的成本呢。”袁晶晶笑着說：“國內還有哪家制作公司敢這麽花錢做電視，想想，我能夠參與其中的拍攝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好矯情啊！”寧因說：“酸得我都要起雞皮疙瘩了。”

大家邊看邊插科打诨，不是他們不用心看自己做出來的劇，而是此時此刻，他們心中都裝着事，根本靜不下來。

忽然，辦公室的大門被打開，于南激動地站在辦公室門口。

所有人的眼睛都望向她。

于南兩頰因為激動而冒出緋紅色，“第一集，首播收視率3%！”

寧因聽到這個數字，因為緊張一直捏緊的手指關節在這一瞬間放松，她整個身體松弛下來，靠到身後的座椅椅背上，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

兩秒後，房間裏爆發出一陣歡呼。

“成功了！成功了！”袁剛激動地揮手。

張庭導演也滿臉的笑容。

芒果臺。

李秋山笑着搖手，說：“現在高興，為時過早，《上天紀》的宣傳做得這麽猛，有這麽好的開門紅是正常的。但是能不能吸引人，要看第二集。第二集才是決生死的時候。”

所有人都點了點頭，開頭的11%，是個開門紅，但是定生死，則在第二集上面。

開門紅，并不代表一切。

所有人都繼續安靜了下來，李秋山坐在位置上，緩緩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眼睛卻一直盯着總監控電腦。他身邊的人，幾乎全部都是同一個動作，但是誰都沒有察覺。

整間房間裏，只能聽到秒針的“嚓嚓”聲。

張有緊緊盯着屏幕，張順幹脆就站在了他的旁邊，和他一起緊盯。

但此刻，他們的心情就像在風暴的中心，根本放不下來。

在屏幕上，《上天紀》的收視率竟然絲毫沒有下跌！而是一路以一種極其微弱的漲幅在上揚！

0.01%，0.05%，0.1%……0.7%！

漲幅從百分之零點零幾開始，在開播後，《上天紀》竟然沒有一次下滑！而是在一路高歌猛進！

現在，收視率已經上升到了将近4%。

“奇跡……簡直是奇跡！”張順眼睛通紅，拳頭握得死緊，嘴裏喃喃說着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麽的話。

“撿到寶了……這種可見的漲幅……我現在想知道，它究竟能夠上升到哪一步！”

李秋山已經不自覺地站了起來，手死死抓着茶杯，如果不是怕破壞風度，他已經幾步沖過去了。

王中發，徐長青同樣站了起來，粗重的呼吸聲連旁人都聽得到，但他們絲毫沒有感覺。

所有高層的目光，都死死盯着總監控電腦。

? 在長達兩個月的宣傳之後，《上天紀》終于要迎來首播了。

國內大大小小的媒體雜志報紙都在翹首以待，他們都希望看到這樣一部全明星陣容的電視劇會掀起怎樣的□□。國內最強的電視劇導演，最強的電視劇編劇，最強的演員，最豪華的投資，最大的宣傳力度……

時間一天天流逝。半個月，一周，三天，首播倒計時在每一個人心中響起。

而此時此刻，最緊張的要數芒果電視臺，而緊張中的緊張，全部集中在數據監控室。

這是一間不算大的房間，三四十平，桌子上放着幾臺電腦，坐不了多少人，但此刻，平時耀武揚威的室長張有，現在卻恭敬地站着，做出了一副随時可以沖上前線的架勢。

他的面前，正坐着芒果電視臺總臺長李秋山，副臺長王中發，電視劇經理張順，總監徐長青……一排望過去，全部是他平時根本不敢奢望的位置上的人。

人人臉色肅然，有一搭沒一搭地喝着茶，甚至交談都沒有。

《上天紀》是芒果臺與程遠戰略合作的第一步，它是否成功的意義已經不再僅僅局限于它自己本身。

七點五十。

張順長嘆一口氣，對李秋山說：“臺長，你說這部劇會不會成功啊？我現在這心裏懸得很。”

李秋山仿佛眼皮都睜不開，微微擡了擡說：“你是經理，制作精良，演員棒，背景唯美，劇情緊湊，這樣的電視劇為什麽不會成功？”

“但是，現在國內的電視劇市場需求波動實在太大，就算各項都達标的電視，也不一定能保證闖過1%！沒有人能夠确保自己的電視劇一定會成功！我們臺這次把這麽多宣傳的成本都放在《上天紀》上面，只為了打造我們臺的周播劇場，如果失敗了，不僅丢面子，我們投入進去的成本都不可小觑啊。”張有憂心忡忡地說。

李秋山沒再說話，王中發會意地說：“你不用說了，這是已經決定的事情，電視劇已經簽下來，錢也都投了進去。張有，你還不去監控數據？”

張有絲毫不敢參與到芒果臺頂級老大的讨論中去，只能默默地坐到了自己的電腦前。

8點整！

所有機房的人，全部凝神看着自己的電腦，背後就坐着自己的頂頭上司，沒人敢分哪怕一絲的神。

寂靜，只能聽得到鍵盤的敲擊聲。

李秋山睜開了眼睛，王中發頭也偏了過去。

所有人，表面上仍然維持着平靜，心裏卻像點燃了一把熊熊烈火。

一串串數據，無聲地從各臺電腦上傳輸了過來，直接送到張有的電腦上。

張有閉着眼睛，深呼吸了一口，作為和影視圈有大瓜葛的人，他怎麽可能不知道總臺作為國內第一個開辟周播劇場的電視臺抗了多大的壓力。

一旦失敗，總臺必定受到牽連，臺長心情不好，他們別想好過。

他只希望睜眼的時候，看到不那麽難堪的數字。

“呼……吸……”好幾次之後，他凝重地睜開了眼睛。

一行藍色數據條出現，他急切地開始尋找最後的數字。

剛看到，他的眼珠就差點瞪了出來！

他連忙抹了抹眼睛，剛才的數字，如同做夢。

再次睜開的時候，數字變了。

不是降低，而是再往上竄了百分之零點幾！

“我靠！”他忽然一聲尖叫，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渾身都在微微發顫。

難以置信，太難以置信了！

3%！

數據條後面的藍色數字，讓他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臺……臺……”他顫抖着指着屏幕，頭機械地扭了過去，那個長字好像卡在了喉嚨裏，怎麽都說不出來。

他的失态，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電視劇經理張順一個箭步就串了過來，一把推開了張有。

當他看到熒幕的時候，下颌都差點掉了下來！

3%……3%！

他的腦海裏全部浮現出這個數字，仿佛以為這是在夢中。

“張順！”

一個聲音從他背後傳來，裏面充滿了威壓，和一絲壓抑不住的緊張。

他回頭一看，李秋山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正盯着他。

“臺長……3%！是3%！”

張順難以置信地看着電腦屏，如同夢呓。

李秋山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氣，坐了下去。

“看來，咱們沒有買差。”他強作鎮定地笑道。?

? 回到北京，寧因第一件事就是回公司。現在《上天紀》已經完全進入宣傳階段，在公司的安排下，各位明星們上不同的訪談節目、綜藝節目以及真人秀嘉賓，開啓全面宣傳模式。因為首播頻道在芒果臺，其他衛視的節目都不能上。但好在現在網絡各大視頻網站發達，各種自制節目也很多，稍微有點影響力的，《上天紀》都安排明星去進行宣傳。

除了這方面，公交站臺、地鐵站等各個人口流動性大的地方，都挂起了宣傳海報。芒果臺也一天三遍地放起了《上天紀》的預告片。

“第二款預告片要發出去了。”于南站在寧因面前彙報最近這兩日的工作，“宣傳部希望再追加五百萬的宣傳資金。”

寧因聽到後面這句話，問：“這件事跟王總說過了嗎？”

于南說：“王總的意思是讓他們都來找你，你蓋章就發。”

目前《上天紀》拍攝成本加上宣傳成本已經超過兩億，這在中國的電視劇行業是史無前例的。這五百萬加不加其實對于總成本而言都不算什麽，但寧因之所以會猶豫，是因為宣發金額在之前就已經定下，現在說需要追加，肯定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寧因打電話給負責宣傳的張魯，詢問之後才知道原因出在廣告價位的上漲。

弄清楚原因之後，寧因在財務申請報告上簽了字，交給于南。

五月中旬，《上天紀》的新聞再次登上頭條，原因卻是因為孫曼。

在一個老牌訪談節目中，孫曼透露自己已有身孕，在《上天紀》的宣傳期過後，将全面息影，進入養胎期。

這個消息是她和許鶴經過讨論之後，商讨出來的決定。

懷孕不是一件可以瞞得住的事情。肚子一天天大起來，總有些媒體會嚷嚷她懷孕了。不如自己索性承認，一清二白。這個決定做出來之後，孫曼告訴寧因。寧因明白孫曼的用意。既然已經決定要坦白，那麽如何把坦白的風險降到最低，不至于讓大家胡亂猜測，最好的辦法就是一次性在公衆面前把事情交代清楚。

于是這次原本定下的《上天紀》主題采訪，在最後，孫曼公布了這一喜訊，然後回答主持人提出的若幹問題，如孩子是誰的，是否做過性別檢測等等。

節目一播出，霎時間關于孫曼懷孕的消息滿屏飛。

蘇靖康還打來電話，詢問寧因是怎麽回事。寧因笑着說：“你去看看昨天晚上的采訪節目就知道了。”

孫曼打算在七月份結婚，然後就安心待産。

雖然說婚事準備得有些倉促，但兩個人幸福就好。許鶴也早已安排好接下來的工作，能推的都給推了。

“你可一定要來我們的婚禮。”孫曼笑着說。

寧因說：“那是當然，就算你不請我我也要偷跑進去。”

喧嚣。

就在這緊鑼密鼓的宣傳中，程遠已經開始它第二部作品的籌備。

都市劇王博遠依然交給寧因。寧因不敢松懈，把這幾年都市劇的資料都看了一遍，然後把口碑好的和收視率好的作品的編劇都請出來吃飯，讨論合作意向。但寧因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與國內大部分制作公司不同，程遠要的是質量。意思也就是劇本一定要好。劇本好了，有了個好底子，拍出來的電視劇才走得穩，而不至于落個“雷聲大雨點小”的名頭。?

? 林念看向楚可可，見她并沒有什麽異樣的反應，就順口說道：“我現在也還不清楚，到底是考研還是找工作。”

楚可可往右前方看着姐姐的側臉，小心翼翼地試探，“姐，不是我媽讓你來探我口風的吧？”

“是不是有區別嗎？”寧因說：“反正你媽早晚都會找我來探口風。”

“是嚯！”楚可可一笑，說：“那你告訴我媽，我還打算讀幾年書呢。”

“你考研？”寧因一臉不相信，“就你這性子還去考研？”

“姐，你少在這邊瞧不起人好不好！”楚可可不滿地說。尤其是當着她朋友的面。

“行。”寧因說：“只要你考得起你本校的研，我請你去國外旅游。”

“真的嗎？”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嗎？”

“沒有沒有！”

……

吃過午飯，寧因把楚可可和她同學送回學校。

楚可可下了車，站在車窗外跟寧因揮手：“拜拜。”

寧因揮揮手，說：“要是下次我再因為你的破事被喊回來，看我怎麽教訓你。”

楚可可做了個鬼臉，帶着林念蹦蹦跳跳地轉身回寝室去了。

寧因看着她們的背影，翻出之前查好的設計院院辦大樓路線，開車駛過去。

設計院的院辦大樓在校區的東樓一塊，靠近山腳，灌木叢生。中間開出一條路，延伸往前，大約一百米，左邊就是設計院的院辦。

寧因停好車，往院辦裏走去。

來之前她已經跟小姨詢問過了，楚可可這件事該找誰已經問清楚。這件事本該先去找班導，但寧因當經紀人這麽些年，早已清楚“要找就找能解決問題的人”這個道理。她提着一個袋子，噔噔上了四樓，找到标有“副院長辦公室”的銘牌，敲了敲門。

“請進。”裏面響起一個大約五十來歲的女人的聲音。

寧因打開門，微笑的走進去，說：“葛院長，您好，我是楚可可的家長，我叫寧因。”

葛院長擡起眼，仔細打量了寧因一眼，嚴肅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說：“請坐。”

寧因順勢坐下，開門見山地說：“我今天是為楚可可的事情來的，之前麻煩各位老師了。”

“我們應該做的。”葛院長說：“只要楚可可她自己想明白，不要再做那些出格的事情就好了。”

寧因說：“今天我帶她回了學校，特地來您這兒彙報一聲，以後可可的事情還要勞煩您多費心。”她提起手中的袋子，放到葛院長的辦公桌上，說：“您也辛苦了，這是我們作為家長一點小小的意思，不成敬意。”

“這哪行呢。”葛院長連忙拒絕，“我們不能收學生家長的東西的。”

“您說的這是哪兒的話。”寧因握住葛院長的手，說：“我們家就是自己做鞋子的，今天來，特意給你送來一雙，不花多少錢，也不是什麽重禮，你就收下吧。”

葛院長猶豫了一下，才點點頭，說：“既然你這樣說，那就放下吧。”

寧因說：“您事忙，我就不多打擾了，以後還請您多多關照我們家可可。”

“我們老師應該做的。”葛院長和氣地說道。

等寧因離開，葛院長打開袋子，從裏面拿出鞋盒，眼睛登時一亮，這哪是自家做的皮鞋，鞋盒上分明是Bally的标簽。

? “你們學校附近有什麽好吃的？”寧因問楚可可。從家裏出發，一直開車到大學，差不多三個小時，現在已經臨近中午，她肚子早已有餓意。

楚可可無奈地看着她，問：“姐，你什麽時候回去啊？”

“你不希望我來嗎？”寧因反問道。

“怎麽會呢？”楚可可咬了下嘴巴，說：“但是我也沒有時間一整天都陪你啊，我們下午還有課對吧，林念？”

一直在一旁置身事外的林念聽到自己的名字，啊了一聲，說：“好像是的。”

“你看，姐，下午我要上課就不能陪你了。”楚可可可憐兮兮地看着寧因。

寧因雙手插在衣袋裏，說：“先吃午飯吧，我們吃了午飯再說。”

她走到自己車前，打開車門，對後面兩個女生說：“上車吧。”

“知道了。”楚可可無精打采地應道。

寧因用手機查了查附近的美食攻略，找準一個地方，便往那個地方駛去。

途中，王博遠打來電話。寧因接起電話，問：“怎麽啦？”

王博遠說：“沒什麽事，我打個電話過來，看看你怎麽樣。”

寧因笑了一下，說：“不是昨天才打過電話嗎？我挺好的。”

“你家裏的事處理好了嗎？”王博遠問：“需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了啦。”寧因說：“就我妹妹一點兒小事，今天處理完，我明天就可以回來了。”

楚可可坐在後座上聽到這句話，舒了一口氣。她還真怕自己這個姐姐在這裏待上幾天，那就真夠自己受的了。

林念小聲問楚可可，“可可，你姐姐是做什麽的啊？好厲害。”

楚可可滿臉怨念地說：“厲害是厲害，可是要是你攤上這麽一個厲害的姐姐，看你受不受得了。”

寧因挂掉電話，從後視鏡看了後面兩個說小話的女生一眼，說：“楚可可，你又在說我什麽壞話呢？”

“我哪敢說您壞話呢！”楚可可立馬抖擻精神，說：“我們在說等會兒中午吃的是什麽呢。”

她可不想寧因又因為自己的一兩句話改變主意留下來。

她現在可想明白了，寧因今天之所以會跟過來，絕對是因為自己昨天晚上那句“是哪個女的不長眼，我明天就殺回去”。這句話與自己在家裏面的乖乖女形象太不一樣了。現在她只想趕緊打消寧因的顧慮，把寧因送走。

要是她早知道寧因會因為這句話生出這麽多事來，她怎麽也必須忍下這句話。

對她楚可可而言，天不怕，地不怕，不怕父母不怕老師，就怕寧因這個姐姐。從小到大，一收拾一個準。就好像完全知道她楚可可的七寸在哪兒一樣。

“小念。”寧因把着方向盤，說：“可可在學校裏沒有給你添麻煩吧？”

楚可可的心瞬間提起來。她可聽得明白，寧因這句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警惕地看了林念一眼。林念看到楚可可這個樣子就明白了，說道：“沒有，可可挺好的。”

“是嗎？”寧因從後視鏡裏看了楚可可一眼，那一臉警惕的樣子完全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寧因說：“你們也都大三了，想過以後要做什麽嗎？”

? “小念，我是可可。”楚可可趴在床上，兩只腳向上翹着，上下擺動，像一只倒過來的戲水鴨子。

寧因趁她不注意，拿着手機在後面錄像。

楚可可問：“這些天學校應該沒什麽別的事吧？”

楚可可打給的是林念，她的室友，也是她的閨蜜。林念正坐在床上敷面膜，突然接到楚可可的電話，吓得手一彈，以為她又想到什麽鬼點子要去追王嵩了。

“沒有。”林念說：“就是我聽說現在又有女生在追王嵩了。”

楚可可身體一僵，瞬間坐起來，“什麽？！我明天回來！”

寧因站在後面也被楚可可這動作吓了一跳。她不知道楚可可又在抽什麽風。楚可可咬牙切齒地說：“你幫我打聽打聽，是哪個女的不長眼，我明天就殺回去！”

“楚可可你在說什麽呢？”寧因氣不打一處來，“看你說的這是什麽痞話，還是個女的嗎你？”

楚可可“啊”一聲叫，回頭看到寧因喊道：“姐，你怎麽總是這麽神出鬼沒的啊！人吓人會吓死人好不好！”

寧因拎起枕頭就往楚可可身上撲，“你說誰不長眼啊？你要回去殺誰啊！”

“哎呀，姐，我不是在說你！”楚可可跳下床趕緊跑，“你大半夜的跑到我這裏抽什麽風啊！”

“我跑到你這裏抽什麽風？”寧因氣得眼睛一瞪，“我看是你大半夜地跑到我這裏抽什麽風吧！”

楚可可這才想起來，現在是她寄人籬下。

林念聽到手機裏忽然響起的混亂的聲音，很快就聽懂，是楚可可和她姐的對話，幾次強忍，終于沒有繃住，大笑出聲，臉上的面膜也瞬間脫落。

原來無法無天的楚可可也有她氣急敗壞的時候。

第二天，林念還在床上睡覺，迷迷糊糊間忽然聽見寝室大門吱呀一聲從外面被推開。她睜開眼睛，歪頭看過去，楚可可一臉喪氣地走進來，後面還跟着一個穿着時尚典雅的女人。林念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女人手裏提着的包，那是最新款的Prada，價位接近六位數。這一發現讓她腦海中的睡意瞬間消失。

林念從床上坐起來。

楚可可看着她說：“今天早上沒課吧？”

“沒。”林念說。她看向楚可可身後的那個女人。

“你好，我是楚可可的姐姐，我叫寧因。”寧因對林念微微一笑。

“啊，姐姐你好。”林念驚喜地說。原來她就是昨天晚上在手機裏和楚可可鬥嘴的那位姐姐。果然，能夠整治楚可可的都不是凡人。

楚可可不耐煩地看了寧因一眼：“姐，既然你已經把我安全送到了，可以走了吧？”

今天一大早，楚可可還沒有醒來，寧因就把她身上的被子掀開，然後拿着一臺風扇對着她吹，說：“我送你去學校。”

楚可可一肚子的起床氣，“我幹嘛要你送啊？”

“當然得我送了。”寧因說：“不然你半路跑了怎麽辦？”

“你才半路跑了呢。”楚可可氣得下床把風扇關掉，想上床繼續睡，但寧因卻眼疾手快地抓住她，說：“去穿衣服，我還沒有去你學校看過呢，正好去看看。”

楚可可滿臉怨氣地吃完早飯，然後由寧因開車送她去學校。

“你車哪兒來的啊？”楚可可問。

寧因面不改色地說：“昨天晚上去買的。”

她早就打算在長沙買一輛車，自己不開的時候給爸爸開也好。《上天紀》的制片人這個工作給了她一筆薪酬，讓她最近積蓄比較充裕。

楚可可卻不知道這一來頭，驚訝地說：“姐，你不會被人包養了吧？”

寧因一腳急剎車，對着楚可可就一頓暴揍。

等楚可可放好行李，寧因對林念說：“你是林念吧？”

林念驚喜地點點頭。

寧因說：“一起下來去吃點東西吧，來的路上我聽可可說你們寝室另外兩個女生白天基本上不在宿舍，原來還真是。”

林念說：“我這還要一會兒呢，你和可可去吃吧。”

她只當是楚可可姐姐客氣。

寧因撇了楚可可一眼，說：“沒事，我們等你，反正今天也沒事。”?

? 楚可可湊過來，盯着寧因看了許久，臉上露出暧昧的笑容，說：“姐，你剛才是在跟誰打電話呢？”

寧因被她瞧得一陣臉紅，擺擺手，說：“一邊去，我要穿衣服了。”

楚可可毫不放棄地爬上床，說：“別呀，跟我還要隐瞞嗎？是姐夫吧？”

“姐夫你個頭！”寧因照着她腦門敲了一下，說：“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楚可可慘叫一聲，不滿地說：“姐你這也太使勁了吧！”

“嫌我使勁就讓開點，再不讓開再敲你兩下！”寧因威脅道。

楚可可哼了一聲，下床往房間外跑，嚷道：“我去告訴大姨，你跟姐夫打電話還要把我趕出去！”

“那你今天晚上就馬上回家！”寧因一下就抓住她的痛腳，“我這裏可沒有地方收留你。”

“別呀~”楚可可迅速轉身，滿臉笑容地回來，兩只手在寧因的肩膀上虛按兩下，說：“姐~”

“行了行了，你趕緊做你的事去，別煩我就行。”寧因一點兒也不客氣。

“得令！”楚可可一臉嚴肅地敬了個軍禮，“謹遵女王陛下的吩咐。”

大約到了晚上六點十分左右，寧爸爸和寧媽媽才回來。寧因正從廚房洗了一個蘋果，咬了一塊從廚房裏出來。她靠在牆壁上，看着蹲着身子在玄關換鞋子的爸媽，問：“你們幹什麽去了？怎麽這個時候才回來？”

寧媽媽換好鞋子直起身子，說：“還不是你妹妹的事。”

“楚可可？”寧因回頭看了自己緊閉房門的房間一眼，說：“小姨找你們去的？”

寧媽媽說：“去問你爸，我要去做飯了。”

寧媽媽往廚房走去。

寧因只好看向寧爸爸，“爸，到底怎麽回事啊？”

寧爸爸嘆了一口氣，說：“你小姨正發着愁呢，你妹妹油鹽不進，誰的勸也不聽，我們叫你回來，不就是想讓你勸勸她嘛。”

“我啊？”寧因沒有想到自己火急火燎地回來竟然是為了這件事。她癟癟嘴，說：“我可沒本事勸她。”

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已經聽楚可可說過。這件事也說不上怪誰，只能說是觀念的沖突。在寧因看來，楚可可敢這麽不顧一切地去追一個男孩子，這種勇氣不是誰都有的。也許這種行為在父母這一輩的人看來，有些出格，過分，甚至沒臉，但是對于她們這一代人而言，卻好像成為了一種精神的象征。努力去追自己喜歡的人。這種事，對于她們而言，是一件再稀松平常的事。

令寧因感到困惑的是，為什麽學校會要打電話給楚可可的爸媽，這就有點小題大做了。不過楚可可的行為也的确是有一點過分坦白了。

四個人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寧媽媽好幾次欲言又止。寧因看着她都覺得難受。寧爸爸和寧媽媽給了她好幾次眼神，她終于還是不能提着燈籠裝瞎子，看了正在專心致志地吃飯的楚可可一眼，說：“可可，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學校啊？”

楚可可擡起頭，詫異地看了寧因一眼，又看了寧爸爸寧媽媽一眼，眼簾慢慢垂下，說：“是我打擾你們了嗎？那我明天就走吧。”

寧因發現楚可可還真是鬼靈精，十之□□她這副樣子都是裝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寧爸寧媽心軟。寧因在寧爸寧媽心軟之前大大地翻了一個白眼，說：“行了啊，沒人趕你走，就是問問你。”

楚可可惱羞成怒地瞪了寧因一眼，說：“我哪知道我什麽時候能回學校。”

“你們學校又沒有開除你，只是讓你爸媽教育教育你，說了你不準回學校嗎？”寧因沒好氣地說：“你這是典型的拿了雞毛當令箭，我看是你自己不想回去吧。”

楚可可把筷子一放，不耐煩地說：“好了好了，我明天回就是了，姐，你真的好讨厭。”

? 強迫怨念橫生的楚可可把事情原委給自己說了一遍，寧因才陡然間發現，楚可可這姑娘平時看着小乖一個，雖有點小孩子脾氣，但一直是乖乖女的路線，沒想到一發起飙來竟然比自己還恐怖。

楚可可喜歡上了學校裏的一個男生，開始采取死纏爛打的告白追人活動，可惜那個男生并不喜歡她，深受其害，最後不得不躲着她走。但楚可可根本就不是一個會放棄的主兒。她開始成天翹課去蹭他的課表，誓死将“你去哪裏我跟着去哪裏”的精神發揮到極致，成為她們大學一大奇觀。之所以楚可可會到寧因家裏來，純粹是因為學校老師把電話打到小姨手機上，溝通了此事，希望家長能夠帶回去教育一下。小姨一聽，氣得白眼都要翻不回來，火急火燎地把楚可可接回來。哪知道楚可可脾氣一烈起來，簡直無法無天。她跟小姨大吵一架，深更半夜離家出走跑到了寧因家。

楚可可躲在被窩裏，可憐兮兮地瞪着兩只眼睛，委屈地看着寧因，說：“姐，你不會趕我走吧？”

寧因無奈地坐在床邊上，看着她那副樣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楚可可癟了癟嘴，說：“我是真的很喜歡他。”

寧因在她腦門上拍了一下，說：“睡覺，睡醒後再說。”

這一覺她睡到快要傍晚才醒來。楚可可正坐在她電腦前看電視劇。寧因重重地打了一個哈欠，習慣性地去床頭櫃夠她的手機，摸索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摸到。她反過頭，床頭櫃上空空如也。

“我手機呢？”寧因問道。

“哎呀媽啊！”楚可可一驚，整個身體都一顫。她回過頭，瞪着眼說：“姐你醒來也吭一聲啊，不帶這樣吓人的。”

寧因沒力氣跟她鬥嘴皮子，問：“你看見我手機了嗎？”

楚可可四下掃了一眼，說：“沒看見啊，應該在你包裏面吧。”

寧因皺着眉坐起身，從地上撿起自己那個王博遠送的Prada精致小包，在裏面翻了翻，手機還真在裏面。看來是自己忘記拿出來了。寧因揉了揉眼睛，打開手機，看看有沒有什麽重要的電話。只有一個未接來電，王博遠的。

寧因回撥過去，響了兩聲，王博遠就接通了。

“喂？”

“喂？寧因嗎？你到了嗎？”

“嗯，到了，剛睡醒，之前沒有聽到你的電話。”

“沒事，我就打電話過來看看你到沒到。”

寧因聽到他這樣一說，心裏忽然就高興起來。她靠在床頭，捋直自己的頭發，說：“你呢？現在在做什麽？”

王博遠說：“剛處理完一些事情，現在打算去吃飯。”

“那你現在去吃飯吧，我不打擾你了。”寧因說。

“寧因，等一下。”王博遠忽然說道。

“怎麽？”寧因問：“還有事嗎？”

王博遠說：“也沒什麽，算了，沒什麽，你也去吃飯吧。”

王博遠罕見這樣支吾不說的情況。寧因心裏存疑，但也沒有多說。她說：“那我挂了。”?

? 好在《上天紀》殺青之後，開始各項宣傳工作，寧因不在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寧因火急火燎地乘坐最近的一班飛機回到家中，到家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九點。寧因只在飛機上淺淺睡了一覺，抵達後還是空姐把她叫醒的。她從錢包裏拿出錢給司機，睡眼朦胧地下了出租車，站在自家小區樓下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并不知道家裏出了什麽事，寧因心裏也沒底。她提着包走進小區，快步上樓，掏出鑰匙打開門。開門的工夫，正好撞見寧爸爸和寧媽媽在玄關處彎腰穿鞋。

“你們這是要出去嗎？”寧因問道。

寧爸爸和寧媽媽看見突然出現的寧因都驚了一跳。

寧媽媽知道是自己昨晚打的那個電話，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沉默半天，說：“你怎麽這麽匆匆忙忙地就回來了？”

“不是你打電話叫我回來的嗎？”寧因奇怪地問：“我還以為家裏有什麽急事呢。”

“哎喲，怪我沒有講清楚。”寧媽媽說：“我的意思是，看你這陣子哪天有空，回來一趟就行了。”

“哈？”寧因沒有想到寧媽媽竟然是這層意思。她繃緊的全身一下子松懈下來，暗道，沒出事就好。她擺擺手，說：“既然事情不急那我先去補個覺，睡醒了再說。我昨天晚上可是一直在候機場等飛機呢。”

說着寧因又忍不住打了一起哈欠。

“那你快去睡吧。”寧媽媽說：“我跟你爸出去一會兒。”

“你們去哪兒啊？”寧因站着蹭掉鞋子，邊問邊往裏走。

寧媽媽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神色，又看了寧爸爸一眼。

好半天寧因都沒有聽到回答，轉過身看去，卻看見他們正看着自己。

“幹嘛不說話啊？”寧因一笑，“難不成你們是要去幹壞事？”

“沒大沒小！”寧媽媽說道。

寧因做了個鬼臉，推開自己的房門就往自己的床上躺，一秒鐘之後，“啊——”

寧因驟然驚叫道。她一睡下去就感覺不對勁，擡起眼一看，自己身下的被子竟然是凸起的，裏面睡着一個人。

與她同時喊出聲的那個人正躺在床上，緊緊裹着被子。

“你快讓開！”身下那個人喊道。

寧因跳下床，驚恐地看着被子裏的人，問道：“你是誰？”

楚可可從被窩裏探出頭，頭發亂糟糟如雞窩，眼睛耷拉，皺着一張小臉，“姐，你大早上的幹嘛呢？”

“你怎麽在我床上？”寧因看見是楚可可，心中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家裏進了賊呢！”

寧爸爸和寧媽媽走過來，站在房間門口解釋說：“可可到我們家住兩天。”

“她不是在讀書嗎？”寧因問：“怎麽住在我家？”

“大姨你去跟姐解釋吧，我還要再睡會兒。”楚可可說完這句話，又重新倒下去。

寧因看向自己的父母。

寧爸爸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對寧媽媽說：“時間差不多了。”

寧媽媽說：“我們現在有事，你等我們回來再說吧。”

兩個人匆匆忙忙地出門去。房間重新變得安靜起來。寧因不可思議地發現自己竟然被孤單地落下了。她目光移到床上的楚可可身上。

兩秒後，楚可可的慘叫響徹整棟大樓，“姐，你幹嘛啊！”